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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都有欺负同学或被同学欺负的经历。这种欺负,从被排挤出圈子外,语言侮辱,以至动手打人,用香烟烫,扒光衣服上传到网络等等,不一而足。有些案例,手段之残忍,令人怀疑施害学生的心理已到了极度扭曲的地步。最严重的,是致人死亡。

学生与学生间的暴力行为,是全球问题。2015年日本政府《儿童和青少年白皮书》显示,被调查者中,6年间没有受过欺侮的比例只占13%,没有欺侮过他人的比例也不超过12.7%。半数左右的小学生受到过欺侮,近四成儿童受他人欺侮或欺侮他人的经历均超过6次。

日本用具体翔实的调查数据,点出了校园暴力的严重性。他们早在1980年就开始在国家层面应对校园暴力。2011年,因一名初二男生不堪忍受校园暴力自杀身亡,2013年国会通过了“校园欺凌预防对策推进法”,以法律应对,对校园欺凌说不。韩国、挪威、英国、美国、澳大利亚等等,都有明确立法指引对学生间暴力问题的系统预防与解决。

在中国,校园暴力的新闻屡屡见诸媒体。但迄今并没有专门法律对此提供解决规范。一些学校、教师甚至家长对此的看法是: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小矛盾难免,不出大问题就好。

善意地分析,这些人对校园暴力之所以如此宽容,一是由于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传统,二是因为成人社会对青少年总体上倾向于善意判断。但这只是真相的一面,另一个面相,就是教育者与监护者们没有充分意识到:青少年的确处于情绪与理性的成长期,很多时候,还没有学会怎么去把控自己的情绪。容易因为各种小事,造成程度不一甚至致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宽容变纵容,问题日趋严重。

而一旦出了问题,可以参照的只有“治安管理处罚法”等少数很笼统的法律,一般由学校或派出所协调家长解决。即使对造成严重伤害的施害者,依照刑法第17条规定:“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不满十六周岁的,若非杀人、强奸、投毒等罪行,一般不予刑事处罚,责令家长或者监护人加以管教,必要时,“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养”,但即便这种“教养”,由于跟进措施不足,也往往沦为具文。

带来的严重后果有两个,一是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倾向于施害者,未成年受害者的正义,反倒被更严重地损害。最新案例是:广西13岁少年连杀8岁、7岁、4岁的三姐弟,却只是被送去收容教养三年;二是无论家长、教师还是学校,面对这类事,都认为只是“小孩子闹矛盾打架而已”,不理解少年之间怨恨与暴力的严重性,没有被校园暴力所震醒。面对严重的青少年暴力,成人世界需要警醒。

2016年5月,江苏4名女生因为对同学施暴被判刑,被称为校园暴力的“首刑”。给国人带来更大冲击的,是2015年几名在美国念高中的中国学生因对同为留学生的同学施暴,而领了最高达13年的刑期。

惩戒学生的主观恶意行为,与充分激发学生的善端,不仅是教育者的责任,也不仅是行政部门的“专项治理”通知所能解决,解决校园暴力,急需法律的系统介入。

我还记得那个女生拿着铅笔慢慢朝我脸上靠近,笔尖削得非常完美,闪着银灰色的光,她脸上有邪恶的笑容,明显在模仿她看过的某个电影里的角色。我也在笑,似乎我笑了,就能把这件事变成一个玩笑,笔尖扎入脸颊的疼痛自然是有的,内心的屈辱感,却可以通过我的笑容减弱一点。

那是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一年级时的我,曾在班里,引起一场场恶意的狂欢。在课间或是放学后,有人卡住我的脖子,有人把我的胳膊朝后扭,有人稍微温和一点,偷走我的课本,让我面对老师的呵斥,只有低头认罪的份。这样做的,大多是女生,男生则是在我放学的路上,向我投以威胁性的话语。

我总是低着头,贴着墙根走,我妈托人从上海给我带回来的新书包,很快就被磨破了边,我回到家时,眼圈常常是红红的,说,某某又打我了。

我妈就很生气,说:“你的手呢?她打你你不能打她吗?”她的疾言厉色让我更忐忑,后来,我就不跟她说什么了。

我当然是有手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伸出去。担心一旦伸手,就会招来更为猛烈的报复,我终究是打不过他们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在这个世上,我是一个无力者。

这一认知与我在家里的处境有关。我父亲兄弟二人,一共生了九个女儿,第十个孩子是我弟弟,家中唯一的男孩。我奶奶老说:“十个花花女,不如一个点脚儿。”她跟我解释,“点脚”,就是瘸子的意思。十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也不如一个一瘸一拐的儿子,这对比何其鲜明,从未有人纠正她。

我爸是有文化的人,对我也不能说不关心,我三四岁时他就教我识字念书,我喜欢看书,他就在他经济能力许可范围内,尽量供应。但我在家里的地位跟我弟弟终究不同,我从未有被我爸抱过的记忆,而我弟弟永远被我爸扛在肩头,许多次,我爸没有依据地对亲戚朋友说,我这个小的,比大的聪明。

我和我弟打过架,一开始总是我赢,毕竟我比他大。但渐渐的,我弟越战越猛,我的心却一点点地怯了,因为我弟没有后顾之忧,而我担心万一闹到爸妈那里去仲裁,我就只有挨骂的份。

一个孩子在学校的处境,往往是TA在家中处境的延续,这是其一。其二,我原本也上过一学期幼儿园,后来因为我奶奶和老师吵架,就不让我去了,我没有经过集体生活的过渡,突然面对那么多陌生人,更是不知所措。况且,我提前上学,比班上大部分同学年龄都小,身高体重阅世经验上都处于劣势。

还有第三点,当时的老师大多很忙,上有老小有小,人人都一脑门官司,跑去找他们投诉,他们首先要问你:“怎么就你事多?”还有的老师师德更差,有次我私下里跟同学说:“X老师最坏了”,上课时,那同学大声对老师说:“闫红说你最坏了”,那老师就拿着一本书,一下一下地打我的头,说:“XX班也有个叫闫红的,人家就比你好。”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可以想象,我很难成为一个好学生。我消极对待我的功课,成绩差,不交作业,由于对外界充满恐惧,连厕所都不太敢上——厕所是进行学校霸凌最好的场所,不会被老师看到,却可以向其他班级的学生展示威力;肮脏的环境,也能让被欺负者的屈辱感来得更强烈,欺负人的一方,快乐得就更加圆满。我因此经常尿裤子,不消说,回去又是一顿臭骂。

童年时积攒下来的无力感一直延续到长大成人,使我很多时候都很怂,尽量把自己收缩到一个角落里,对于恶意固然避之不及,对于善意也诚惶诚恐。心理学家说,不能够坦然接受善意,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认为你自己不配。

所以,当我的孩子被送进学校,我就非常担心他被人欺负。虽然他一直在练跆拳道,但日常里从未跟谁较量过,以至于有个孩子打遍小区无敌手的家长曾担忧地对我说:“你儿子不会打架,上了小学怎么办?”送娃上学的第一天,目送着他背着大书包的小背影,我心里响起忘了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话:社会,我把我的孩子交给你了。

好在他身高体重在班里一向都比较突出,我当然知道高大威猛并不意味着战斗力就强,但是,正常情况下,也没多少人会主动挑衅他吧。

然而,在他上二年级的时候,有天晚上,他轻描淡写地跟我说,女同桌老打他,把他的嘴角都打出血了。这让我非常震惊,仔细一查看,嘴角果然红红的,血倒是不淌了,痕迹在那里。

我脑子轰然一声,想,来了,终于来了。他那个女同桌我也见过的,瘦瘦的一个小姑娘,比他矮半头,怎么能让她给欺负了呢?我说,你为什么不还手?娃说,老师说,男孩子不能对女孩子动手,还说,我最讨厌男孩子欺负女孩子了。其实我们班女同学可厉害了,男生都叫她们暴烈女,经常被她们逼到男厕所里。

即使在盛怒中,我仍然忍俊不禁,男人不能欺负女人,这的确是一条底线。小女生固然暴烈,男生体力毕竟更强,要是他们也动起手来,麻烦就大了。

不能还手,那么更好的办法,也许是申请仲裁。我拿出手机,跟娃说,你把这件事写下来,我发送给老师和同学的家长。娃有点畏缩,我只好采取奖励机制:假如你有勇气这么做,我就把你上次想要的什么什么买给你。

娃吭吭哧哧地在我的手机上写下极其简略的过程,我又加了几句,发给老师以及那个同学的家长。好半天我都没有接到任何回复,我的内心,真的是崩溃的,觉得世事深不见底,自己求告无门,我要不要在第二天冲到学校去呢?

好在,一个多小时后,老师和同学家长分别回复了我,老师表示会调查处理,家长更为客气,说知道自家孩子个性强,感谢我提醒了他们,并表示了歉意。第二天,娃放学回来,告诉我,那个同学当着老师的面,向他道歉了,还给他带来一盒巧克力,不过现在已经被他吃完了。

我看娃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感到他受到的伤很有限,也许在那个男生普遍被女生欺负的环境里,这事多少就有了点游戏性质吧。我说,要么,咱们也买点东西送她吧。娃高兴地说:“好啊,那得我来挑。”

他挑了一个据说在同学中特别流行的玩具,带给那小女孩时,她简直不敢置信,一再确认:“你这是送我的吗?真的是送我的吗?”他们后来成了好朋友,现在不是同桌了,还常来常往互通有无着。

摆脱丛林法则,要从娃娃抓起,在能够申请仲裁的情况下,其实没有必要鼓励孩子以暴制暴。回想起当年欺负我的那些同学,也未必是坏人,只是,人之初,未必性本善,孩子如小兽,会有一种小兽般的无知无觉的残忍。需要做的,是告诉他们,这样做是错的,我娃这个女同学不就立即戛然而止了吗。

我的童年所以那么可怜,是因为,没有人帮助我,用一种比较好的方式,让那些同学反省。如此一想,多年的心结,忽然就释然了,原谅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当然,这件事也让我反思良久,我娃逆来顺受,固然因为他带了点游戏心理,可能也跟我在家中过于强势有关。与其将“欺负”他的孩子妖魔化,不如先反省自己的教育误区。如果之前,我帮助孩子建立了自信,建立了对于不公正说不的勇气,他自己也就能轻松处理掉了。

有本书叫《所有的错,都是大人的错》,就这件事而言,我和那个孩子的家长都是有错的,好在我们都知错就改。

但我娃的表现,也让我看到另外一点,那就是,对于“被欺负”这件事,他看得并不像我那么严重,从一开始的轻描淡写,到后来的握手言欢,他都没有特别大的情绪起伏。我娃虽然钝感,却并非麻木之人,有次他说起他的好朋友跟另外一个并不是特别熟悉的同学一块儿嘲笑他,居然委屈地哭了起来,他的受伤害感,是有选择性的。现在他有时也会说去被同学冒犯之事,然后加一句:他不是想欺负我,就是不知道轻重。

我知道这样说会被骂,但其实我有点欣慰,除了那些真的造成极大损伤的事情,很多时候,只有我们感到被伤害时,我们才真的会被伤到。所以在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上,我一直注意不唤醒他受伤害的感觉。

我娃小时候,邻居小孩来家里玩,我坐在房间里看书,同时耳听六路地听他们说话。那孩子处处要占他上风,玩什么游戏,吃什么东西,都是那个孩子说了算。他们是在榻榻米上玩的,娃下来取东西时,穿了一下那个孩子的拖鞋,那孩子便不依不饶,要求他做出什么什么样的赔偿。

作为坏脾气的大天蝎,我简直是怒火中烧啊,当然,我不能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另一方面,我听见我娃饶有兴致地,就赔偿问题,跟那孩子讨价还价起来。在他眼中,这似乎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渐渐的,那个孩子也被他带入这种情境里,因为都很投入,干戈化为玉帛。

许多时候,我都发现娃有这种游戏精神。有次我和他一块儿去逛街,他指着一个胖乎乎的看上去有点像《哆啦A梦》里的胖虎的小男孩说,就是他,老是打我。我的天蝎座本质再次呈现,上前就要跟那孩子理论,我娃却拉住我,凑到我耳边说:“我有办法对付他。”我停住脚步,半信半疑地问娃:“你怎么对付他?”娃说:“我跑得快啊。”

我啼笑皆非,同时觉得这办法也还行,成人的心灵鸡汤一再教导大家,不要和垃圾人纠缠,我倒不是说这孩子垃圾,只是,如果能跑掉,省时省力,确实比和对方一争高下要划算得多。

中关村二小的“霸凌”事件引起热议,是因为它触到很多家长的痛点。就这么一个孩子,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原本就紧张,加上自身也多少有点惨痛过往,学校回应得也比较消极,心中的恐惧,不由自主地放大了,很容易把对方给妖魔化,觉得如果不怎么样就会怎么样。

依靠暴力实现实质正义,确实是最为便捷的方式。但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一是容易造成误伤;二是若你的孩子“野蛮”了,也没有打过对方,内心的挫败感更加强烈;第三也许他赢了,打顺了手,尝到暴力的甜头,以后也有可能用暴力解决一些TA并不占理的事——使用暴力是能上瘾的;还有第四点,有些孩子秩序感比较强,强扭的话会很痛苦,产生怀疑以及幻灭感,无助于身心健康。

当然,有时候,孩子遇到的不只是这种游戏性的霸凌,是真正的恶意。比如我家有个亲戚,家境好,衣着光鲜,总有些小痞子在上学放学路上截住他,找他要钱,或是扒掉他的衣服鞋子。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主张冲冠一怒,在文学作品里,我们是看到一声大吼,喝散一堆混混,但是,万一对方没那么怂呢?只要不伤及肉身,还是识时务地妥协,由父母、老师乃至警方出面更好一点。除非被逼到死角,该出手时再出手,这也是我一直让娃练跆拳道的缘故,这是非常规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必使用。

我们这个国家,一向迷信武力征服,历来改朝换代,都是拳头说话,尝到拳头的甜头的人太多了。然而,我还是希望下一代能活在一个更文明的社会里,让强大者不会毫无顾忌,弱小者的权益也能得到保障。虽然这样一来,会比较低效,也许还会遭遇失败,但是,我们不是一直在问“这个世界还能好吗”?为什么落实到具体的事件上,就不朝好里做呢?一次投诉失败了,就来第二次,但是,我个人觉得,孩子的事,真没必要推到敌我矛盾上去。

与其鼓动孩子出手,不如和孩子做更细致的交流,让他们遇到问题,把父母当作一个可以商量的对象,群策群力地分析情况,商量对策。这样说,并不是鼓励孩子做巨婴,而是,人是慢慢成熟的,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陪他解读世情,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不但能帮到孩子,有时,也能治愈自己。

别迷信名校

中关村二小对此事的申明,大家网上搜一下,我就不贴了。

我只是相信没有几个家长可以接受得了,因为声明背后是浓浓的教条,傲慢和冷漠。

二小说,“我校一直认真落实教育部……叉叉精神”,拿着上级文件,精神为自己撑腰。

二小说,“让校园霸凌事件回归学校”,听上去就像“让家暴回归家庭”一样愚昧而荒谬。

二小说,“对不实言论,保留通过法律途径维护学校声誉的权利”,用法律来恐吓关注者。

这就是要么有钱,买得起动辄十几万一平米的学区房;要么有权,拿得到省部级以上批条的家长们,挤破头才能把孩子送进去的北京屈指一数的名校写出的声明,以及,对“霸凌事件”的认知高度。

但老实说,我不太意外。

进入公立名校,对于家长来说,往往是一种又爱又恨的体验。

在家长群里,老师一旦发言,立刻引发家长排队送赞、表决心的轮番狂潮;

家长稍微表达与老师不同的理念,最客气的,就是冷淡告知“我们做老师的已经尽力了,你有能力就看着办吧”;

以及,学生作业,从来就是家长作业;家长资源被占用,是作为朝贡般的荣耀。

我绝对不全面否定名校,北京名校的教学研究成果和资源,绝对是无法比拟的,打开实验室的门,中科院的院士排队等待孩子们的提问,也只有在北京这样的地方才可以看到。

可是,教育资源严重的分配不公,最后导致的就是名校严重的官本位思想。体制再好,最终还是人治胜之,老师的优越感发展到极致,就是集权意识。

了解了这个背景,不难想出,为什么老师认为“垃圾盆子扣头只是孩子之间的一个玩笑”,在对孩子的心理关怀和人文平等的这条路上,名校根本就是蹒跚起步,任重道远。

基于这些事例活生生发生在我周围,我对名校的态度很平静,我不相信任何标签,也不仰望任何权威。

因为,我深知在任何一个维度上,无论是公立名校,还是国际名校,都只是来帮我一起培养孩子的外力,是孩子成长道路上的一部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托付我的孩子,他终究只能被托付给我自己。

什么样的孩子容易被霸凌?

我不认为校园霸凌现象,完全是学校的问题,这也不是中国的独有现象,这是一个世界青少年成长过程普遍面临的问题。

2011年,美国约瑟夫森青少年研究报告,47%的孩子在过去一年以严重程度被欺负取笑嘲弄。

2015年6月,日本政府公布的青少年白皮书,近九成学生曾遭遇校园霸凌。

校园霸凌、留守儿童、流浪儿童,从大的层面来说,都是儿童保护体系的一部分,但遗憾的是,中国目前没有从体制层面形成儿童保护闭环。

在荷兰,孩子被霸凌,会有专业心理评估和疏导;在美国,有完善的联邦立法;在澳大利亚,反霸凌被写进教学大纲,每年三月第三个星期五,是国家命名的“反霸凌日”。

我写下这些,不是为了批判什么,因为我向来实用主义、现实主义——改变不了世界,就改变自己。改变不了时代,你只能让自己更加强大。

所以,看到这个新闻,我会去思考,我的孩子有没有可能被霸凌,我怎么预防,以及,如何处理。

什么样的孩子容易被凌霸?

什么样的孩子容易被霸凌?

我认为是——

那些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的孩子。

那些受到了伤害无法积极寻求解决办法的孩子。

那些看上去更加与众不同的孩子:超重或者过瘦,戴眼镜,转校生等等。

不受欢迎,没有朋友。与让人交流不畅快,普遍沟通却被认为是挑衅和对抗等。

以及,Parren和Hornung(2015)针对1107个7-9年级的瑞士学生的调查发现,男性霸凌受害者一般在家庭关系中,被保护过度;而女性受害者,则更多来自情感被虐的家庭。

这些数据只是说明霸凌受害的现象与一些相关因素的相关性,不能成为活该被霸凌的理由。受害孩子有时候也是“倒霉”,而施害者永远不可取。

施暴者往往被痛恨,殊不知,某个意义,他们同样也是受害者,也是教育失败的一个产物。

所谓施暴者,往往是成长过程中,没人教他们如何应对处理孩子之间的冲突,他们不知道如何对待自己情绪的宣泄,最终选择了暴力。

霸凌造成的伤害,从来不体现在肉体,因为肉体的伤害我们都可以看到,伤口终究会止血、结痂,被遗忘;但内心的被伤害,却是孩子一生都不一定可以逃脱的课题。

在知乎的提问里,很多人讲述了自己遭遇校园霸凌的感受。他们中,有的多次尝试自杀以求“解脱”,身上的刀疤上百道;有的带了菜刀,“放在课桌最深处”,无数次想象砍死霸凌者;还有人抑郁成疾,远赴海外。

有时候,校园比社会更加残酷,因为那是一群有破坏力却无容忍度的少年。

不要觉得影视剧里表现的校园霸凌,离我们的孩子很遥远。

成长是残酷的,每个孩子都是一座孤岛。

如何解决被凌霸的问题?

如果我的孩子遭遇了凌霸,我觉得我会这样处理。

第一,正面反对。

我觉得打回去是没有很大意义的,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是一个人,一群人,甚至一个小帮派,如果一开始双方的力量对等,大概我的孩子就不会被霸凌,过分肢体反抗也许会导致事态失控。

我希望他情绪上,镇定回应对方,正面表达立场:“我不喜欢你们这样,我不接受!”

处理不是为了当英雄,首先是保护自己不受伤。

第二,绝不逃跑。

陪孩子去了解整件事来龙去脉,并鼓励他勇敢面对。

这件事背后的答案,不一定只与施暴者有关,去面对这个答案,也许意味着一个残酷事实:父母有没有失职?疏忽?孩子长期的心理问题是否健康,处理同学友谊的能力是否达标?但这是一个了解孩子的严重信号。

转学、24小时保护都没用,重点是,帮助她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站起来。否则,被霸凌的阴影会伴随终生。

第三,化敌为友。

以积极阳光的心态看到施暴者,相信这是一个可以解决的问题。帮助孩子树立自信,建立自己的朋友圈增强安全感,甚至把施暴者,拉到这个朋友圈里,打一个漂亮的反击战。

制止对方,只是守;温暖对方,却是攻。不要在孩子心里埋下怨恨种子,而是教会他怜悯和爱人,付出爱,才会收获爱。

但这个是一个创伤处理方式,我更希望做到的是,让孩子不要经历这些创伤。

当孩子3岁以后,父母就进入了高压状态。我们开始殚精竭虑地寻求社会资源,赚钱,买学区房,为孩子进入名幼儿园,名小学,名中学和名大学,奔波劳苦。

我们更多思考的是——如何可以讨好老师,让他多给我的孩子一点特殊关照?如何找最好的辅导班,让孩子考级之路顺畅?如何判断社会趋势,给孩子选一个更好的专业?

但是,我们是否还记得去了解——

孩子最好的朋友是哪个,他们平时怎么互动?

他最近痛苦吗、快乐吗?是因为一本书,一场考试还是一个人?

有没有足够时间陪伴他到户外,接受自然的滋养和照耀?

我喜欢女作者谢可慧的一句话——对于孩子,不伤害人,是一种教养;但不被伤害,却是一种气场。

这种气场,来源于极其稳定的安全感,对事情本能的自我解决的能力,和联接外界的勇气。

作为家长,你给够了孩子没有?

我们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多少父母的陪伴,只是一边处理工作,对着电脑,刷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无奈行为。

陪伴的意义是,时刻与孩子的精神世界发生深刻联结,对于每一种变化,都了然于心,有共情的痛和乐。让孩子,因为这份稳定自然而然产生的信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有力量解决。

凌霸事件并非不可避免,并不是每个孩子都会遇到。

但成长本身,其实兵荒马乱,危机四伏,陪孩子怎么走过,是父母一生的课题。

没有任何问题,是深度陪伴不能解决的。孩子所有问题的解决,钥匙终究在父母的手上。

愿我们真的可以意识到这种责任和分量。

早起看微信,发生在北京中关村二小的欺凌事件,几乎刷爆了我的朋友圈。这所学校一位刚满十岁的四年级同学,在厕所如厕时,被两名同学堵住厕所门,并被其中一名同学扔厕纸筐。“正砸在儿子的头上,尿和擦过屎的纸洒了他一脸一身。那两个男生见状,哈哈哈一阵嘲笑跑走了,全程不到一分钟。”被欺负同学的母亲在网络撰文写道。这位母亲曾经寄希望于学校,希望学校处罚欺负人的两位同学,校方最开始表示要认真对待此事,但最后这位母亲得到的回复却是“就是开了一个过分的玩笑。”

这只是一个过分的玩笑吗?我不清楚国内的学校是如何定义“欺凌”二字的。但日本文部省对“欺凌”二字的定义十分明确:“所谓欺凌,就是当事儿童在读期间,与其有一定人际关系的其他儿童的言行举止,带给当事儿童心理上或是物理上的影响,并令当事儿童感觉到身心痛苦。”

换言之,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日本,显而易见就是一起欺凌事件,而绝非什么“过分的玩笑”。只要当事儿童感觉到了身心痛苦,无论程度大小如何,都可以视为欺凌。也因此日本的校园欺凌事件近年来显得越来越多。因为无论是家庭还是校园,这个社会令人感觉身心痛苦的事,实在太多了。尽管日本政府为了预防校园欺凌,制定了例如“欺凌防止对策推进法”等在内的各种制度与对策,包括充实儿童的道德教育、早期发现对策措施、设置校园心理咨询……,等等。但这一切并无法根绝校园欺凌事件发生。

因为在欺凌这件事上,无论多么好的社会环境,也无论多么细致详尽的法规对策,都只能起到缓解作用。真正要从根本上消除欺凌与被欺凌的问题,还在于当事儿童本人。可以说,欺凌与被欺凌,是所有人在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这当中并不存在任何正义,也毫无真理可言。它是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的灰色地带。这片灰色地带,既可以拿来扼杀——像带毒的雾霾一样扼杀孩子的身心健康。但也可以拿来利用——利用它帮助孩子收获宝贵的人生经验,令他们懂得离开家和父母之后,如何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相处。这样的人生经验,将为他们在未来成长为具备良好心理素质的大人打下扎实的基础。

例如日本的漫画家手冢治虫,就是这样一个在欺凌中成长起来的人。如果我说手冢治虫能成为日本战后最具影响力的漫画之神,与他童年时遭受欺凌有关,也许会令许多人大吃一惊。但事实的确如此。

小学时代的手冢治虫非常瘦小,头发有些天然卷,看起来乱哄哄的,加上视力不好,从小就戴眼镜——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带眼镜的孩子还非常少,大家对戴眼镜的手冢治虫特别好奇,凑过来问“戴上眼镜能看多远?”手冢治虫自己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就胡乱回答说“只能看六十米远。”于是大家一阵哄笑,当即给手冢治虫取了个小名叫“六十米远的眼镜”,并且还特意编了个顺口溜取笑他:

“乱哄哄的脑袋甩一甩

今天又戴眼镜上学来啦

看见啦看见啦看见啦

看见六十米远的眼镜啦”

每天早晨都有一伙同学故意等在学校门口等着手冢治虫现身,只要他的身影一出现在学校门口,就马上起哄唱这首顺口溜。下课回家,这一伙人也会故意尾随手冢治虫,等着和他乘坐同一节电车车厢,嘲笑他的“六十米远的眼镜”。甚至还曾被十多名同学围堵,扒光衣服,被逼着玩“解剖游戏”。学生时代的手冢治虫因此老是被同学们惹哭。在手冢治虫的回忆录《我的漫画人生》里,曾这样写到:

“每次回到家,等待着我的母亲就会问:‘今天在学校又被惹哭了多少次啊?’

于是我就扳着手指头数:‘一次二次三次……一共哭了八次’”。

而每次母亲都简短地回答我说:‘要忍耐。’”。

“这就是我的日常。”回忆起童年,手冢治虫这样写道。

好在手冢治虫有一位特别要好的亲友“石原君”——石原君是手冢治虫小学时代的同班同学,钟表店老板的儿子,住在一座庄园式的大宅子里,离学校非常近。每次手冢一遇到堵在放学路上想欺负自己的同学,就飞快地逃到石原家的大宅子里去。手冢治虫为此因祸得福,石原君家里像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库,收藏了不少图书。童年时代的手冢治虫在石原君家看了大量科学图鉴。因为结识了石原君这样的好朋友,手冢治虫除漫画之外,还开始对天文学充满了兴趣,并热衷于研究各种昆虫——“手冢治虫”这个笔名,就是因为这样的缘由而诞生的。

老是被人欺负的手冢治虫下决心要采取措施,来改变自己的处境。手冢治虫缺乏运动神经,论体力显然不是那群顽皮孩子的对手,而至于会做数学题、成绩比别人好之类,手冢治虫认为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最好的办法,是能会一样别人不会、而只有自己特别拿手的绝活,那才能够让人心服口服、刮目相看。那样的话,说不定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吧?

手冢治虫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最拿得出手的“绝活”,就是画漫画——因为他不仅可以将看过的漫画连着台词一起,凭记忆毫无差错地画出来,还开始模仿着自己编漫画故事了。手冢治虫本身就喜欢画画,加上决定要给欺负自己的同学一点“颜色”看看,因此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漫画练习得非常努力,父母亲买回家的漫画书,他几乎都临摹了一遍。升学到五年级的时候,手冢治虫已经有了厚厚一本自己动手绘制的漫画册了。

这本自制的手绘漫画册,果然改变了手冢治虫老受欺凌的人生困境——漫画册在同学们之间互相传阅,班级里的同学都对他刮目相看,连以前欺负他的那些同学们,果然也对他友好起来,不仅不在嘲笑他了,甚至还主动来跟他打招呼,挠着头特别不好意思地问:“手冢君,什么时候去你家看漫画啊?”

手冢治虫用漫画征服了欺凌他的同学。并在成年之后,用漫画征服了整个日本。

孩子受到欺凌时,该怎么办呢?

忍耐,肯定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以暴制暴,恐怕也并非最佳良策。因为对于孩子的精神健康和自信心培养并无帮助,且很可能培养出一名暴力爱好者——既然可以依赖暴力解决问题,就无须思想,也不必文明。

倒是像手冢治虫这样的对应方式,我以为十分值得参考借鉴。

因为,基本上小时候在学校受欺凌的孩子,都相对力气小、身体瘦弱。但通常这类孩子,一般也会具备其他方面的特长或潜质。避重就轻,依据孩子的潜质顺势而为,让孩子拥有一项其他同龄孩子所不具备的特长与能力,可以令孩子在班级里获得其他同学的敬意与关注,帮助孩子获得友谊。只有当孩子在收获到同龄伙伴的友情时,才会真正的开始强大——因为这意味着在父母视线无法所及的另一次元空间,孩子靠自己的能力获得了一片天地。意味着孩子学会如何挣脱父母爱的庇护,靠自己的能力,开始独立飞翔。这样的孩子,没有人敢再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