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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黄,中药名,黄牛或水牛的胆囊结石。性凉,味甘苦。功能清热、解毒、定惊。牛黄分多种,有葡萄黄、米碜黄、鸡心黄。最宝贵的为“人头黄”,黄大如人头,粉如花粉,摸摸过指,被染黄的手指几年都难以洗净。懂行的见到“人头黄”,从不用手直接摘取,怕染了指头泄密破财,招来盗宝之人。

  一颗“人头黄”,价值昂贵。疯癫如狂的患者沏上一杯牛黄茶灌了,当即就可清醒。“人头黄”为稀世珍宝,一般人极少见到。

  陈州解三,就曾得到一颗“人头黄"。

  解三以宰牛为生,也靠牛黄发财。平常买牛,多买瘦牛。牛胆结石,是永远吃不肥的。有一日,解三购得一头老牛,剥开一看,脏内如黄花盛开,解三惊诧如痴,失声叫道:“人头黄!”

  解三第一次目睹“人头黄”,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轻轻用刀剥开那“黄花”,原来内里并不全是金黄色,而是如黑煤渣一般。解三是行家里手,细看了牛黄的部位,才开始小心地摘黄。

  摘黄,也是一种技术。一般牛黄,多为汁液,必须轻轻摘下晾干,等汁液成了固体才能随意翻看。为不染指,解三小心地用尖刀切除肝脏,然后用一片肺叶托起“人头黄”,摘了下来。

  解三藏牢了“人头黄”。

  不料隔墙有耳,就在解三打开牛腔失声高叫“人头黄”的那一刻,被邻家夏二听了去。夏家与解家只一墙之隔,墙上爬满丝瓜秧。夏二搬梯爬墙,把脸匿在丝瓜秧里,一下子看了个清楚。

  夏二是个皮货商,往常解三晾晒的牛皮牛鞭,多由他购去再到南阳倒卖。夏二自然知道“人头黄”的价值,眼馋得瞪大了眼睛,差点儿弄出了声响。

  夏二回到屋里,怔怔然许久,决定要盗得解三的人头黄。

  半夜时分,夏二登梯爬上墙头,用系牢的绳索溜到解家院里。他先静耳听了听动静,然后用尖刀拨门。不料门没栓,他深感不妙,心想可能解三有防,便急忙藏了尖刀,匆匆顺原路而回,躺在床上,心中还在“扑腾”。他很是懊悔自己见财眼开干了愚事,怕是自己的所为已被解三尽收眼底,只是碍着面子,人家不愿当面戳穿而已!夏二为此翻来复去折腾了一夜,直到黎明前才迷糊过去。不料刚想沉睡,突然听得解三来了。解三一进大门就高喊“二哥”,一直喊到内屋。夏二很惊,急翻身起了床,面带愧色地问:“兄弟,什么事儿?”

  解三“嘿嘿”笑着,说:“昨晚我高兴,多贪了几杯,回来时家人已睡,我迷迷糊糊地上了床,连房门都忘了关,半夜一条狗钻了进去,叼走了不少牛肉,牛皮也差点儿被撕!我想借你家的梯子把牛皮搭墙上晾一晾,别误你月底去南阳!”

  夏二一听借梯子,大惊失色,心想这解三大概真的看清了昨晚自己的所行,故意来试探虚实!更可悔的是昨夜只顾害怕,竞忘记把梯子从墙边挪开!为不让解三看出破绽,他急忙披衣穿鞋,想把解三稳在屋里,然后悄悄把梯子挪开,以除解三的疑心。不料他还未下床,却被解三拦住了,说:“二哥你睡你睡!进门时我就看到了梯子,在墙上搭着呢!”

  夏二一听此言,如傻了一般,直等解三走了,他还未醒过神来。

  这一天,夏二如得了重病,心郁如铅,脑际里全是解三的影子。解三为什么进门先说自己喝醉了,是真醉还是假醉?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天一明就来借梯子?而且还说梯子在墙上搭着呢?那墙上被绳索勒的痕迹他是否看到了……

  一连几天,这等问题在夏二脑子里来回翻腾,吃不香睡不宁,双目开始痴呆,偶尔还自言自语,时间一长,夏二失去了理智,开始在满街疯跑。

  夏家人很着急,以为夏二患了什么邪症,又求神又烧香,均不济事,最后请来了一名老郎中。

  老郎中进门并不急于给夏二看病,而细心观察。几天过后,他才对夏家人说:“你们当家的病是心疾所至,一般药物只能顾表而不能治理,眼下只能用人头黄可以根除!只是这人头黄为稀世珍物,一般药店是买不到的!”

  不想在一旁自言自语的夏二一听到“人头黄”三字,突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接道:“解三家有人头黄!解三家有人头黄……”

  老郎中一听,便暗示夏二的妻子去找解三。夏二的妻子为治夫疾,就以试探的心理去解家求要人头黄。谁知解三一听脸色惧白,连连地说:“没有,我没有!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什么是人头黄!”

  夏妻失望而归,对老郎中说:“解三说他没有人头黄!”

  老郎中听后笑笑,扭脸对夏二说:“解三不肯救你,他说他根本就没有人头黄!”

  夏二一听怔然如痴,许久了,突然倒头睡去。夏二一睡三天三夜,像达到了某种心理平衡,竞奇迹般地好了。

  可是,没过几日,解三竟也疯了,而且比夏二疯得还厉害,到处嚎叫:“我没有人头黄!我没有人头黄……”

  解家人急忙请来那老郎中给解三瞧病,老郎中望着解三,让人请来夏二,暗地安排了一番,然后让夏二对懈三说:“你没有人头黄!”

  不料解三一听此言,更是惊恐,“忽”地挣脱了老郎中的手,边跑边喊:“我不是不给夏二治病,我压根儿就没人头黄呀!”

  老郎中望着疯跑的解三,痛苦地摇摇头,对解家人说:“解师傅的病没救了,没救了!”

  夏二觉得很惋惜,想想自己的所为,很是有点儿后怕!

  几年以后,解三被冻死野外。解三死后,其子承父业,仍操刀杀生。解三之子不同其父,专宰肥牛,日子越见兴盛。不久,他积攒了不少银钱,准备翻盖新房。扒旧屋的时候,扒出了那个人头黄。解三之子只认得一般牛黄,却不认得人头黄为何物,便求夏二指教。夏二望着那人头黄,面色冰冷,许久了才说:“是一块普通的药草,你留它没用,放我这儿吧!”

  解三之子把人头黄送给了夏二。

  夏二把人头黄放了,每逢听说附近有人患了疯病,就用下黄沫沏成茶送给人家治病。消息传开,患疯病的人家就来夏家求“神水”。夏二分文不取,有求必应。这样过了三十余年,夏二已年近八旬。临终的时候,他唤过家人,从怀里取出那颗人头黄,安排说:“这块药物,只可施舍,不可贪利!”

  不料夏二死后,其子夏仲不守诺言,偷偷拿到省城大药店把人头黄卖了,得了许多银钱。夏家从此发了大财,又建房又买地,转眼间就成了方圆几十里的富户。

  夏仲有四个儿子,都因家中富有而不行正道。土改那一年,夏家被划为恶霸地主。夏仲的四个儿子被镇压了三个,剩下小儿也被戴上了坏分子帽子。

  解家后代仍是以操刀为业,解放后被国家吸收为正式职工,有一个后来还当上了县食品公司的经理。那时候夏仲已年过古稀,望见解家飞黄腾达,很懊悔当初没听家父的话。有一天,终经不住革命群众的批斗,悬梁自尽了!

陈州城西的柳湖中,有一座风光绮丽的园林,号称望雨台。这是一片水上建筑,正值湖的中心。湖很大,长满了芦苇和蒲草。夏末秋初之际,天绿地绿,站在台上望不到湖水,通往岸边去的只有几条水路,且曲里拐弯,如同几条扭动的水蛇。游客若去台上观光,必得乘船。芦苇蒲草盖湖季节,此地称为花季。几条水道上,游船花枝招展,摇桨的亦多是漂亮的女人。这种船长而窄,中间搭有木楼子,楼子里有垫板有铺板,而且只拉一男客。人称此种船为“花船”。嫖客们先敲定价钱,然后上船,船行半路便拐弯,驶进芦苇深处,一男一女也便被一片绿色所吞没……

望雨台北,是苏子由的读书亭。亭也在水中,与高台隔水相望。当年苏子由去亭上读书,是否乘花船?已不可考究。站在台上向西遥望,是柳湖长堤,景色十分优美。芦苇收割完毕季节,湖水琼瑶碎开,波光粼粼,鸥鹭上下,锦鳞戏水;长堤上杨柳依依,婀娜多姿,晴如碧烟隐现,雨似绿雾迷离。宋时陈州知府张咏有诗日:“昨日凭高向西望,满川烟树雨蒙蒙。”所以,后又称“望湖烟雨”,为陈州八景之一。每到“望湖烟雨”的时节,湖内蒲芦不是没出便是已经衰败,不然就露不出湖水来。那阵子,“花船”也便消失了。

  张咏通诗文,博才学,累官工部尚书,进礼部尚书,因被丁谓弹劾出知陈州七年。七年间,他花四年工夫修建了这座颇为宏丽的望雨亭。张咏大概做梦也未曾想到,这里竟会出现了花船。当然,陈州人更以花船为耻,连县志上都不提及。

  但陈州毕竟有过花船。

  话说清末年间,城北关住着一户人家,姓展。丈夫早亡,只撇下母女二人。女儿叫小娟,长相如葱,聪明伶俐。由于家贫,只有以水上卖身为生。

  由于水妓不少,前往游览望雨台的有数,水妓们便自觉排队。这一天,好不容易挨到小娟,突听大街上一阵喧闹,喊声火枪声如浪似潮。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位身穿长衫的青年气喘吁吁跑到湖边,四下张望,见无路可逃,便急急跳上了小娟的花船,说:“快开船!”

  小娟下意识地朝后一望,只见大路上一队清兵追过来,子弹呼啸着打进水里,吓得水妓们一片惊叫。小娟望了望青年惨白的脸,心中已明白清兵在追他。不知为什么,那时候她就想救他,猛然一摇桨,小船便消失在了芦苇深处。

  小娟累了一身大汗,终于把船划到了望雨台背后的一片浓芦中。远处的喊声仍在持续,但终归暂时脱离了险境。小娟止了摇桨,对那青年说:“你走吧!从这里下水,待天黑再出芦湖!”

那青年望了望小娟,感激地说:“谢谢大姐救了栽!”说着,掏出一把银钱,放在船舱里,正欲下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扭脸问道:“请问大姐芳名?”

  “俺叫小娟!”小娟羞涩地说。

  “小娟姐姐,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不会忘记您!”青年诚恳地说。

  “风尘女子,不值得牵挂!”小娟说着,拿起那把银钱,递给那青年说:“钱你拿上,留着路上用!”

  那青年双目里涌出泪花儿,动情地说:“我被官兵追赶,不是犯人就是革命党,你冒死相救,我怎好再害你呢?”

  “好人里面有坏人,坏人里面也有好人!俺看你一身正气,不像歹人,便救了你!”

  那青年双手抱拳,说:“小娟姐姐的大恩,我郭望日后必报!”说完,又深情地望了小娟一眼,才恋恋地向芦苇深处膛去……

  小娟送走郭望,又悄悄把船划到望雨台前的水道上。不想船刚拢岸,四处埋伏的官兵突然一哄而上,把小娟抓进了大牢。

  在狱中,小娟受尽了酷刑,但始终未吐露有关郭望的半个字。

  抓住小娟的时候,官兵头目料郭望还未逃出城湖,便派大兵团团包围了西城湖,三天过后,便开始篦头发似地朝里编小包围圈,终于在一片浓芦苇丛中抓到了筋疲力尽的郭望。

  严刑拷打郭望之后,决定把他和小娟一同处斩。

  刑场上,小娟和郭望见了面。

  小娟惊讶地望着郭望,奇怪地问:“你怎么没逃脱?”

  郭望看了看遍体鳞伤的救命恩人,颓丧地流出了泪水。

  小娟挣脱刽子手走过去,用面颊为郭望蹭着泪水,悄声问:“你真是革命党?”

  郭望点了点头。

  小娟一见郭望默认,突然仰天大笑,说:“知道我应该早把你供出来!”

  郭望惊诧地看着小娟,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小娟止了笑声,认真地说:“我是一个妓女,虽然以生命为代价救了你,可等你革命成功后,你决不会收留我!这样多好,你眼下革命还未成功,决不会嫌弃我!能和你死在一起然后结成鬼夫妻,真真是我的造化!”

  郭望无奈地长叹一声,目光异样地望着沉浸幸福之中的小娟,再也没说什么。

  接着,三声枪响,两个人便被砍下了头颅。

  官兵们把二人草草地埋在了一起。

  国民革命胜利后,陈州县政府派人把郭望的尸骨扒出来。迁到了一片松柏丛中,然后又树起了一块高大的石碑。

  小娟的坟无形中变成了孤坟。

  小娟的母亲死后,再也没人给小娟添坟上纸钱。慢慢地,那坟便被踏平了。

泥兴荷花壶,陈州特产。该壶的外形如同一朵刚绽的荷花,四只盖杯造型似莲蓬,托盘则如一张刚落水面的莲叶。特别是杯和盘不但造型美观,而且自有一种浑如天成的色彩,荷花壶淡紫,莲蓬怀碧青,荷叶托浓绿,让人悦目赏心。

  泥兴茶具用料讲究,制坯很薄。经过窑变,呈现天然色彩,不着色,不上釉,全靠细磨打光。更令人奇的是,用指一弹,“当当”作响,且一壶一音,音长如绵,如琴似弦。壶坯虽薄,但极坚固。薄而固,贵在土质。陈州有种胶土,柔和含刚,做泥人制壶坯,确为稀世好料。用这种壶泡茶,不亚于宜兴的紫砂茶具,同具有独特的良好的透气性能,沏出茶来,茶叶既有茶香,又无熟气,汤色澄清,滋味儿醇正,即使将茶叶留在壶中,夏天隔夜也不发馊,实属茶具中的上品。

  很早的时候,陈州泥兴壶就有官窑和民窑之分,但无论官窑与民窑,真正供奉京城皇宫内的泥兴壶,多是陈氏壶。陈氏壶的开山鼻祖叫陈百万,到了民国年间,陈百万的第十代玄孙陈三关又当了窑主。

  没了朝廷,又逢军阀混战的乱岁月,陈氏壶开始流落民间。只是陈氏壶造价极高,一般人家买不起。能用起真正贡品的,多是些达官贵人。

  这一年,段祺瑞从界首来到了陈州城。

  陈州距皖地只有百十余华里,两方搭界,段祺瑞说来也就来了。段祺瑞和他的部下是化装而来。因为陈州有伏羲陵,段祺瑞正在倒霉时节,他来是求拜人祖的。那一天段祺瑞是富商打扮,去北关朝拜过人祖,又看了陈州七台八景,这时候想起了陈州泥兴茶具。他原来有一套荷花壶,而且那把壶已经用老,壶下满是丘状茶渍,不下茶叶照样有茶色。可惜,有一次与太太动怒,不慎打碎了。那是真正的宫廷用品,是他任江北提督时袁世凯赠送的。袁项城的老家距陈州很近,且又是陈州于家的乘龙快婿,因此他极喜爱家乡泥兴茶具。段祺瑞家居皖地,与袁项城算半个老乡。袁项城家乡观念重是众所周知的,让他官至参谋总长、国务总理之要职,算是很对得起他。自去年被直系打败之后,他愈发思念袁大总统了。因此,他决定要买一套陈州泥兴荷花壶。

  段祺瑞派人问清了陈三关的家,便带随从直奔陈府。

  陈府位于南门西尚武街的街尾处,一座庭院,三面环水,风景十分秀丽。陈府的高大门楼上悬挂着历代朝廷赠赐的御良,很是威风。

  那时候陈三关已年近古稀,但身板挺硬朗。银白的须眉下藏着一副深邃的眼睛,言谈举止皆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段祺瑞带一班人马走进府门的时候,陈三关正在给壶打光。他见来一富商,且气度超群,知是非凡人物,忙起身迎客。段祺瑞拱手还礼,报了化名,说是慕名而来,专程到陈州欲购一套陈氏泥兴茶具。陈三关让人沏了茶,笑问:“恕我冒昧相问,先生愿出大价吗?”段祺瑞笑答:“若能得一宝壶,鄙人在所不惜!”陈三关见来客爽快,顿然来了兴致,命人抬出几箱茶具,一一打开,对段祺瑞说:“这是一百套上品,我再从中挑出一壶,可丑话先说不为丑,先生要拿出这一百套的钱来!”段祺瑞大度地笑笑,当即命人掏出一托盘钢洋,放在桌子上。陈三关拉过箱子,开始一把接一把的朝外抛壶,一连抛出一百把,从高空落到地上,皆完好无损。段祺瑞惊叹十分怀疑自己原来的那把壶是否真货色。

他正在走神,只见那陈三关已把一百把壶同时摆在了案子上,取出一根细铁棍儿,挨个敲击,凡音裂音哑者,当即抛出。最后,陈三关认真挑出21把,个个音质如琴,细细地分出高低音,又按音序排了三排。此时的陈三关满面红光,精神抖擞。只见他如入无人之境,饱吸一口气,双手各持一根细铁棍儿,倏地飞舞开来。铁棍儿如蜻蜓点水,在21把壶上弹跳,美妙的音乐被飞舞的铁棍儿荡开,如泣如诉,似高山流水,似珠玑落盘,惊得段祺瑞张大了嘴巴。细听了,原是一曲《春江花月夜》。他从未听过如此玄妙的壶音,禁不住心头颤抖。这时候,只听那陈三关突然改了曲牌,奏出了《十面埋伏》,且越来越急,如同千军万马,如同暴风骤雨。嘶杀声、马奔声、枪击剑砍声响成一片。段祺瑞瞪圆了双目,如临大敌,正御内喊几声,突然曲终音绝,万籁俱寂。在场的人如同刚从血战中杀将出来,个个头上冒着汗水,面色苍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这时候,陈三关已汗透脊背,他郑重地转过身,望了众人一眼,然后跨左一步,亮出了“琴案”。众人再看时,个个目瞪口呆,只见案上已瓦砾一片,唯有一壶亭亭玉立于瓦砾之中。陈三关绾了衣袖,托了那把壶,用铁棍儿击了一下,音质如初,不嘶不哑。他捧了那壶,呈到段祺瑞面前,说道:“客官,宝壶挑出来了!”

  段祺瑞受宠若惊般抹了抹双手,十分恭敬地接了那壶,惜惜地抚摸,如视家珍。

  陈三关擦了擦汗水,呷了一口茶说:“客官,你有福气,赶上了军阀混战的好时机!这是我家祖传的挑壶程序。古时候为皇上挑供品,多是用此种套路。你今日正赶上我有雅兴,算是享受了皇上的待遇!”

  段祺瑞一听大喜,满面顿溢红光,忙命人掏出赏钱,送给了陈三关。

  陈三关接过赏钱,又问道:“见客官气度非凡,决非寻常之辈!你能否告诉我尊姓大名,也好让我记准此宝壶的下落?”

  段祺瑞迟疑了一下,笑道:“师傅好眼力!鄙人姓段名祺瑞字艺泉!”

  陈三关一听是段祺瑞,禁不住目瞪口呆,好一时,他才平静下来,施礼道:“段大人真乃是富贵之人!此种宝壶为百里挑一,实属宝中之宝!据我所知,此种壶多有灵性,得此壶者,能救主人一命!”

  “此话怎讲?”段祺瑞不解地问。

  “枪打宝壶,子弹只过一壁!大人若不信,可当面一试!”

  段祺瑞半信半疑,让人把壶放在一个高处,掏出枪来,对准壶身打了一枪。只听子弹头儿在壶内如钢珠跳舞“叮叮当当”响了一阵,然后发出颤音落在了壶底。众人取壶相看,果真只过一壁!那子弹穿过之处只一个圆眼儿,四周且无一点儿炸纹儿。

  陈三关哈哈大笑。

  段祺瑞万分懊悔地叹了一口气,捧着宝壶呆呆如痴……

  附记:1924年,段祺瑞再度出山,被奉系军阀及冯玉祥推为北京政府执政。1926年屠杀北京爱国群众,造成“三·一八”惨案。同年4月又被驱逐下台。1933年2月被蒋介石迎居上海。1935年被任为“国民政府委员”。1936年11月2日在上海病死。据传段祺瑞临死亡时,万物皆抛,怀中只抱那把“陈州泥兴荷花壶”。他望着“弹穿残壶”,像诠译什么,许久许久,才闭了双目。家人百思不得其解,便把残壶殉葬。

  ——详见民国25年11月5日《申报》

打手姓袁,叫袁四,文革兴起那年二十几岁。他爹叫袁甲,外号袁鳖,雇农出身,好吃懒做,与人赌博把老婆输给了人家。土改那年,他参加了贫农团,斗地主特狠,破鞋底子上扎钉,打在人身上一拉掉肉丝儿。那年袁四才几岁,袁甲就教儿子斗地主的小少爷,让地主羔子手握炮仗他点燃,不炸个血肉模糊不罢休。当年贫农团为挖浮财,常用些非常手段。袁甲为表现自己捞个官儿干干,就经常花样翻新。他的拿手戏除去鞋底扎钉外,还有一招儿叫“添麻坑”。就是烧一锅滚油,让地主的脸面对着热油锅,再朝油菜锅里点水。热油见水就炸,炸到脸上就起燎泡,燎泡好了就成了麻坑。这一招儿尤其对地主老婆和姨太太起效果,总能挖出不少浮财。但交待之后仍不放过她们,最后还是要落下麻坑。袁甲为此还真当上了民兵队长,只是好景不长,不久就因睡地主的小老婆被撸了职。

  由于袁甲的名声太低,影响了袁四的婚事,父子俩个是光棍两条。文革一开始,袁四便参加了造反。造反派自然离不开这类人物,便让他充当打手。

  袁四打人,不同他爹。他爹招儿太阴太损,毁人不说,也给自己换来了恶名声。袁四曾多次公开声明,他不是他爹袁甲,而是新社会长大的新一代,打人也要讲个水平和档次。袁四说他打人只用手,别的什么也不用。袁四的双手不是一般的手,平常时候,他每天都用双手打树,镇东官道两旁的大柳树树皮被他打光了许多。原来这袁四年近三十找不到老婆,心里又急又愁,夜间睡不着觉,就到公路上拿树发泄。久而久之,那双手就布满了茧子。原想没什么用处,没想这一下派上了用场。每当斗争会开到高潮时,袁四开始上场,大喝一声,把批斗对象当耙子,左右开弓打上一阵,被打者至少要断掉几根肋骨。袁四的名声很快就传开,周围几个县的造反派都来相请。袁四也打上了瘾,几天没“活”就手痒。

  这一年,县文化局揪出一个女局长,女局长原在县剧团演戏,长得很漂亮,后来因与一个抓宣传的县委书记相好,被一步步提了上来。文革中揪出那个“骚”书记之后,自然也将她捎带了。只可惜,由于女局长长得确实太漂亮,平常作风又不太检点,裤腰带松一些,不但人人爱她,她也爱人人。造反派将她揪出后却下不了手,尤其是一开斗争会给她列罪状时,她不但不低头认罪还抿嘴笑,她这一笑不当紧,将要打她的人手都笑软了。古时候有貂婵能将关公的刀笑掉之传说,不想现在成了现实。但是,要想将那个骚书记斗倒斗臭,这个女局长是关键人物。县里的造反头头给文化局的造反派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下这个女局长。无奈,文化局的狗头军师就向领导献计,请来袁四来加强斗争力量,打开一个新局面。

  袁四被吉普车接到县城后,住进了县招待所,而且是个单间,吃饭不定量,当晚还让他喝了半斤白干酒,为的是让他提足精神修理人。斗争会未开之前,造反派担心袁四看到女局长的漂亮容颜也下不去手,便给女局长来了个女扮男装。不料造反派内部的一个看守平常就暗恋女局长,深怕这回被借来的打手打坏了,并听说此打手掌法厉害,便想了个鲜招儿,偷偷在女局长的棉袄里扎了十几颗钉子。那钉子一寸多长,全是尖儿朝外,似露非露,心想只要那打手一用力,钉子就会扎得他手痛,提醒他手下留情,就是不留情也会减弱他的掌力,保着女局长别伤了美腰。晚上八点多钟,批斗会开始,与往常一样,先呼口号,然后高喊将XXX拉上批斗台。女局长被拉上台之后,便有人上台揭发。女局长虽然是女扮男装,但仍掩不住其秀丽,斗争会开得少气无力。这时候,袁四被领进了会场。袁四被领进会场时已有几分醉意。他打着酒嗝儿到了台上,先向众人扬起两只手,以示自己没带什么凶器,然后绾起衣袖,一步步走到那女局长面前。他向一个造反派头头说:“是不是这个人?”那造反派头头说正是她。接着,电灯突然就被拉灭了。袁四一看电灯灭了,就扬起双掌开始拍打女局长,只听他大吼一声,然后就听到女局长凄厉的惨叫声,一下就倒了下去。

  女局长棉袄内暗藏的钉子全被袁四拍进了肉里,一颗扎住了肾,女局长第二天就一命呜呼了……

  文革结束后,那女局长的案子翻了出来,究起死因,罪过却安在了那个偷偷在女局长棉衣内藏钉的人,而对袁四却未追究什么责任。办案的人说,若对袁四这种人定罪,面太广,打击面也太大。再说,钉子带钉帽,怎能倒钉进人体内?不合逻辑吗!

  袁四现在已年近古稀,身体倍儿棒,而且每天坚持练掌。公路上的大柳树一棵接一棵焦稍,不久就干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