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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近我:感受分离的滋味

Feeling Separation

关于分离

我们对分离之所以感受深切,缘于我们领略过同在(union)的滋味。芦笛能谱出妙韵,正因它体验过泥士、雨露、阳光共同孕育出甜美的甘蔗①的过程。当然无法确知远方的朋友会不会回返,你的思念将益发噬心刺骨。分离把你拉向了对方。

●有时候我真的全然忘掉

有时候我真的全然忘掉

友谊是什麽。

不自觉甚至疯狂地,

我到处撒野。关于我的故事

众说纷纭;一段罗曼史,

一个猥亵的笑话,一场战争,或一段空虚。

将我的善忘随便分割,

它会萦绕四周。

我奉行的这些馊主意,

是什麽阴谋的一部分吗?

朋友们,小心,不要走近我,

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同情。

●男人与女人的口角

沙漠里的某夜,

一个贫困的贝都因妇人

对她的丈夫如是说:

“人人都快乐、富足,

除了我们!我们没有面包,

没有调味料,没有盛水的器皿口

我们衣衫褴褛,没有毛毯可睡觉。

我们只好幻想满月是个饼,

来望梅止渴。连乞丐

也把我们当笑话。

阿拉伯的男人本应都是慷慨的战士,

但看你这副德性!有客人到来,

我们可能要趁他睡著时偷他的破衣服,

究竟谁令你沦落到

如斯田地?我们连一把扁豆也拿不出来!

十年来一事无成,这就是我们的写照!

她继续喋喋不休。

若果神是富足的,我们一定是信错了一个骗子。

引领我们的究竟是谁啊?那个假货,

永远都托词明天,说只要灵光一闪,你就会得到

一切的财富,嘿明天。

如众所知,这个从来没有实现。

不过我猜想,这偶然也会发生一两次。有时

骗子的追随者也会交上好运。不过我真想知道,

究竟为什麽我们要活得如此清苦。”

丈夫终于答嘴了:

“你还要为铜臭而

抱怨多久呢?生命的湍流已经过去了。那些

短暂的事情又何必担心呢?看看其他动物怎样生活啊!

鸽子在枝头上赞颂,

夜莺嘹亮地讴歌,

小至蚁虫,大至大象,所有的生物都信赖

上主的赐予。

你的苦难原是信差,

留心听它们,甘之如饴。

黑暗的长夜已将尽。

你以前曾经年轻,又感到满足,

现在却为了钱,而惶惶终日。

你本是财宝,本是美好的葡萄。

如今你只是个烂果。你原应愈变愈甜美,不意你却变坏。

你是我妻子,应该和我一样。

就像一双靴子,如果一只太紧,

就一双都没有用。

又如两扇门,不对称的话又有何用?

狮子又怎会和狼做夫妻。”

这个贫困而快乐的丈夫,就这样子

指责他妻子,直到天晓。

他妻子反唇相讥:

“不要再说

你的地位如何尊贵,看看现实呀!

全然枉顾现实还自骄自傲是最要不得的。

就像身处寒冷的下雪天,

而你的衣衫又湿透!

这真教人受不了!

不要叫我做妻子,你这个骗子。

你只配和野狗争骨头。

你根本不是你装出的那样安贫乐道!

你是蛇,同时又是弄蛇人,

你不自知而已。

你用金钱来引诱蛇,

而蛇也在引诱你。

你满口真主,令我提起那个字,

也要感到罪咎,小心啊!

那个字会荼毒你,若你要以此来

支配我。”

被她沙哑的谩骂声

笼罩著,做丈夫的反驳:

“笨女人,

我的困顿正是我最深的喜悦,

这种清淡的生活是诚实和美善的。

这样子我们就无所隐藏。

说我骄傲又贪婪,

说我是弄蛇人同时又是蛇,

其实你才当之无愧。

你在愤怒和希冀的当儿,

才把我错看成那样。

我对这世界一无所求。

你像小孩,自己在团团转,

转多了还以为房子在转。

你的眼看错了,只要耐心一点,

在真主之光的引导下,

你自会看到我们的生活充满喜悦。”

别扭还在闹

竟日不辍,还没有休。

整晚所说的都是恶毒的语言,

揭我最见不得人的疮疤。一切的关键

在于你还爱不爱我。

悠悠长夜将会过去,

然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一个空心蒜头

你错失了整个果园,

只为了无名树上一个小小的无花果。

你见不了那个美女,

只为了你要和一个干扁的老太婆调笑。

看著她这样耽搁你,我就想哭。

满口酸臭的,有一百只爪,

头颅贴在屋顶上向你笼罩,

味同嚼腊的果,层层叠叠,空心的

像乾烂的蒜头。

你为她衣带渐宽

纵然她身上全无养分。

死亡会睁开你的眼,

让你看清她那

像黑蜥蜴背甲的真面目。

我言尽于此。

静静地躺下

归向你真心之所喜。

●潜水夫的服装

你现在正坐在我们身旁,但你又正在

黎明的田间漫步。当你决定跟我们一起狩猎的时候,

你自己就变成了猎物。

你处身自己的躯体,正如树木生长在地上一般牢固。

可是你又是风,你是躺在沙滩上

潜水夫的空衣服。你又是鱼。

海洋里无数明明灭灭的沙矶,

像翅膀展开时

看到的脉理。

你隐藏的真我是那脉理的血,

是那琵琶的弦,谱出海洋的乐章。

并非伤感的海岸,而是无岸之音。

●我最坏的习惯

我最坏的习惯是我厌极了冬季。

我根本在折磨我身边的人。

若然你不在,什麽都不生长。

我结结巴巴,所要说的,

如何驱除坏水?把它送到河流。

如何驱除坏习惯?把我送回你身边。

凝望你所爱的朋友,能望多久就多久,

不论他正离你而去

还是将快回来。

●勿让惶恐把你的喉头收紧

日以继夜,努力呼吸,

在死神阖起你嘴巴以前。

●糖的溶剂

糖的溶剂,溶解我吧,

若这是适当的时候。

请轻柔地进行,用手轻触,或用一个眼神。

我每天黎明都在等待,因为这样的事情

以前也是在黎明时分发生。

又或请突然地进行,像处决人犯一样。

不如此,我又怎能馀裕地面对死神呢?

你活得像行尸走肉。

你悲伤,而我好像愈变愈轻。

全都打结。

你用你的胳膊把我推开,

但这种推开正是一种拉近。

●苍白的日光,

苍白的城墙。

爱离我远去,

日光更迭。

我需要神的恩赐,

比我从前想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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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甘蔗也是芦苇类植物的一种,其茎可制作芦笛。(中译者注)

春之晕眩:伫立在朝气勃勃的气息中 

Spring Glddlness 

关于春之晕眩 

唯一与春天合拍的存在方式,看来就只有狂喜,任何其他的方式都与这个宜于灵魂生长的季节不搭调。歌声、轻盈的静谧、活泼的对话流淌在各种植物之间。在波斯和土耳其,春天是一个极度烂漫的季节,天、地与舒展于其间的万物,全都销融在强烈如酒的春意中。在这些福地,与其说春天是一个可以用来比喻丰满的意象,不如说春天就是丰满本身。而对神秘主义者来说,内心世界就是一个涵盖宇宙万有的春。 

●春天 

再一次,紫萝兰向百合哈腰鞠躬: 

再一次,玫瑰脱下她的晚礼服! 

这绿油油,从另一世界 

步履踉跄地走来。 

再一次,在山顶附近, 

白头翁绽放出甜美的容颜。 

风信子向茉莉问安: 

“愿平安与你同在。” 

“我也愿你平安,老朋友! 

请与我一起在草地上散步。” 

再一次,苏菲派的徒众漫山遍野。 

花蕾羞人答答,但风却出其不意地 

揭开她的面纱说:“嘿,老友!” 

这里的朋友,就像水之于溪, 

莲之于水。 

水仙向紫藤眨眼说: 

“你说什麽时候就什麽时候。” 

丁香对柳树说:“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寄托者。” 

柳树回答说:“欢迎你把我身上的孔洞视为自己的家!” 

苹果问橘子:“橘子,为什麽你要皱眉?” 

“为了不让那些想伤害我的人 

看出我的美。” 

斑鸠飞来并问:“在哪里, 

朋友在哪里?” 

夜莺用肩膀指一指 

玫瑰。 

再一次,春之季节又来了, 

生之泉源在万物下方涌出。 

天色已晚,许多该谈的话还来不及谈。 

没关系,今夜来不及, 

还有明天。 

●乐音处处的所在 

不用担心这些乐音无可收藏! 

即使我们一件乐器坏掉, 

也不必介怀。 

我们所堕入的, 

是个乐音处处的所在。 

即使全世界的竖琴尽皆焚毁, 

仍然会有隐藏著的乐器在弹奏。 

就好比腊烛虽然熄灭, 

但我们手上仍有燧石和火种。 

歌唱的艺术是海涛的舒卷。 

那优雅的舒卷 

力量来自 

隐藏在海底某处的一颗珍珠。 

诗歌像浪花一样 

沿著岸边卷起! 

它们源出于一个 

我们看不见的 

缓慢而有力的根源。 

现在停止说话。 

打开你胸脯中央的窗户, 

一任精神腾飞而出。 

●大车 

当我看到你的容颜,石头开始旋转。 

你显现;所有书本的学问变得虚浮。 

我失去了依恃。 

水变为了珍珠色。 

火渐熄灭,失去破坏力。 

在你的显现中,我不再向往 

我过去自以为向往的东西: 

那三盏小小的挂灯。 

在你的容颜中,古代的手卷, 

像一面锈迹斑驳的镜。 

你呼吸;新的形相显现了, 

而一种欲望的音乐,像春天一样广被的音乐, 

开始慢慢移动, 

尤如一台大车。 

开慢一点。 

我们走在旁边的,有一些 

可是跛脚的呢! 

●今天,就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样 

我们带著空虚与恐惧醒来。 

不要打开书房的门, 

不要阅读。拿一件乐器来弹奏吧。 

●让我们所爱的美成为我们所做的事情 

有千百种下跪俯吻大地的方式。 

●有一片田野,它位于 

是非对错的界域之外。 

我在那里等你。 

当灵魂躺卧在那片青草地上时, 

世界的丰盛,远超出能言的范围。 

观念、言语,甚至像“你我”这样的语句, 

都变得毫无意义可言。 

●破晓的微风有秘密要告诉你 

不要回去睡觉。 

你必须开口要求你真正渴望得到的东西。 

不要回去睡觉。 

人们在两个世界接壤的那道门槛 

穿过来穿过去。 

那门是圆的,而且开著。 

不要回去睡觉。 

●我渴望吻你。 

“要吻我,你得付出生命作代价。” 

我的爱意奔向我的生命,说道: 

“多划得来,让我们把那吻买下来吧。” 

●白昼,我们的灵魂与你 

一起共舞。 

当我向你耳语这一刻, 

你看得见他们吗? 

●他们试著分别,你是属精神的,还是属肉欲的。 

他们很好奇所罗门王和他的妻妾。 

在世界的躯体中, 

他们说,有著一个灵魂, 

那个灵魂就是你。 

不过,你我总是在彼此之中,这一点, 

倒是从来没人想到过。 

●在春天的时候,到果园去一游吧。 

在石榴花丛中那里有光,有酒,有石榴花。 

你不来的话,这一切都了无意义。 

你来了的话,这一切也会变得了无意义。 

●春天是基督 

每个人都吃饱和睡著了口屋子变得空荡荡。 

我们走入花园,让苹果与桃子碰面, 

帮玫瑰与茉莉捎口信。 

春天是基督, 

从裹尸布中唤起殉难的植物。 

它们感激地张大嘴巴,渴望被亲吻。 

玫瑰和郁金香散发的红光显示出 

它们内里有一盏灯。 

一片叶子在颤抖。 

我也在如丝绸的风中颤抖。 

香炉被煽旺成烈焰。 

风是圣灵。 

群树是玛利亚。 

看看丈夫和妻子,怎样用双手玩著微妙的游戏。 

自亚丁湾的云朵,如婚姻的风俗一般 

投向这对恋人。 

约瑟衣服的气味吹送到雅各的鼻孔。 

发自叶门的笑声传到了麦加的穆罕默德耳中。 

我们天南地北地谈这道那。除却这些多出来的时刻, 

别无安顿休息的时光。 

●展开你自己的神话 

谁会起早,去弄清楚晨曦初现于什麽时刻? 

谁会发现,我们在这里困惑地团团转如原子? 

谁会带著口渴,去到泉边,看到映照泉水上的月影? 

谁会像又老又瞎的雅各那样,嗅著自已失踪儿子的衣衫, 

最后又得以复明? 

谁会被遗弃在篮子里漂浮,长大后却成为先知? 

谁会像摩西,在火中看到不可逼视的光明? 

耶稣躲入屋内逃避敌人,却发现了一扇 

通向另一世界的门。 

所罗门切开鱼腹,在里面找到了一枚金指环。 

欧麦尔①怒气冲冲入屋要杀先知, 

却带著先知的祝福离开。 

追猎一头鹿可以把你引向意想不到的地方! 

贝壳打开蚌壳吞饮一滴水, 

没想到那会化为珍珠。 

一个流浪汉在一个废墟晃荡, 

不意发现了宝藏。 

不过不要单单满足于听别人的故事, 

不要单单满足于知道 

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展开你自己的神话, 

让每个人都明白经上这句话的意义: 

我们打开了你。 

举步走向夏姆斯吧。你的双腿会变得疲倦而沈重。 

不过,到了一定的时刻, 

你背上就会生出一对翅膀, 

将你轻轻举起。 

●不在曰历上的一天 

这是春天,万物欣欣向荣, 

即使是那棵高大的柏树亦不例外。 

我们绝不能离开这地方。 

我们在杯缘分享这句话: 

我们的生命不属于我们自己。 

我们啜饮美酒,但不是透过唇。 

我们睡觉,但不在床上。 

让杯子擦过你的前额。 

今天是在生与死之外的一天。 

弃绝其他人的想望, 

这样你就会得到安全。 

“哪里?哪里我可以得到安全?”你问。 

今天不是问问题的一天, 

不是在日历上的一天。 

今天是自觉的一天。 

今天是爱者,是面包,是温柔, 

是显现:超出能言之外的显现。 

思想从文字取得表现形式, 

但今天的日光, 

却超出思考与想像力之外。 

它俩都很渴, 

但这样,水面才得以保持平静如镜。 

它们口乾舌裂、精疲力竭。 

这首诗馀下的部分太晦涩了, 

难望它俩能卒读。 

●舞曲 

能听到舞曲的笛音 

从大路上传来, 

是件多幸运的事情啊。 

桌子就摆设在庭园之中。 

今夜,我们会饮尽这里所有的酒, 

因为现在是春天。 

我们是横过海洋天际的云, 

或者是,被点燃的海洋里的 

斑斑点点。 

当我讲著这没头没脑的话时, 

我知道我是醉了。 

你想看看那掉了半边的月亮吗? 

●我舌头的形状 

在我里面的镜子映现出…… 

我没法告诉你,但我自己不会不知道! 

我跑出我的身体,我跑出我的灵魂。 

我不属于任何地方。 

我不是活著的! 

你嗅到朽坏的味道了吗? 

看这个摆在托钵僧袍服上的葫芦瓜: 

我看起来像任何你见过的人吗? 

葫芦瓜内充满汁液, 

即使倒转过来,也一滴不漏。 

不过要是汁液掉落,它们就会掉落成神, 

掉落成粒粒珍珠。 

我化成了一片覆盖大海的云, 

收集水露。 

当夏姆斯(太阳)出现, 

我就会化为雨。 

一两天后,百合吐蕊, 

那是我舌头的形状。 

●小草 

同一阵风 

拔起了树, 

却让小草生辉。 

尊贵的风 

怜爱小草的柔弱。 

千万不要为强壮而自矜。 

斧斤从不担心树枝有多粗。 

再粗的树枝也会被它研成片片, 

但它却不伤害树叶。 

火焰从不考虑柴堆有多高。 

屠夫从不会走入羊群。 

何者才是实相的本型? 

是柔弱。实相将天空像茶杯一样 

倒转过来 

盖在我们头上旋转。 

是谁在掌天空的轮舵?是宇宙的智慧。 

身体的动作来自精神, 

有如水车之依溪水转动。 

吸入呼出皆来自精神, 

时而愤怒,时而平和。 

风是破坏者,也是保护者。 

那个完全顺服的谢赫②说: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祂是涵养万有的海洋。 

●跟小孩玩耍的谢赫(导师) 

一个青年四处打听: 

“我要找个智者。我有难题待解。” 

旁人回答说:“在这镇上,没有比那边那个 

跟小孩们一起玩骑木马游戏的谢赫 

更睿智的人。 

他清晰锐利、目光如炬,并像夜空一样 

广大庄严。但他却用孩子的游戏来隐藏这一切。” 

青年走近孩子堆,向谢赫问道: 

“把自己装作小孩的先生,请你 

为我解开一个秘密。” 

“走开,这不是谈秘密的日子。” 

“求求你。只花你一分钟。你继续待在木马上无妨。” 

“有话快说。这是匹野马,我可不敢保证它不会踢到你 

的头。” 

青年觉得自己无法在这种疯狂的气氛中 

问严肃的问题,便打趣说: 

“我想结婚。在这街上, 

有适合我的对象吗?” 

“世上有三类女人。其中两类会为灵魂带来忧伤, 

另一类则是灵魂的宝藏。 

第一类,如果娶她,她会全部属于你。 

第二类,如果娶她,她只有一半属于你。 

第三类,如果娶她,她一点也不属于你。 

好吧,赶快走开吧, 

趁这马踢到你的头以前。” 

谢赫骑著木马,在小孩中间驰来骋去。 

青年喊道:“请告诉我那三类女人 

是什麽样的女人!” 

骑木马的谢赫又趋近了青年。 

“第一类是初婚的处女, 

她全部属于你。她会让你感觉幸福与自由。 

第二类是没小孩的寡妇,她有一半会属于你。 

第三类完全不属于你的,则是带著小孩的寡妇。” 

谢赫呐喊著,把木马骑回了小孩堆中。 

“请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大师!” 

谢赫正在绕圈圈。什麽问题?快点!” 

“你为什麽要隐藏你的智慧?” 

“这里的人把什麽事都往我身上搁。他们希望我 

为他们做判断,仲裁事情,解读一切的文典。 

但我所拥有的智慧却不愿意为他人作嫁。 

它希望愉悦自己。我要自己种植甘蔗, 

自己享受甘蔗的甜美。” 

习来的知识 

则与此迥异。饱学之士担心的 

是自己能不能取悦于听众。 

那是一颗名利之饵。 

这样的知识,渴求听众。 

有听众的时候,它精力充沛; 

没听众的时候,它垂头丧气。 

唯一真正的听众是真主。 

静静细嚼真主那甜如甘蔗的爱吧, 

并让自已长保赤子之心。 

如此,你的脸庞将绽放出嫣红之光, 

像那盛开的紫荆花。 

●任由陷于恋爱中的人放浪形骸罢。 

清醒的人老爱杞人忧天。 

任由陷于恋爱中的人放浪形骸罢。 

●日日夜夜,音乐, 

一首宁静、明亮的 

芦笛之歌。要是 

它消褪,我们也会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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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参考第十章注释②。(中译者注) 

②参见“关于鲁米”注释④。(中译者注)

夜气:虚空与静默 

Emptiness and silence 

关于静默 

波斯诗人通常都会在诗未署上自己的名字,但鲁米却喜欢署上他朋友夏姆斯的名字或以“克木舒”(意为“静默”)一词作结。那是因为他认为,夏姆斯或静默才是其诗歌的真正作者。鲁米对语言本身的兴趣不大,让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语言的根源。他经常询问胡珊:“谁作了这首曲?”有时,他会把诗稿交给没有谋面的芦笛手吹奏,并表示:“让他来完成这首诗吧。”鲁米认为文字的重要性不在文字本身,而在它可以充当一个引起共鸣的共鸣器。鲁米有一整套以芦笛为喻的语言理论。我们的所有言说,正如同芦笛所奏出的每个音符,都蕴含著对芦苇塘的思念。要不是我们是虚无的、中空的,要不是我们被分隔于根源之外,语言和音乐俱不可能存在。所有的语言都寄托著思乡之念。鲁米常常纳闷:为什麽就没有一首乐曲,是用来赞颂那些乐器匠人的呢?要不是拜他们的技艺所赐,一节平白无奇的芦苇茎又怎麽会变成芦笛,变成有九个孔的人类化身呢! 

●芦笛之歌 

请倾听芦苇所诉说的故事, 

一个关于被拆散的故事。 

“自从有人把我硬生生从芦塘砍下, 

我就有了一副悲哀的嗓子。 

任何曾被迫与爱人分离的人, 

都会了解我的哀怨。 

任何曾被迫和根源分离的人, 

莫不企盼著归根。 

每个聚会, 

宾客都爱与我为友, 

但他们很少听得出 

隐藏在我音符里的秘密。 

躯体从灵魂流出, 

灵魂从躯体中升起:这混合 

无所遁形。但那并未使我们 

得见灵魂。 

芦笛是火,不是风。 

成为那虚空吧。” 

听爱的火舌纠结在芦笛的音符里, 

如困惑融入醇酒。 

芦苇是伤口和药膏的组合, 

亲密和渴望亲密 

是同一首歌。 

毁灭性的屈服,与优美的爱情 

同在。 

谁单独听到芦笛之歌, 

都会不知所云。 

舌头有位顾客:耳朵。 

甘蔗笛有此妙用,是因为 

它能制造糖于芦塘。 

它奏出的乐音 

是要给所有人听的。 

被欲望填满的日子, 

让它们去吧,无需烦忧。 

停在你原处, 

停在一个纯净、空灵的音符里。 

凡口渴的人都得到了满足, 

唯独那些鱼,那些神秘主义者例外。 

它们悠游于无边的恩典之海里, 

却仍不断地渴望著它! 

没有一个住在里面的人, 

不是日日夜夜蒙受滋养。 

但若有人不愿聆听芦苇之歌, 

那你最好还是 

道声再见,安静离开。 

●口渴的鱼 

我尚未厌倦于你,因此, 

别厌倦于怜悯我! 

所有止渴的容器 

水壶、水桶 

必定开始厌倦于我了。 

我体内有一尾口渴的鱼, 

它有著 

永不餍足的口渴! 

指引我通往大海的路吧! 

把这些充数的、吝啬的容器 

通通打碎。 

把这些这些绮想和忧伤也 

通通打碎。 

且让我的房子浸泡在 

昨夜村外涨起的潮水里, 

那藏在我胸口中央的潮水里。 

约瑟像月亮般跌入我的井里。 

我期盼的丰收全被冲走了。 

但不打紧。 

一把火自我的墓碑窜起。 

我不稀罕学识、尊严或尊重。 

我只稀罕这乐曲、这黎明 

和你贴在我脸颊上温热的脸颊。 

悲伤的行伍慢慢聚集, 

但我不打算和他们同行。 

每次写完一首诗 

结果都一样: 

无边的寂静向我袭来, 

令我狐疑,我搬弄语言何为。 

●我的话尽意了吗? 

世界的一部分怎离开得了世界? 

湿气怎离开得了水? 

别试著 

以火灭火! 

别试著 

以鲜血清洗伤口! 

你跑得愈快, 

你的影子跟得愈紧。 

有时,它还会跑在你的前头呢! 

只有日正当中的太阳, 

才能让它退减。 

但你可知道,你那影子一直都在服侍著你呢! 

加害你的,也必保护你。 

黑暗就是你的蜡烛。 

你的边界,就是你追寻的起点。 

个中的道理,我可以解释。 

但我只怕,我的解释, 

会打碎覆盖著你心脏的那个玻璃罩子; 

它打破后就不可能复原。 

你必须同时拥有影子和光源。 

把你的头放在敬畏之树下。 

当你从那棵树回来,你的毛羽与翅膀将变得丰满。 

请像鸽子一样安静, 

别张嘴,连咕咕声也不要发一下。 

当青蛙跳进水里,蛇就逮他不到。 

当青蛙爬上陆地,咽咽号叫,蛇就会闻声而至。 

即便青蛙学会假装嘶嘶吐信, 

蛇仍然可以发现破绽。 

但如果青蛙能保持完全缄默, 

那麽,蛇就会乖乖地回洞里睡觉, 

而青蛙也就能安抵它的大麦。 

灵魂无声无息地栖息在大麦里。 

大麦的种子就是这样: 

当你把它丢到土里, 

它就会萌芽生长。 

我的这些话尽意了吗? 

还是,我还得从中挤出更多的汁液来才行? 

我是谁,我的朋友? 

●世界由我们对虚空的爱所创造 

讴歌那把我们的存在架空的虚空吧。 

存在原是为我们对虚空的爱而设, 

但不知怎的,虚空一来, 

存在就掉头而去了。 

为此讴歌吧,一次再一次! 

几年来,我努力将自己的存在从虚无中抽出。 

但突然,手一松, 

我放弃了这工作。 

无我,无存有,无惊恐, 

无希望,无堆积如山的欲望。 

高山变成了一根稻草, 

一吹,就被吹进了虚空。 

存在、处空、高山、稻草: 

这些我喜欢一提再提的字眼开始丧失意义。 

它们像垃圾一样,被横扫 

出了窗户,掉落在屋顶的斜面。 

●静 

死亡吧,以便进入新生的爱中。 

你的路在另一边豁然开朗。 

转为长空。 

用斧头砍向牢房的墙壁吧。 

逃。 

走出去,像个焕然一新的人。 

立刻动手。 

你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了, 

滑到边缘吧。死吧, 

静静地。安静是 

死亡最明确无疑的表徵。 

你的前世从寂静中疯狂的逃离, 

无言的满月 

这时出来了。 

●方熄的烛火 

腊烛存在是为了全然地燃烧。 

熄灭那一刻, 

它的影子不复存在。 

它不过是光的嘴舌, 

述说著一处安全的所在。 

看看这方熄灭的腊烛残蒂, 

它就像是某个 

从善与恶、荣与辱的对立中 

安全逃出的人。 

●手艺和虚空 

为能一展所长,每个工匠 

莫不致力寻找不在之物。 

建筑工寻找朽洞, 

以便镶嵌屋顶。 

汲水工提的工具, 

是空的桶子。木匠 

会在缺门的屋前驻足。 

工匠莫不在寻找虚空,由此可见, 

你根本不须回避它。它包含著 

你需要的东西。 

亲爱的灵魂,如果你不是与你内在的巨大虚空为友, 

何以你又要不断地将你的网 

撒向它,并且静静地等待? 

这无形的大海赐予你如此巨大的丰盛, 

你竟然还称它为“死亡” 

真主默许一些神奇的倒错发生, 

所以,你才会 

误把蝎子洞 

当成渴望的对象, 

又把美妙的事物, 

看成毒蛇麋集的险地。 

你对死亡和虚空的恐惧 

多麽奇怪, 

你对欲望的执念 

何其诡异! 

亲爱的朋友,听过我的忠告以后, 

现在也请来听听 

阿塔尔①就同一主题 

所述说的故事: 

马哈茂德王收养了一个印度男孩为义子, 

给他教育,给他皇族的恩宠。 

其后,又封他为摄政王,让他得以 

高坐在自己身旁的黄金座上。 

一天,马哈茂德王见他义子在饮泣, 

到大惑不解。 

“你为什麽哀哭?你是帝王的 

夥伴!整个王国展罗 

在你眼前,如听命于你的群星。” 

青年回道:“我想起 

我的父母,以及他们 

从前如何以你之名吓唬我! 

『喔喔,他要前去马哈茂德王的宫廷呢, 

没有比那里更可怕的地方了!』 

要是他们看到我住的龙楼凤阁, 

不知会作何感想!” 

由此可见,害怕改变是件多傻的事。 

你就是那印度男孩。而马哈茂德王就是 

虚空,也就是灵魂的财富。 

父母是你对血缘和欲望 

的执著。 

别听你父母说的话! 

他们看似在保护你, 

实则是在囚禁你。 

他们是你最顽强的敌人。 

他们使你害怕生活在虚空中。 

有一天,你将因回想起你父母的误判, 

而在宫廷里喜极而泣。 

要知道,你的身体虽然滋养你的灵魂, 

助它成长,但到头来却又 

给它错误的建议。 

这个身体,最终会变成太平岁月的 

锁子甲胄背心: 

夏天太热,冬天太冷。 

但驱体的欲望,从另一方面来看, 

像个阴睛不定的夥伴,你必须 

耐心以待。这种耐心会为你带来裨益。 

它能扩大你的爱心, 

让你感受平和。 

玫瑰因有耐心与刺为伴, 

才得以保有芬芳。 

没有为公驼喂奶的耐心, 

它又怎麽活得到第三年? 

耐心也正是先知向我们展示的美德。 

衬衫之所以美, 

在于它包含著缝制者的耐心。 

友谊和忠诚 

也以耐心作为连结的力量。 

如果你自感孤独和卑贱,那表示, 

你还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和与神揉合的人为伍, 

并且说: 

“任何来去不定,起落无常者, 

非吾所锺爱。” 

与先知的创造者看齐, 

否则,你将像商旅的营火般, 

在路边孤独地倏忽 

燃成死灰。 

●虚空 

且观照真主的行为 

与我们的行为 

有何不同。 

我们常问:“为什麽你这麽做?” 

或“为什麽我这麽做?” 

我们确是行为者,但我们的每个行为, 

皆出自真主的创造。 

我们经常回顾生命中的 

大小事件,并加以分析。 

但还有另一种分析方式, 

有别于我们平日所运用者。 

那是一种回顾与前瞻同时进行的方式, 

一种非理性所能理解的灵视。 

只有神能完全明白一个行为的意义。 

撒旦指责神:“我的堕落是你的造物。” 

而亚当却向神俯首悔罪:“是我们自己作孽。” 

神问亚当:“既然万事都在我的预知中, 

你为何不以此为自己辩解?” 

亚当回道:“因我敬畏, 

而且我想当个虔诚的人。” 

行事尊重的人,会得到尊重。 

带来甜点的人,会得到杏仁蛋糕的招待。 

好女人会和好男人互相牵引。 

善待你的朋友, 

或恶待他, 

看看后果会怎样! 

爱,请你举个实例, 

澄清这个谜团: 

我们的每个行为,如何能同时兼具 

自由和被驱使两种性质? 

你一只手因瘫痪而打摆, 

另一只则因你掌掴别人而抖颤。 

两种抖动都来自神, 

但你却会为其一感到歉疚。 

经上说:“不论你往何处, 

祂都在你左右。”但我何曾离开过! 

无知是神的牢狱。 

智慧是神的殿堂。 

我们沈睡在神的无意识中。 

我们苏醒在神张开的臂膀中。 

我们的哭,是神的雨。 

我们的笑,是神的闪电。 

战争与和平, 

两者都在神的掌控中。 

那麽,我们是谁? 

这纠结万端的世界, 

难道不就是 

以安拉为起点的一条单一直线吗? 

我们是谁? 

是无。 

是空。 

●当你离开我,与众人为伍, 

你将孑然一身。 

当你远离众人,靠近我, 

你将与众人为伍。 

与其被众人所束缚, 

不如成为众人。 

当你成为多,你就是无。 

是空。 

●旗子 

我以前希望有人来买我的话语, 

但现在我倒希望有人将我从我的话语中买走。 

我曾构作无数动人而深邃的意象, 

如今,我已厌倦这工作。 

突然一个没有形象的意象翩然降临, 

我就放手了。 

另外找个人来看店吧。 

我已离开塑造意象的行业了。 

终于,我体会到 

疯子的自由。 

一个不请自来的意象叩门,我尖叫: 

“滚开!”它立刻冰消瓦解。 

只剩下爱。 

只剩下旗子的基座和风。 

没有旗子。 

●粮袋 

一天,一位苏菲②看到一口空粮袋挂在钉子上。 

他开始扭动身体,撕扯自己的衣服,并喊道: 

这是为不需要粮食者准备的粮食! 

是饥者的解药! 

他的情绪继续升高,其他人陆续加入, 

在爱之火中呐喊和呢。 

一个闲人从旁经过,随口说道:“这不过是个空袋子。” 

苏菲说:“走开,你要的不是我们要的。 

你不是一个爱者。” 

爱者的食粮,是爱, 

不是面包。没有任何爱者 

爱的是实际的存在物。 

爱者和实际的存在无涉。 

他们没有资本,净收利息。 

他们没有翅膀,却能飞遍世界; 

他们没有手,却能在田野中捡拾马球。 

那托钵僧③化到现实的讪笑, 

如今他摇晃著灵视的竹篮。 

爱者在乌有之乡扎营。 

他们与鸟有之乡同其颜色。 

襁褓中的婴儿不懂烤肉的味道。 

对灵魂而言,无味就是美味。 

尼罗河在埃及人眼中红似血, 

在以色列人眼中清似水。 

某个人的高速路,可能是另一人的灾难。 

●夜气 

一位老人躺在病榻,交待 

财产在三个儿子间该如何分配。 

他已为三个儿子付出所有心力。 

现在,他们像柏树般围立在他身旁,安静而坚强。 

他交代镇上的法官: 

“他们之中谁最懒惰, 

就把所有遗产给谁。” 

说完这个,他就去了。法官转向三个儿子: 

“你们必须陈述你们的懒, 

让我可做判断。” 

若论懒,神秘主义者无疑是专家。 

他们从未播种耕耘,却源源不断地收成。 

神已帮他们把一切做好! 

“来吧,说说你们怎麽个懒法。” 

每个发自口中的字词,都是一部内在自我之书的封面。 

一片抖动的窗帘, 

可以透露出数百个太阳爆炸的秘密。 

即使是极微不足道乃至错误的说话, 

仍可让聆听者听出端倪。 

闻闻 

一阵从花园吹来的微风,跟一阵 

从垃圾堆吹来的微风,味道 

可有不同; 

听听 

狐狸和狮子的声音 

一不一样! 

倾听某人说话,就像打开一只锅盖 

你将得知晚餐的内容。 

买陶罐之前,顾客敲它一敲, 

就知道有无裂隙。 

老大告诉法官: 

“我能从声音辨人; 

如果对方一语不发, 

我会静候三天,然后, 

我就能以直觉判定他的为人。” 

老二说:“他说话,我就能认识他为人; 

如果他不说话,我就逗他说话。” 

“如果他识破你的技俩呢?”法官问。 

这使我想起有个母亲,教她孩子: 

“当你在夜晚走过坟场, 

碰到鬼魂,你朝他跑过去, 

他就会跑开。” 

但孩子却反问妈妈: 

“要是鬼魂的妈妈也这样教他怎麽办? 

鬼魂也有妈妈呀。” 

老二无话可答。 

法官接著问老三: 

“如果有个人硬是不吐一字, 

你会用什麽方法探知他的性情?” 

“我会静静地坐在他面前, 

立起一把耐心做成的梯子。 

若有任一种 

发自喜悦或悲凄深处的语言自我胸口涌起, 

我将得知,他的灵魂深邃而明亮, 

一如在叶门上空画过的老人星。 

于是,一旦我开口,一串坚实有力的话语 

就会滔滔而来。 

我从我说话的内容和方式了解他, 

因为我们之间开著 

一扇窗户,交流著我俩存在的夜气。” 

显然地,老三是 

兄弟中最懒的一个。他嬴了。 

●气息 

我不是基督教徒,不是犹太教徒,不是回教徒, 

不是印度教徒,不是佛教徒,不是苏菲派的信徒。 

我不属于任何宗教或文化体系。 

我既非来自东方,亦非来自西方。 

我既非来自海洋,亦非出自大地。 

我非自然,非空灵,非由任何元素组成。 

我既非此世界之一物,亦非被世界之一物。 

我非亚当夏娃之后裔,也无任何起源的故事可说。 

我身处的是乌有之乡, 

留下的是乌有之迹。 

我既非灵魂,亦非肉体。 

我属于被我爱的人,我看过 

两个世界合而为一。 

这个合一的世界向吸著气的人类呼唤而且洞悉 

最初,最终,外在,内在。 

声音和影像之间有一条通道, 

资讯在其中流动。 

在自律的沈默中,它开启; 

在游谈无根的对话中,它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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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参见“关于鲁米”注释③。 

②苏菲派的导师或徒众,皆可称为苏菲。(中译者注) 

③原指自甘贫贱,沿门托钵的苏菲派僧侣,后泛指所有苏菲派僧众,而不管其有否沿门托钵。(中译者注)

困惑:我有五事相告 

Bewilderment 

关于困惑 

在自我消解①的周边,似乎存在著一个甜美的混沌领域。身处其中的人,能感受到自己同时存在于不同的地方,说著不同的话题。这些话语朦胧、易碎,而且近乎空白。一种深邃的无知让一切寻常、镇静的行为显得不正常! 

鲁米的诗不像一片精心修剪的波斯小花园,而像——诚如学者史梅尔所言——幅土库曼风格的画作,其中充满奇花异树、不连贯的情节、精灵和会说话的动物。 

●我有五事相告 

醒转过来的情人直对著他的爱人说: 

“你是我心绪围绕的长空, 

是爱中之爱,是我复活之地。 

且让这扇窗当你的耳吧。 

只因渴望你倾听的静默 

和令人精神一振的笑靥, 

我失去过知觉不只一次。 

你的专注钜细靡遗, 

包括我的多疑。 

你明知我的硬币是赝品, 

但仍欣然接受 

我的厚颜和虚饰! 

我有五事相告, 

每件事情相对于手上的一根指头。 

第一,当我离开了你, 

这世界就不复存在, 

也不会有其他世界存在。 

第二,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寻索的 

始终是你。 

第三,我何苦学会数到三? 

第四,我的麦田正在燃烧。 

第五,这根指头代表拉比亚②, 

换言之是代表另一人。 

但有什麽分别呢? 

我说的这些,是话,还是泪? 

悲泣也可以是一种演说吗? 

我该做什么好,我的爱?” 

他如是说著,周遭的人 

开始随著他大喊,又跟著他狂笑。 

大家在爱者与被爱者的合一里,齐声默吟。 

这才是真正的宗教,其馀的 

不过是散落的脚镣手铐。 

这是奴役与自由的共舞。 

这是非存有。 

没有任何语汇或自然之物, 

足以阐明个中奥妙。 

我认得这些舞者。 

日日夜夜我哼唱他们的歌 

在这现象界的牢笼里。 

我的灵魂啊,别急著回答问题。 

找个朋友,然后隐藏起来。 

但没有可以永远隐藏的东西。 

爱的奥秘总不断 

从遮蔽中探出头来,喊道: 

“我在这儿!” 

●无助 

这就是你期待的奇迹徵兆: 

你竟夜哀哭,清晨醒来,犹喃喃自语; 

你想望落空,脖子瘦若纺捶; 

你付出一切,却没有回报; 

你牺牲了所有家当、睡眠、健康和脑力Z 

你经常如沈香木般身陷火堆,或 

如破败的盔甲与刀剑遭遇。 

当无助感成为习惯, 

便是徵兆。 

然而,你却来回奔跑, 

指望听到什麽不寻常的事件, 

并逼视 

每一个旅人的脸孔。 

“你为何像个疯子般盯著我看?” 

我有一个朋友不见了,请原谅我的无礼。 

这样的寻索不会徒劳。 

总有一天,一位骑士会抱住你。 

你因兴奋而昏厥,口中叽咕乱语。 

无知的人会说:“他是冒牌货。” 

他们如何得知? 

海水漫过搁浅的鱼,这海水 

就是我方才列举的 

徵兆。 

原谅我的离题。 

试问,在鹧鸪和乌鸦呜叫声中 

细数花园里有多少树叶的人, 

谁又是有条有理的呢? 

条理,有时候反而是 

一种荒谬。 

●萨拉丁的乞钵 

在这两千个自称“我”和“我们”的人之中, 

哪一个才是我? 

别阻止我追问下去! 

当我如此失控之时,你最好给我听好! 

别放置任何易碎之物挡我的路! 

我体内有个原型。 

它是一面镜子,你的镜子。 

你快乐,我也会快乐。 

你愁苦,我也会愁苦。 

我像绿茵地上柏树的影子, 

与柏树不可须臾离。 

我像玫瑰的影子, 

永远守在玫瑰近旁。 

一旦离开了你, 

我就会变为一片棘刺。 

每一秒钟,我饮自己的血酒一杯。 

每一瞬间,我将空杯掷向你的门。 

我伸出双臂,企盼你将我的胸膛撕开。 

慷慨的萨拉丁③在我胸前点燃一支腊烛。 

那我到底是谁? 

我是他空空如也的乞钵。 

●深夜,我独自晃荡在自我的小舟中 

极目不见陆地,没有一点光亮, 

云层厚积。我努力让自己 

浮在水面之上,没意识到我早已是 

水中之民。 

●日落有时看起来肖似日出。 

你能辨识出真爱的真面目吗? 

你在哭,你说你焚烧了你自己。 

但你可曾想过,谁不是烟雾缭绕? 

●成为融化的雪 

全然清醒地,毫无目的地,你来找我。 

有人在吗?我问。 

月亮,有个满月在你家里。 

我和朋友奔到街上。 

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的屋内传来: 

“我在这儿。”但我们没留心听。 

我们仰视天际。 

夜莺在庭园里啜泣如醉汉。 

斑鸠低声咕哝著:“就在那儿。就在那儿。” 

时值夜半,家家户户从床上爬起来, 

夺门而出,在街上狐疑:那夜贼是不是又回来了? 

真正的夜贼混在人群中高呼: 

“没错,那夜贼又回来了, 

他就藏匿在这人群中。” 

没人注意他说的话。 

“我永远与你同在。” 

这句话表示 

当你在寻索真主的时候, 

祂就存在于你张望的眼睛里, 

存在于你寻索祂的意念里。 

祂比你自己 

你根本不假外求。 

成为融化的雪吧。 

把你自己融洗掉。 

一朵白花在寂静中绽放。 

让你的舌成为那朵花。 

●易碎的小玻璃瓶 

我需要一张像天空一样宽广的嘴, 

一种如思念一样绵长的语言, 

才能道出一个完人④的本质。 

我内在那个易碎的玻璃瓶经常破。 

难怪我会发疯,而且每月 

随月亮一起消失三天。 

每个爱你的人 

都会在你消失不见的几天爱上你。 

我已找不到我故事的线头。 

我的大象又再一次在梦中漫游于印度斯坦。 

叙事的,诗意的,毁灭的,我的身体 

一种消溶,一次回归。 

朋友,为了试著述说你的故事, 

我已卷缩成一根头发。 

你愿意说说我的吗? 

我杜撰了那麽多罗曼史。 

如今,我觉得自己也是虚构的。 

告诉我! 

真相是,说话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是西奈山,而你是朝我这里走来的摩西。 

这首诗只是你话语的回音。 

一块土地不可能会说话,也不可能知道任何事! 

即使它能言,也极有限。 

身体是一件仪器,用以测量 

精神的天体。 

透过这星盘⑤来观测, 

让自己变得如海洋般浩瀚。 

为什麽说到这儿来了? 

这不是我的错。 

是你造成的。 

你是否认同我因爱引起的疯癫? 

回答“我认同” 

你将使用何种语言?阿拉伯语,波斯语, 

或者其他?再一次,我必须被绑起来。 

把你那蜷曲的发绳拿过来吧。 

现在我记起我的故事来了。 

一个完人注视著他的旧鞋和羊皮夹克。 

每天,他都会爬上小阁楼, 

看看他的工作鞋和磨旧了的外套⑥。 

这是他的智慧:一再用最初的泥土提醒自己, 

以免自己昏醉于自我和自傲。 

探望鞋子和夹克, 

是一种赞颂。 

真主从无中造物, 

作坊、材料 

都不存在。 

试著当一张空白的纸。 

试著当一方没有植物生长的土地; 

也许,将来会有些东西将在此蓬勃生长; 

也许,是一颗来自真主的种子。 

●我们在哪里? 

一只看不见的鸟飞过, 

投下了一闪即逝的影子。 

那是什麽?是你爱的影子 

的影子,却盛满了 

整个宇宙。 

有个人在沈睡, 

不过,他体内却有某物光亮如太阳, 

像华美的流苏。 

他在被褥下辗转反侧。 

任何意象都是谎言: 

一块晶莹的红石头尝起来是甜的。 

你亲吻一张美丽的嘴,一把钥匙 

插入你惊恐的锁孔。 

一句如出鞘利刃般的句子。 

一只母鸽寻找她的巢, 

不停地问:“在哪里,咕?在哪里,咕?”⑦ 

哪里是狮子伏躺的所在? 

哪里是男男女女哭泣的所在? 

哪里是病人可以渴望康复的所在? 

织布的梭子来回抽动,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边织边问:“我们在哪儿?嘛咕?嘛咕?”⑧ 

寻找中心,却遍寻不著, 

遂抽出一把长剑, 

挥向四方。 

●有一颗光的种子种在你里面。 

你必须用自己去灌溉它,否则它就会死亡。 

我被这个卷曲的力量绑住了!你的秀发! 

镇静和明理的人才是不正常! 

●你以为我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吗? 

我可有一刹那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麽, 

正如笔不会知道它正在写的是什麽字, 

或球不会猜到它的下一个落点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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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参见“关于鲁米”注释⑥。(中译者注) 

②拉比亚(Rabia,?-801),一位女苏菲,她主张人不应因恐惧或有所求而爱主,而应因主之美而爱主。后来的苏菲派诗人喜用情侣关系寓意人与主的关系,渊源于此。(英译者注) 

③萨拉丁,即金匠萨拉丁•查古布,继夏姆斯之后,鲁米生命中的另一位挚友。萨拉丁在一二三五年移居孔维,在此之前,他已像鲁米一样,是布汉鲁丁•马哈奎克的学生,据说,在夏姆斯出现以后,鲁米和夏姆斯经常在萨拉丁的店里或家里碰面。自夏姆斯失踪,萨拉丁成为了鲁米最好的朋友。萨拉丁虽然在很多方面都有别于夏姆斯,但他对鲁米的门人弟子来说,也是个头疼人物。他没有受过教育,几乎称得上是文盲。夏姆斯精熟《可兰经》,而萨拉丁却连《可兰经》的第一章也背得颠三倒四!尽管如此,鲁米仍视他为继夏姆斯之后自己的另一个指引者。 

他去年穿著红色的袍服出现,(指夏姆斯) 

今年穿著褐色的袍服出现。(指萨拉丁) 

据说,鲁米曾经在萨拉丁的打铁声中听出超凡入圣的乐音。现在有一些圣徒画还画著鲁米当时怎样把萨拉丁从他的店里拉到街上去跳旋转舞的情形。后来,鲁米的儿子苏丹•维拉特娶了萨拉丁的女儿为妻,两人的友谊益形紧密。鲁米在好些诗作的后面都署上萨拉丁的名字,以示敬慕之意。一二五八年,萨拉丁逝世,鲁米率领一队苏菲弟子,吹笛打鼓,载歌载舞穿行于孔雅街头,以庆祝一位伟大圣徒的超升。(英译者注) 

④完人(True Man):苏菲派把能完满理解教义、教法和真理的人称为完人(中译者注) 

⑤一种古代的天文观测仪器。(中译者注) 

⑥参见第十一章注释①。(中译者注) 

⑦咕(kU),鸽子的叫声,与波斯语中“哪里”一语同意。(中译者注) 

⑧嘛咕(Maku),织布梭子发出的声音,与波斯语中“我们在哪里”一语同音。(中译者注)

酒馆:谁带我来这里的,谁就得把我带回家 

The Tavern 

关于酒馆 

酒馆是个丰盛之所:这里不但有各式各样的美酒可以品尝,还有机智的辩论可以参与、引人入胜的故事可以聆听和发自灵魂的歌声可以欣赏。在酒馆里,人们像是被放在酒桶里发酵的葡萄,汁液从身上源源流出,互相浸润对方。这也是为什麽两个酩酊的人到后来会不辨彼此的原因。在酒馆这个亢奋迷离、欲望半隐半现的世界里,代名词是派不上用场的。 

不过,在酒馆里待上一段时间以后,一个临界点就会来到。这时,人会回忆起另一个所在、思念起自己的源头来,于是踏上归途之念油然而生。《可兰经》上说:“每个人都处于归途之中。”鲁米指出,酒馆是一个危险的所在,有时伪装是必需的,不过千万不要隐藏你的心。始终要保持心的开放。到了该离去的时候,灵魂就会吆喝著走出酒馆,步上大街,开始寻觅归途。 

凌晨四点,纳西努底恩①离开了酒馆,在城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游逛。一个巡警把他叫住,问道:“为什麽你三更半夜还在街上游荡?”纳西努底恩回答说:“先生,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话,好几小时以前就已经回家去了!” 

●谁用我的嘴巴说话 

我日念夜想: 

我来自何处,来此何为? 

我没有头绪。 

我的灵魂来自他处,这一点毫无疑问, 

既如此,我也打算终老于 

我从来之处。 

我的醉,始自某处另一家酒馆。 

回到那里, 

我将彻底酒醒。 

我是飞来自另一大陆的鸟,坐困于此鸟笼中, 

总有一日,要展翅飞走;但是 

现在用我耳朵聆听, 

用我嘴巴说话的 

是谁? 

用我眼睛在观看的是谁?那灵魂是谁? 

我无法停止诘问。 

只要能品尝到丝毫答案, 

我将能挣脱此醉之牢笼。 

我不能自行离去,我不能那样子。 

谁带我来这里的,谁就得把我带回家。 

我不知道自己打算藉这诗说些什麽。 

我没有在事前构思过。 

写完这诗以后, 

我变得非常沈默,寡言鲜语。 

●我们有一大桶葡萄酒,却没杯子。 

棒极了。 

每晨,我们两颊飞红一次, 

每夜,我们两颊再飞红一次。 

他们说我们没有明天。他们说得对。 

棒极了。 

●精神性的团体 

有一个精神性的团体。 

参加它,并去享受 

行走在闹街上的欢愉, 

让自己成为喧闹。 

饮下你所有的激情 

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名誉的人。 

闭起双眼 

以第三只眼睛观物。 

伸出双臂, 

要是你希望被拥抱的话。 

坐在这个圆圈中。 

像头狼一样,一动不动,感受 

牧羊人的爱充满你。 

晚上,你的意中人远扬。 

别接受安慰。 

对食物闭上嘴巴。 

用你的嘴巴去体味爱慕者嘴巴的滋味。 

你哀叹:“她离开我。”“他离开我。” 

走了一个会来二十个。 

摒弃思虑。 

想想思虑是谁制造出来的! 

为什么你要让自己成为囚徒呢? 

当窗开得那麽大的时候? 

摆脱忧虑的纠结, 

生活在静默之中。 

不断不断往下流, 

不断不断扩大存有的环。 

●我的头脑,感觉到一阵奇怪的晕眩, 

像鸟儿 

各各绕著圆圈在盘旋。 

我的意中人,是不是无处不在的呢? 

●醉汉怕警伯, 

但巡警也怕醉汉。 

这镇里的人既爱醉汉也爱警伯: 

爱他们 

如同爱两枚不同的棋子。 

●儿童游戏 

谛听隐士诗人萨纳依②之语: 

“当你酒醉狂喜之时, 

不要到街上游晃,就睡在酒馆中吧。” 

流连街上的醉汉, 

会被小孩子取笑。 

他摔倒在泥坑中。 

不论他往那个方向走, 

都有成群的小孩尾随身后。这些小孩 

不懂得酒的滋味,也不明白 

醉的美妙。生活在这地球上的人 

除极少数以外,全是小孩。 

除非他们能摆脱欲望的捆绑,否则 

不会有长大的一天。 

真主说:“世界是一场玩耍,一场孩子的游戏, 

而你们就是孩子。” 

真主说的是真理。 

如果你们不脱离孩子的游戏, 

怎能指望成为大人? 

如果没有精神的纯净, 

如果你们仍生活在色欲、贪婪 

与其他的想望中,你们不过是个小孩。 

你们的肢体彼此扭结纠缠, 

以为那就是性爱, 

其实那不过是性交的游戏, 

而不是什麽真正的性爱! 

战争也是这麽回事。 

你们拿著纸剑争斗不休, 

毫无目的,纯粹在虚耗力气。 

士兵们声称他们骑的是穆罕默德的神驹, 

其实,他们不过是一群骑著玩具马的小孩。 

你们的行为,不管是性行为还是战争行为, 

皆全无意义可言。 

不要到断气前才恍然大悟。 

要知道,你们的想像、思考、感官, 

不过是 

小孩砍下来,当成马骑的芦茎罢了。 

经验、感官的科学, 

像背满书本的驴子, 

又像妇人脸上的脂粉, 

水一冲就流失掉。 

不过,如能用适当的方式背负行囊, 

你将变得轻松。 

不要为某些私己的理由而背负知识。 

排拒情欲和想望, 

你的胯下就会出现一匹骏马。 

不要单以念诵“她”这个字而满足。③ 

感受她的气息。 

书本与文字可以带来妙悟, 

而妙悟有时则能带来合一。 

●走吧!往内或往外, 

没有月亮,没有地面或天空 

不要把酒杯递给我。 

直接把酒倒到我的嘴巴来吧。 

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嘴巴在那里了。 

●我们啜饮的酒,其实就是我们自身的血液。 

我们的身体在酒桶里发酵。 

我们倒给万物各一杯这个酒。 

我们也给我们的心灵啜饮一口。 

●许多的酒 

真主赐给我们一杯黑色的酒, 

酒是那麽的烈,以致饮下之后, 

我们离开了两个世界。 

真主赋予哈希什④一种力量 

让品尝者得以忘却自我。 

真主创造睡眠,让我们 

可以拭去一切思绪。 

真主让马伊努恩爱莱漪拉爱得那麽深 

以致只有她的狗能让他分神。 

有千百种酒, 

可以让我们心醉神迷。 

但不要以为 

每一种狂喜都一模一样! 

耶稣沈醉在对神的爱恋中, 

但他的驴子,则沈醉在大麦中。 

从圣徒的形象中啜饮⑤, 

不要从其他的酒坛子中取酒。 

每一物,每一存有, 

都是一口充满欢娱的坛子。 

当个鉴赏家, 

谨慎地品尝。 

任何酒都可以让人兴致昂扬。 

像个国王一样细心判断,选择最清纯的 

没有掺杂恐惧和物质需要在其中的酒。 

啜饮那可以感动你的酒, 

啜饮那可以让你 

像头无拘无束的骆驼那样信步缓行的酒。 

●不同的菜肴 

注意每粒微尘的移动。 

注意每个刚抵达的旅人。 

注意他们每人都想点不同的菜。 

注意星怎样沈、日怎样升,所有河溪怎样 

共奔大海。 

看厨师怎样,按每个客人的不同需要, 

准备不同的菜肴。 

看这个能容下大海的杯子。 

看那些朝你的脸直视的人。 

透过夏姆斯⑥的眼睛,看布满珍珠的河水。 

●烤炙中的卡布比 

去年,我向往美酒。 

今年,我在红色液体的世界里遨游。 

去年,我凝视火。 

今年,我就是烤炙中的卡布比⑦。 

口渴把我推向水中, 

我在那里畅饮月影。 

如今我是一只挺胸仰视的雄狮,全然 

沈醉在对物自身的爱恋中。 

不要问有关思念的问题。 

直视我的脸。 

灵魂醉了,身体坏了, 

它们无助地同坐在一辆破车中, 

谁也不懂得修车子的方法。 

我的心啊,我要说, 

它更像是一只陷在泥淖中的驴子, 

死命挣扎,却愈陷愈深。 

听我奉劝一言:暂时 

抛却忧伤,谛听福佑 

如何丰盛地掉落在 

你的身周。真主。 

●新规则 

旧规则:喝醉的人喜欢争辩,继而动粗。 

心有所恋的人一样糟。他掉入一个洞中。 

但在洞底,他却找到一样金光闪亮的东西, 

价值超过任何财宝与权力。 

昨夜,月之薄纱轻披在街道上。 

我把这当成一个叫我歌唱的讯号。 

我的歌声响彻天穹。 

天穹破开,万物散落各处。 

再没别的事可做了。 

这里有一条新规则:把玻璃酒杯摔破, 

堕入吹玻璃的师傅的气息中。 

这东西饱受折腾,倦怠非凡, 

被约束折腾得像个疯子, 

这颗心。 

但你却为了品尝蚌肉, 

不惜一再敲破蚌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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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纳西努底恩(Nasruddin):中东地区一个以狡黠著名的人物。(英译者注) 

②参见“关于鲁米”注释②。(中译者注) 

③苏菲派在崇拜时常念诵真主的代名词“祂”(Hu)。(中译者注) 

④哈希什(haShish):一种由大麻提炼的麻醉药品。(中译者注) 

⑤在回教中,耶稣不是神,而只是一名先知和圣徒。(中译者注) 

⑥夏姆斯(Shams)在波斯语中是太阳之意,但每逢鲁米在诗中提到这个字,几乎都是相关语,既指太阳,也指他的朋友夏姆斯(译者按:有关鲁米与夏姆斯的交谊,详见“关于鲁米”中的介绍)。鲁米也常常把他晚年的忘年交胡珊•切利毕与太阳相提并论:“胡珊啊,你是真理之光。”(英译者注) 

⑦卡布比(Kabob):烤肉串。(中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