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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春秋故事】

齐桓公拜管仲为相国的消息传到鲁国,鲁庄公气得直翻白眼。他说: “我当初真不该不听施伯的话,把管仲放了。什么射过小白,什么要亲手杀他才解恨。他们原来把我当做木头人儿,捏[niē ]在手里随便玩儿,随便欺负,根本就没把鲁国放在他们的眼里。照这么下去,鲁国还保得住吗?”他就开始练兵,铸造兵器,打算报仇。齐桓公听了,想先下手,就要打到鲁国去。管仲拦着他说:“主公才即位,本国还没安定,列国还没交好,老百姓还不能安居乐业, 怎么能在这会儿去打人家呐?” 齐桓公可正为着刚即位, 想露[lòu]一手,显得他比公子纠强,好叫大臣们服他。要是依着管仲先把政治、军队、生产一件件都办好了,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呐?公元前684年,齐桓公就拜鲍叔牙为大将,带领大军,一直在鲁国的长勺[古地名;勺 shào]打过去。

鲁庄公气了个半死,脸红脖子粗地对大臣们说:“齐国欺负咱们太过分了!施伯,你瞧咱们是非得拚一下子不可吧?”施伯说:“我推荐一个人,请他来带兵,准能对付齐国。”鲁庄公急着问他:“谁呀?快去请他来!”施伯说:“这人姓曹名刿[guì ],从小跟我交好,挺有能耐,文的武的全行。要是咱们真心去请他,他也许肯出来。”鲁庄公马上派施伯去请曹刿。

施伯见了曹刿,把本国被人欺负的事说明白了,一定要他出来给本国出点力气。曹刿是个平民,家里又穷,笑着说:“怎么?你们做大官、吃大鱼大肉的,还要跟我们吃野菜的小百姓商量大事吗?”施伯陪着笑说:“好兄弟,别这么说了。国家要紧,全国人的性命要紧!”他一死儿地央告,怎么也得请曹刿帮助国君过这道难关。曹刿见他这么诚恳,就跟着施伯去见鲁庄公。鲁庄公问他怎么能打退齐国人。他说:“全国上下一心,就能打退敌人。至于到底怎么打,那可说不定。打仗是个活事儿,要随机应变,没有一成不变的死法子。”鲁庄公信任施伯,也就相信曹刿有本领,当时就拜他为大将,带着大军一块儿上长勺去抵抗齐兵。

他们到了长勺,扎下军营,摆下阵势,远远地对着齐国的兵营。两国军队的中间隔着一片平地,好象是一条很宽的干了的大河,两边的军队好象是挺高的河堤。只要两边往中间一倒,就能把这条河道填满。鲍叔牙上回打了胜仗,知道对面不敢先动手,就下令打鼓,准备冲锋。

鲁庄公一听见对面的鼓声响得跟打雷似地,就急着叫这边也打鼓。曹刿拦住他说:“等等。他们打赢了一回,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咱们出去,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不如在这儿等着,别跟他们交战。”曹刿就下令,不许嚷,不许出去,光叫弓箭手守住阵脚。齐兵随着鼓声冲过来,可没碰上对手,瞧瞧对方阵势稳固,没法打进去,就退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齐兵又打鼓冲锋。对手呐,好象在地下扎了根似地动也不动,一个人都没出来。齐兵白忙了半天,人家不跟你打,使不出劲儿去,真没有意思,嘴里直唠叨。鲍叔牙可不灰心,他说:“他们不敢打,也许是等着救兵呐。咱们再冲一回,不管他们出来不出来,一直冲过去,准能赢了。”

这就打第三通鼓了。齐兵已经白冲了两次,都腻烦了。他们以为鲁兵不敢交战,冲出去有什么用呐。可是命令又不能不依,去就去吧,大家都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儿来。谁知道对面忽然“咚咚咚”鼓声震天价响,鲁国的将士“哗”一下子都冲出来,就跟雹子打荷叶似地,把齐国的队伍打得粉碎。齐兵拚命回头逃,鲁庄公就要追上去。曹刿说:“慢着,让我瞧瞧。”他就跳下车来,查看了一回敌人的车轮子印,又跳上车去,一手扶着横档往前细细瞧了一回,才发命令说:“快追!一直追上去!”就这么追了三十里地,得着了好些齐国的兵器和车马。

鲁国打了个大胜仗。鲁庄公可不明白,他问曹刿:“头两回他们打鼓,你为什么不让咱们也打鼓?”曹刿说:“临阵打仗全凭一股子劲儿。打鼓就是叫人起劲儿。打头一回鼓,将士顶有劲儿,第二回就差了。第三回就是鼓响得怎么厉害,也没有多大的精神了。趁着他们没有劲儿的时候,咱们‘一鼓作气’打过去,怎么不赢呐?”鲁庄公和将士们都点头,可是大伙儿还不明白人家逃了为什么不立刻追上去呐?曹刿说:“敌人逃跑也许是个计,说不定前面还有埋伏,非得瞧见他们车轮子印乱了,旗子也倒了,才能够毫无顾虑地追上去。”鲁庄公挺佩服地说:“你真是个精通兵事的将军。”

齐桓公打了败仗,自己认了输,向管仲认错,愿意听他的话。管仲就请齐桓公对外跟列国诸侯交好,对内整顿内政,发展生产。齐国就跟鲁国讲了和,还把从鲁国夺来的田地退还给鲁国。接着就一个劲儿地开铁矿,造农具,开荒地,多种庄稼,由公家大量地晒盐,鼓励老百姓下海捕鱼。齐国的东边就是海,晒盐捕鱼,极其方便。离海岸较远的诸侯国,没有鱼吃倒也罢了,没有盐那可怎么过日子呐?他们只好向齐国交好,拿粮食去换齐国的盐。齐国因为齐桓公重用了管仲和鲍叔牙,越来越富强了。没有几年工夫,齐桓公当真做了诸侯的首领。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春秋故事】

郑庄公是个很能干的国君,郑国又很强,当时有不少诸侯国,象:齐、鲁、宋、卫、陈等[齐,国都在山东临淄;鲁,国都在山东曲阜;宋,国都在河南商丘;卫,国都在河南淇县;陈,国都在河南淮阳;淄 zī ;阜 fù ;淇qí ]都跟他有来往,尊重他的意见,连周朝的天王都怕他三分,拿他没奈何。可是他一死,四个儿子抢夺君位,闹得郑国没有一天能过太平的日子。大儿子刚即位,老二把他轰走,老二做了国君,老三又把他杀了。正好齐国的国君齐襄公[襄 xiāng]打算扩张势力,他杀了老三,立老四为国君。郑国就这么越来越衰弱下去了。

那个齐襄公又凶恶又荒唐。他对外侵占别的诸侯国,对内压迫老百姓,连他自己的两个兄弟都逃到别的国家避难去了。他那两个兄弟是两个母亲生的,一个叫公子纠[jiū ],母亲是鲁国人,就躲在鲁国姥姥家。一个叫公子小白,母亲是莒国[在山东省莒县;莒 jǔ ]人,就躲在莒国姥姥家。两个公子各有一个师傅。公子纠的师傅叫管仲,公子小白的师傅叫鲍叔牙。管仲和鲍叔牙是中国古时候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有句成语叫“管鲍之交”,这个典故就出在这儿。

管仲和鲍叔牙两个好朋友一块儿做过买卖,一块儿打过仗。买卖是合伙的,鲍叔牙有钱,本钱出得多,管仲家里穷,出的本钱少。赚了钱呐,本钱少的倒多拿一份。鲍叔牙手下的人不服,说管仲“揩油”。鲍叔牙帮着管仲说:“没有的话,他家里困难,等着钱使,我乐意多分点给他。朋友嘛,应当互相帮助,有的帮助没有的,这有什么奇怪呐?”说起打仗,更得把人笑坏了。一出兵,管仲能排在后头他就排在后头,退兵的时候,能跑在前头他就跑在前头。人家说他贪生怕死。鲍叔牙又替管仲分辩,说:“谁说管仲贪生怕死!他为的是母亲老了,又多病,不能不留着自己去奉养她。照实说吧,象他那么勇敢的人天下少有。你们当他真不敢打仗吗?”管仲听见了这些话,就说:“唉,生我的是父母,了解我的,只有鲍叔牙!”

公元前686年,管仲带着公子纠逃到鲁国,鲍叔牙带着公子小白逃到莒国。不久,齐国发生了内乱,有一帮人杀了齐襄公,另外立了国君。第二年春天,齐国的大臣又杀了那一帮人和新君,派使者到鲁国来迎接公子纠,请他去做国君。鲁国的国君鲁庄公亲自出兵护送公子纠和公子纠的师傅管仲到齐国去。管仲对鲁庄公说:“公子小白在莒国,离齐国近,万一他先进去抢了君位,那就麻烦了。好不好让我先带领一队人马去挡住那一头?”鲁庄公同意了。

管仲带着几十辆兵车赶紧往前走,到了即墨[在山东省即墨县],一打听,才知道莒国的兵马在吃一顿饭的工夫之前就过去了。管仲一想:“哎呀,公子小白真的跑在头里了,那还了得?”他就使劲地往前追,一气儿跑了三十多里,真给他追上了。两个师傅和两国的兵车就碰上了。管仲瞧见公子小白坐在车里,就跑过去说:“公子上哪儿去呀?”小白说:“回国办丧事去。”管仲说:“有您哥哥,您就别去了,省得叫人家说闲话。”鲍叔牙虽说是管仲的好朋友,可是他为了自己的主人,就睁大了眼睛说:“管仲!各人有各人的事,你管得着吗?”旁边的士兵们挺凶地吆喝着,好象就要动手似的。管仲不敢多说,退下来了,偷偷地拿起弓箭,对准了公子小白,“嗖”地一箭射过去。公子小白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在车里。鲍叔牙赶紧去救,大伙儿一见公子直挺挺地躺在车里,眼看活不成了,全哭了起来。管仲急急忙忙带着人马逃跑。跑了一阵,想着公子小白已经给射死了,公子纠的君位稳了,就不慌不忙地保护着公子纠回到齐国去。

谁知道公子小白并没有死。管仲这一箭,恰巧射中他的带钩,他吓了一大跳,又怕再来一箭,故意大叫一声,咬破舌头,口吐鲜血,倒在车里。等管仲走远了,他才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鲍叔牙叫人抄小道儿使劲地跑。管仲还在路上,他们早已到了都城临淄了。鲍叔牙跟大臣们争论着要立公子小白。有的说:“已经派人上鲁国接公子纠去了,怎么可以立别人呐?”有的说:“公子纠大,照理应该立他。”鲍叔牙说:“齐国连着闹了两回内乱,这会儿非立一位顶有能耐的公子不可。要是让鲁国立公子纠为国君,鲁国准得以恩人自居,以后齐国还得听鲁国的了。这怎么行啊?”大伙儿听了这活,觉得也有道理,就立公子小白为国君,就是齐桓公[桓huán],一面打发人去对鲁国说,齐国已经有了国君,请别送公子纠来了。可是鲁国的兵马已经到了齐国地界,齐国就发兵去抵抗。鲁庄公就是泥人儿,也有土性子,这一气呀,可就跟齐国打起来了。没想到打了个败仗,鲁国的大将差点儿丧了命。

鲁国的兵马败退下来,齐国还夺去了鲁国的一大片土地。鲁庄公吃了败仗,正没法儿收拾,齐国又打上门来了,要鲁国杀了公子纠,交出管仲,才跟以前一样地和好,要不,决不退兵。齐国多强啊,鲁国没有法子,都依了,就逼死了公子纠,拿住管仲。鲁国的谋士施伯说:“管仲本事大,别放他活着回去。”齐国的使者央告说:“他射过国君,国君要报一箭之仇,非亲手把他杀了不能解恨。”鲁庄公只好把管仲装上囚车,连同公子纠的人头交给了齐国的使者,让他押回齐国去。管仲在囚车里想:“让我活着回去,那准是鲍叔牙的主意。鲁君勉勉强强把我交给了使者,可是谋士施伯是不同意的。万一鲁君后悔,派人追上来,那怎么办呐?”他就在路上编了一支歌儿,教随从的人唱。他们一边唱,一边赶路,越走越带劲,两天的路程一天半就走了啦。赶到鲁庄公真后悔了,再叫人追上去,他们可早出了鲁国地界了。

管仲到了齐国,好朋友鲍叔牙亲自到城外来迎接他,还把他介绍给齐桓公。齐桓公说:“他拿箭射我,要我的命,你还叫我用他吗?”鲍叔牙说:“那会儿他是公子纠的人,自然帮着公子纠。论本领,他比我强得多。主公要是能够用他,他准能给您做大事,立大功。”齐桓公完全听他师傅的话,拜管仲为相国[相当于后来的宰相],鲍叔牙反倒做了他的副手。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春秋故事】

送夜猫子给郑庄公的那个颍考叔,脑子挺聪明,办事又周到。而且他是个直心肠人。有一回,郑庄公打仗回来,开了个庆祝大会,大伙儿有说有笑,高兴得很。文武百官都赞扬郑庄公,把他称为诸侯的头儿。郑庄公听了很得意,只见颍考叔在那儿摇头,心里很不痛快。他拿眼睛瞪了颍考叔一下,说:“颍大夫,你怎么不说话啊?”颍考叔说: “大伙儿都奉承主公,叫我说什么呐?诸侯的头儿,上,必须尊重天王,下,要能叫列国诸侯服从命令。主公上次借天王的旨意出兵攻打宋国,原来叫许国[在河南省许昌市]一块儿去,可是许国不听命令。这哪儿行呐?”郑庄公点点头说:“许国不服从天王,也不进贡,倒不能不去征伐。”

公元前712年,郑庄公打算去打许国。他做了一面锦缎的旗子,上面绣着“奉天讨罪”四个大字,那就是说,奉了天王的命令去征伐有罪的人。这面大旗长一丈二尺,宽八尺,旗竿有三丈三尺高,插在一辆兵车上,当做旗车。郑庄公下命令说:“谁能拿着这面大旗走的,就派他当先锋,这辆兵车赏给他。”

命令刚一下去,就有一位黑脸膛、浓眉毛、满脸胡子的将军上来说: “我能!”郑庄公一瞧,原来是瑕叔盈[瑕xiá ;盈yíng]。瑕叔盈一手拔起旗竿,紧紧握住,朝前走三步,往后退三步,又把大旗插在车上,连气也不喘[chuǎn]。将士们见了,大声叫好。瑕叔盈正要把车拉走,又来了一位红脸长胡须的大汉,把他一挡,说:“光是拿着走三步,不算希罕。我能拿着大旗当长枪耍!”大伙儿一瞧,原来是颍考叔。他拿起旗竿,左抡右转,一会儿前,一会儿后,耍得那面大旗扑噜噜扑噜噜地直响。看的人惊讶得伸出了舌头,都缩不回去。郑庄公格外高兴,他夸奖着说:“真是老虎一样的将军,当得起做先锋,车给你!”话刚说完,又出来了一位挺漂亮的少年将军,就是公孙子都。他是个贵族,骄横惯了的,一向瞧不起颍考叔,说颍考叔是平民出身的大老粗。子都指着颍考叔吆喝[吆 yāo]一声,说:“你行,我就不行?车留下!”颍考叔见子都来势凶猛,再说郑庄公已经说过把车给他了,他就一手拿着旗子,一手拉着车,飞快地跑开了。子都骂他不讲理,拿着一枝方天画戟[jǐ ]直追上去。郑庄公赶紧叫大臣把他劝回来,子都才住了手,嘴里还咕噜着:“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懂规矩的东西!”

郑庄公说:“两只老虎不可相争。你也别生气,我自有道理。”说着,另外备了两套车马,一套赏给子部,一套赏给瑕叔盈,也没派颍考叔的不是。这时候,公子吕死了,郑庄公格外爱惜这几个将军。子都争了面子,也就不说什么了。颍考叔本来是个直心人,隔了一宿,早把抢车的事忘了。大伙儿还跟往常一样地练兵,准备去打许国。

到了七月里,郑庄公拜颍考叔为大将,子都和瑕叔盈为副将,率领大军去打许国。公孙子都嘴上不说,心里很不服气。他跟颍考叔肩膀一边齐,已经够别扭了,怎么能在他的手下呐?他就自己带领一支兵马,不听颍考叔的指挥。颍考叔是主将,格外卖力气。交战的时候,他杀了许国的大将,立了头功。许国的兵马逃进城去,再也不敢出来了。大伙儿兴高采烈地围攻许城。

颍考叔叫士兵们挖土挑土,要在城墙下堆个小土丘。城上射箭,扔石灰;城下挑土,堆小丘,斗争得万分激烈。没多久工夫,小土丘已经堆得有城墙半截儿高了。颍考叔拿着一面大旗,往土堆上飞似地跑去,象跳高似地那么一蹦,一下子跳上了城头。子都一见颍考叔上了城头,怕他又立大功,一般子嫉炉的火焰在他心头烧着,再也压不下去,就在人堆里对准颍考叔,偷偷地放了一支冷箭,正射中后心。颍考叔连人带旗子,一个跟头从城头上摔了下来。瑕叔盈见了,还当他是给敌人打死的,气冲冲地拾起那面旗子,也象颍考叔那样一蹦,跳上了城墙,回身揭晃着旗子。那些士兵一瞅见,大伙儿吆喝着,全上了城头,杀了许国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郑国的大军涌进城去。许国的国君扮作老百姓,早已逃了。

颍考叔一死,子都率领着大军得胜回朝,还把颍考叔的功劳全都算在自己身上,这风光就不用提了。郑庄公赏赐有功劳的将士,子都得了头功。郑庄公赐给他许多金子和绸缎,还让他做了大将。

郑庄公想起老虎似的将军颍考叔,很难受地问子都:“颍考叔是怎么死的?”子都听了,一愣[lèng],脊梁上好似倒了一桶冰水,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想准是给给给敌人射死的。”郑庄公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心里起了疑。他也模模糊糊地听人说,颍考叔是给本国人射死的,要不,那支箭怎么能由后心穿进去呐?他想:“要是本国人的话,谁是他的仇人呐?也许是跟他夺过车的公孙子都吧?可是他哪儿能干出这种事来呵?大丈夫不能暗箭伤人。不,不能是他。”他就叫人上供,诅咒[诅zǔ ]那个射死颍考叔的人。当时人都迷信,这么一上供一诅咒,将士们不由得互相猜疑起来。公孙子都见到大伙儿全都愁眉苦脸,心里别别扭扭的,他也只好跟着人家愁眉苦脸,跟着人家假装诅咒那个害死颍考叔的人。他一听到有人怀疑是这个人,有人怀疑是那个人,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好象别人都在讥笑他,他一闭上眼睛,就见颍考叔向他笑,笑他是个胆小鬼,笑他冒功领赏,不敢见人。他睁开眼睛四周围盯着别人,别人都变成了颍考叔,默默无声地瞪着他。他吓得直发抖。大伙儿诅咒,他受不了,大伙儿猜疑,他更受不了,要天天这么下去,还不如干脆死了呐。他就上郑庄公跟前直说:“颍考叔是我射死的!”说着就自杀了。大伙儿这才知道颍考叔死得冤。没想到公孙子都外貌长得这么漂亮,内心可这么狠毒。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春秋故事】

周平王迁都以后,把东边的新郑[在河南省新郑县]封给掘突。后来,掘突娶了个妻子叫姜氏。姜氏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寤生[寤Wù ],据说姜氏生他的时候是难产,吓得直喊救命。婴儿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怪他呐?可是姜氏就讨厌这个孩子。小儿子叫段,长得逗人喜欢,特别受到姜氏宠爱[宠chǒng]。姜氏老在他父亲跟前夸奖小儿子怎么怎么好,将来最好把郑国的君位传给他。父亲掘突可不答应,还是照当时的规矩,立大儿子寤生为太子。

公元前743年,掘突死了,寤生即位做了国君,就是郑庄公。郑庄公接着他父亲在天王的朝廷里办事。姜氏眼见心爱的小儿子没有好地位,就对郑庄公说:“你接着你父亲当了诸侯,你兄弟也大了,还没有自个儿的地方住,老跟在我身边,成什么样儿?”郑庄公说:“母亲您看怎么办呐?”

那时候,封王封侯都有个城和许多土地。哪个城封给谁,谁就可以剥削那儿的老百姓,过着很阔气的日子。姜氏一听郑庄公问她怎么办,就说: “你把制邑[在河南省汜水县西;邑 yì ];汜sì ]封给他吧。”郑庄公:“制邑是郑国顶重要的大城。父亲早就说过,这个城谁也不能封。”姜氏歪着头想了一想,说:“那么京城[在河南省荥阳县东;荥 xíng]  也行。”京城也是个大城,郑庄公觉得很为难,只好不言语。姜氏可生了气了,她说:“哦,你这个城不许封,那个城不答应,还是把你兄弟赶出去,让他饿死得了!”郑庄公赶紧赔不是,说:“娘别生气,事情总可以商量的。”

第二天,郑庄公召集了文武百官,要把京城封给他的兄弟。大夫祭足[祭zhài]反对说:“这哪儿行啊?京城是个大城,跟咱们的都城一样,是个重要的地方。再说段叔是太夫人宠爱的,要是他得了京城,势力大了,将来必定生事。”郑庄公说:“这是母亲的意思,我做儿子的不能不依。”他不管大臣们怎么说,把京城封给了段叔。从此,人们把段叔叫“京城太叔”。

段叔打算动身上京城去,来向他母亲姜氏辞行。姜氏拉着他的手说: “别忙!我还有话说呐。”她就咬着耳朵嘱咐他说:“你哥哥一点儿没有亲弟兄的情分。京城是我逼着他封给你的。他答应是答应了,心里准不乐意。你到了京城,得好好操练兵马,将来找个机会,你从外面打进来,我在里面帮着你。要是你当了国君,我死了也能闭上眼睛啦。”这位年轻的太叔爷住在京城里挺得意,他一面招兵买马,一面操练军队。临近地方的奴隶和犯罪的人,逃到京城去的,他一律收留。这样十年二十年,太叔爷的势力就大起来了。

这些事传到郑庄公耳朵里。有几个大臣请郑庄公快点去管一管京城太叔,说他要谋反。郑庄公自己有主意,反倒说他们说话没有分寸,还替太叔辩白说,“太叔能这么不怕辛苦,操练兵马,还不是为了咱们吗?”大臣们私下里都替国君担心,说这会儿这么由着太叔,老虎养大了,就要吃人,到那时节,后悔也就来不及了。没有多少日子,京城太叔真把临近京城的两个小城夺去了。那两个地方的官员向郑庄公报告太叔占领两个城的情形。郑庄公听了,慢慢地点着头,眼珠子来回转着,好象算计着什么似的,可不说话。大臣都着急了,祭足说:“京城太叔操练兵马,又占了两个城,这不是造反吗?主公[这是臣下对诸侯的尊称]就该立刻发兵去镇压!”郑庄公把脸一沉,说他不懂道理。他说: “太叔是母亲顶喜欢的。我宁可少了几个城,也不能伤了弟兄的情分,叫母亲伤心。”当时有个大将叫公子吕,他说:“主公这会儿由着太叔,将来太叔不由着主公,怎么办呐?”郑庄公很有把握地说:“你们不必多说。到了那会儿,谁是谁非,大伙儿就都知道了。”

过了几天,郑庄公吩咐大夫祭足管理朝廷上的事情,自己上洛阳给天王办事会了。姜氏得到了这个消息,赶紧写信,打发一个心腹人到京城去约太叔发兵来打新郑。京城太叔接到了母亲的信,直乐。一面写回信约定日期,一面对手底下的士兵说:“我奉了主公的命令发兵去保卫都城。”说着就发动兵车,打算动身。哪儿知道郑庄公早就派公子吕把什么都布置好了。公子吕叫人在半路上拿住了那个给姜氏送信的人,搜出信来,交给郑庄公。郑庄公原来假装上洛阳去,他偷偷地绕了一个弯儿,带领着两百辆兵车来到京城附近,埋伏停当,单等太叔动手,好象钓鱼的人等着鱼儿来上钩。

公子吕派了一些士兵打扮成买卖人的模样,混进京城。赶到太叔的兵马离开了京城,他们就在城门楼子上放起火来。公子吕瞧见城门起火,立刻带领大军打进去,占领了京城。太叔出兵不上两天,听说京城丢了。那还了得!他连夜赶回来。士兵们这才知道太叔出兵原来是要他们去打国君,乱哄哄地跑了一半。太叔一见军心变了,夺不回京城,就逃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城里。大城都守不住,一个小城怎么禁得起两路大军的夹攻呐?太叔叹着气说:“娘待我太好,反倒害了我了。”他就自杀了。郑庄公在太叔身上搜出了姜氏的信,恨透了他母亲姜氏。他叫人把去信和回信送回去让姜氏自己去瞧,还嘱咐祭足把姜氏送到城颍[在河南省临颍县;颍yǐng]去住,起着誓说:“不到黄泉,再也不跟母亲见面了。”“到黄泉”就是死的意思。那就是说,郑庄公一辈子也不愿意再见他的母亲了。

没过了几天,郑庄公回到新郑。抢他君位的敌人已经灭了,他去了这块心病,不用说够痛快的了。可是外面沸沸扬扬,都说他这么对待母亲太过分了。这个不孝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做一个国君,就盼望臣民象孝顺父母那样对待他,他自己落了个不孝的罪名,人家还会来为他效力吗?母亲是他轰走的,他只要吩附一句就能把母亲接回来。可是他已经起过誓,不到黄泉,不再跟母亲见面。起了誓不算数,往后人家还拿他的话当话吗?真是左右为难了。

郑庄公正为了这件事,心里很不痛快。有个城颍的小官儿叫颍考叔,他给国君进贡来了,献上一只特别的鸟。郑庄公问他:“这是什么鸟?”颍考叔说:“这叫夜猫子,白天瞧不见东西,黑夜什么都瞧得见,真是日夜颠倒,不分是非的坏东西。这鸟小的时候,母鸟辛辛苦苦捉到了虫子,自己不吃,喂给它吃。母鸟待它多么好哇,它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把它妈吃了。真是个不幸之鸟,所以我逮了来,请主公办它。”郑庄公知道这话里面有骨头,也不出声,由着他说。可巧到了吃饭的时候,郑庄公就叫颍考叔一块儿吃,还夹了几块羊肉给他。颍考叔把顶好的一块羊肉包了起来,搁在一边。郑庄公问他为什么不吃。他说:“我妈上了岁数。我们不容易吃上肉,今天主公赏给我这么好的东西,我想起我妈还没吃过,自己哪儿咽得下去?我想带点儿给我妈去吃。”郑庄公想,颍考叔准是来提母亲的事儿,倒要听听他怎么说,就叹了一口气说:“你真是个孝子。我做了诸侯,还不能象你那么奉养母亲。”颍考叔显出惊奇的样子说:“太夫人不是很健康吗?主公怎么说不能奉养她呐?”郑庄公又叹了一口气,把姜氏帮着太叔来打新郑的事,把他赌咒[zhòu]起誓不到黄泉不再见面的话说了一遍。

颍考叔说:“主公这会儿惦记着[惦diàn]太夫人,太夫人准也惦记着主公!虽说起过誓,可是人不一定要死了才到黄泉。咱们挖个地道,挖出水来,不就是黄泉吗?咱们再在地道里盖一所房子,请太夫人坐在里头。主公走进地道去跟大夫人见面,不就应了誓言了吗?”郑庄公觉得这倒是好办法,就派颍考叔去办。

颍考叔带了五百个人,连挖地道带盖房子,一齐办好了,就一面把姜氏接到地底下的房子里,一面请郑庄公从地道里进去。郑庄公见了母亲,跪在地下说:“儿子不孝,求母亲恕罪!”说着,还咧着嘴哭呐,姜氏又害臊又伤心,她赶紧搀起[搀chān]郑庄公说:“是我不好,哪儿能怪你呐!”娘儿俩抱头哭了一顿。郑庄公扶着他母亲出了地道,上了车,故意转了好几条大街,让百姓都看看,才慢慢地回到宫里。

颍考叔给郑庄公出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主意,郑庄公当然很感激,就把他留了下来,拜他为大夫。颍考叔原来练成一身武艺,本领很大,郑庄公就让他跟公子吕、公孙子都一同管理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