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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控制者来说,你的想法不值一提,他们根本不关心你的想法,拒绝真正了解你。

——摘自帕萃丝·埃文斯著作《不要控制我》

前不久,一个朋友给我讲了这样一件事:

她和一对情侣朋友一起去吃饭。到了餐馆后,那个男子说“女士优先”,让她们两个点菜。

于是,她们两个选了几个菜。

但是,等服务员来后,这个男子却一一否定了她们选好的几个菜,说她们点的几个菜都不够好,然后点了他自认为的“够好”的菜。

“这种人,真让人受不了。”她说,“既然你自己那么有主意,一开始你自己点不就得了,干吗还让我们费心思?”

听上去,她对他似乎很有情绪似的。但再聊几句,我发现,她和他其实是已经认识多年的朋友。

了解到这一点后,我说:“OK,你先不要说他的其他事情了,我先对他做一些推测吧。”

她自然很感兴趣,于是我做了以下的推测:

第一,每次和他吃饭,他都会重复这个模式——先让你点,然后否定你,最后让服务员按他的意思来上菜。

第二,他决定了的事情,不管你怎么反对,他都会去做,和他在一起,你会经常觉得自己被严重忽略。

第三,他有特殊的优点——如果你需要帮助,他会不计代价地帮助你,热心程度堪称罕见,只是你会觉得他帮的好像不是地方。

第四,他常说类似下面的话:照我说的去做;听我的;就这样;遵从我的指示……

她说我的猜测差不多都对了,接着问我:“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我回答说:“这一点都不难,因为他属于支配欲望超强的人。以上我说的,不过是他们的一些共同特点,同时又糅合了你刚才说的他自己的一些个人特点。”

支配者常意识不到自己爱否定人

上文谈到,有些人会特别渴望别人按照他们所希望的方式给予回应,他们内心中有这样一个绝对化的逻辑:

我以我的好的方式对你,你也必须以一种特定的好的方式对我,否则你就是不爱我。

我们每个人都渴望别人,尤其是恋人或重要的亲人,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对待自己,但假若对方不这么做,大多数人不会感到很失望,更不会因此就认为对方不爱自己。但是,有些人会极其渴望这一点,并将这一点绝对化。

在前文中,我主要探讨了依赖者的心理机制,现在,我将主要探讨支配者。而前面提到的那位男士,无疑是典型的支配者。

支配者还可大致分为两个类型:赤裸裸的支配者,他们甚至不愿借用“我对你好”这个借口,而是直接表达“你必须听我的,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温情的支配者,在表达支配欲望的时候,他们会使用“我是为了你好”这一借口。

很多支配者既是赤裸裸的,也是温情的。在某些人际关系中,他们懒得披上温情的面纱,而是直接使用其拥有的权力或暴力,迫使别人服从其意志。而在另一些人际关系中,他们则会温柔很多,在迫使别人服从时,会同时传递“我是为了你好”的信号。

譬如,有些人在工作单位是一个赤裸裸的支配者,但面对亲人时会表现得极有爱心和耐心,但不管多有爱心和耐心,他们一定会追求“你必须听我的”这个终极目的。

必须强调的是,当传递“我是为了你好”这个信号时,支配者自己意识上的确是这样想的,他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是为了对方好,但对自己习惯性地否定对方的意志缺乏认识。

所以,我对前面提到的那个朋友说,你一定会感觉自己常被他否定,但如果你拿这一点质疑他,他一定会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哪里这样做过。”

她点点头说,她早就这样说过他,而他也正如我所预料的,根本不承认自己有否定别人的习惯。

支配者容不得别人小小的反抗

支配者的内在关系模式是强化版的“我行,你不行”,他会绝对地、一贯地认为“我行”,同时又绝对地、一贯地认为“你不行”。

若和支配者谈恋爱,那么,在最初的蜜月期,一些自我意识不是很强的人会有完美感。因为,支配者越认定“你不行”,他就越要展示“我行”,所以,他会尽自己一切所能,无微不至地照顾你。

胡茵梦在其自传《生命的不可思议》中写道,她和李敖刚恋爱时,他是天底下最会照顾女人的男人。那时,每天她一醒来,床头都会放着一杯牛奶、她爱吃的食物和一份她必看的报纸。

后来,她才明白,李敖这样做有一个前提——“一切事物在他掌控中”,一旦这个前提被打破了,他就是最不容人的那种人。

所谓“一切事物在他掌控中”,即他感觉自己绝对行,或者说,他的支配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时,他就会展示“我可以为你做一切”。

不过,支配者这样做时,他藏着一个假定的条件——“你必须听我的”,否则他们不仅会收回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而且还会施展出霹雳手段,以惩罚不听话的恋人或家人。

莎莎的例子正好可以说明这一点。她26岁,恋人比她大很多,而且极其能干,是那种大权在握的人,同时又极细心。

和她在一起时,他不仅在经济上满足她的一切需要,而且在生活上也包办了一切。譬如,烧菜、做饭、扫地等家务全是他操办,并做得极其出色。和他相比,她简直方方面面都很弱智。

不过,似乎是,她越弱智,他越爱她,而他也说过,他就是喜欢她傻傻的样子,那时他觉得她最可爱。

去年,他们有过一次比较大的矛盾,莎莎第一次非常生气,不打招呼便离开了他,失踪了几个小时。她希望男友继续发挥“我可以为你做一切”的精神,很紧张地去找她。没想到,他没任何动静,甚至连一个短信都没发给她。

最后,她慌了,自己又溜了回来。他看见她回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完全震惊了,赶紧央求他,希望他能原谅她的坏脾气。央求了很久后,他终于答应原谅她,但警告说:“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第二次。”

不久以后,他们再次发生矛盾,她再次玩了一下失踪的游戏。这一次,他没有给莎莎任何机会,斩钉截铁地和她分手了。

对于这个故事,估计很多人会认为,这个男人真“男人”,虽然太狠了一些。

不过,我听了太多类似的故事,我料到,莎莎和他的故事不会就这样结束。

果真,“分手”半年以后,他又回来找莎莎,她仍然爱着他,两人立即又走到了一起。

重新到一起后,对于分手的事情,这个男人并没有说过一句话。莎莎也不敢提,怕再次惹怒他,但她很想问他:“你为什么那么狠心离开我?你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回来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莎莎深切地懂得支配者的内心逻辑,她就可以轻松明白一切。

作为一个极端的支配者,这个男人把“我对你好”“你必须听我的”和“否则我会惩罚你”这三点都发挥到了极致。

当莎莎表现得“我彻底不行”时,他最爱她,对她的好简直无可挑剔。

然而,这种好,是要莎莎以“必须听我的”作为交换的。莎莎那两次失踪的小小把戏,挑战了他的支配欲望。在别的男人看来,莎莎这两次小小的失踪算不了什么,他们不仅不会生气,反而可能会对她更好。

但是,这个男人的支配欲望太强了。在这两次事件中,莎莎表现出来的对抗严重刺激了他的支配欲望。

为了捍卫他的支配欲望,他接下来便实施了恋人间最极端的惩罚——“我和你分手”。

不过,这只是他的惩罚手段而已,他并不是真正想得到这个结果。所以,熬了半年后,他又来找莎莎。

显然,和莎莎在一起,才是他最核心的愿望,只是,他希望在达成这个愿望的同时,莎莎还能满足他的支配欲望。如果两个愿望发生了冲突,他便会采取一些手段来保护自己。

如果莎莎明白这一点,就可以在他回来时,坚定地抛出自己心中的那几个问题:你为什么离开我?你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回来了?

这时,饱尝了分离之苦的他,就可能适当地反省自己,并多少会改变自己,放弃自己的一些支配欲望。

莎莎和其男友是一个严重的依赖者与一个极端的支配者的故事。他们都有自己的问题,但他们的问题又可以相互匹配,所以可以相处得很不错。

然而,他们的故事也说明,一个支配者与一个依赖者,不可能永远会相得益彰,当支配者感到厌倦了,或依赖者想走向独立了,他们的关系就会受到极大挑战。

相比这种极端的故事,生活中更常见的是一般的支配者与一般的依赖者的分分合合,但这种如同温水煮青蛙般,看似不激烈的支配也常导致更可怕的结果。

彻底被控制的结局常是被抛弃

于小姐是一名白领,自从毕业以来,一直在一家效益中等的私营企业工作,而她的丈夫曾先生则是一名公务员。年前,曾先生坚决要和于小姐离婚,理由是他认为她心中已经没有他了,既然不爱了,就不必非得在一起了。于小姐不愿意离婚,说她愿意做很多努力来改善他们的关系。但是,曾先生说,他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做任何努力了。

和于小姐聊了很久后,我发现,他们八年的婚姻分两个阶段:前五年,是于小姐觉得很痛苦,但曾先生比较满意;后三年,是于小姐觉得不错,但曾先生非常不满。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于小姐回忆说,前五年,他们是男人当家,丈夫要求她把所有的收入都交给自己来管,她需要什么,和他商量即可。他认为,既然是一家人了,钱就应该放到一起,怎样花,两个人商量着来。

于小姐认为,丈夫这样说应该是认真的,因为他是一个很顾家的人,计划性很强,而且从不乱花钱。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意见也能达成一致,但他也没少让她尴尬。譬如,单位安排他们旅行,他如果不给钱,她就没法去;朋友们一起聚会,如果他不给钱,她就没法参加;有时想买一些服装和化妆品,他会觉得奢侈而不赞同:这些会让她伤心。

并且,曾先生很不愿妻子和其他人交往,他既阻止妻子和异性朋友与同事来往,也常阻止妻子和同性的朋友与同事来往,甚至还不愿意她和自己的亲人来往。“我感觉,他好像希望我斩断一切人际关系,最终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于小姐说。

前五年,于小姐因不想吵架,所以一直忍让丈夫。但第五年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性格发生了巨大改变,以前活泼开朗、朋友很多的她,现在居然整日郁郁寡欢,而且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觉得这种状态很压抑、很恐怖,决定重新过回结婚前的生活。于是,尽管丈夫激烈反对,但她坚决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方式:经常出去旅游,经常和同事或朋友们在一起。同时,她的性格也恢复过来,她重新变成了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的女人。

这时,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终于又做回了自己,这种感觉真好。但丈夫显然不能接受这一点,他感觉他们两人的心越来越远,所以坚决提出了离婚。

从大二开始做电话心理热线一直到现在,这样的故事我听了估计不下一百个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人掌握金钱的管理权,男人希望女友或妻子最好既不和朋友来往也不和亲人来往……

作为男人,多年以来,我一直不明白,这一类型的男人到底是在干什么。原来我以为,这样的男人醋意太大了,但他们限制女人和自己的亲人交往,实在是没有道理啊。

后来,看了美国女心理学家帕萃丝·埃文斯的《不要控制我》一书,我才彻底明白:这样的男人是在做洗脑的工作,将自己所爱的女人的意志洗去,然后将他心中的一个女性形象加在爱人的身上。并且,他们所幻想的这个女性形象都有一个共同点——永远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不会违背他的意志。

但是,这样的努力一旦成功,其结果是,女人的意志彻底被爱人洗去,变成了一个绝对被他控制的玩偶。这时,男人会发现,即便如此,这个女人仍然不是他所幻想的那个女性形象。所以,他会抛弃这个女人,转而去找一个新的有独立意志的女人,继续玩洗脑游戏。被抛弃的这个女人,就会变得凄惨无比,因为她的独立生存能力随着她的独立意志一同丧失了,而再失去这个男人,就意味着她失去了所有一切。

最近,在广州电视台《夜话》节目组,我几次见到这样的女人在家人的陪伴下来求助,她们的神情总是令我想起木偶,似乎没有了任何活力。

支配欲太强的男人会给女人洗脑,而支配欲太强的女人一样也会给男人洗脑。并且,洗脑成功后,这样的女人会更失望,因为尽管她们是女强人,但仍然会和多数女子一样,渴望男人能让她们依靠。所以,当看到自己的丈夫已没什么独立能力和独立精神后,她们会非常痛恨这一点,整日斥责他们没本事,但她们没有想过,这样的丈夫,也是自己塑造的结果。

一次,我和一个大公司的女高层聊天,她说她的丈夫现在对家庭的贡献简直是零,甚至是负数,因为他只能带来麻烦。然而回忆过去,她发现,她喜欢的男子都有两个特点:年龄比她小;没有个性。

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子呢?最明显的答案是,这样的男子好支配。

为什么一些人会如此渴望支配恋人呢?美国心理学家谢尔登·卡什丹在《客体关系心理治疗》一书中总结了两个常见的原因:

其一,这样的人童年时,和父母的关系是颠倒的,即他们的父母是脆弱的依赖者,不仅不能照料孩子,反而要孩子来照料自己。因此,孩子很小的时候便成了一个大人,并从照料及支配父母的过程中获得了自己最初的价值感。长大了,他们便渴望重复这种关系模式。

其二,他们曾与妈妈有严重的分离,或者妈妈对他们的照料严重欠缺,这让他们对现实妈妈极端不满,而在心中勾勒了一个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爱人形象,长大后,一旦爱上哪个人,他们便会把这个形象强加在那个人身上。因为他们童年时严重受伤,所以他们极其惧怕分离,而恋人的任何独立意志都会令他们担心分离,所以他们会尽一切努力打压恋人的独立意志。

帕萃丝·埃文斯在她的著作《不要控制我》中描绘了大量这样的个案,如果你正受着类似问题的折磨,那么,无论你是折磨别人的支配者,还是被支配者折磨的对象,这本书都值得一读。

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支配欲望,都渴望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爱人身上:支配者是主动地强加,而被支配者则是委婉地强加。我们都不容易看到并尊重恋人的爱的逻辑,相反我们都执着在自己的爱的方式上,并认为这是唯一正确的,这就导致了孤独,并且越相爱越孤独。

所以,这是一个普遍问题。

此外,在支配与被支配上,有明显的两性差异。因为种种原因,男人的支配欲望常被美化,或起码被合理化,而女人被美化的则是依赖和服从。人类历史上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如此,所以,男人普遍会喜欢依赖型的女人,女人则普遍会喜欢支配型的男人,而这一倾向会一直诱惑男人发展自己的支配欲。

帕萃丝·埃文斯还认为,男人超强的支配欲和女人超强的依赖性,其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因:恐惧。

恐惧什么呢?分离!

意思即,男人认为,支配是好的,支配欲强的男人才会得到女人的爱,才会保证女人不离开自己;女人则认为,依赖是好的,依赖性的女人才容易得到男人的呵护,才会保证男人喜欢自己。

不过,这种恐惧源自过去,要么是人类几千年乃至几百万年的历史,要么是一个人童年时的历史,它过去曾经是有用的。但现在,假若它正伤害着你最在乎的亲密关系,那么你应当去重新认识它,并改变自己的关系模式。

当两个人的渴望相契合时,所谓完美的爱情出现了。然而,即便此时,这也不是相爱,而只是一种命运的偶遇而已。

我们都想做好人,并想用好的方式对待某人。如果一个人越重要,我们就越会用自己所懂得的最好的方式去对待他。

然而,我们这个所谓的“好的方式”常常是有问题的。

并且,我们使用“好的方式”时,藏着一个逻辑:我对你这么好,你当给予我回报。

对回报的渴望也不算是问题,但关键是,我们还渴望对方也用某种特定的方式给予自己回报。

如果对方不仅给了回报,而且还恰恰用的是自己所渴望的方式,我们就会觉得,这个人真爱自己。否则,我们就会失望,就会觉得对方对自己不够好,并生出想远离这个人的念头。

对方也会执着于类似的渴望。

当两个人的渴望相契合时,所谓完美的爱情出现了。然而,即便此时,这也不是相爱,而只是一种命运的偶遇而已。我们看见的,只是自己的世界,而并没有看到对方的真实存在。

更多的情况下,契合是不可能的,不管一个人多么爱你,他仍然不能如你所愿——自动以你所渴望的方式回报你的“好”。甚至,即便知道了你的渴望,他仍然不能甚至不愿以你所渴望的方式回报你。

因为,一旦这么做,他作为一个人的独立存在就不存在了,他就沦为一个工具,一个满足你的梦想的工具。

因为这个缘故,我们都渴望爱,都爱过,然而,要命的孤独却纠缠着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

雷子是我的一个好友,前不久,他从外地来到广州出差,我们一起聊天,谈到了他的爱情。

他刚遇到了一个女孩,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这让他有些畏惧,他生怕处理不好这个关系,以致重蹈覆辙。以前,他谈过了不知多少次恋爱,但没有一个关系能持久。这看似浪漫,令别的男人艳羡,但他自己知道,这很痛苦。他其实很渴望拥有一个稳定的、高质量的亲密关系。

于是,他说他刻意地与那女孩保持距离。他告诉自己,少见面,多打电话,这样可以不会发展得太快。

既然如此,和她的电话就变得很重要了。最近有两次,他打电话给她,她都没接,直接给挂了,过了一会儿后再打过来,对他说,她当时一次在开会,一次在和老板谈话,事情很重要,所以她要那样处理。

雷子则说,如果换成是他的话,他会先接她的电话,并走到一边僻静处,简单聊几句后,再告诉她,他有公事,待会儿再和她详谈。

我则说,如果我是她,他这样对我说话,我会感到压力,并且略有不快。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你没有理解我的方式的合理性,而是在诱导我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对待你。”我回答说,“你这样做,是在将你的方式强加于我。”

在人际关系中,尤其是在亲密关系中,这种诱导无处不在。

如果用普通的语言来说,这种诱导是强加。如果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说,这种诱导便是投射。

如果投射成功了,这个女孩下次果真以他所渴望的方式对待他,那么,这便是认同,即这个女孩认同了他的投射。

投射性认同——孤独的游戏

投射与认同,是人际关系中非常重要的心理机制,每一个人际关系中都充斥着大量的投射与认同。

一般情形下,我们尽管玩投射,也渴望对方认同,但对方并不是非得这么做不可。对方没这么做,我们也不是太失望。

然而,有些人会特别执着,他投射时,抱着强烈的愿望,渴望对方必须以他所期冀的方式回应他,如果对方不这么做,他会严重焦虑,认为对方不爱他。这种心理机制,被称为投射性认同。

投射性认同是一种孤独的游戏。沉浸在这种游戏中的人,会比一般人更加渴望建立亲密关系,但他们在亲密关系中是看不到对方的真实存在的,他们只关注对方是否如自己所愿,按照自己所渴望的方式对待自己。

换一种说法,即玩这种游戏的人,只渴望他投射你认同,但却拒绝你投射他认同。

这样一来,这个关系就失衡了。这样的人,他看似在乎你,但其实他在乎的是他投射到你身上的幻象,他会诱导你或强迫你以他所渴望的方式对待他,而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存在,他会视而不见,他既不关心你的想法,也拒绝真正了解你。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你会觉得特别受压制,因为你只有按照他所渴望的方式对他,他才会满足,除此以外的任何方式,他都不会满意。

投射性认同的游戏中藏着一个“你必须如此,否则……”的威胁性信息,它的完整的表达是:“我以我的好的方式对你,你也必须以一种特定的好的方式对我,否则你就是不爱我。”

不过,玩这个游戏的人,通常只意识到前半句,即“我对你好,你也该对我好”,而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威胁信息。但作为被投射者,你会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威胁,你感觉自己没有选择权,你不能按照你的意愿对他表达你的好,否则他会不满意,而且你还会付出代价。

投射性认同的游戏并不罕见,它有四种常见的类型:

♥ 权力的投射性认同。玩这个游戏的人,其内在逻辑是,我对你好,但你必须听我的,否则你就是不爱我。

♥ 依赖的投射性认同。其内在逻辑是,我如此无助,你必须帮我,否则你就是不爱我。

♥ 迎合的投射性认同。其内在逻辑是,我对你百依百顺,你必须接受我,否则你就是不爱我,你这个大坏蛋。

♥ 情欲的投射性认同。其内在逻辑是,我这么性感(这么有性能力),你必须满足并对我好,否则你就是不爱我,你这个性无能(性冷淡)。

权力的投射性认同与依赖的投射性认同相辅相成,是我们这个社会最常见的孤独的游戏。前者表达的含义是,我很强大,你很无能,你必须听我的;后者表达的含义是,我很无能,你很强大,我必须听你的。如果一个执着于权力游戏的人碰上一个执着于依赖游戏的人,两者会相处得比较默契。

依赖者的恐惧:独立是“坏的”

一个人之所以会形成顽固的投射性认同,和他的原生家庭的关系模式密不可分。

我们生命的一个主要动力是寻求建立关系,尤其是与人建立亲密关系。第一个势必会建立的亲密关系便是亲子关系,而我们最初也是在与父母的亲子关系中初步形成了“好”与“坏”的概念。

在亲子关系中,一个孩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某时父母愿意与自己亲近,他便认为这时的自己是“好”的;如果某时父母明显与自己疏远,他便认为这时的自己是“坏”的。

考虑到我们国家的父母普遍将听话视为孩子的一大优点,那么不难理解,在我们国家的亲子关系中,父母容易执着于权力的投射性认同:我对你好,但你必须听我的,否则你就是坏孩子。

相应的,孩子容易执着于依赖的投射性认同:我这么无助,你必须帮我解决一切问题,否则你就是坏父母。

如果父母特别执着于权力,那么这个家庭的孩子就会特别执着于依赖。他不仅在他的原生家庭是依赖的,到了学校、社会和爱情中,他也会沉溺于依赖的游戏中。

因为他潜意识中认为:依赖是好的,会促进关系的亲密;独立是坏的,会导致关系的疏远。

这在他的原生家庭是对的,但到了其他关系中,大多数时候都是错的。

这是我们所有人都要面对的问题。我们在原生家庭形成的“好”与“坏”的观念,到了家外面,都会有些不适应,需要及时调整。

然而,一些家庭中,父母与孩子的关系极其僵化,父母极其在乎权力,而孩子必须绝对听话。这最终会导致这个孩子形成非常顽固的依赖心理,等走出了家门后,不管现实状况多么需要他独立,他也丝毫不敢表达独立的一面。这不仅是因为他缺乏独立的能力,也是因为他潜意识深处相信,独立是“坏”的,如果他独立,就会导致关系的疏远,而如果他依赖,就会导致关系的亲近。

海灵格讲过这样一个寓言:

一头熊,一直关在一个极其狭小的笼子里,它只能站着。后来,它从笼子里放出来了,可以爬着走,也可以打滚,但它却仍然一直站着。那个真实的笼子不在了,但似乎一直有一个虚幻的笼子限制着它。

这也是我们每个人的故事。我们长大了,离开了家,但我们仍然一直待在一个虚幻的家中,并继续沉浸在从家中形成的逻辑里。

譬如,一个玩依赖游戏的男人,在家中,依赖可令父母对他更好,所以他会一直觉得依赖时的自己是“好我”,等他依赖时,别人就会亲近他。然而,当女友因厌倦他的依赖而表现出对他的疏远时,他会变得更加依赖。他这样做,是因为他潜意识上认为,他越依赖,别人会越亲近他。这种潜意识阻碍他如实地看待问题。

及时修正你的心灵地图

我们都执着在自己的逻辑上。并且,绝大多数人所拥有的只是一套逻辑。我们会自动认为,越危险的时候,我们就越需要执着在这套逻辑上,只有这样做才能拯救自己。

就如那只熊,以前,它在笼子里,假若挨打,它会尽可能地缩成一团,这样会让自己的痛苦尽可能地减少。等走出笼子后,再次挨打,它仍然只是会缩成一团,却没有意识到,它可以打滚、逃跑甚至反击。

只有少数人会在遭受打击后,反省自己持有的那一套逻辑,调整它甚至放弃它,而去形成一套更新的、更灵活的、更适合现实状况的生存逻辑。

对此,美国心理学家斯考特·派克称,你应当及时地修正你的心灵地图。

相对而言,依赖更多的是女性的特点,而执着于依赖的投射性认同的女性也远远多于男性。

譬如,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是,许多女子结婚后变得不敢开车了,于是无论去哪儿都必须由老公开车陪着。

这常是依赖的投射性认同在作祟。这些女子的潜意识中认为,作为女性,依赖是好的,可以促进与爱人的关系的亲密,而独立是坏的,会导致爱人疏远自己。

如果爱人恰恰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她们这样做就会导致皆大欢喜,男人尽管常常批评她们无能,但心里很享受太太离开自己就活不下去的感觉。

然而,一旦爱人不是这样的人,她们的这种做法便会带来很大的问题。

美国心理学家谢尔登·卡什丹在他的著作《客体关系心理治疗》中讲到了这样一个案例:

贝蒂娜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一所声望很高的大学,并且取得了艺术行政管理专业的硕士学位。她嫁给了一个电子机械师汤姆,有两个孩子。

贝蒂娜是镇议员,看起来聪明能干,显然有能力应对人生中出现的大多数问题,但除了家里的问题。只要是家事,不管多琐碎,如果没有丈夫的建议,她就不能作决定。譬如,家里一个水龙头坏了,她在给水管工人打电话前,一定会先给汤姆打个电话,征求他的意见。

一开始,汤姆只是把这种行为当作小小的骚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厌烦和愤怒,并多次警告贝蒂娜,希望她不要这么做。贝蒂娜则在痛哭流涕后承诺改变,但最后还是回到原来的状态中。

这是两个人的逻辑的错位。作为一个执着于依赖的投射性认同的人,贝蒂娜确信,要与丈夫关系亲密,关键是要说服他相信自己没独立生存的能力,因此她陷入婴儿的状态,诱导并强迫丈夫来扮演照顾她的角色。然而,汤姆自己没有对权力的投射性认同,他并不享受一个大权在握的照顾者的角色,相反他觉得妻子不可理喻,因为她的能力那么出色,显然能轻松解决很多家事。

于是,当贝蒂娜依赖汤姆时,汤姆开始疏远她。但他越疏远她,她就会越执着于她以为的可以修正关系的“好的方式”,于是变得更依赖。这是无数亲密关系日益冷淡的一个秘密。我们说“相爱”,但其实只是试着将爱人拉进自己的逻辑,我们看不到爱人的真实存在,一如贝蒂娜就看不到丈夫对她的过分依赖的反感。

贝蒂娜的过分依赖让丈夫感到厌烦,这还只是这个关系的表面信息。这个关系的一个隐藏信息便是威胁,贝蒂娜每次上演依赖的游戏时,势必会传递“否则”的信息——“我这么无助,你必须帮我,否则你就是不爱我”。

一个婴儿的依赖并不容易让我们感到厌烦,因为婴儿的依赖是真实需要,他必须依赖我们的照料,否则他真的会死去。但一个成人的依赖,尤其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的依赖很容易让我们感到厌烦,因为这不是他的现实需要,并且我们能切实地体会到一种压制。我们会感到,自己没有回应他的自由,而只能以一种被限定死了的方式——照料他——来对待他,否则就会遭到威胁。

接受独立的“坏我”,走出依赖

我一个朋友,她的家离单位很近,而男友的家则离她的单位很远。她常加班,会在晚上10点后下班。每当加班时,她会渴望男友开车去单位接她,把她送回家,然后目送她走进家门。当他这样做时,她心中会油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幸福感。

一开始,每次她加班时男友都会争取来接她,但后来,他觉得这样实在很不划算,因为她回家很方便,而他来一次很麻烦。于是,他和她商量说,能不能少接你一些,比方说,以前每次都来接,现在减少到一半的时间。

她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不得已勉强答应了,但刚答应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便闪过一丝念头:“他不爱我,是不是该分手了?”

这是一个经典的依赖心理机制。看起来,依赖者似乎柔弱无助,但其实依赖的背后藏着威胁的信息:你必须按照我所希望的方式对我,否则我就会考虑离开你。

这么小的事就令自己有了分手的念头,她吓了一跳,当晚便打电话给我。电话里,她反省说,她的依赖是爸爸培养出来的,爸爸有很强的控制欲望,可以为她和妹妹做一切,但她也分明感到,这种自我牺牲中藏着一个条件:你们必须听我的。

对于爸爸的控制欲望,她现在有了明显的抵触情绪。然而,恋爱时,我们会渴望延续过去的美好,同时修正过去的错误。所以,她既会渴望男友能包容她的独立倾向,同时也能在她渴望的时候满足她的依赖。

不过,明白了这一点后,她懂得这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男友的问题,于是对男友的情绪便消失了大半。

一个执着于依赖的投射性认同的人,势必会有一个权力欲望超强的抚养者。

在健康的亲子关系中,儿童出现的自主行为是受母亲欢迎的,并且会受到表扬,但在不健康的亲子关系中,儿童的自主行为却会导致抚养者的打击,起码会导致抚养者疏远儿童。所以,在不健康的亲子关系中,儿童早早就发现,要想拥有与抚养者的亲密关系,他最好表现得虚弱一些,他越没主意,越无助,抚养者便会对他越好,和他越亲密。

这也是电影《孔雀》中的心理奥秘。《孔雀》反映的是一家五口的悲剧,老大一直被当作白痴,但后来才证明,他其实是最有生存能力的,他的白痴在很大程度上是伪装出来的。在这个家庭中,独立是坏的,越想独立的孩子越没有好下场,而依赖是好的,越傻的孩子得到的糖就越多,与父母的关系就越亲密。

又如贝蒂娜,她的母亲不停地告诉她要做什么,在她所有的琐事上都会提建议。并且随着她年龄的增长,母亲的控制不仅没减少,反而日益增加。显然,与母亲的关系让她学会了依赖,并对独立产生了恐惧,最终也将这一点带到了她和汤姆的关系中。甚至,她之所以嫁给汤姆也是母亲的决定。可以料想,这样的妈妈之所以会选择汤姆,一定不是因为汤姆独立,而是因为汤姆好控制。那么,贝蒂娜向这么一个男人寻求依赖,显然是找错了对象。

如果你是一个依赖成性的人,你渴望改变自己。那么,你不仅需要培养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更需要去好好审视自己内心深处的逻辑。

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你势必会发现,尽管你意识上讨厌自己的依赖,但潜意识深处仍然将依赖当作了“好我”,一旦你渴望与某个人亲近,就会不自觉地扮演一个依赖者的角色。同时,你的潜意识深处将独立当作了“坏我”,你会恐惧自己的独立倾向,因为你的原生家庭的经历告诉你,一旦你想独立,你得到的是惩罚和疏远。

经营感情其实是一种能力,它需要安全感做基础。安全感高的人自然懂得经营感情,而安全感低的人自然就倾向于逃避问题并幻想正确的人。

一个晚上,和三位朋友聚会,我样貌普通,他们一男两女都是大帅哥大美女。

聊着聊着,那位大帅哥很有感慨地说:“我们就是太自信了,所以没有真正尝试过经营感情。”

经营感情,即知道感情并不仅仅是命运的恩赐,你会预料到感情出一些问题,而当问题出现时,你会有耐心地去沟通,去化解问题,于是感情可以越过一个又一个的障碍,最终两个人拥有一份稳定而又高质量的亲密关系。

不会经营感情,就容易幻想“正确先生”或“正确小姐”的出现:我和这个人处不来,只是因为他(她)不是我的灵魂伴侣,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正确的人,幸福就会瞬间到来。

经营感情其实是一种能力,它需要安全感做基础。安全感高的人自然懂得经营感情,而安全感低的人自然就倾向于逃避问题并幻想正确的人。

尤其是,像这位大帅哥,他看起来有足够的资本去逃避。他的自信是,因自身条件太好,有大把人盯着自己,如果眼前这个人与自己不够合适,可以轻松再换一个更好的,因而不必受“这个人”爱与不爱所困。

这不是自信,这根本是不安全感在作祟。

当内心有浓重的不安全感时,一个人就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不爱”的信息上,一旦嗅到“不爱”的信息,就会立即后退,并很容易在后退时做出严重伤害关系的行为。其实呢,这些“不爱”的信息,很多时候只是自己以为的“不爱”,或准确来说是内心的不安全感向外投射的幻象,而不是事实。或者,假若对方的“不爱”是10分,自己就会传出50分甚至90分“不爱”的信息来。

这样做,是为了追求一种掌控感:“是我在控制着感情的进展,如果感情完蛋了,那也是我摧毁的,而不是你。”

如同晕车的人,如果是坐车,就会晕;如果是自己开车,就不会晕。

谁开车,谁就在掌控车,而有了一切都在掌控的感觉,就不晕了。晕,是掉入不安全感的一种副产品。

实际上,对于有浓重不安全感的人而言,突然掉入到真正的幸福里,也会有巨大的晕眩,而难以相信爱的到来,并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挑战对方,让对方不断给出爱的证明,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确信这是爱。但这样做的结果很容易是,对方感到越来越疲倦和厌烦,最后真的不再爱了。

这时,有浓重不安全感的人看起来受到很深的伤害,但他们内心会隐隐有一种胜利感:“我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爱的,爱都是骗人的,你看,这次不又验证我是正确的吗?!”

追求这种极具破坏力的掌控感,或许可以解释谢霆锋、张柏芝离婚风波中张柏芝的心理。

在大众看来,这次风波显而易见的源头是合照事件。张柏芝很巧地和陈冠希乘坐了同一个航班,两人座位本来有一段距离,但张柏芝主动找乘客调换座位,坐到了陈冠希身边,还拿自己的手机与陈冠希合影。

并且,我们大可以推测的一点是,很可能是张柏芝本人让谢霆锋知道甚至看到了这些照片。

如果谢霆锋还能承受这一点,那他也太包容,同时也可以说太奇怪了。

张柏芝的支持者为此祭出了“阴谋论”,说是谢霆锋的妈妈狄波拉将合照事件捅给了媒体,从而引爆了这场风波。

这真的很有意思,你不反思自己的偶像为啥拍照片,却攻击狄波拉将合照事件捅出来。

这也是不安全感太高的人的特点,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别人的错,而很难做自我反思。

在自己的微博上,我写了几篇分析张柏芝和谢霆锋心理的短文,支持张柏芝的网友中,很多人的头像是小女孩甚至是婴儿。

安全感与不安全感,多是三岁前在孩子与妈妈的关系中形成的,而一个人如果没有形成安全感,那么他的内心中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总渴望着退行到婴幼儿状态,继续在妈妈怀里吃奶。

并非只有十几岁或二十几岁的女孩才这样,我刚刚上过的一堂课上,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五十多岁,他们总是嘟着嘴。其中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士说,在他看来,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样,他看不到她们有什么差别。一位犀利的女同学说,是不是不管她们是谁,你都想扑到她们怀里去吃奶?他惊讶地说,是这种感觉,你怎么知道?

这样分析,就好像在说,合照事件是谢霆锋和张柏芝走到离婚这一步的全部原因,而张柏芝要负全责。

事实自然不是这样。我推测,在合照事件发生前,谢霆锋和张柏芝应该已经到了要离婚的边缘。并且,尽管不时吵闹要离婚的是张柏芝,但真正下了决心的却是谢霆锋。

打个比方,在他们的婚姻这条危险的山路上开车时,原来,多是谢霆锋努力将车开得平稳并朝安全的终点开去,而张柏芝却不时要闹一闹,比方说他要再给她买一个物业,比方说为什么他总是拍戏或总是玩电子游戏却不陪她,比方说他必须向她道歉否则她不让他见孩子甚至离婚,比方说他不听她的她就自残甚至自杀……

终于,谢霆锋疲倦了,怀疑了,并下定决心将这辆车开向悬崖。看到方向不能改变时,张柏芝突然抢过方向盘,并狂踩油门,将车一下子冲到了悬崖边——一点点回旋的余地都不存在了。

如此一来,亲手毁灭这辆车的,就不是别人,而是张柏芝自己了,由此她可以获得一点点对可悲命运的掌控感。

张柏芝的掌控欲望还体现在其他很多地方。

譬如金钱,张柏芝反驳说谢霆锋一方在污蔑自己,甚至她直接攻击这一切都是谢霆锋干的。对于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要么是完全爱自己,要么就是恶魔,没有什么中间地带。“恶魔”一方给出的一个说法是,张柏芝让谢霆锋给她买了一个又一个物业,并想获得谢霆锋“PO朝霆”公司的股份。对于这个说法,张柏芝没有给出真正的回应。

是的,她回应了,她和她的支持者说自己绝不“贪钱”,并拿出一个又一个的事实来支持自己的这一说法。然而,她从未正面回应说,她没有让谢霆锋给自己买一个又一个物业。

对此,我的推断是,张柏芝狂买物业和想获得“PO朝霆”一定股份甚至掌控权的传闻,很可能是真的。控制对方的钱,这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常做的事情之一。父母严密控制孩子的钱,女人严密侦查丈夫的“私房钱”,都可以说不是贪钱,但这都是地地道道的控制,是对对方的伤害。

说“贪钱”,就是道德和人品问题,而说控制,就是心理问题。当我们不能很好地理解一个人的内心时,就容易将事情朝道德上归因,但如果能深切地理解张柏芝有强烈的不安全感时,就可以懂得张柏芝的很多行为了。

张柏芝不安全感的另一个体现是,她指责谢霆锋“打机”,即玩电子游戏而不理她和孩子。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不起眼,甚至被第一个透露出谢霆锋和张柏芝婚姻走到尽头的查小欣讽刺。她说,他不是找女人,只是“打机”,连这你都不允许吗?

如果理解了张柏芝的不安全感,你就会知道,“打机”而不陪老婆,这样的小事可比买不买物业这样的事严重多了。

因为浓重的不安全感,张柏芝这样的人会在情感上极度依赖男人,她没办法承受孤独,她一定要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而明明是两个人,但那个人却宁愿打电子游戏而不陪她,将她一个人扔在孤独里,这种感觉是最可怕的。

无数中国女性将电子游戏视为头号情敌,原因就在于此。

在这场离婚大战中,如果说有什么策略的话,可以用我在微博上的一段话概括:

当你说A时,她说B;当你说B时,她说C。B和C对自己有利,但A和B就根本没有给予事实上的回应,只给了观点上的回应。这是张柏芝一方有意无意的策略。相反,当出现对谢霆锋严重的指责,譬如带按摩女回家,谢方会给予很清晰或很严厉的回应。

就拿物业一事来说,张柏芝没有回应有没有逼谢霆锋买物业的事实,而是回应了“贪钱还是不贪钱”,并拿出了一个又一个事实来支持自己“不贪钱”。

这也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吵架的常用方式,先说A,当A对自己不利时,转而说B,当B对自己不利时,转而说C……于是,本来只是说一些饭菜或做家务的小事,但结果是几十年的老账都翻出来了。

假若你陷入这样的争吵时,只需很淡定地仍然聚焦在事情A上就可以了。

以上是张柏芝的心理,至于谢霆锋,他自然也有他的问题所在,我在微博上概括说:

张柏芝和谢霆锋,也许在艳照门发生时就该分手。不过谢要做滥好人,他不能接受自己在所爱的女人处在低谷时离开她,这时候他反而要表示更大的支持。和滥好人在一起,你会内疚,于是你抵挡内疚,而张柏芝恰恰是一个不容许自己内疚的人,结果内疚转成指责与要求。最终,两人越来越远。人不能勉强自己。

这是简单的分析,如果详细分析,那又要很多文字了,先不多说吧。

最后想说,也许作为男人,尤其是一个被内疚折磨的男人,我在这篇文字中还是有了自己的成见,但大家姑且一听吧。

至于说如何改变,答案绝非是——谢霆锋要更加包容张柏芝,你看她的不安全感那么浓重,她多可怜啊。

相反,答案是,一开始在小事上,谢霆锋就要学习忠实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不满。

对于张柏芝而言,她需要看到自己的不安全感。能化解她不安全感的,绝不是谢霆锋或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而是她自己。

只要两个人用心相处,那么慢慢会明白,没有哪个人真的就是乏味的,每个人都很精彩。

我有一个配偶,我对他(她)很不满,他(她)太一般了,而我还有一个情人,他(她)真的很出色,我们很相爱,我很想和配偶离婚,和情人去过美满幸福的生活,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选择离婚。

经常有人对我讲类似的故事。最初的时候,我也有些纳闷,是啊,看起来他们的配偶真的很一般,而情人很出色,但怎么就是不能离婚而去过幸福美好的生活呢?难道真的就是因为他们所说的那些原因吗,譬如道德、父母、孩子、不想伤害配偶或其他稀奇古怪的理由?

最近,我对这一现象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因为我一个朋友给我讲了他的另一个故事——看起来似乎不相干的故事。

大学毕业以来,他一直做一个工作,而他从一开始就有兼职,到现在已经兼职多次了。兼职工作五花八门,但都比他的本职工作多姿多彩,而且挣的钱也都比本职工作多,但他就是从没动过辞去本职工作的念头。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这个朋友说,因为另一个朋友一句话的点拨,使他一下子明白,本职工作对他而言有非凡的意义。

那个朋友对他说:“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发现你不管兼职多出色,但你的心一直将本职工作当作第一位,好像本职工作是你的支柱似的。”

那一瞬间,他被击中了,也突然明白了本职工作对他的意义——安全感。

他说,因为小时候多次和父母分离,他要经常去姥姥家或奶奶家住,姥爷姥姥和爷爷奶奶以及其他亲人对他都不错,但这种经历让他总是担心会被父母抛弃,也让他心中一直有一个黑洞,严重缺乏安全感。

他的本职工作类似于大锅饭,收入的确不高,但很稳定。这种稳定是他小时候缺乏的,也是他从小就渴望的。至于兼职工作,他虽然都干得很起劲,每次都会创造大大小小的奇迹,令同事和领导赞不绝口,但他对兼职工作从来都缺乏忠诚,并经常会因为很小的理由就辞去了本来已做得极好的兼职工作,无论单位用多么好的条件挽留都不能改变他的态度。

对此,他分析说,兼职工作令他的生命多了很多激情,而本职工作令他有了安全感。激情重要还是安全感重要呢?至少一直到现在,他深深地明白,安全感在他心中一直是排第一位的。

他的这番描述,令我想起了我们都会经历的一个阶段。当我们还是蹒跚学步的婴儿时,我们不管多么投入地探索世界,身边必须有一个大人,而且最好是妈妈。我们会偶尔回过头来看妈妈一眼,只要妈妈在那儿,我们就会继续投入地去玩耍。

如果只看表面,旁观者可能会觉得,这个妈妈对小孩子并不重要,甚至小孩子自己也可能会这样想。

但是,假若小孩子一回头,发现妈妈不在身边,那么他很容易立即号啕大哭,哭着喊“妈妈”。

对于我这个朋友而言,精彩的兼职工作就像玩耍,就像探索世界,而本职工作就像是妈妈。

前面提到的那些老套的爱情故事,也有同样的模式。那个乏味的配偶,就像是妈妈,而一场有感觉的婚外情,就像是玩耍或探索世界,真正驱动它的,也许就是好奇。尽管可以爱得死去活来,但其实质或许就像小时候玩过家家一样,只是一场游戏。

并且,更为有趣的一点是,如果你有机会,去接触那个“乏味的配偶”,你可能会惊讶地发现,他(她)并不乏味,甚至在你看来有趣极了,可在当事人看来,其配偶却是那样乏善可陈。

真正的奥秘也许是,当事人创造了一个事实——将本来精彩绝伦的配偶变成了一个在婚姻中乏味的人。甚至,可能是当事人在想象中创造了一个事实:其配偶仍然是精彩绝伦,但其对那些事实视而不见,只能看到乏味的配偶。

出现这种局面,我想,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无数人极其缺乏安全感,为了拥有“至少有一个人绝不会离我而去”的安全感,我们甘愿将那个最重要的人——配偶——变成一个乏味的人,那就意味着他(她)没有别人要了。或者,至少我可以将他(她)视为一个乏味的人,那我们就会觉得,这个没有人要的无聊家伙,怎么可能会离我而去。

这两种情形都很常见。我见到太多这样的故事——丈夫或妻子将他们的配偶努力变成了一个乏味的、没有人际交往的人。

譬如男人可能会鼓励妻子,吃胖点吧,你胖胖的样子真好看,而妻子本来已胖得出奇了。其中隐藏的含义就是,妻子难看一点,离性感远一点,其他男人对她的兴趣越少,我就越安全。

妻子也可能在收到丈夫的这种信号后,自动朝这个方向转变。我认识多个美女朋友,本来亭亭玉立的她们,在确立关系或结婚后,开始缩肩弯腰,为的就是不给她们的丈夫制造压力,或减少他们的不安。

妻子可能也会玩同样的改造游戏,而中国的男人们似乎也很容易在结婚后变得不修边幅。

至于“将配偶想象成一个乏味的人”,这种游戏我也见到很多。譬如,一个家庭中,父亲是顶梁柱,是大公司的董事长,但母亲和孩子们都认为父亲实在乏善可陈。然而,当孩子们走出家门,通过其他人的视角看父亲时,才发现父亲在他们眼里是何等精彩。最后他们明白,将父亲视为一个乏味的人,是没有安全感的妈妈玩的一个心理游戏。

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说,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得到满足后,归属需要、自尊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才能充分展现。以上这些故事,的确符合马斯洛的这个道理。

只是,和生理需要不同,安全需要常常是一个幻觉。我那个朋友,当他明白本职工作对他的心理意义之后,他第一次有了辞职的念头。他想,或许他可以在一个更为有趣的岗位上同时找到安全感和激情。我则对他说,家庭本身就可以像妈妈一样具有安全感,假若他和妻子的关系更和谐,那么家本身就可以满足他的安全需要,而工作更可能是满足探索世界的激情需要了。

至于“乏味的配偶”,我深信,只要两个人用心相处,那么慢慢会明白,没有哪个人真的就是乏味的,每个人都很精彩。

期待妈妈的怀抱,和改造梦想相比,是危险的,因为前者的主动权在对方手里,而后者的掌控权,在自己手里。

《南方人物周刊》给李阳的太太Kim做了一个很长的采访,她从自己的角度讲述了她和李阳的故事,并且有两点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一,她和李阳是从爱情开始的。

关于他们的婚姻,李阳很有名的说法是,这是一个实验,中美联合家庭教育的实验,他的孩子与实验用的小白鼠没什么两样。

但Kim说,他们是从爱情开始的,而且很俗套,是从李阳追求她开始的,一开始她没什么感觉,后来相处久了,才很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那时,李阳并非如他所说事业绝对放在第一位,而是两人一天有十几个小时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谁在撒谎?

我的关注点不在撒谎不撒谎这种道德问题上,而是联想到了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学实验。

其实也不算什么实验,因为这个太简单,你也可以去做,就是观察幼儿园放学时孩子们的反应。

放学了,父母或大人们——最好是妈妈——来接孩子,你会发现,孩子们的反应有三种:

第一种是看到妈妈,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快乐地跑过去,扑到妈妈怀里。这叫安全型依恋。

第二种是没有任何反应,仍然一如既往地做自己的事情,对妈妈似乎没有丝毫的关注。这叫回避型依恋。

第三种是矛盾的,孩子这一刻会看一看妈妈,下一刻又去做自己的事,接下来又会看一看妈妈,而当妈妈抱他时,他既抵抗又想要。这叫对抗型依恋,或者说是矛盾型依恋。

李阳很小的时候与父母分离,而从各种报道看他的父母似乎也缺乏爱的能力,如此一来,李阳在婴幼儿时可能没有体验到足够的爱与温暖,因而形成回避型依恋。简单来说,回避型依恋就是冷漠。

从李阳的说法看,似乎他与Kim的爱情就是沙漠。假若真是如此,他们不可能开始。

所以Kim的说法更可靠,他们也是先有爱,但后来李阳陷入冷漠。冷漠即在说:我对爱没渴求,我根本不需要这个。

对爱渴求的时候,自己就陷入危险的境地——如果对方不爱我怎么办?

但当李阳陷入冷漠时,Kim就变成了婴幼儿时期心尚未锁死的小李阳,不断发出对爱的渴求的信号,但不断碰到铜墙铁壁,而且是带锋利钢刺的。

不仅Kim陷入这一地步,他们的孩子也被迫陷入这一地步。李阳曾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两岁时他才第一次见到,什么时候出生的他都不知道。他其实是在说他自己,他三岁时才来到父母身边。

可以说,李阳与Kim现在的关系,就是李阳潜意识并不很深的地方的内在关系,无论李阳将自己弄得多封闭,他内在一定对爱极度渴求。Kim想敲破他的铜墙铁壁,呼唤出那个内在,但是,她无能为力。

第二,Kim终于决定要放弃了。

大致可以预料的一点是,当Kim真决定放弃时,李阳将变得真正疯狂,他那时才会发现,这个家庭的解体,是他不能承受之痛。

不说李阳,还是说Kim吧。Kim说,她爱李阳,一直想帮助他,“但是现在我认识到了,我改变不了他,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大了,这份12年的感情我只有放弃了”。

放弃吧,早该放弃了。放弃,你既能救自己,也可能会救了李阳。通常一个人只有感受到巨大的痛苦才真正想改变,而与Kim和孩子在一起,李阳可以将自己受伤的内在小孩投射到她们身上,他就感受不到足够的痛苦。一旦这个关系结束了,这个家解体了,他的痛苦投射不出去,就会回到他自己身上,那时他才可能有强烈的改变动机。

以前老说改造梦想,似乎自己对这一点理解很深了,但最近一个来访者的故事让我对爱情中的改造梦想理解得更深了一步。

一位单身的男性来访者说,他参加一个单身男女聚会,其中一个女孩很吸引他。

“这个女孩是怎样的?”我问他。

他说了一些特征,其中一个是“看起来冷若冰霜,但我知道,她内心燃烧着对爱的渴求”。

“这一点很吸引你吗?”我再问。

他想了想说:“是,以前谈过的恋爱中,女孩们也都这样。”

“像你的妈妈吗?”

“像!”

如此一来,答案清晰了,他是想找一个像他妈妈那样的女人。他妈妈也是严重回避型的,没有给过他什么爱,他现在要再找一个妈妈,改变她,让她爱自己。

在对话过程中,他咳嗽了两次,而我的嗓子也差不多同时感觉痒。我请他将注意力放在嗓子上,问他:“如果这个咳嗽能说话,它想说什么?”

他想了想说:“我想对这个女孩说,我无比理解你,我想释放你的爱。”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感觉到哽咽,感觉到想哭,好像这份哭憋了很久很久,但从未释放,现在终于有一点点要释放的感觉了。

不过,他说没有感觉到哽咽,也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是觉得好想帮助她。

我想象自己是他,沉浸到这份痒中,再次感觉到哽咽,有更强的想哭的感觉,而且那一刻觉得自己是很小很小的孩子,嘴里喏喏地想说:“妈妈,抱抱,妈妈,抱抱……”

我将这份感受说给他,他说:“是啊,是啊,是这个样子。”

铜墙铁壁有一点缝隙的时候,打造这份铜墙铁壁的人尚不容易感受到自己对爱的渴求,所以看起来像是我走在了他的感受的前头。

这个故事真的很有意思,它是拯救梦想或改造梦想的深层真相。看起来,是他想拯救这个女孩,“释放她的爱”。这是真的,但更直接也更深处的真相是,“妈妈,抱抱,妈妈,抱抱”,这是一个婴儿对妈妈怀抱的渴求。

期待妈妈的怀抱,和改造梦想相比,是危险的,因为前者的主动权在对方手里,而后者的掌控权,在自己手里。所以,婴儿时的一个脆弱的渴求,变成了成人时一个强有力的诉求。

我想,这也是Kim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