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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父母让我们做一些事情报复另一方父母,并且会向我们灌输一些对异性的恐惧。

亲密关系是对人最大的心理支持,亲密关系的结束也是对人最大的心理伤害。

不过,广州薇薇安心理医院的咨询师于东辉认为,如果自己的原生家庭比较健康,那么一个人就比较容易接受分手的事实,并比较快地重新建立新的亲密关系,但如果自己的原生家庭有一些问题,那么一个人就难以处理分手的事实。

“最常见的现象就是,明明知道一场感情该结束了,但仍然用一些非理性的方式拼命纠缠,让自己痛苦,也让对方难过,但就是不分手。”于东辉说,“这种情形,经常是因为这场感情掺杂着太多的过去。”

他解释说,健康家庭长大的孩子,他们谈恋爱时,是为自己而谈,分手也基本上主要是自己和恋人两个人的事情,这就比较好处理。但是,不健康家庭长大的孩子,他们谈恋爱时,不仅是为自己而谈,也是为父母而谈。这样一来,分手就变得很麻烦。

譬如一个女孩,她爸爸有过第三者,妈妈对爸爸非常愤怒,而且总对女儿讲爸爸的坏话。女孩长大后,很容易把妈妈对爸爸的愤怒情绪转移到自己的关系中来,于是莫名其妙地对男友生气。当分手时,尽管她也知道这次感情已经不可救药了,但她仍然要纠缠,这就像是替妈妈报复爸爸一样,她要报复男友,哪怕男友并没有第三者。

要处理这种问题,于东辉说,他喜欢采用一对一的心理剧,即治疗师和来访者不断变换角色,扮演来访者生活中的那些重要人物,并让来访者完成对童年情感的告别,也最终完成对与男友感情的告别。

案例:拒绝做爱,也拒绝离婚

27岁的叶子陷入了婚姻危机,丈夫张为要和她离婚,她不同意。但她已经一年多不同意和丈夫做爱了,一次丈夫亲近她时,她甚至一脚把他从床上踢了下去。

不想和丈夫做爱是真正的感受,不想和丈夫离婚也是真正的想法,叶子无法处理自己心中的两难境地,此外丈夫又威胁要自杀,于是她不得已来看心理医生。

给叶子第一次做心理咨询时,于东辉还发现了更多的问题。叶子大三的时候,爱上了一个杀人犯并和他同居。她知道男友杀了人,尽管男友对她很粗暴,她却仍然觉得,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找到安全感。不过同居一年后,她男友被捕并被判死刑。

这两次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爱情,显然都与叶子的童年经历有关系。在她3岁的时候,她的爸爸和妈妈离婚,从此杳无音信,不知道去了哪里。叶子曾多次问妈妈,爸爸去哪里了。但一听到这个问题,妈妈就会骂她、打她,吓得她再也不敢在妈妈面前谈爸爸。

并且,爸爸离开后,妈妈没再嫁,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妈妈说,她没有再嫁人是因为不想给叶子找一个后爸。她还对叶子说,爸爸之所以离开这个家,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儿。等女儿出生后,他很想妻子再生一个儿子,但因为计划生育政策,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爸爸离开这个家庭,去找了另外一个女人。

“妈妈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总觉得欠妈妈好多,所以总想补偿妈妈,非常听她的话。”叶子说。的确,上什么大学是妈妈安排的。大学毕业后,也是在妈妈的建议下,她来到广州工作。

刚来广州的第一年,叶子的工作很不稳定,她一年内换了8个工作,每次都是因为怀疑男上司或男同事对她图谋不轨。第二年,她想干脆认命吧,才在一家港资公司稳定下来。但出乎她的意料,的确有男同事对她开一些过分的玩笑,但并没有谁真正骚扰她。

稳定下来后,她把妈妈接到广州一起生活。不久,妈妈就看中了她的男同事张为,并逼着她和张为结婚。张为是好人,而且非常喜欢叶子,但叶子对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为了让妈妈高兴,而且认为“妈妈看男人肯定比我眼光好”,于是在2004年嫁给了张为。

结婚不久,叶子就发现,她实在无法接受与张为做爱,“的确是没有一点感觉”,而张为闹了一段时间后也被迫接受了她的协议:不做爱,但彼此照顾。“这是交换,他给我和妈妈提供住的,我和妈妈打理他的一日三餐和日常家务。”叶子说。

不到30岁的张为不可能忍受没有性的婚姻,他试过去找别的女人,但叶子一发现苗头就会闹个天翻地覆。最后,张为提出离婚,但叶子却不同意。张为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逐渐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他警告叶子说,她最好去看心理医生,否则说不定哪天他会自杀。

分析:潜意识深处知道答案

受伤的父母让我们做一些事情报复另一方父母,并且会向我们灌输一些对异性的恐惧。尽管我们本能上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为了表示对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父母的忠诚,我们会强迫自己认同他(她)的观点,并把这种观点带到自己的恋爱中去。叶子的案例很典型地体现了这一点。

“叶子嫁给妈妈中意的男人,是女儿在替妈妈恋爱。”于东辉说,“但是她不可能违背自己的真实感受,所以实际上无法真正替妈妈恋爱。这一点在离婚上也体现了出来,她不想和丈夫离婚,其实是对妈妈的认同,而她的内心深处其实知道该结束这场婚姻。”

并且,我们潜意识深处都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尽管妈妈是二十年如一日地向女儿灌输她的观念,而叶子也表现得很相信这种观念,但是一旦在催眠状态下,让她扮演父母的角色时,“他们”会自动说出真相。而当把藏在潜意识深处的真相说出来后,治疗就基本上成功了一大半。

治疗:通过心理剧还原真相

对叶子的治疗分六次完成:第一次是了解叶子的基本情况;接下来四次都是采取心理剧的方式,不断地进行角色扮演;最后一次做的是一些常规的处理。

第二次的治疗处理的是叶子和丈夫的关系。在催眠状态下,于东辉和叶子轮流进行角色互换,譬如于东辉先扮演叶子,而让叶子扮演张为。接下来,于东辉扮演张为,而让叶子扮演自己。

在扮演丈夫的角色时,“他”深情地对治疗师扮演的“叶子”说:“我很爱你,我渴望和你结婚,但没有性生活,我真的很痛苦。为了我,也为了你,我希望我们离婚,结束这一段不应该开始的感情。”

回到自己的角色上,叶子显示出对丈夫的理解,她对“张为”说:“感谢你对我的爱和照顾,我对你有深深的内疚,但我无法背叛自己的感受,我的确不爱你。”

接下来,叶子和治疗师再次互换角色……

“平时,我们都习惯自我欺骗和欺骗别人,很难进行真诚的交流,但面对有经验的治疗师,这就不再是难事,而且角色扮演的心理剧形式也很容易让来访者接受自己对其他人早已存在的理解。”于东辉说。

第三次的治疗,处理的是叶子、叶子妈妈与张为的三角关系。这次一样,治疗师和叶子不断地变化扮演的角色,而叶子也显示出,她的潜意识深处其实很清楚,她的婚姻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她扮演妈妈时,她诚恳地对治疗师扮演的“叶子”说:“对不起,我是为自己的心理需要选择了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仍然强迫你嫁给了他,我是一个自私的妈妈。”

最关键的是第四次治疗,这次处理的是3岁的叶子、叶子妈妈和叶子爸爸的三角关系。这次的角色扮演同样显示出,尽管叶子的妈妈对女儿说了前夫二十多年的坏话,但叶子实际上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扮演妈妈的角色时,她对治疗师扮演的“3岁的叶子”诚恳地说:“你爸爸是因为我而离开,不是因为你而离开。你爸爸讨厌我,怪我脾气大、不温柔且对他的父母不好,但你爸爸爱你。”

当扮演爸爸的角色时,她对“3岁的叶子”说:“爸爸非常爱你,非常喜欢你,你还记得吗?我们去公园、去江边、去很多很多地方玩的情景……那一幕幕爸爸清晰地记着呢。爸爸爱你,你是我的好女儿。”

3岁的叶子则原谅了爸爸。等扮演回3岁的自己时,她对治疗师扮演的“爸爸”说:“爸爸,不管你因为什么离开妈妈,我都原谅你,我没有资格怪你,那是妈妈的事。作为女儿,我爱你。”

这个对话表明,尽管爸爸离开家时,叶子只有3岁大,但她仍然知道,爸爸和妈妈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而且尽管过去了二十多年,叶子的潜意识深处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爸爸是如何对她的。这些真相,她后来之所以压下去,是因为拿着这些真相和妈妈对抗,太痛苦了,她不如服从妈妈的控制,和妈妈持有同样的观点,这样妈妈比较快乐,而她也会多一些快乐并减少许多麻烦。

妈妈一直向叶子灌输说,爸爸讨厌她,因为她是女儿。结果,叶子真的讨厌起自己的女性角色来。虽然她长得比较漂亮,但她总是一身中性打扮,头发很短,穿着也没有女性的味道。此外,她大学时爱上那个杀人犯也是受了妈妈的影响,妈妈总是对她描绘,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叶子意识上会像妈妈说的要远离坏蛋父亲,但潜意识中仍然亲近父亲,而这种心理最终让她选择了一个坏蛋做男友。

第五次出现在治疗室时,叶子的穿着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她第一次穿上了一条新裙子。这意味着,在说出藏在潜意识深处的心理真相之后,叶子不再接受妈妈的说法“爸爸讨厌你,因为你是女儿”,从而接受了自己的女性角色。

“心理剧的神奇之处在于,当你以扮演的角色说出心理真相后,你就可以比较轻松地终结不健康的父母关系给你造成的影响。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不再以父母的身份,而是以你自己的身份,去和异性相处并恋爱了。”于东辉说。

第五次治疗,需要单独对叶子和妈妈的关系做一次心理剧的处理。这次治疗显示,虽然妈妈骗了叶子二十多年,但作为女儿,她仍然一如既往地爱妈妈,并更深地理解了妈妈,最后则原谅了她。

她以“3岁的叶子”对治疗师扮演的“妈妈”说:“我理解你,妈妈,最亲密的人离开你,否定你,这是多么痛苦。我的确愿意分担你的痛苦,所以我不怪你骗我。我现在和以前一样爱你,不,我现在更爱你,妈妈。”

最后,她又以“27岁的叶子”对“妈妈”说:“你给了我很多爱,但你也给了我对父亲的恨,对男人的错误认识。现在,我要把这一切还给你,我要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我仍然爱你,妈妈。但我知道,我的爱情是我的,而不是你的。我要过我的生活,妈妈,你也要过你的生活,我们不能再这样紧密地黏在一起。”

在最后一次治疗中,于东辉和叶子一起整理了这些新的认识,让这些从潜意识深处浮现出来的心理真相更加清晰。

过了半年后,于东辉对叶子做了一次随访。她说,她已和张为离婚,自己租了房子和妈妈一起生活,但她减少了自己与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并且鼓励妈妈去过自己的生活,“这一点还没有收到明显成效,但我和男人相处起来,比以前正常多了”。

千万不要以为,每个人建立亲密关系都是为了追求幸福和快乐。相反,很多人建立亲密关系只是为了控制并折磨对方。

我们经常祝福恋爱中的人:“祝你幸福!”“祝你快乐!”

但是,并非所有人谈恋爱都是为了追求幸福和快乐,很多人其实更在乎永远正确。他们谈恋爱,仿佛是为了和这个人建立这样一种关系:你永远错误,而我永远正确。

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需要。有这种需要的人有强烈的欲望,要在亲密关系中论证自己永远是对的。为了达到这一点,他们会对恋人或配偶实施病态的控制。

一位叫Rose的读者给我写信说,丈夫经常逼问她:“快说,你是不是和这个男人‘有一腿’?”

原来,在和丈夫谈恋爱前,Rose谈过恋爱并和前男友有过性关系。认识丈夫并开始谈恋爱后,一天丈夫问她的情史,她讲了。他逼问她有没有上过床,她也承认有过。结果他说,她是他的初恋,他虽然介意她的过去,但能忍受,不过要求她以后什么事情都听他的。怀着内疚感,Rose答应了。

这是噩梦的开始。

从那以后,他不断地问Rose,还和什么男人交往过,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没有交代……Rose有时觉得很烦,拒绝回答,这时他就会大发脾气,说“你这种不清白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对我发脾气”。

这击中了Rose的软肋,而且他态度极其坚决,Rose于是尽量忍住不和他顶嘴,他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一旦问出来她和什么男性有交往,他就会问:“这是不是你的情人?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如果Rose回答得不耐烦,他就会说Rose有问题,一定是“有一腿”的!

慢慢地,因为怕麻烦,Rose和所有的男性朋友都不再来往,也尽量不和男同事交往。

现在,他们结婚了,而噩梦仍继续。不管两口子发生任何争执,丈夫都会拿出Rose有过情史这件事来羞辱妻子,并要求她无条件服从他。如果她不服从或顶嘴,他就会大发雷霆,直到Rose认错他才能安静下来。

每次,无论发生什么冲突,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争执,最终的结果都是Rose向丈夫认错。

但是,她现在觉得非常压抑。“我经常想到死。”她在信中说。

这种关系,很容易被我们理解为嫉妒,认为是Rose的丈夫过于在乎妻子的贞洁,而对妻子与异性的关系过于敏感。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妻子的情史只是一个幌子。或许,这的确让他感到难过,但更大的可能是,他是利用这一点来压制妻子,让自己永远在这个关系中占据制高点,让自己永远正确,而妻子永远错误。

否则,如果他真的在乎妻子的贞洁,他完全可以在一开始知道妻子的情史时,就终止这个关系。

甚至,在我看来,他在知道妻子的情史时,会忍不住有一种兴奋:我终于找到猎物了,我终于可以和这个猎物建立一个关系。在这个关系中,我永远都可以压制对方。

对恋人“洗脑”的方式

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我收到过几十封讲类似问题的信件,还见过一个更极端的例子:一个男孩拼命让女友承认,她和这个男人上过床,和那个男人有过“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女友不承认,他会一天24小时地只谈这件事情,歇斯底里地、一遍又一遍地逼问女友,不让她睡觉,也不让她转移话题,更不用说做其他事情……如果一天不够,那就再来一天。

在这种高压的逼供之下,女友最终晕了,于是稀里糊涂地承认了本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说自己确实和那个男人发生过关系。

这个时候,那男孩会表现得特别伤心,他会暴怒着,继续逼问女友,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用什么方式,和那个男人发生了关系。他的女友已经失去了继续折腾的气力,于是会向他虚构,他们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用什么方式发生关系……

到了最后,男孩会号啕大哭,会一边指责女友不洁身自好,一边又哭着对女友说,他不会遗弃她,他会一如既往地爱她。

这种事情,重复了很多次。那个女孩后来被迫承认的性伙伴多达上百个,但女孩说,这种事情一次都没发生过。

既然承认了有这么多不忠,那么这个女孩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听从她男友的命令了。

这是这个男孩无意识中所追求的境界。他不在乎幸福与快乐,只想彻底地控制住女友。

这个男孩,很可能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或者是偏执型人格障碍。这两种人的共同特点是,把幻想当作事实,而且用极大的毅力说服别人认同这是真的。因为他们说得是如此肯定,态度又是如此坚决,一些人真的就相信了他们的幻想。

他们幻想的内容中,配偶或恋人的不忠是最常见的一个内容。

并且,在说服别人的时候,他们会有意无意地采用了洗脑的手段。

无论是集体性的洗脑,还是一对一的洗脑,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 信息封锁。即让对方在一段时间内只接受一种信息。譬如那个男孩,可以一天24小时对女友说:“你一定和谁‘有一腿’,快告诉我是怎样发生的!”他根本不让女友有机会接受其他信息。

♥ 关系封锁。即限制对方的人身自由,要求对方不把问题交代清楚就绝对不能离开。而且,必然会限制对方与其他人交往。

♥ 适度威胁。要么直接用暴力,要么用歇斯底里的咆哮让对方害怕。

♥ 树立权威。他必然会说,自己绝对正确,而且其权威性绝对不容侵犯。

集体性的洗脑还需要更多一些条件,但一对一的洗脑,满足以上几个条件就足够了。因为实施洗脑一方的人,太有毅力太坚决了,被洗脑的一方最后会投降,并且,一开始投降的时候,会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想:“算了,算了,这一次暂且就认输吧,我太累了。”

殊不知,这只是噩梦的开始,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的洗脑会接踵而至,而且投降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

洗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正确

集体的洗脑,会有明显的钱权名利的目的。但在亲密关系中,一方对另一方实施洗脑,有什么意义呢?在我看来,他们是在完成潜意识深处的“自我实现的预言”。他们心中早就认定,最亲密的人一定会离自己而去,一定会背叛自己。

所以,他们看上去很在乎恋人的贞洁,但其实“不贞”的女性会对他们有强烈的吸引力。找到这样的女性并与她们建立恋爱关系后,他们潜意识深处会有一种抓住猎物的兴奋:看,我终于找到一个人,可以证明我是对的了。

这是当Rose的丈夫知道Rose有过情史后,反而说他能忍受这一点的原因。

他忍受这一点,只是因为这一点可以让他更好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并利用Rose的内疚感,对她更方便地进行洗脑。洗脑的目的,是为了营造这样一种亲密关系:他永远正确,妻子永远错误。

这是一种强迫性重复。Rose在信中写道,丈夫一家人都是这个脾气,错误永远是别人的,而自己永远正确。但设想一下,他小时候呢?在和父母的关系中,他能永远正确吗?相反,他更可能是永远错误,而父母永远正确。

现在,他把以前和父母的关系模式搬到他和妻子的关系模式中了,只是他变成永远正确的强人,而把妻子塑造成永远错误的“孩子”。

童年受过的苦,长大后我们要再重复一遍。但可惜的是,很多人的重复是一种转移,即建立一个亲密关系,然后把自己心中压抑了很久的痛苦,转移到恋人或配偶身上去。

所以说,千万不要以为,每个人建立亲密关系都是为了追求幸福和快乐。相反,很多人建立亲密关系只是为了控制并折磨对方。

解决之道:打破封锁,尽早抵抗

仅从Rose的信上看,她丈夫除了拼命压制妻子这一点,其他还算正常。但前面提到的那个男孩,显然已达到心理疾病的诊断标准了。

那个女孩,和那个男孩谈了6年的恋爱,因为被洗脑了,所以尽管和Rose一样压抑,一样想到了死,但却一直认为,男孩爱她,并且正是因为爱,所以他才做了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就在两人筹划结婚时,男孩告诉她,他的妈妈和一个舅舅患过精神分裂症,据说都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那个女孩查看了相关的知识后,一下子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坚决地离开了男孩。

这6年是地道的噩梦。现在她说,她实在想不明白,当时她为什么会承认那些本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很多陷入这种关系的人都不明白,自己很聪明,人格也够健康,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承认错误。这是因为,作为正常人,我们知道自己有对有错,我们会反省。那些偏执狂,他们百分百地认为自己绝对正确,所以在坚持这一点时态度极其坚决,而且他们还天然地从父母那里学会了一些洗脑的手腕,所以运用起来也尤其娴熟而坚决。

Rose说,丈夫不让她见朋友,也试图斩断她与父母的关系。他已经快获得成功了,Rose已经一年多不敢见父母了。

这正是洗脑的最常用手段——关系封锁,因为任何一个重要关系都可能会颠覆他的洗脑。譬如,如果朋友们常说:“天啊,你怎么和那么变态的人在一起生活?”那么这会帮助她们早点醒悟。

假若她们能经常和亲朋好友来往,她们会很轻松地发现,她们的生活很不正常。这样一来,丈夫或男友对她们的控制就会失败。

最后,需要强调的是,Rose的丈夫与那个男孩不同,尚无迹象表明他达到病态的地步。但和那个男孩相似的是,他可能真的认为,他爱Rose。

但是,他建立这个亲密关系,主要可能并不是为了爱,不是为了与Rose享受亲密关系,而是满足他的“我永远正确,你永远错误”的需要。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自从认识Rose以来,其实他一直都在重复使用同一种程序,侵占Rose的意志和自由空间,以求彻底控制她。Rose的让步只会促使这一恶性循环的进展。她如果想得到解脱,就必须斩断这个恶性循环,拒绝继续玩这种“我永远错误,你永远正确”的游戏。

她以为,这是游戏,玩过了,就安宁了,丈夫就不纠缠了。但殊不知,这加重了丈夫的自恋,让他真以为自己的确“永远正确”。

她必须打破丈夫的幻想。但她这样做,可能会有危险,因为如此偏执的人,特别不能接受最亲密的人的挑战,他可能会用暴力来捍卫自己的“永远正确”。如果意识到有这种危险,她一定要先躲到安全地方,在有安全保证的条件下,再去抵抗丈夫,以结束这一场噩梦般的亲密关系。

小知识/偏执型人格障碍和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偏执型人格障碍患者的集中表现是,对他人普遍地不信任和猜疑,并把他们的动机解释为恶意。这种猜疑起自早期成年,前后过程多种多样,表现为具有下面四种以上的特点:

♥ 没有证据地猜疑别人会伤害或欺骗自己。

♥ 沉湎于不公正地怀疑朋友或同事对自己的忠诚和信任。

♥ 担心一些信息会被恶意地用来对付自己。

♥ 对常见的记号或事件会认为有贬低或威胁自己的危险。

♥ 持久地认为他人对自己有恶意,对他人的侮辱或伤害一直耿耿于怀,不予宽容。

♥ 感到自己的人格或名誉受到打击,并且迅速做出愤怒反应或做出反击。

♥ 对配偶或恋人的忠贞反复地表示猜疑,虽然没有证据。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除了具备以上特点外,还伴随有妄想和幻觉。此外,因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不具备言语紊乱、行为紊乱、情感平淡等明显的症状,所以很容易被认为是正常人。就是说,除了对一点或几点问题的极其固执外,他们其他方面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和偏执型人格障碍,都是一种极端。还有大量的人远达不到这一诊断标准,却具备其中的一个或以上特点。

弱势一方根本不能直接表达愤怒,那么,他们会发展出独特的还击方式。

很多人际关系是失衡的,一方明显处于强势,一方明显处于弱势。并且,强势的一方攻击性很强,同时又不允许弱势的一方表达他的感受。

然而,任何人一旦被攻击,一定会感到愤怒,并想还击。一个关系不管多么失衡,这一点也不例外。

在严重失衡的关系中,弱势一方不敢表达愤怒,更不敢还击,他们的意识和潜意识甚至还会发生严重的分裂,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愤怒。

但是,愤怒一旦产生,就一定会寻找宣泄的出口的。弱势一方根本不能直接表达愤怒,那么,他们会发展出独特的还击方式。从意识上看,他们绝对不敢违背强势一方的要求,绝对不敢挑战强势一方的意志,在强势方的强大攻击下,他们唯唯诺诺,乖得不得了。

然而,他们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情况:很简单的事情,他们做砸了;很容易兑现的承诺,他们却不守信……总之,他们常犯一些莫名其妙的错误,令强势一方暴跳如雷。

当暴跳如雷时,强势一方看上去仿佛是遭到了严重侵犯似的。

这,也正是弱势一方的还击,也是弱势一方潜意识深处的渴望。他们没有表达出强有力的愤怒,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怒,但他们通过犯一些莫名其妙的错误的方式最终达到效果,却和直接用愤怒攻击强势方没有什么两样。

这种心理机制,叫作被动攻击,常被比喻为“隐形攻击”。

隐形攻击最常出没的地方,是家庭。

因为,父母和孩子的关系,以及丈夫与妻子的关系,最容易失去平衡,而父母也最容易一方面以爱的名义攻击孩子,另一方面绝对限制孩子的还击。

然而,不管攻击时借用的名义多么伟大,被攻击的孩子都有愤怒产生,他们都得找到宣泄愤怒和还击的方式。

用慢表达对妈妈的愤怒

前不久,参加一个聚会,一位年轻的妈妈问我:“为什么,我儿子总是慢腾腾的?我怎么训他,他都改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焦灼。显然,她是一个性格有点急躁的女子。

“因为你太快,所以他慢。”我半开玩笑地回答说。

“真是这样吗?我几个朋友也这样说,他们说这是性格互补。”她半信半疑地说。

她十来岁的儿子就在旁边不远处,我观察了一会儿,但一点都没发现他慢在哪里。他正和小伙伴们玩耍,动作、说话和其他反应一点都不慢。

“他只有和你一起才慢吧?”我问她。

她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好像是这样,儿子和她在一起时的确比与别人在一起时更慢。她举例说,最令她恼火的是早上,她得送儿子去上学,每次等她收拾好东西后,就要等慢腾腾的儿子。这时候,他特别慢,而她特别焦虑。

“你是怎么等的?”我问她,“安静地等,还是一边等一边斥责他?”

“我怎么可能安静地等,我的心里都急死了,我会一直斥责他、训他,要他快、快、快!但令我非常恼火的是,他就是那么慢!”她说。

“但是,你催他的时候,他从来都说,自己会快,自己正努力,他从来都没有反驳过你。当你对他发脾气时,他从不会还击。并且,在你的家庭中,孩子不能对父母发脾气,是这样吗?”我继续问。

“是啊!我都是为了他好,他凭什么发脾气?”她反问我说。

“任何人被攻击,都会生气。”我说,“如果他不能用主动的方式还击,就会用被动的方式还击。他的慢,就是对你的还击。”

听我这么说,她沉默下来。我让她设想,刚刚,我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斥责她不会教育儿子,我说的话很难听,那么,她会有什么情绪。

“不高兴,愤怒,会想你凭什么训我!”她接着又说,“这不一样,他是孩子,我又全是为了他着想,况且他看上去从不生气。”

这是大人最常犯的错误,不把孩子当成一个人来尊重,而认为只要自己的目的是好的,就可以不必太讲究方式。但是,孩子和大人一样,不管父母借用的名义是什么,只要遭到了父母粗暴的对待,他第一时间产生的一样是愤怒。

假若父母不允许孩子表达愤怒,那么孩子会不敢生气,因为他们担心一旦生气会失去父母的爱与认可。父母的爱与认可,是他们最在乎的,为了维持这一点,他们可以做一切事情,譬如压抑愤怒。

只是,愤怒一旦产生,就要寻找宣泄的出口。这位年轻的妈妈,用呵斥的方式表达对儿子的愤怒,而儿子则用慢来表达对快节奏妈妈的不满。

给她讲了这番道理后,我建议她说:“你少训他,或者平等地和他沟通,允许他表达对你的不满,那么他会快起来,因为他没必要继续用慢来还击了。”

这并不是一个孤立的案例,我认识的多名心理医生说,他们都遇到过同样的案例:性情急躁的父母,偏偏有了一个慢腾腾的孩子。当咨询进行到深处时,那个孩子一定会在心理医生面前表达出对父母经常呵斥自己的愤怒。

馊饭是她对暴力的还击

被动攻击极其常见,在我们这个不习惯表达情绪的社会中,这种隐形攻击几乎无处不在。

我所见过的最经典的案例,是我老家农村的一个家族。这个家族的男人都非常暴力,经常暴打妻子和儿女。并且,他们实施暴力时,很变态地要求对方不能哭不能出声,一旦对方哭或有其他声响,他们会朝死里打。这样,就更谈不上什么还击了。

这个家族有兄弟四个,他们小时候都曾遭受过自己老爸的暴打。等长大了,他们都变得和自己老爸一样暴力,经常失去控制地暴打妻子和儿女。

他们不允许妻子反抗。但是,和前面提到的故事一样,妻子们一样会找到还击的办法。并且,她们还击的办法也是慢。干活慢,收拾家务慢,做饭尤其慢。好像是遗传一样,这四个男人的妈妈做饭就出了名的慢,而他们的四位太太,一样也是出奇的慢。经常,她们会做饭做到晚上12点。平时也就罢了,做农活的时候,男人是主力,是非常劳累的,饿着肚子到晚上12点,那种滋味很不好受,那些男人因此常常被激惹得暴跳如雷。

有趣的是,他们把这个当成了“命”,怎么老婆和妈妈一样慢?而且找到一个慢的也就罢了,怎么四个都慢?这肯定是“命”了。因此,他们很少因为妻子的慢而大打出手。

何止是慢,而且她们做的饭也非常难吃。他们的妈妈做饭很不卫生,饭里常出现一把把的老鼠屎。现在,他们的老婆和婆婆一样,做饭很不讲究。

这四兄弟中,老二的太太是教师,文静秀气,看上去很干净。但是,丈夫打起她来,一样是朝死里打,而且一样是让她不能哭不能吭声。老二的太太做的饭比较干净一些,但做饭的方式经常令旁观者咋舌。

老家人常做面疙瘩,方法很简单,就是用水均匀地滴在面粉上,一边滴一边搅,搅成一粒粒的,然后倒在热水里煮就可以了。一家四五口人的话,用上一碗面粉就足矣了。一次,我的一个邻居去这个家族的老二家,却发现,他的教师太太正用一大盆面粉搅疙瘩。那一盆面粉,足可以吃好几顿了。后来,我这个邻居特意问了这家的孩子,知道他们家一连吃了几天的疙瘩汤,最后,饭几乎都要馊了。然而,绝对不能倒掉,因为这家的太太特别节俭。

我这个邻居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他实在不明白,既然节俭,为什么不每次只用一碗面粉?那样,就算接连吃几天疙瘩汤,起码每次都可以吃到新鲜的。

我也不能对这个邻居讲什么“隐形攻击”,只是很简单地反问他:“一个整天被打的太太,她可能会好好做饭吗?”

是的,她不可能。她不仅挨打,而且还绝对不能还击。但她总能找到还击的办法,馊饭和节俭就是她的办法。作为一个经常被折磨的人,她必须找到自己还击的方法,否则她郁积的愤怒只能针对自己,那样她就会自杀。

被动攻击是弱者的武器

当然,这个例子和第一个例子是不同的。这个例子中,这一家族的男人们实施暴力时,显然绝对错误,这一点不容置疑,他们打妻子甚至都不找借口。前面的例子中,那位年轻的妈妈对孩子是抱以极大的爱心的,她认为,自己使劲呵斥孩子是为了他好。

然而,不管关系多么亲近、多么特殊,当你对另一个人表现出相当强烈的攻击性时,对方在第一时间产生的一样是愤怒。许多人长大后认同了父母的粗暴的教育方式,为父母辩护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我好。”然而,假若你请他们描述一次被暴打的经历,他们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仍存着强烈的愤怒。

也就是说,不管借用什么样的名义,我们粗暴地攻击另一个人,那个人产生的一样是愤怒。

从这一点而言,民主的家庭营造的氛围,就远好于专制的家庭。并非说,民主的家庭没有攻击与被攻击。其实,任何家庭都和社会一样,家庭成员很容易会侵犯彼此的空间,而愤怒也由此产生,这一点是不可阻止的。区别不在于有没有攻击与被攻击,而在于攻击产生以后。

在民主家庭,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是比较均衡的,没有明显的强势方,也没有明显的弱势方。这样一来,愤怒一旦产生,他们就可以进行表达,并且,因为他们可以很好地沟通,这种表达轻易不会发展到摧毁性的地步。由此,因为心中没有郁积愤怒,这样的家庭也就不会有多少“隐形攻击”。

家庭中如此,社会中也如此。所以,一个民主氛围重的公司,人们相对比较积极主动。相反,一个专制的公司,人们势必会发展出许多被动攻击的方式,于是大家经常会犯一些莫名其妙的低级错误,譬如懒散、遗忘、拖沓与失约……这些所谓的马虎其实常常就是被动攻击。

尽管专制的父母、配偶或老板常压制对方表达情绪,然而,他们自己常会被激怒,因为他们发现,“无能”的孩子、配偶或下属常犯一些不应该犯的错误。这些错误让他们暴跳如雷。

其实,这正是对方潜意识深处的渴望:“我不能直接攻击你,但我有办法令你恼怒,这和直接攻击你也没什么两样。”

甚至,被动攻击造成的伤害反而更大。前面提到的那位妈妈,她说,她最喜欢雷厉风行,没想到儿子却如此慢腾腾,这令她颇感受伤。既然如此,她就不如少斥责孩子,并且允许孩子向她表达不满,而不要把这当成大逆不道。

被动攻击非常普遍,并不是只有严重失衡的关系才会产生被动攻击,实际上一般失衡的关系一样也会如此。在一般的亲密关系中,被动攻击也是常见的调节机制。瑞士女心理学家维雷娜·卡斯特在她的著作《怒气与攻击》中描绘说:

(关系的)一方占有优势而另一方处于劣势,优势的一方对劣势的一方心存顾忌,从而不得不作出某种程度的妥协,而劣势的一方对优势的一方则感到某种畏惧,必须表现出反抗才能使对方作出让步……(双方)进而形成一种脆弱的平衡。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双方便会发生冲突。此时,若强势的一方采取攻击行动,弱势一方大多会以被动攻击,如沉默不语、躲避、哭泣、离家出走等来进行自卫。这时,强势的一方将感到自己被忽视、被冷落、被蔑视而生气。

与此同时,他也会为自己的攻击行动所带来的后果感到懊悔,从而采取某种弥补措施,并作出让步,使双方达成一定程度的妥协。因此,在配偶关系中,被动攻击有时会起到调节机制的作用。

解决之道:学会直接表达愤怒

被攻击,会愤怒。作为一种基本情绪,愤怒是调解关系远近的重要武器。并且,有了愤怒,一定会想办法表达。意识不想,潜意识也会做这个工作。不攻击别人,就会攻击自己。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美国心理学家托马斯·摩尔在他的著作《灵魂的黑夜》中写道:最好只和会表达愤怒的人做朋友。因为,看似不会表达愤怒的人,其实也在用他的独特方式来回击你,而最常见的就是被动攻击。

一些人看似从不愤怒,永远和善,但你和他在一起却非常不舒服,脾气变得很糟糕,这是因为,这些貌似永远不生气的人实际上频频以被动攻击的方式攻击你。

并且,因为被动攻击如此隐蔽,你好像没资格实施回击。如果回击的话,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套上,不能发力。

此外,你还很容易内疚。毕竟,被动攻击者看上去是很无辜的。

不过,我们不能轻易责怪被动攻击者,因为他们之所以成为这个样子,几乎必然是他的愤怒被一些重要人物给严重压制了。譬如,孩子愤怒的资格被父母剥夺了,妻子愤怒的权利被丈夫给劫掠了。他们在这些重要的关系中形成了被动攻击这种消极的自我保护方式,然后将它带到了生活中各个地方。

但同时,我们每个人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喜欢使用被动攻击。正如维雷娜·卡斯特在《怒气与攻击》中所建议的: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问一问自己:自己是否通过语言、态度、姿势等伤害过别人,并在这样做时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和颜悦色?如果你经常这样做而自己并未意识到,那么,你就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看看你的自我定位是否出现了偏差,看看你同别人的关系有哪些不正常。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种可怕的想法:他没有批评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指责朱丽叶酗酒。事实上,他需要朱丽叶酗酒,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朱丽叶身上,甚至自己被困在盔甲里也是她的错。

——摘自罗伯特·费希尔的寓言小说《盔甲骑士》

一位朋友对我说,他的父母都七十多岁了,仍然经常吵架,而且每次都吵到似乎恨不得杀了对方。

他们会吵些什么呢?我问他。

他回答说,起因总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最后必定会吵出两件事:一件是爸爸说妈妈的,爸爸谴责妈妈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曾经想离开他跟另一个男人走;一件是妈妈说爸爸的,同样是谴责他在三十来岁的时候曾喜欢上一个女邻居。每当一吵到这两件事,两位老人的愤怒就会达到顶峰,很快都会陷入暴怒,那时假若他在旁边便会感到害怕,觉得空间里弥散着浓浓的杀气。不过,这只是他的感觉而已,因为他不在的时候父母仍然会吵架,但他们吵了一辈子,从来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而且也没有谁被对方的杀气杀死。

但是,为什么四五十年过去了,两个人对当年的“背叛”还是念念不忘呢?并且,他们当时只是动了动“背叛”的心思,但并没有发生背叛的事实,别说性行为,连牵手这样的最低限度的身体接触都没有过。

对此,我的理解是,这两件“罪过”其实只是挡箭牌而已,这是在亲密关系发生冲突时常见的策略:当你因为一件小事对我表达不满时,我就将“你曾经背叛过”的挡箭牌竖起,这样你就无法因为这件小事而攻击了,我就将你射来的抱怨之箭挡了回去。但是,我有这样的挡箭牌,你也有,毕竟生活了一辈子,谁没有严重一些的过错呢。于是,为了更好地进攻和还击,你也竖起了挡箭牌,两人于是一手持“你犯过重大错误,你是个罪人”的挡箭牌,一手持枪,打来打去,热闹非凡。

挡箭牌似乎可以保护自己,但它具有巨大的杀伤力,它不仅令夫妻吵架每一次都严重升级,更要命的是,它令夫妻关系变得不可沟通和交流。本来,任何一个小小的不满和任何一个小小的快乐一样,都是一次心与心相通的机会,不管是喜悦、欢乐、感恩,还是愤怒、怨气、嫉妒甚至仇恨,我将我的感受告诉你,你将你的感受传递给我,我们就这样建立起了链接。

挡箭牌切断了传递感受的通道

在电影《阿凡达》中,纳威人只需要将辫子插到六腿马或飞鸟伊兰卡的辫子中,心灵感应级别的链接就会在一瞬间建立。但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没有这么便利的方式,我们要不断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并去感受到对方的感受,某种程度的链接感才会发生,而链接感一旦会发生,一个亲密关系就会变得牢不可破,而那要命的孤独感也会消失大半。

但是,假若一旦发生冲突就竖起“你是个大罪人”的挡箭牌,那么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你也切断了感受传递的通道。

并不是只有脾气大的人才使用挡箭牌,实际上,在我看来,几乎在任何一个亲密关系中都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而且很多时候相当隐秘。

多年前,我的一位来访者遭遇到噩梦般的打击,她发现先生有一个很不堪的事情,她不能接受这件事情。但她不想离婚,同样,先生也不想离婚,并发誓痛改前非。并且,他们两人都各自找了心理医生为自己做治疗,尤其是先生用了很长时间给自己做治疗。

从此以后,先生的确再也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但她一直在担惊受怕,担心噩梦重演,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让她非常恐慌。只是,她是一位特别通情达理的女子,轻易不会表露负面的情绪,而且她从理性上也知道这可能是自己瞎担心,除非找到确凿的证据,否则自己没有道理去怀疑先生。

这样过了很多年,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压抑,这件事在心头上越来越重,成了一团浓重的阴云,于是她又来找我做咨询。

咨询期间,一天她又发现先生有犯前科的迹象,一下子有了崩溃感。我建议她去了解真相,去鼓足勇气找当时情景中的所有人去谈,尤其重要的是和先生去谈,当然不一定要把她的担心说出来,只要去了解他当时的所思所想所为就可以了。

谈过之后,她发现,这完全是自己的想象在作怪。她过于担心噩梦重演,于是一切注意力都放在了防范噩梦上,结果她只关注任何与噩梦相符的细节,但事实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她根本不必担心。

这让她一时有了很大的解脱感,但她仍忍不住想,如果以后自己仍然活在这种担心里怎么办,下一次要是自己还是这样疑神疑鬼那该多痛苦,是不是干脆离婚得了,那样就可以一了百了,再也不必生活在疑虑和恐慌中……

就在这个自然而然的思考过程中,她脑海中突然间电闪雷鸣般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她注意到,自己每当和先生发生任何一次或大或小的冲突时,她都会自动联想到那场噩梦。这个发现令她恍然大悟,她明白,原来,不断去和那场噩梦纠缠,竟然仿佛是她的一个诡计,只要一使用这个诡计,她就可以逃避掉和先生这份亲密关系中的所有责任,而先生就得为这一亲密关系的过错负全责。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那场噩梦,她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她全然地原谅了她的先生。

需要指出的是,与前面提到的那对老人家不同,这个女子非常温柔,她不会和先生激烈争吵。但是,她只是形式上不激烈争吵而已,她的内心中一直都在剧烈地争吵,而且一样的,她无时无刻不在使用“你是个罪人”这样的挡箭牌,并且比起那对老夫妻而言,她使用起来更加理直气壮,因为似乎毋庸置疑,她的先生就是一个罪人。

值得庆幸的是,她放下了“你是个罪人”的挡箭牌,而放下之后,她清晰地发现,先生是她生命中多么重要的人,他们之间的链接有多深,她的的确确愿意和这样一个男人厮守一生。

最常见的挡箭牌——你错了

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这不仅是职场上的重要原则,也是亲密关系中的重要原则。很多人可以在职场上做到对事不对人,但在亲密关系中就未必能做到这一点。事实上,我自己很少发现有人能很好地做到这一点。也许原因是,亲密关系是我们最在乎的,而我们越是在乎,就越是怕承担责任,就越是希望分出个谁对谁错来。毫无疑问,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对的,而对方是罪人。

所以,在亲密关系中,不去纠缠谁对谁错也是很多婚恋专家强调的一个原则。

要想做到这些原则,首先需要一个意识:谈事情A的时候,只谈事情A,而不去扯事情B、C和D等等。否则,事情B、C和D等很可能就是挡箭牌。

并且,谈事情A时,重要的不是去分出个对与错来,重要的是自己和对方的感受。具体到你自己身上就是,你能否坦承地表达你的所有感受,你又能否聆听到对方表达出来的感受。

我的另一位来访者和先生处于离婚的边缘,原因看起来很老套,她的先生有了外遇。有了外遇,看起来也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巨大过错,但至少一个心理医生不会总和自己的来访者谈谁对谁错。我首先关心的是“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一次次问她:“事已至此,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每一次,她都很清晰地回答说,她最想要的是老公,她不能想象没有他的生活。而且,她的确发现自己内心中对他仍然涌动着很深很深的爱。有时她甚至也想,其实他们的婚姻早就出现了问题,他们都需要重新学习怎么与对方相处,先生出现外遇只是一个契机。

不只她这样想,她先生也这样想,他一样也不想离婚。

但最后,先生还是动了离婚的念头。一天,他提出了离婚。她问:“为什么?”他说:“以前,我在你心中是珠宝,但以后,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垃圾,我不想在你面前做一辈子垃圾。”

她鼓励他说:“你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了,我们以后可以好好过。”

听到这句话,他先生不再吭声。

先生那样说,是在向她表达感受,但是,她挥起的挡箭牌“你错了”切断了这个感受传递的链条。并且,她的话也的确验证了先生的担心,“以后我会在你面前一直是一个错误的垃圾”。所以,她这句话会更加坚定先生想离婚的心。

我给她讲了挡箭牌的概念,也讲了几个相关故事。她有所悟,并反省道:“的确,假如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可以料想,如果我们没有离婚,每当发生冲突时,我都可能会甩他一句话‘谁让我没有人家温柔体贴呢’。”这句话看起来是在自责,实际上是在提醒他“你是个罪人”,接下来的意思就是:“你还怎么好意思和我吵架呢?你没有资格!”

她先生很了解她,知道自己以后会一直生活在“我是个罪人”的感觉里,所以他宁愿离婚,尽管他并不愿失去她。

当然,她不想有这样的结果,那她就需要放下这个挡箭牌,学习体会先生传递来的感受,也要学习去体会并表达自己的感受。

所以,我一再问她,当先生给她讲这番话时,她的感受是什么。

让她表达出感受来,这真的不容易。一开始,她讲的都是思考,尤其很多是评论,而感受,主要是身体的感觉和情绪这两种。

最后她终于讲到,当先生说这番话时,她心里觉得有些暖,也有些辛酸,她觉得他那时像个担惊受怕的孩子。当表达出这番感受时,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她说如果再有那一刻重来,她很想抱住他,对他说:“我爱你,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珠宝,我也不想这辈子一直都生活在你这次外遇的阴影中。”

但同时,她也觉察到自己有很大的怒气和恐惧。这些,她也可以传递给她的先生。

没有人愿意是一个罪人

“你是个罪人”,这是亲密关系中最容易找到的挡箭牌,也是最好的挡箭牌之一。很多时候,我们甚至会主动去追求这样一个挡箭牌,好让自己永远在亲密关系中处于优势地位。

我一个朋友说,她的前男友曾对她明确说:“你不妨去试试其他男人,最后你会发现只有我才会对你这么好。”果真,她去试了,而后又回到了他身边。他的确还对她很好,但同时多了很多抱怨和讽刺。她受不了,和他彻底分手了。

要命的是,据她所知,他和之前的女友也说过同样的话,而那个女孩和她一样也是先背叛他再回到他身边,最后又彻底和他分手。

显然,这个男子的两次恋爱模式是心想事成的结果,他心里想“你不妨去试试其他男人,最后你会发现只有我才对你这么好”,而这句话的前半部分果真成为事实,但后半部分却未应验,因为没有谁愿意生活在“我是一个罪人”的感觉里。

当然,类似这种心想事成,女性更为常见。我也听到过太多的故事,女性能容忍自己男友或老公在外面乱搞女人,而她们自己却异常忠贞。甚至,在分手之后她们仍然坚守着这份忠贞。这种局面,其实是追求“你是一个罪人,我是一个圣人”的结果。

坚守着这份忠贞的女性,会在分手后仍对前男友或前夫念念不忘,一方面会抱怨他们“不珍惜我”,另一方面又不断向别人唾弃他们,“你看这个禽兽”。一个女子对我说:“我要让他知道,我永远对得起他。他这个禽兽!”

但是,有时候,这个禽兽一旦和“圣人”分手了,找了一个不是圣人的新伴侣,就不再是什么“禽兽”了。

所以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种格局不只会在政治中出现,在亲密关系中一样会出现。

完整地说来,我们最容易挥舞的挡箭牌就是“我是圣人,你是罪人”。因为这一点,我们在吵架时喜欢说自己好的地方,而斥责对方坏的地方。如果你是在辩论中,或如果对方是你的敌人,你不妨这样做。但假若对方是你最亲密、最挚爱的人,我建议你放弃这么有利的武器。

放下亲密关系中的挡箭牌,是个人生活的重要基石。

不明白家里的公公和婆婆都七老八十了,还整天吵吵闹闹的,一时又为今天买的菜吵,一时又为今天没给孙子买东西吵……总之每次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不是夫妻做得久了,就对对方平时的各种习惯越看不顺眼了?

——大洋网友

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头上,这就是权力。对方越不情愿,越能表明强加者的权力。

依照这个定义,权力几乎无所不在,它绝不仅仅是政治斗争或公司竞争的产物,而是存在于一切人际关系中,最亲密的情侣关系和亲子关系概不例外,甚至关系越亲密,权力斗争越激烈。

譬如,夫妻吵架就是一种隐秘的权力斗争。

夫妻吵架中最令人不解的是,引起争吵的源头,多是很小的事,但却常常引起很大的反应。

很小的事,引起很大的反应,这种明显的不匹配,是怎么回事?

如果把很小的事,理解为寻求权力,那就很容易理解了。

我常听到这样的事:丈夫要妻子做一件事(或者妻子要丈夫做一件事),譬如换窗帘,妻子忘了,或没有按照丈夫的意思去做,丈夫大发雷霆,并持续唠叨了几天,直到妻子百分百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他才停止了唠叨和愤怒。

这种事情中,丈夫之所以大发雷霆,是因为他的意志没有得以实施,他希望妻子按照他的意志去行事,但妻子没有做到,他因而情绪失控,并施加很大压力,让本不情愿的妻子按照他的意志去做事,这是不折不扣地在寻求权力。

寻求权力,也即权力欲望,而权力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邪恶。那么,它可以换成另一个词——控制,权力欲望也即控制欲望。控制欲望强烈的人势必会努力寻求权力,也即千方百计地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头上。

有时,这种强加的方式非常明显,而且目的明显有问题,于是我们立即会想到权力,并产生抵触情绪。有时,这种强加的方式非常隐秘,而且目的看起来非常好,于是我们就会这样说:“目的很好,方式不对。”

其实,有问题的手段,在我看来,势必意味着目的本身就有问题。

李阳和下跪校长都在寻求别人的服从

曾经有两起特别有名的下跪事件,一起是“疯狂英语”的创始人李阳在包头让约3000名中学生集体下跪,一起是海南省某中学的校长周常德给自己学校的学生下跪。

李阳作为老师让学生下跪,周常德作为老师却给学生下跪,这两起下跪事件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不过,这两起事件中,至少有一点相同之处,那就是下跪的名义——也即目的——听上去都很美。

李阳让学生下跪的名义是感恩,他认为要感谢师恩,就应当使用这个“最古老、最虔诚”的方式。他接受采访时还宣称要极力恢复跪拜礼。周常德给学生下跪的名义则普通一些,他称“下跪是一种工作方式”,因为其他工作方式不能达到管理学校的目的,他才使用了这一特殊方式。

这两起事件,很容易被认为“目的很好,方式不对”,但在我看来,这两起事件的目的一样有问题。

什么问题?即权力。

权力不是别的,就是让别人听从自己的意志,越多的人听从自己的意志,就证明自己的权力越大。

包头下跪事件发生后,李阳对记者说:“下跪的照片是真的,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学生下跪是对老师的尊重,过几天我还要去成都讲课,相信可以让成都最好的中学的全体学生下跪。”

这句话透着一种强烈的自大和自得的意味儿,当李阳说这句话时,他其实是在说,“我可以让成都最好的中学的全体学生执行我的意志”。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权力欲望了。评论家在评论这一事件时,都嗅到了其中的权力意味。

相对于李阳事件,周常德向学生下跪一事中的权力意味更加隐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周常德列举了学校一系列困难。他说,自己是迫不得已,最后用了这一特殊的工作方式,但他又说,一天早操,他看到一个班的队伍不整齐,给他们去训话,说到动情处就跪了下来,目的是“想让他们改过来”。

显然,他下跪的方式和这个情景是不匹配的。他也承认,这个班并没有乱到“大闹天宫”,课都上不下去的份上。那么,他为什么要采取这么特殊的方式呢?

这么特殊的方式,显然是一种巨大的压力。我作为一校之长,给你们毛头孩子下跪了,你们还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吗?你们还不接受我的意志吗?

看到这个事例,我想起一个朋友的故事。她母亲要求她每天晚上必须8点前回家,而且工资也掌管在母亲手中,她已26岁了还是如此。她很希望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做事,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晚上有些应酬,但她不敢,因为她怕母亲伤害自己。以前她有过一晚8点后才回家,母亲没责骂她一句,只是痛哭流涕,自己扇自己的耳光,脸扇出血来都没停止。这个情形吓坏了她,她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违背母亲的意志。

这位母亲扇自己耳光和校长向学生下跪,都有同样的含义:我都把自己伤害成这样了,你还不听我的,你真是个坏蛋。

任何关系中都会出现一些问题,有了问题就要沟通、交流,最终导致关系向某个方向转变。但是,这位校长和这位母亲没有去做足够的沟通和交流,而是直接使用自我伤害的极端方式,迫使对方接受自己的意志。这是一种要挟,其中隐含着权力的味道。

每一件小事都是争夺控制权的战场

目的很好,方式不对,这句话如果用心理学来说,其实就是“意识层面是好的,但潜意识层面是有问题的”。

因此,所谓的目的与方式的分裂,其实是意识与潜意识的分裂。所以,当你的某种方式对别人造成了伤害,你的那个方式一定透露着你的潜意识层面的一些隐秘的东西。

人际关系中,最常见的隐秘内容就是控制欲望。帕萃丝·埃文斯在《不要控制我》中写过这样两个例子:

一天早上,杰克打算去买他最喜欢的周报,出门看了看天,感觉有点凉,回头就对妻子婕喊道:“该死的,给我衣服,快点!”

有个男人说:“咱们去吃中国菜吧。”

妻子回答说:“好呀,”但是接着问道,“你想去饭馆吃,还是把它带到家里吃呢?”

这时,他可能感到相当尴尬,因此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把问题想得这么复杂?”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许多激烈的吵架就是由这种再琐碎不过的事情引起的。而且,这些吵架所隐含着的意思都是一样的:“你难道不知道我需要什么吗,为什么不乖乖地听我的?”

在健康家庭长大的人,可能无法理解以上两个例子中的丈夫为什么那么奇怪。然而,这样的事情是非常普遍的。很多对夫妻吵来吵去,其实就是在争取这样一个结果——“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做不好,所以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一个人越渴求这样一个结果,他就越容易把每一个小事都变成一个战场。对他而言,任何一件小事都是一场必须打赢的战争,他必须让配偶在每一件小事上听从他的意志,他会觉得,自己的确控制住了局面。

他这么渴求控制配偶,进而彻底在这个亲密关系中占据制高点,其原因常常是,以前在原生家庭的亲密关系中,他没有占据制高点,相反,他老被其他亲人控制,或曾被严重伤害过。

埃文斯喜欢用“泰迪幻想”来分析控制欲望。在北美,泰迪熊是很流行的玩具。假设有这样一个小男孩,他的家庭中有四个重要成员:爸爸、妈妈、他和泰迪熊。他必然会和泰迪熊有这样的幻想中的对话:“我要出去玩了,你乖乖地在这儿待着。”“我回来了,你真乖啊,一直在这儿等我啊。”

泰迪熊是不能动弹的,也不能说话,于是,这个小男孩可以把自己对一个稳定的“爱人”的幻想完美地投射到泰迪熊的身上,这个泰迪熊会百分百地按照他的幻想和他“互动”。

长大以后,这个男人就会把泰迪熊投射到恋人身上,期望着恋人能像泰迪熊一样彻底地遵从他的意志。

恋人自然和泰迪熊不一样,因为她能走能跑能说话,而且更要命的,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一定会有他所不能预测的言行和想法,这一切都会颠覆他的“泰迪幻想”。这时,他就会产生情绪。如果“泰迪幻想”对他极其重要,那么他的情绪就会极其强烈。

适度的吵架也是正常的磨合

在一个健康的家庭,父母爱孩子,而且和孩子的关系很稳定,给孩子足够的安全感。那么,父母就是最好的“爱人”。一个男孩尽管喜欢泰迪熊,但不会把它当成重要的依恋对象。相反,在一个病态的家庭,或很不稳定的家庭,父母要么不爱孩子,要么与孩子的关系很不稳定,结果这个孩子就会经常遭遇伤害,他就会特别缺乏安全感。他与现实的“爱人”的关系常是病态的、凌乱的、不能把握的。这时,泰迪熊就会成为他无比重要的依恋对象。父母越不爱他、越不可靠,这个泰迪熊就越重要,他心中的“泰迪幻想”就越强烈。

泰迪熊也可以换成其他玩具。甚至,有的孩子可能什么玩具都没有,那他就会幻想出一个“爱人”来。

不管是泰迪熊或其他玩具,还是纯粹幻想中的“爱人”,这些形象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没有独立人格,必然彻底听命于他。

小男孩如此,小女孩也一样。所有在严重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下长大的人,脑中都会有一个自己可以操控的爱人原型。这样的人长大后,就会将这个幻想的“爱人原型”投射到真实的爱人身上,于是本来是想操控一个幻想的爱人,现在变成了操控一个真实的人。

这种操控愿望会渗透到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没有谁愿意被操控,于是吵架成了两个控制欲望比较强的情侣的家常便饭。

假若两人主动发起吵架的次数基本相当,那么就是两人都在争夺这个亲密关系的权力制高点。并且,在这样的关系中,两人要么彼此不能忍受,于是分手,要么就会争吵一生,谁也没有控制住谁,但这个控制欲望一辈子都没减少。

有很多时候,越偏执的人越容易争夺权力的制高点。偏执的人安全感极低,所以脑子里的“泰迪幻想”越强,他们的控制欲望也越强烈。他们的配偶尽管感到很痛苦,但假若不想离婚,就会发现,只要不接受他们的控制,这个战争就会一直在进行,那似乎更痛苦,于是他们的配偶容易放弃,而接受他们的控制。

当然,大多数亲密关系还是比较正常的,尽管我渴望你遵从我的意志,你渴望我遵从你的意志,但大家较量了几个回合后,就发现这样做很难得逞,而且得不偿失。并且,大多数男人尽管有时会渴望“乖一点”的女友,但多数时候还是觉得她有适当的独立性更好。同样,大多数女子尽管有时会渴望男友“强硬”一些,但多数时候还是觉得他有适度的宽容更好。

于是,一个正常的亲密关系中,尽管吵架也在所难免,但不会成为这个关系的主旋律。尽管彼此都尝试过争夺一下关系的制高点,但不会特别渴望对方绝对地服从。

吵架也是磨合。每一个亲密关系的一开始,双方其实都没有看到对方的真实存在,我们都是在很大程度上将自己脑子里的爱人原型投射到对方身上。当发现真实的爱人和幻想中的爱人不相符时,我们会渴望真实的爱人朝幻想的爱人方向变化,但真实的爱人一定不大愿意。反过来,真实的爱人也在对我们做同样的事情,而我们也不愿意。于是,两人由此产生意志的较量。但这个较量过程自然也是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最终,在一个健康的亲密关系中,较量的双方都失败了,谁也没有改变谁,同时又通过这个过程了解了彼此,而后就可以看到对方真实的存在,并与其打交道了。

从这个意义上看,吵架也有相当的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