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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汉达讲中国历史·东汉故事】

公元178年,皇宫里有一只母鸡,鸡冠越长越高,有一天忽然打起鸣来了。母鸡变成公鸡,本来是生理上的一种变态,并不奇怪。古人可把它看成不祥之兆。汉灵帝着慌了,他问大臣们怎样才可以消灾。议郎蔡邕〔yōng〕就上了一个秘密的奏章,说国家的祸害就在朝廷上,皇上应该重用君子,远离小人。他还把朝廷上谁是君子,谁是小人,都写在奏章上。

汉灵帝看了蔡邕的奏章,着实地叹息了一番。没防着曹节趁他更衣的时候,把秘密奏章偷看了一遍。这么一来,蔡邕说些什么全给宦官们知道了,原来那上面都是冲着他们来的。中常侍程璜立刻派人告发蔡邕,说他诽谤朝廷,谋害大臣。又在汉灵帝面前加枝添叶地说蔡邕大逆不道,应当处死。汉灵帝到了儿还是听了宦官的,把蔡邕下了监狱,定了死罪。想不到宦官当中也有个替蔡邕抱不平的人,名字叫吕强。他尽力在汉灵帝面前替蔡邕说情作保。汉灵帝就叫吕强传出命令,免了蔡邕的死罪,罚他和他全家充军到朔方〔在内蒙古杭锦旗西北〕去。

汉朝经过这么几代外戚和宦官的折腾,国库里的钱早就花得差不多了。汉灵帝只知道吃、喝、玩、乐,可钱从哪儿来呐?宦官们就给汉灵帝出了个主意,开一个挺特别的铺子,让有钱的人来买官职和爵位:四百石的官职定价四百万钱,两千石的官职定价两千万钱,没有钱的也可以买官做,等他上任之后再加倍付款。买官做的人图个什么呐?还不是到了任上去搜刮民脂民膏。本来就连年灾荒,粮食歉收,这么一来,老百姓更苦了。实在没法活,各地农民就起义了。

最先起义的是会稽人许生,他在句章〔在浙江省慈溪县〕举兵,没有几天工夫,参加的贫苦农民就有一万多人。他们攻破县城,杀了官吏,打退了前来围剿的官兵,许生就自称为阳明皇帝。这支农民军后来被镇压了下去,许生也被官兵杀了。

过了不久,巨鹿郡张家三兄弟又领着老百姓起来造反。这弟兄三个:张角、张宝、张梁,都挺有本领。张角曾读过书,懂得医道,给人治病挺有效,给穷人看病还不要钱。他看到农民们都盼望能安心生产、过太平日子,就创立了一个教门,叫“太平道”,还收了一些弟子,跟他一块儿传教,治病。

每逢发生瘟疫,张角把药煎好,配成现成的药水,盛在瓶子里,随时给人治病。他叫病人跪在坛前,自己念了符咒,再给病人喝药水,救活了不少人。这样一来,张角就出了名,远远近近来求医的,每天总有一百多人。张角自称为“太平道人”,人们可都尊他为“太平真人”。

相信太平道的人越来越多。张角就派他的兄弟和弟子周游四方,一面治病,一面传道。大约过了十年光景,太平道传遍了青州、徐州、幽州、冀州、荆州、扬州、兖〔yǎn〕州、豫州,教徒发展到几十万。这八个州的老百姓不论信不信,没有不知道太平真人的。各地的官吏也认为太平道是劝人为善、给人治病的教门,没把张角他们放在心里。

张角看着时机成熟了,就暗地里发动道徒们起来反抗朝廷。他用四句话作为暗号,就是:“苍天当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苍天”就是指汉朝,“黄天”指太平道。他们约定在甲子年[公元184年]一块儿起义,到那时就“天下大吉”了。

张角让他的弟子们秘密地到各地,用白土写上“甲子”两个字,大街小巷,住家店铺都写上了,连京城的城门上都写有这两个字。可就在这紧要的时候,他弟子马元义的助手唐周,怕死贪生,出卖了要起义的弟兄,上书向朝廷告密了。马元义没防着这一手,就被逮了起来。他受了各种残酷的刑罚,到了儿没投降,还拒绝了高官厚禄的诱降。最后,这位不屈服的好汉被杀害了。同时被杀的有一千多人。汉灵帝急忙下令捉拿张角兄弟。

张角到这时候,只好通知各地提前起义。他自称为“天公将军”,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为“人公将军”。没多少天的工夫,全国就有几十万农民起义了。他们头上都裹着黄巾当作标记,起义军就叫“黄巾军”。

黄巾军一齐攻打各地郡县,火烧官府,没收官家的财物,开仓放粮。各地的郡守、刺史急得连忙向汉灵帝告急。汉灵帝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连忙让国舅何进做大将军,保卫京师。又派大臣卢植和皇甫嵩、朱儁 〔jùn〕各带兵马,分两路去攻打黄巾军。何进还请汉灵帝下令要各州郡加紧防备,对付黄巾。这么一来,各地的郡守、刺史和地主、豪强都趁着打黄巾的机会,混水摸鱼,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地盘和势力。要是碰巧打败了黄巾,还可以升官发财,封王封侯呐!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都拚力来打黄巾了。

黄巾军一上来气势很猛,接连打下了好些郡县,杀了许多贪官污吏。可后来各地的兵马都打过来了,黄巾的粮草武器到底不如官兵,准备又不足,慢慢地退了下来。没想到这时候,天公将军张角因为劳累过度,病倒了。到八月十五日这一天,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就对站在眼前的弟弟张梁和别的几个弟子说:“苍天是死了,可狼还活着。”过了一会儿,他又提高了嗓门,叫着:“苍天已死,黄巾不灭;万众一心,天下大吉!”说完,这位为民除治百病,希望天下大吉的贤师良医,就死去了。

张角一死,黄巾军失去了主心骨。接着张宝、张梁也都死在战场上,这支农民起义军最后还是给镇压下去了。可天下已经被那地主豪强们闹得四分五裂,后来,形成了割据的局面。到了公元220年,东汉亡于魏。魏、蜀、吴各有皇帝,各立朝廷,正式分成了三国。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东汉故事】

汉桓帝尝过秀才造反的滋味,听说太学生们又在议论纷纷,就让李膺做了司隶校尉,陈蕃做了太尉,王畅做了尚书。这三个人都是太学生们推崇的。太学生说,李膺是天下模范,陈蕃不怕豪强,王畅也是优秀人物,都称得上是君子。

这么一议论起来,大伙都把当时的人物评论开了,说谁谁谁是君子;谁谁谁是小人。宦官们一听就明白,这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就倒打一耙:谁把他们分在小人这一伙里,他们就把谁称作“党人”。因为孔夫子说过: “君子群而不党”,既然是党人,就不是君子了。不是君子是什么人呐,当然也是小人。就这么着,宦官和党人成了死对头。

李膺一当上司隶校尉,就有人告发野王〔在河南省沁县]县令张朔贪污、勒索,无恶不作。张朔是宦官张让的弟弟,他知道李膺的厉害,就逃到京师,躲在他哥哥张让家里。李膺听到风声,亲自带人到张让家去搜,把张朔象小鸡儿似地提溜了出来,押在监牢里。张让急忙派人去说情,没想到他弟弟的脑袋早给砍下来了。张让气得什么似的,马上到汉桓帝跟前哭诉,可张朔已经供认了自己的罪过,汉桓帝也不好难为李膺,心里直责怪李膺不该跟宦官作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个方士叫张成,素来结交宦官,吹牛说他能看风向,测吉凶。这一天,中常侍侯览透出消息来说,日内就要大赦。张成马上装腔作势地当着大伙儿看了看风向,就说皇上快要下诏书大赦天下了。别人不信,他就跟人家打赌,叫他儿子去杀了人。李膺把凶手抓了起来。第二天,大赦的诏书果然下来了。张成得意洋洋地对大伙儿说:“你们看我是不是未卜先知?诏书下来了,不怕司隶校尉不把我的儿子放出来。”这话传到李膺耳朵里,李膺更加火儿了,他说:“预先知道大赦就故意去杀人,大赦也不该赦到他的身上。”他就把张成的儿子杀了。张成怎么肯甘休,去请侯览、张让他们给他报仇。侯览他们就替张成出了个主意,叫他上书控告李膺跟太学生和名士,结成一党,诽谤朝廷,败坏风俗。还附上一份所谓的“党人”的名单,把跟他们作对的人全开在上面。

汉桓帝本来就恨透了那些批评朝廷的读书人,这会儿看了控告书,就命令太尉陈蕃逮捕党人。太尉陈蕃一看名单,上面写着的都是天下名流,他不肯照办。汉桓帝火儿更大了,当时就把李膺下了监狱。大臣杜密、陈翔,连同名单上的,一共二百多人,全给逮起来了。其余的人听到风声,逃的逃、躲的躲,连个影儿都没有了。有个名士叫陈寔〔shí 〕,被划在党人里头。有人劝他逃走,他叹了一口气,说:“ 我逃了,别人怎么办呐?我去,也可以壮壮大伙儿的胆量。” 他自己来到京师,进了党人的监狱。

太尉陈蕃上了一个奏章,替党人们辩护。汉桓帝就把陈蕃革了职。李膺在监狱里想了个办法,要治治这些宦官。他传出话来,说不少宦官的子弟都是他的同党。宦官们没法儿了,只好对汉桓帝说:“现在天时不正,应当大赦天下。”汉桓帝反正只听宦官的,就把两百多名党人都放了,可“禁锢”他们终身,就是永远不准他们做官。

就在这年冬天,汉桓帝害病死了。窦皇后〔汉桓帝立过三个皇后,窦皇后是第三个〕慌了手脚,连忙召她父亲窦武进宫,跟几个大臣商议了一下,

立河间王刘开的曾孙刘宏为皇帝,就是汉灵帝。汉灵帝才十二岁,他懂得什么呐?当然由窦太后临朝。窦武为大将军,陈蕃为太尉,李膺、杜密他们又重新回来,参与朝政。朝廷上又气象一新了。

窦太后挺尊重陈蕃。可她住在宫里,天天接触的还是宦官曹节、王甫他们。她经不起这些人的奉承,把他们当作了亲信,他们请求什么,她就答应什么;他们要封谁,她就封谁。陈蕃私底下对窦武说:“不除掉宦官,就没法治理天下。将军得早想个办法才好。我已经快八十了,还贪图个什么呐?

留在这儿,就为帮助将军给朝廷除害。”窦武完全理会陈蕃的心思。他马上进宫,要求窦太后除了曹节他们。窦太后怎么下得了这样的决心呐?她说:“汉朝哪一代没有宦官?”

陈蕃真地拚老命了,他上书列举宦官侯览、曹节、王甫他们的罪恶,请太后立刻把他们杀了,免得造成祸害。接着又有别的大臣上书,要求罢免宦官。这么打草惊蛇,哪有不给蛇咬的呐?宦官们倒先下手了。他们拿着皇帝的节杖,说陈蕃、窦武谋反,把两个人都杀了,接着逼窦太后交出玉玺,把她关在南宫。陈蕃和窦武两家的人和他们的亲戚、门人都遭了殃,连带被害的还有好几家。李膺、杜密他们也被削职为民。这些人回到家乡,名声反而更大了。读书人把他们当作领袖。

宦官更把他们当成了死对头。山阳高平〔在山东省邹县西南〕有一个人叫张俭。他上书告发宦官侯览,侯览就让手下人反过来告发张俭,说他和同乡二十多人结成一党,诽谤朝廷,企图谋反。曹节他们乘机让几个心腹一起上奏章,请求再一次逮捕党人,把李膺、机让几个心腹一起上奏章,请求再一次逮捕党人,把李膺、杜密这些人都抓起来。

汉灵帝才十四岁,哪儿懂得是怎么一回事。他问曹节:“什么叫党人?为什么要抓他们?”曹节顺口就编了一通,说党人怎么怎么可怕。汉灵帝吓得缩短了脖子,连忙叫他们下诏书逮捕党人。

逮捕党人的诏书一下,各地又都骚动起来。有人得到了消息,慌忙跑到李膺家里,催他赶快逃走。李膺说:“我一逃,反倒害了别人。我已经六十了,还逃到哪儿去呐?”他就自己进了监狱,后来,他和杜密都给害死了。他的门生和他推荐的官吏都被“禁锢”。别的党人被杀的、被禁的一共有六、七百人,太学生被逮捕的也有一千多人。

宦官镇压了这么多的党人,当然是称心如意了。可是侯览还挺不高兴,他的死对头张俭还没拿到。他请汉灵帝通令全国,一定要捉拿张俭到案,谁窝藏张俭的,跟张俭同样办罪。张俭不象李膺、杜密他们那样情愿自己找死,他各处躲藏,还想活命。好几家人因为收留过他遭了祸,轻则下了监狱,重则处了死刑,有一家姓孔的,也因为收留过张俭倒了霉。

那个姓孔的叫孔褒〔bāo〕,鲁郡人,跟张俭挺要好。张俭逃到鲁郡去投奔孔褒,刚巧他不在家。他的小兄弟孔融才十六岁,自作主张把张俭留下了。张俭住了几天,不免露了风声。赶到官府派人来抓,张俭已经走了。鲁郡的官吏就把孔褒、孔融哥儿俩都逮了去。孔融说:“张俭是我招待的,应当办我的罪。”孔褒说:“他是来投奔我的,应当办我的罪,跟我兄弟无关。”

官吏问他们的母亲孔老太太。孔老太太说: “我是一家之主, 应当办我的罪。”娘儿三个这么争着,弄得郡县没法判决,只好上书请示。诏书下来,只把孔褒定了罪。孔融愿意代哥哥受罪,因此出了名。

张俭这么躲来躲去,有人觉得这不是个办法。陈留[在河南省开封市东南〕人夏馥〔fù 〕也在党人名单中,他说:“ 自己东躲西藏的,还连累别人,何苦呐?” 他就把头发和胡子全都铰 [jiǎo〕 了, 逃到林虑山 [在河南省林县〕,更名换姓,给人家做了佣人。因为天天干活,手和脸都变得又粗又黑,谁也看不出他是个读书人了。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东汉故事】

外戚梁家的势力倒了,汉桓帝就把单超、左悺、徐璜、具瑗、唐衡这五个宦官在同一天都封了侯,就是所谓“宦官五侯”。单超又对汉桓帝说,小黄门刘普、赵忠等也有功劳,汉桓帝慷慨得很,就又封了八个宦官为侯。朝廷上一下子好象有了点新气象,其实打这儿起,东汉的政权从外戚手里又转到了宦官手里。

尚书令陈蕃还盼望着汉室中兴,他向汉桓帝推荐了五个名士:南昌人徐穉、广戚人姜肱〔gōng〕、平陵人韦著、汝南人袁闳〔hóng〕、阳翟人李昙〔tán〕。汉桓帝派人分头去迎接他们,可这五个人没有一个肯来的,都宁愿留在家乡教书种地。陈蕃还不死心,又请汉桓帝去接安阳名士魏桓。魏桓跟徐穉他们一样,也不肯动身。朋友们劝他说:“就是到京师里去走一趟也好嘛。”魏桓说:“读书人出去做官,总得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国家。现在后宫多到几千人,请问能减少吗?供玩儿的马多到一万匹,请问能减少吗?皇上左右的那一批宦官,请问去得了吗?”大伙儿听了都叹气说:“恐怕都办不到。”魏桓说:“对呀!那你们干吗还要劝我去呐?要是我活着去,死了回来,对大伙儿有什么好处呐?”大伙儿这才没有话说。

名士们一个也不来,汉桓帝并不希罕他们,他有一大批封了侯的宦官呐。中常侍侯览并没参与除灭梁冀的事,他献了五千匹绢,汉桓帝也封他为侯,列在功臣里面。白马〔在河南省滑县〕县令李云上了个奏章,批评汉桓帝不该滥封宦官。他说:“这么多的宦官,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劳,都封了万户侯,这怎么能叫在边塞上的将士们服气呐?皇上乱给爵位,宠用小人,贿赂公行,不理朝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汉桓帝看了李云的奏章,气得眼珠发直。他立刻下一道命令,把李云下了监狱,叫中常侍管霸严刑拷打。大臣杜众上书说愿意和李云一同死。汉桓帝更火儿了,把杜众也下了监狱。陈蕃等几个大臣联名上书,替李云和杜众求情。汉桓帝要让他们瞧瞧他才是治理天下的主子,就把陈蕃他们都革了职,传令把李云、杜众都杀了。你说他宠用宦官,他觉得还没宠用够呐,干脆把单超拜为车骑将军,叫他掌握全国的兵权。宦官的势力顶破了天。

单超做了车骑将军没多久,就死了。其余四个:徐璜、具瑗、左悺、唐衡可越来越骄横。宦官的义子也能继承爵位和俸禄,这是汉顺帝开的先例。

就有不少没皮没脸的人赶着宦官叫爸爸。这样,四个宦官的义子、兄弟和侄儿都做了官,有不少做了太守,做县令的那就更多了。这些大官、小官,只知道贪污勒索。老百姓受了冤屈,也没有地方可以告发。

徐璜的侄儿徐宣做了下邳令。已经死了的汝南太守李嵩,家就在下邳,他的女儿给徐宣看上了。徐宣派人到李家去,要小姑娘做他的姨太太。李家不答应,徐宣就派人把她抢了来。小姑娘一死儿不依。徐宣火冒三丈,叫人把她绑在柱子上,毒打了一顿,再问她依不依。小姑娘骂他是畜生。徐宣呲着牙齿一笑。他拿出一张弓,拣了十几支箭,一边喝酒,一边把她当作箭靶子,就这么喝一口酒,射一支箭,把小姑娘活活射死了。

李家到处鸣冤告状,可有谁敢碰徐宣一根毫毛呐?最后告到东海相黄浮那儿。黄浮是个不怕死的硬汉,下邳又是属东海管的,他就把徐宣传来当面审问。徐宣仗着他叔叔徐璜腰杆子硬,把嘴角使劲往下一拉,说:“你敢把我怎么样?”黄浮吩咐手下的人剥去他的衣帽,把他反绑了。徐宣嚷着说:“你反了吗?你不怕死吗?你真敢碰我?” 黄浮大喝一声说: “推出去砍了!”

徐宣这才打着哆嗦,跪在地上喊“饶命”。黄浮的手下人都慌了,拦住黄浮说:“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杀了徐宣,祸事不小。”黄浮说:“今天我把这个贼子宰了,明天我就是死也甘心!”他亲自监斩,砍下了徐宣的脑袋。全城的人没有一个不痛快的。

痛快固然痛快,可是徐璜怎么能放过黄浮呐?徐璜哭哭啼啼地对汉桓帝说:“黄浮受了李嵩家的贿赂,害死我的侄儿。请皇上给我作主。”汉桓帝长着耳朵,就为了听宦官的话,他马上把黄浮革职论罪。这样的冤案,何止十桩八桩。

宦官为非作歹,闹得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那些太学生们也再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朝政来。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东汉故事】

汉质帝才八岁,又聪明,又不懂事。他看梁冀独断独行,把谁都不搁在眼里,觉着别扭。有一天在朝堂上,汉质帝当着文武百官面,指着梁冀说:“大将军是个跋扈将军〔跋扈,专横的意思]。”梁冀一听,气得眼珠子都蹦出来了,他寻思着,“这小子这么厉害,赶明儿长大了还了得!”就嘱咐内侍把毒药放在饼子里拿上去。汉质帝吃了饼子,觉着难受,就召太尉李固来问: “吃了饼子,肚子闷,口干,喝点儿水还能活吗?”梁冀抢着说: “不、不、不能喝,喝了恐怕要、要、要吐。”梁冀嗑嗑巴巴地还没说完,汉质帝倒在地下,打了几个滚,死了。李固扑上去痛哭了一场,请梁太后和梁冀查办内侍。要是张纲还活着, 他一定又是那句话: “豺狼当道, 何必查问狐狸?”

太尉李固和大鸿胪杜乔他们只怕染冀又要挑个小娃娃做皇帝,就联名上书,请立清河王刘蒜为帝。可梁冀和梁太后又有了主意。第二天,梁冀把大臣们召集在一起,他耸着肩膀,直瞪着两只眼睛,气势汹汹地说:“立……立……立蠡吾侯〔蠡lí〕!” 李固、杜乔他们正要说话,梁冀就大喝一声:“ 退朝!” 立皇帝的事,就这么定了。

李固还真有点固执劲儿,他写信结梁冀,说了一大篇该立刘蒜的道理。梁冀把信一扔,进宫去请梁太后拿主意。梁太后下令免了李固的职,让杜乔接替他做太尉。这么着,十五岁的刘志当了皇帝,就是汉桓帝,仍旧是梁太后临朝,大权仍旧掌握在梁冀手里。

转过了年,汉桓帝娶了梁太后的小妹妹,姐儿俩成了两辈,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梁冀要拿最阔气的聘礼去迎接他妹妹。杜乔反对,说不能破坏先皇定下的规矩。梁冀恨透了杜乔。碰巧洛阳发生地震,一些人上书说京师地震,罪在太尉。梁太后就又把杜乔免了职。梁冀知道推崇李固、杜乔的人还不少,就趁机请梁太后把李固下了监狱。

李固的学生们听说老师给逮了起来,一齐到宫门前请愿,要求释放李固。梁太后怕事情闹大,只好把李固放了。李固昂着脑袋走出监狱,洛阳城里满街满巷的人都直喊“万岁”。梁冀听说了,他想,“这还了得,这不是跟我梁家作对么?”他又去对梁太后说:“李固笼络人心,图谋不轨,咱们梁家将来准要吃他的亏,不如趁早把他治了。”这一来,李固又给抓起来,他受不了折磨,在监狱里自杀了。梁冀又派人去叫杜乔自杀,杜乔不听他的。梁冀就把他抓了起来,杜乔也给逼死在监狱里。

公元150年,梁太后害病死了,朝中的大事,就梁冀一个人说了算。他不但是梁太后的哥哥,还是梁皇后的哥哥呐。尽管他怎样无法无天地闹,汉桓帝还是信任这个大舅子,这个跋扈将军。公元153年,黄河发大水,冀州一带的河堤决了口,淹死了不少老百姓,几十万户人家流离失所。当地的官员不但不救济,还借着修复河堤敲诈勒索。冀州的难民越来越多,眼看要造反了。梁冀就派朱穆去做冀州刺史。朱穆是个出了名的执法如山的人,老跟梁冀过不去。他就让朱穆到灾区去吃点儿苦头。

朱穆才过了黄河,冀州的贪官污吏已经吓破了胆,就有四十多人扔了官印逃走了。朱穆到了冀州,果然铁面无私,认真查办起来。有人向朱穆告发:宦官赵忠的父亲死了,赵忠跟埋葬皇上一样,给他父亲穿上了玉衣。在那个时候,丧葬有严格的制度,一个宦官的父亲也穿上了玉衣,这可不是件小事。朱穆马上派人去调查。去的人刨开坟来一看,赵忠的父亲真穿着玉衣躺在棺材里呐,朱穆听到报告,当时就把赵忠一家下了监狱。

赵忠在宫里得到消息,气得两眼发直,就跑到汉桓帝跟前哭诉,说朱穆刨了他父亲的坟。梁冀本来讨厌朱穆,也在旁边加枝添叶,说了朱穆许多坏话。汉桓帝哪儿有不听他的,立刻派人把朱穆逮回来,关进了监牢。

消息一传出去,就有好几千太学生出来打抱不平。大伙儿公推刘陶带头,写了一封信,一齐来到宫门前,要求释放朱穆,要是不放,大伙愿意跟朱穆一同坐牢。汉桓帝也怕秀才造反,只好把朱穆放了,让他回到本乡南阳去。太学生们还不肯罢休,又上书给汉桓帝说:“皇上要打算安定天下,就得起用忠良。朱穆、李膺为人正直,办事能干,是中兴的助手,国家的柱石。皇上应当召他们还朝,辅助皇室。”汉桓帝哪儿作得了主,大权还在梁冀手里拿着呐。

不想没隔多久,梁冀的妹妹梁皇后死了。汉桓帝本来喜欢邓贵人,皇后一死,邓贵人就出了头。这邓贵人是邓太后〔汉和帝的皇后〕的侄孙女儿,父亲早死了。梁冀的老婆看她长得挺美,就收作自己的女儿,叫她改姓梁,把她送进了宫里。大伙儿还以为邓贵人是梁冀的女儿,只有邓贵人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会儿邓贵人出了头,梁冀只怕邓贵人的母亲在外头泄露了秘密。他就派了个刺客去杀邓贵人的母亲。不料那刺客被人逮住了,审问下来,才知道是大将军梁冀派去的。邓贵人把这事儿告诉了汉桓帝。梁冀这些年来杀过不知多少人,汉桓帝从不过问;这会儿杀到邓贵人的母亲头上了,那还了得!汉桓帝气得肚子发胀,就悄悄地问小黄门唐衡:“宫中谁跟梁家有怨?”唐衡低声说:“单超、左悺〔guǎn〕、徐璜、具瑗〔yuàn〕,他们都……”汉桓帝连忙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了。”

汉桓帝挺秘密地跟这五个宦官商量定当,发动起一千多卫兵,突然包围了梁冀的住宅,收了他的大将军印。梁冀知道自己完了,只好跟老婆一块儿喝毒药自杀。梁家的子弟、亲属有的给处死,有的废为平民。跟梁冀好的大官、小官免去了三百多人,朝廷上差不多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