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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进去。”

“可是我说,基德,这不是太凶了吗?威士忌加酒精已经够糟了,要是再加上白兰地,胡椒酱跟……”

“倒进去,究竟谁在调五味酒啊?”马尔穆特·基德透过烟雾腾腾的蒸汽亲切地微笑着。“孩子,等到你在这一代跟我住得一样久,总是靠着打兔子、钓鲑鱼过日子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一年只有一次圣诞节。如果过圣诞节,却没有五味酒,那就等于说,虽然洞已经挖到床岩上,仍旧没有找到金矿矿脉。”

“你说得对,”大吉姆·贝尔登很赞成基德的话,他是从马齐·梅,他的矿场里到这儿过圣诞节的,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人人都知道,他完全靠着鹿肉过日子。“你还没有忘了我们在塔纳纳河边一块儿配的那种烈酒吧?”

“奥雷号”的外形虽然很笨重,它在小风里面行驶得倒很利落,船长一直把它开到拍岸的波涛刚刚退去的地方才抛下锚。环形的希库鲁珊瑚岛低低地浮在水面上,这个 一百码宽,周长二十英里的珊瑚滩围起来的圆圈,比涨潮时的水平线高出三英尺到五英尺光景。在广阔的、水平如镜的礁湖底上,有许多珠蚌;从这条双桅帆船的甲板上,越过狭长的环形岛屿望去,可以看到许多潜水员正在那儿干活儿。可是,礁湖的入口连一条双桅帆船也开不进。如果碰到顺风,单桅快船也许能勉强通过那曲折的,浅浅的航道,然而双桅帆船就只好停在外面,派它们的水艇进去。

  “奥雷号”灵巧地放下一只小艇,六个棕色皮肤、只围着红腰布的水手跳了进去。他们拿起来了浆。站在船尾掌舵的那个年轻人,却穿着欧洲人的雪白的热带服装。不过,他不是十足的欧洲人。他的白皮肤,在太阳光里隐隐透露着玻里尼西亚人的金黄色调,他那闪烁的蓝眼睛里,也带着一种金黄色的光辉。他叫做劳乌尔——亚历山大·劳乌尔,他的母亲,玛丽·劳乌尔,是一个有钱的,带着四分之一外来血统的女人,独自拥有并且经营着半打跟“奥雷号”一样的双桅商船,他是她的最小的儿子。这只小艇冲过港道入口处的一个漩涡,驶进去,在汹涌的激浪里颠簸起伏,好容易才划到了水平如镜的礁湖上。年轻的劳乌尔跳上白沙滩,就去跟一个高个子的土人握手。这个人的胸脯和肩膀都很魁伟,但右边的胳膊只剩了一截,骨头露出肉外几英寸长,因为日子久了,已经变成白色,证明他曾经碰到一条鲨鱼,结束了他的潜水捞珠的生涯,使他变成一个为了小利而拍马捣鬼的人。

谁也不了解他的历史——最不了解他的,是革命委员会里那些人。他是他们的“小神秘”,他们的“大爱国志士”,他按照自己的方式,为了即将来到的墨西哥革命,跟他们一样起劲地工作。他们过了很久才知道这回事,因为委员会里没有一个人喜欢他。那天,他头一次到他们那些拥挤忙碌的房间里。他们都疑心他是一个暗探——一个被狄亚士的特务机关收买下来的爪牙,他们的同志,有很多人都给关进了美国各地的普通监狱和军事监狱,另外一部分人,上了脚镣手铐,甚至被押解到边境之外,面对着土墙排成队,被枪毙掉了。

 这个小伙子给他们的头一个印象就不顺眼。他的确是个小伙子,还不满十八岁,从年龄来看,个子也不太大。他说他叫菲力普•利威拉,他的志愿是为革命工作。就是这些——完全没有废话,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他站在那儿等着。他的嘴上不带一丝笑容,他的眼光也不和善。大个儿,急性子的保林诺•维拉,心里一阵哆嗦。这个小伙子真是又可恶,又可怕,又难以捉摸。他的黑眼睛里含有一阵毒蛇似的光芒。它们象冷酷的火眼一样燃烧着,仿佛含有无限的,凝聚的仇恨。他的眼光从那些革命者的脸上,扫到了矮小的塞斯贝太太忙碌使用着的那架打字机。他只瞧了她一下,碰巧她正抬起头来,连她也感觉出那种说不出的眼光,逼得她把工作停了一下。她只得把打好的字重新看一遍,再继续打那封她正在草拟的信。

 保林诺•维拉探问似地瞧着阿列拉诺和拉摩斯,他们也探问似地瞧着他,然后彼此瞧着。他们眼睛里都流露着迟疑不决的神色。这个瘦长的小伙子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而且具有来历不明的人的一切叫人不安的气味。在这些正直的普通革命者的眼里,他好象一个不可理解的谜,当然,他们都对狄亚士和他的暴政,抱有深切的仇恨,不过,这只是处于正直的普通爱国者的仇恨。现在在他身上,却带有另外一种性质,他们都说不出所以然。可是,一向最容易冲动、喜欢说干就干的维拉,终于出来对付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