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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天以来,他到处找工作,不停地走。他所以离开家乡芒什省的维尔—阿瓦赖村,是因为那里没有活儿可做。他是个盖房子的木匠,今年二十七岁,是个有才能的人,身体也健壮。遇到这次普遍的失业,他身为一家的长子,竟落到只有叉着两条结实有力的胳膊坐在家里吃闲饭已有两个月之久,而家里的面包也并不很多。两个妹妹在外面打短工,挣的钱很少;他,雅克·朗台尔,最强壮的人,却因为没有活儿可做,闲在家里,分吃别人的汤!

    他到村政府去打听;秘书告诉他中部可以找到活儿做。

  他于是带了出生证和工作证,口袋里掖着七个法郎,用一块蓝手绢包了一双替换鞋、一条短裤,一件衬衫,系在一根木棍的头上往肩上一扛,离开了本乡。

  我走进卢班车站的候车室,第一眼是看钟。我还得等候两小时又十分钟才能乘上到巴黎去的快车。

  我突然觉得很累,仿佛刚走了十法里路;我朝周围扫了一眼,好像要在四面墙上找出消磨时光的方法似的;随后我退了出来,在车站的门前站住,一心只想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街道有点类似林荫大道,种着瘦小的洋槐,夹在两排大小不一、式样不同的房子,是小城市的那种住家房子中间,向一个小山岗延伸上去,可以望见尽头有一片树木,那里似乎有个公园。不时地有一只猫轻巧地跳过阳沟,从大街穿过去。一条小狗急急匆匆地在一棵棵树根旁闻来闻去,寻找厨房倒出来的残羹剩饭。我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勒菲弗太太是一位乡下有钱人,是个寡妇,像她这种女人,既是乡下人又不是乡下人,衣服要镶丝带,帽子要有荷叶边的,说话常犯连音错误,当着人爱摆大架子,外表打扮得花里胡哨滑稽可笑,内中隐藏的灵魂却粗陋而自命不凡,简直就是同她们用生丝手套遮盖她们那双又粗又红的的大手一样。

她有一个女仆人,是个心地纯正头脑简单的乡下女人,名字叫罗丝。

主仆两人住一幢小楼,百叶窗漆成一片绿,屋前有一条大路,正好在诺曼底的科区中心地带。

一阵大风在外面吼着,一阵狂呼而疾卷的秋风。一阵扫尽枝头枯叶送它们直到云边的那种风。

  那些打猎的人吃完了他们的晚饭,却都没有脱掉他们的长统皮靴,满面绯红兴致勃勃。他们都是诺曼底省的一些半贵族半乡绅而又半务农的人,家境富豪,身体壮健,气力可以击断那些在集市里蹲着的牛的双角。他们在艾巴乡的村长白龙兑尔老板的山场里,打了一整天的猎,现在他们正在那个别墅般的田庄里围着一张大桌子吃东西--那田庄的主人就是他们的东道主。他们像吼着一般说话,像野物嗥着一般大笑,像蓄水池一般喝酒,伸长了腿子,肘拐撑在桌布上面,眼睛在灯光下面睁得大而有神,身体被一座向天花板吐出血色微光的大火炉烘得火热;他们所谈的都是打猎和猎狗。但是半醉了的他们,已经到了心中别有所思的时候,所以全体都用眼光去追逐一个用发红的指尖儿托着那些满盛着食物的大盘子的强壮女人。忽然,一个喜欢吵闹的姓塞菇尔的大汉子--这个人从前本研究那种做教士的学问,现在却成了兽医,给本地附近各户诊治家畜--他高声说:"了不得,白龙兑尔老板,您有一个无可非议的女佣人。"于是一阵哈哈的笑声爆发了。这时候,一个除了名而为酒所困的贵族卫仑多先生提起嗓子说:"我从前和这样一个女孩子有过一种奇异的故事;哼,我应当说给大家听。每次我想到她,就叫我记起麋儿扎--那是一条雌狗,我从前卖给何宋内子爵的,但是只要有人放开它,它总要回来,可见它不能离开我。后来我生气了,便央求那位子爵用链子拴住它。后来你们可知道它怎样吗?那个畜生?它竟因为悲伤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