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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战国故事】

齐威王有点象当初楚庄王一开头时候的派头,一个劲儿地吃、喝、玩、乐,不把国家大事搁在心上。人家楚庄王“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可是齐威王呐,一连九年不飞不鸣。在这九年当中,韩国、赵国、魏国时常来侵犯齐国,齐威王也不着急,打了败仗他也无所谓。他还不准大臣们去劝告他。

有一天,有个琴师求见齐威王。他说他是本国人,叫驺忌[驺 zōu],听说齐威王爱听音乐,特来拜见。齐威王一听是个琴师,就叫他进来。驺忌拜见了国君之后,把琴放好,调好弦儿象要弹的样子,可是他把两只手搁在琴弦上不动了。齐威王问他:“你调了弦儿,怎么不弹呐?”驺忌说:“我不光会弹琴,还懂得弹琴的一套大道理。”齐威王虽说也能弹琴,可是他不知道弹琴还有什么道理,就叫他细细地讲。驺忌开始讲弹琴的一番理论,讲得天花乱坠[zhuì],越讲越玄〔神秘的意思〕了。这些话齐威王有听得懂的,也有听不懂的。他听着听着,不耐烦起来了,对驺忌说:“ 你说得挺好,挺对,可是你为什么不弹给我听听呐?” 驺忌说:“ 大王瞧我拿着琴不弹,有点不乐意吧?怪不得齐国人瞧见大王拿着齐国这张大琴,九年来没弹过一回,都有点不乐意了!”齐威王站起来说:“原来先生拿着琴来劝告我。我明白了。”他叫人把琴拿下去,就和驺忌谈论起国家大事来了。驺忌劝他搜罗人才,重用有能耐的人,增加生产,节省财物,训练兵马,好建立霸主的事业。齐威王听得非常高兴,就拜驺忌为相国,帮助他加紧整顿朝廷的事务和全国各地的官吏。

齐威王用驺忌做了相国,果然把齐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全国上下都说他是个英明的君主。齐威王非常得意,驺忌心里可暗暗担忧。他怕齐威王骄傲起来,想找个词儿提醒提醒他。

有那么一天,驺忌早上起来,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对着镜子瞧瞧,觉得自己很漂亮,心里很得意。他问他的妻子说:“我跟北门的徐公比起来,哪个漂亮?”原来那位徐公漂亮出了名,全国的人都把他当作美男子。驺忌这么一问,他的妻子说:“徐公哪儿比得上您呐!”驺忌不大相信,又问问他的使唤丫头:“我跟徐公比,到底哪个漂亮?”那个使唤丫头说:“徐公怎么能跟您比呐?当然是您漂亮。”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位客人,两个人就坐着谈天。那位客人是来向驺忌借钱的。谈话当中,驺忌问他:“我跟徐公比,哪个漂亮?”那个客人说:“您漂亮,徐公比不上您!”

第二天,巧极了,城北徐公来访问驺忌。驺忌一看,楞了。天下真有这么漂亮的男子!他觉得自己比不上徐公。他偷偷地照照镜子,再瞅瞅徐公,越照越瞧,越觉得自己比徐公差得远了。到了晚上,驺忌躺在床上琢磨来琢磨去,悟出了一个道理来。

一清早,他去见齐威王,把他是怎么问的,妻子、丫头、客人是怎么答的,说了一遍。齐威王听得笑了起来,问驺忌说:“那么你自己说说看,你跟徐公相比,到底谁漂亮呐?”驺忌说:“我哪儿比得上徐公呐?我的妻子说我美,是因为她偏向着我;我的使唤丫头说我美,是因为她平日怕我;我的朋友说我美,是因为他有事情向我要求。”齐威王点点头说:“你说得很对。听了别人的话,是得好好想一想,要不就可能受到蒙蔽。”驺忌说:“是呀,我想齐国有一千多里土地,一百二十个城邑。王宫里的美女和伺候大王的人,没有一个不想讨大王喜欢的;朝廷上的臣下,没有一个不害怕大王的;全国各地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得到大王的照顾。从这些情况看来,大王是很容易受到蒙蔽的。”

齐威王听了驺忌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他立刻下了一道命令:“不论朝廷大臣、地方官吏和老百姓,能当面指出我的过错的,得上等赏;能用书面指出我的过错的,得中等赏;就是在背后议论我的过错,也给他下等赏。”驺忌不但这么规劝齐威王,他还细心查问各地的官吏,要弄清楚他们办事办得怎样。朝廷里的很多大官回答他说:“中等的太多了,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们只知道太守里头最好的是阿城[在山东省阳谷县东北]大夫,最坏的要数即墨[在山东省平度县东南]大夫了。”驺忌就照样地告诉了齐威王。齐威王问起左右,大伙儿都说阿大夫是太守里头数一数二的好人,那个即墨大夫是太守里头的败类。齐威王只怕受蒙蔽,暗地里派人到阿城和即墨去实地调查。

过了不久,齐威王把阿大夫和即墨大夫召回来。朝廷上的大臣们一琢磨,这还用说吗,一定是叫阿大夫来领赏,叫即墨大夫来受处分。那些给阿大夫说好话的都暗暗高兴,阿大夫升了官,他们也有好处。那个不懂人情世故、默默无闻的即墨大夫,准得撤职查办了。

就在那天,文武百官都来朝见齐威王。齐威王叫即墨大夫上来。众人瞧见殿上放着一口大锅,烧着满满一锅开水,都静悄悄地站着,替即墨大夫捏着一把汗。齐威王对即墨大夫说:“自从你到了即墨,天天有人告你,说你怎么怎么不好。我就派人上即墨去调查。他们到了那边,就瞧见地里长着绿油油的庄稼,老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你治理即墨的功劳。你专心一意办事,不来跟这儿的大官们联络,也不送礼给这儿的人,他们就天天说你坏话。象你这种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不吹牛、不拍马的大夫,咱们齐国能找得出几个呐?今天我特意叫你来,加封你一万家户口的俸禄!”

那些给即墨大夫说坏话的人,都觉得自己脸上热呼呼的,脊梁骨冒着凉气,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齐威王回头对阿大夫说:“自从你到了阿城,天天有人夸奖你,说你怎么怎么能干。我就派人到阿城去调查。他们到了那边,就瞧见庄稼地里长满了野草,老百姓面黄肌瘦,连话都不敢说,只暗地里叹气。这都是你治理阿城的罪恶!你为了欺压小民,装满自己的腰包,接连不断地给我手下的人送礼,叫他们好替你说话。他们就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去。象你这种专仗着行贿[huì]、巴结上司的贪官污吏,要是再不惩办,国家还成个体统吗!——把他扔到大锅里去!”

武士们就把阿大夫扔到大锅里煮了。吓得那些受过阿大夫好处的人好象自己也给扔到大锅里一样,一个个站不住了。他们一会儿换换左脚,一会儿换换右脚,一会儿擦擦脑门子上的汗珠,一会儿挠挠脖颈子[颈gěng],愁眉苦脸地站在那儿。齐威王回头叫那些平日颠倒是非的人过来,责备他们说:“我在宫里怎么能知道外边的事情?你们就是我的耳朵、我的眼睛。可是你们贪赃受贿,昧着良心,把坏的说成好的,把好的说成坏的。这不是比堵住了我的耳朵更坏吗?你们简直是打算扎瞎我的眼睛!我要你们这些臣下干什么?——把他们都给我煮了吧!”

这十几个人吓得跪在地下直磕响头,苦苦地哀求着。齐威王就挑了几个最坏不过的,把他们办了罪。这么一来,贪官污吏都害怕了。他们担心着国君暗地里派人来调查,怕自己给扔到大锅里去。有的确实不敢再为非作歹了;有的不敢再在齐国呆着,跑到别国去了。

驺忌又对齐威王说:“从前齐桓公、晋文公当霸主,都是借着天王的名义号召列国诸侯的。目前周室虽说是衰弱了,可是还留着天王的名义。大王要是去朝见天王,奉了他的命令去号令诸侯,就能当上霸主了。”齐威王说:“我已经称为王了,哪儿还能去朝见另一个王呐?”驺忌说:“他是天王啊。只要在朝见的时候,您暂且称为齐侯,天王必然高兴,您还不是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吗?”齐威王就亲自上成周去朝见周烈王。周烈王果然挺高兴,赏给他几件珍宝。齐威王从成周回来,沿路都是称赞他的话,乐得他满面笑容,装着一肚子的得意回到齐国。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战国故事】

魏文侯叫乐羊收服中山,叫西门豹治理邺城,这是新兴的魏国两件很成功的大事情。 接着又拜当时很出名的一位军事专家吴起为大将去镇守西河 [地名,不是河名,在陕西省华阴、白水,澄城一带,地在黄河西边,所以叫西河]。 吴起跟孙武同样以兵法出名, 所以咱们有时候把他们两个人连着叫 “孙、吴”,他们的兵法也连着称为“孙吴兵法”。

吴起到了西河,立刻修理城墙,训练兵马。为了防备秦国,他还修了一座很重要的城叫吴城。他不但挡住了秦国,而且转守为攻,打到秦国的地界去,夺了河西的五座城,吓得秦人不敢再到河西这边来。这一来,魏国的名声可就大了。韩国、赵国、齐国都派使者来朝贺,尤其是齐国的相国田和,特别尊重魏文侯,把他当作新起来的霸主。

田和这么尊重魏文侯,有他自己的算盘,他想仗着魏国的势力作为靠山,夺取齐国的统治。齐国几代国君,对待老百姓非常残酷,剥削重,刑罚严。齐国百姓一年劳动的收入,倒有三分之二都给国君夺去,只能勉强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老百姓要是发牢骚,怨恨朝廷,动不动就受到砍脚的刑罚。齐国有一种专门卖给砍了脚的人穿的鞋叫做“踊[yǒng]。因为被砍了脚的人实在太多了,市场上卖踊的生意比卖鞋还好,踊的价钱就比鞋的价钱涨得快。老百姓怎么能不痛恨国君呐?

齐国掌权的大夫有五家,就数田家 [也叫陈氏,因为古代 “田”字和 “陈”字是可以通用的]势力最大。从田和的曾祖父手里起,田家为了收买人心,把粮食借给百姓,借出的时候用大斗,收回的时候用小斗。田家还把自己封地里出产的树木、鱼、盐、海螺、蛤蜊等运到各地卖给人家,白贴运费,价钱跟出产地一样。齐国百姓因为痛恨国君,都归向田家。田家尽力搜罗人才,因此在大夫中占了极大的优势,就把其余的四家大夫都灭了。到了田和做相国的时候,他看看时机已经成熟,国内的人拥护他,国外魏文侯肯尽力帮他的忙,他就干脆把国君齐康公放逐到一个海岛上去了。

齐国整个儿归了田和以后,田和又托魏文侯替他向天王请求,依照当初“三晋”的例子封他为诸侯。那时候周威烈王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即位,就是周安王。周安王答应了魏文侯的请求,在公元前386年,封田和为齐侯,就是田太公。他是新齐国的第一个国君。

田太公做了两年国君,死了。他儿子田午即位,就是齐桓公[和五霸之一的齐桓公小白称号相同]。桓公午第六齐年,有一位非常出名的民间医生叫扁鹊,回到本国来,桓公午把他当作贵宾招待。扁鹊原来是上古时代[据说是黄帝时代,公元前2697年到前2598年;黄帝是传说中的一个帝王]的一位医生。桓公招待着的那位扁鹊是齐国人,姓秦,名越人,比上古的那位扁鹊晚生了两千多年。 因为秦越人治病的本领特别大, 人们都尊他为 “扁鹊”。后来谁都叫他扁鹊,他原来的名字秦越人,反倒很少人知道了。扁鹊治病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医药、针灸[jiǔ]、按摩都采用,看情况而定。他周游列国,替老百姓治病。到了赵国的都城邯郸,他看到那边的人一般都重视妇女,他就做了妇科大夫,给妇女治病。到了周天王的都城洛阳,他看到那边的人一般都尊敬老年人,他就做了耳目科和治疗神经麻痹[bì]、风湿症的大夫,给老年人治病。到了秦国的咸阳,他看到那边的人一般都爱护儿童,他就做了小儿科的大夫,给儿童治病。总之,他到了哪儿,哪儿的人最需要看什么病,他就治什么病。

有这么一回事:死了人,尸首搁了几天了,扁鹊一看,又问明白了病人临死时候的情况,就断定这不是死,而是一种严重的昏迷,给他扎了几针,居然把他救活了,又给他吃了些药,把他的病治好了。人家就都称赞扁鹊,说他能起死回生。他可不同意这么说法。他说他也不能叫死人活转来。他说,“这个人本来没有死,生命还在他身上。我不过帮助他把受着压制的生命兴起来就是了。”话虽这么说,人们还是说他治病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这一次,扁鹊见了桓公午,对他说:“主公有病,病在皮肤,要是不及时医治,病就会厉害起来的。”桓公午挺一挺胸脯,使劲地弯了弯胳膊说:“我没有病。”他送出了扁鹊,对左右说:“做医生的就想赚钱,人家没有病,他也想治。”过了五天,扁鹊见了桓公午,说:“主公有病,病在血脉,要是不医治,病准会严重起来的。”桓公午摇摇头说:“我没有病。”他有点不大高兴。又过了五天,扁鹊特地再来看桓公午。他说:“主公有病,病在肠胃里,再不医治,病还会加深。”桓公午很不高兴,干脆不搭理他。扁鹊只好退出去了。

又过了五天,扁鹊再来看桓公午。他见了桓公午,一句话也没说,就退出去了。桓公午叫人去问他,他说:“病在皮肤,用热水一焐[wù]就能好;病到了血脉里,还可以用针灸治疗;病到了肠胃里,药酒还及得到;现在病进了骨髓[sǔi],没法儿治了。”桓公午一再耽误,十五天就这么过去了。到了第二十天上,桓公午病倒了。他赶紧派人去请扁鹊,可哪儿也找不到他。桓公午躺了几天就死了。

扁鹊注重医学和治病的经验。他最反对用巫术给人治病。他说:“一个人相信巫术,不相信医药,那个病就没法儿治。”这么有本领的一位民间医生,受到方士和巫婆们的攻击,不必说了,因为他们把扁鹊看成死对头;最气死人的是:他遭到了大医官的嫉妒。秦国有个大医官叫李■[xì],他知道自己的技术比不上扁鹊,怕扁鹊的名声比自己大,怕自己的名望和地位受到影响,就派人偷偷地跟着扁鹊,把他刺杀了。

桓公午不听扁鹊的话,害病死了。他儿子即位,就是齐威王。就在这一年[公元379年],齐康公死在海岛上,恰巧他没有儿子,齐威王算是继承齐康公的君位。原来齐国君主姓姜,打这儿起,齐国虽然还叫齐国,可是已经是新兴的田家的齐国了。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战国故事】

魏文侯想起中山离着本国太远,必得派自己人去守才放心。他就封太子为中山侯,把西门豹替换回来,要他去守另一个重要的地方邺城[在河南省临漳县西;邺yè]。邺城夹在韩国和赵国当中,西边是韩国的上党[在山西省长治市],北边是赵国的邯郸[在河北省邯郸市;邯郸 hán-dān]。这块重要的地方非派个象西门豹那样有本领的人去管理不可。

西门豹到了邺城,一瞧那地方非常凄凉,人口也挺少,好象刚打过仗,逃难的居民还没回来似的。他就把当地的父老们召集到一块儿,跟他们随便聊聊天。他问:“这地方怎么这么凄凉?老百姓一定很苦吧。”父老们回答说:“可不是吗?河伯娶妇,害得老百姓快逃光了。”西门豹摸不清楚怎么回事。他问: “河伯是谁?他娶媳妇儿,老百姓干么要跑呐?”父老说: “这儿有一条大河叫漳河,漳河里的水神叫河伯。他最喜爱年轻的姑娘,每年要娶一个媳妇儿。这儿的人必须挑选模样好的姑娘嫁给他,他才保佑我们。要不然,河伯一不高兴,他就兴风作浪,发大水,把这儿的庄稼全冲了,还淹死人呐。您想可怕不可怕?”西门豹说:“这是谁告诉你们的?”他们说:“还有谁呐?就是这儿的巫婆。她手底下有好些女徒弟,当地的里长和衙门里的差役又跟她连在一起,出头给河伯挑媳妇办喜事,每年要我们拿出好几百万钱。喜事办下来,大概也得花二三十万,其余的就全都装到他们的腰包里去了。”

西门豹听了很生气,可是他故意装作不明白的神气,说:“那也用不着逃跑哇。”父老又解说给他听。他们说:“要是单单为了这笔花费,老百姓还不至逃跑。最怕的是每年春天,我们正要耕种的时候,巫婆打发她手下的人挨门挨户地去看姑娘。瞧见谁家的姑娘长得好一点,就说,‘这姑娘应当给河伯做新媳妇儿。’这个小姑娘就送了命了!有钱的人家可以拿出一笔钱来赎身。没钱的人家哭着求着,至少也得送他们一点东西。实在穷苦的人家只好把女儿交出去。每年到了河伯娶妇那一天,巫婆把选来的那个姑娘打扮起来,把她搁在一只苇子编成的小船上。那时候岸上还吹吹打打,挺热闹的。然后把小船送到河里,由它随着风浪漂去。大概漂了几里地,连船带新媳妇儿就让河伯接去了。为了这档子事,好些有女儿的人家都搬走了,城里的人就越来越少。”

西门豹问:“你们这儿老闹水灾吗?”他们说:“全仗着每年给河伯娶媳妇儿,还算没碰上大水灾。有时候夏天缺雨,庄稼旱了倒是难免的。要是巫婆不给河伯办喜事,那么,除了旱灾,再加上水灾,日子就更过不了啦。”西门豹说:“这么说来,河伯倒是挺灵的。下回他娶媳妇儿的时候,你们早点告诉我一声,我也去给河伯道个喜。”

到了日期,西门豹带着一队武士跟着父老去“送亲”。当地的里长和办理婚礼的人,没有一个不到的。西门豹还派人去通知一些过去把女儿送给河伯的人家,邀他们都来看看今年的婚礼。远远近近的老百姓都来看热闹,一时聚了好几千人。里长带着巫婆来见西门豹。西门豹一看,原来是个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老婆子。在她后面跟着二十来个女徒弟,手里拿着香炉、蝇甩[shuǎi]什么的。 西门豹说: “烦巫婆叫河伯的新媳妇儿上这儿来让我瞧瞧。”巫婆就叫她的女徒弟去把新媳妇儿领来。只见她们搀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小姑娘不停地哭,脸上擦着胭脂花粉,有不少已经给眼泪冲去了。

西门豹对大伙儿说:“河伯的媳妇儿必须挑个特别漂亮的美人儿。这个小姑娘我瞧还配不上。烦巫婆劳驾先去跟河伯说,‘太守打算另外挑选一个更好看的姑娘,明天就送去。’请你快去快来。我这儿等你回信。”说着,他叫武士们抄起那个巫婆,扑通一声,扔到河里去了。岸上的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那个巫婆在河里挣扎了一会,沉下去了。西门豹站在河岸上,恭恭敬敬地等着。站在岸上的人都张着嘴,眼睛顺着西门豹的眼睛望着河心盯着。好几千人都没有声音,只有河里的流水声儿响着。

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巫婆上了年纪,不中用,去了这么半天还不回来。你们年轻的女徒弟去催她一声吧!”接着扑通扑通两声,两个领头的女徒弟又给武士们扔到河里去了。大伙儿笑了一声,嘁嘁喳喳地议论开了。他们一会儿望望河心,一会儿望望西门豹的脸。又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女人不会办事,还是烦出头办事的善士们辛苦一趟吧!”那几个经常向老百姓勒索的里长正想逃跑,早被一群老百姓挡住,一个一个都给武士抓住了。他们还想挣扎,西门豹大声喝着说:“快去,跟河伯讨个回信,赶紧回来!”武士们左推右拽[zhuài],不由分说,把他们都推到水里,一个个武士喊了一声,眼看都活不成了。旁边看的人有的笑了,有的手指头指着河心,直骂这几个坏蛋。西门豹向大河行个礼,挺恭敬地又等了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当中有的害怕,有的喜欢,有的咬牙,可是谁也不愿意走开,都要看个究竟。

西门豹回头又说:“这些人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我看还是派差役去催一催他们吧!”那一班衙门里的差役吓得脸上连一点活人的颜色都没有了,哆里哆嗦地跪在西门豹跟前直磕响头,有的把脑门子都磕出血来了。西门豹对他们说:“什么地方没有河?什么河里没有水?水里哪儿有什么水神?你们瞧见过吗?罪大恶极的巫婆造谣骗人,这几个里长跟她勾结在一起,搜刮老百姓的钱财,杀害了许多姑娘的性命。你们这些人还跟着他们兴风作浪,助长这种野蛮的风俗!你们害了多少人?应该不应该偿命?”老百姓听了,都高声嚷着说:“对,太应该了!这批该死的坏蛋,早就该办罪了。”那一班差役连连磕头,推说都是巫婆干的勾当。西门豹说:“如今害人的巫婆已经治死了。往后谁要再胡说八道地说什么河伯娶妇,就叫他先上河里去跟河伯见面!”大伙儿嚷着说:“对呀!把他扔到河里去!”

西门豹把巫婆和里长他们的财产都分给老百姓。打这儿起,谁也不敢再提给河伯娶妇的事儿。以前离开邺城的人,都纷纷回来了。西门豹叫水工测量地势,带领邺城一带的百姓开了十二条水渠,使漳河的水灌溉庄稼。有不少荒地变成了良田,一般的水灾、旱灾可以免去,老百姓安心耕种,收成比以前什么时候都好。魏国就越来越富强了。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战国故事】

三晋里头最强盛的要算魏国了。魏文侯斯一个劲儿地搜罗人才,兴修水利,改进耕种的方法,还实行粮食平粜[tiào]:逢到熟年,公家把粮食照平价买进;逢到荒年,公家把粮食照平价卖出。这么一来,不管年成好不好,粮价总是平稳的,农民生活比以前安定,生产发展就比较快。

魏国渐渐强盛起来,魏文侯就决心要去收服中山国[在河北省定县]。中山国在魏国的东北边,原来是晋国的属国。自从三家分晋之后,中山国向谁也没进贡。魏文侯怕赵国或是韩国把中山国夺过去,就打算先下手。再说中山国君荒淫无道[淫yín],对待老百姓非常凶暴,魏文侯更觉得有理由发兵去征伐。有人推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叫乐羊[乐 yuè],说请他当大将,一定能够把中山收过来。可是另外有些人反对说:“ 不行!乐羊的儿子乐舒,如今正在中山做大官。咱们不能叫他去打中山。” 魏文侯就派人去探听,才知道乐羊很有见识。他儿子乐舒曾经奉了中山国君的命令去请他。乐羊不但不去,还叫他儿子离开中山,说中山的国君荒淫无道,跟他在一块儿必然自取灭亡。魏文侯就派人把乐羊请了来。

魏文侯对乐羊说: “我打算派你去征伐中山,可是听说你的儿子在那边,怎么办呐?”乐羊说: “大丈夫为国立功,决不能为了父子的私情不顾公事。我要是不能把中山收服过来,情愿受处分!”魏文侯挺高兴地说:“你这么有把握,好极了。我就用你,相信你。”乐羊很感激国君这么信任他,要求马上发兵。

公元前408年,魏文侯拜乐羊为大将,西门豹[姓西门,名豹]为副将,率领五万人马去进攻中山国。中山国君姬窟[jī-kū ]派大将鼓须带领一大队兵马迎上来,不让魏兵过去。两边打了一个多月,也没见胜败。后来乐羊和西门豹拿火攻的法子把鼓须打败,一直追到中山城下。

中山大夫孙焦对姬窟说:“乐羊是乐舒的父亲,主公不如叫乐舒去要求乐羊退兵。”姬窟就叫乐舒去说。乐舒推辞说:“早先我奉了主公的命令去请他。他坚决地不肯来。如今我们父子两个各有主人,他决不能答应我。”姬窟逼着他去说,还吓唬他说:“你不去,我先要你的狗命!”乐舒只好上了城门楼子,请他父亲跟他见面。乐羊一见乐舒,就骂他:“你就知道贪图富贵,不知道进退,真是没出息的奴才!赶快去告诉昏君早点投降,他还有活命,你还能见我。要不然,我先把你杀了。”乐舒央告说:“投降不投降在乎国君,我不能作主。我只求父亲暂时别再攻打,让我们商量商量。”乐羊说:“这么着吧,给你一个月的期限,你们君臣早点打定主意。”乐羊下令把中山围住,不许攻打。

姬窟认为乐羊心疼自己的儿子,决不会急着攻城。他仗着中山城结实,城里粮草又充足,不打算投降。一晃儿,一个月过去了。乐羊就准备再攻城。姬窟又叫乐舒去求情,再宽限一个月。他还想到外边去请救兵。可是乐羊把中山城围了好几层,城里的人没法出去。就这么打也不打,降也不降,只叫乐舒一再请求乐羊放宽期限。

几个月又过去了,魏国朝廷里就有不少人议论纷纷,都说乐羊为了儿子不加紧攻打,中山就别想收服了。魏文侯不说话,他接连不断地打发人去慰劳乐羊,还告诉他国君正在替他盖房子,预备等他得胜回朝的时候,送给他住。乐羊非常感激,可就是按兵不动。西门豹也着急起来了,对乐羊说: “将军还打算不打算攻打中山?”乐羊说:“没有的话。我两次三番地答应中山国君放宽期限,让他两次三番地失信,为的是让老百姓知道谁是谁非。我可不是为了乐舒一个人,为的是要收服中山的民心。”西门豹听了,这才放心。

又过了一个月,中山国君还不投降。乐羊可就开始攻城了。姬窟眼瞧着中山守不住,就叫公孙焦把乐舒绑在城门楼子上,准备杀他。乐舒嚷着说:“父亲救命!”中山的大夫公孙焦对乐羊说:“赶快退兵,你儿子还有活命;你要是再攻城,我们可就要把他开刀了!”乐羊骂乐舒说:“你当了大官,不能劝告国君改邪归正,又没法守城,投降又不投降,抵御又不抵御,还象个吃奶的孩子叫唤什么?”他拿起弓箭来,准备射上去。公孙焦叫人把乐舒拉下来。他对姬窟说:“乐舒的父亲向咱们进攻,乐舒也不能说没有罪呀。”

姬窟就把乐舒杀了。公孙焦看着乐舒的尸首,想出了一个主意来。他对姬窟说:“咱们把乐舒的尸首煮成肉羹[gēng]去给乐羊送去。他见了儿子的肉羹,必定难受,也许悲伤得神魂颠倒,就没有心思再打仗了。”姬窟依了公孙焦的话,打发人把乐舒的肉羹给乐羊送去,还对他说: “小将军不能退兵,我们把他杀了。做了一罐肉羹送给你!”乐羊气得头顶冒火儿,指着瓦罐骂着说:“你伺奉无道昏君,早就该死!”他把瓦罐狠狠地往地下一摔,嚷着说:“你们会做肉羹,我们的兵营里也有大锅,正候着你们的昏君呐!”乐羊恨不得一口把中山吞下肚去。他命令将士加紧攻城,等到撞开城门,他带头冲了进去。姬窟急得没有办法,只好自杀了。公孙焦出来投降,乐羊数说他的罪恶,把他杀了。接着,乐羊安抚中山的百姓,废除了姬窟定下的一些暴虐的法令,叫西门豹带着五千人留在中山,自己率领着大队人马回去了。

乐羊到了魏国的都城安邑城外,就瞧见魏文侯在那儿等着他。魏文侯慰问他说:“将军为了国家,舍了自己的儿子。我真过意不去。”乐羊献上中山的地图和战利品。大伙儿都称赞乐羊。魏文侯请他到宫里去喝酒。乐羊因为立了大功,谁都向他表示钦佩,他不由得显出有些骄傲的神气来了。宴会完了,魏文侯赏他一只箱子,箱子上下封得挺严。乐羊一看,心里想不是黄金,就是白玉。他想,大概魏文侯怕别人见了引起嫉妒,才这么封着。他越想越得意,当时就叫手下的人很小心地把箱子搬到家里去。

乐羊赶紧回到家里,打开箱子一瞧,楞了。箱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宝贝,全是朝廷里大臣们的奏章!他随便拿起一个奏章来瞧瞧,上面写道:“乐羊连打胜仗,中山眼看就能攻下来了。但是为了乐舒的一句话,就不再攻。父子私情,于此可见。”他又拿起一个奏章,上面写着:“主公如不召回乐羊,恐怕后患难防。”其余的奏章大都写着:“再让乐羊留在中山,怕是连五万大军也要断送了。”“当初拜乐羊为大将,已经错了主意。”“人情莫过于父子,乐羊怎么能忍心伤害自己的骨肉?”乐羊一边看一边掉着眼泪。他说:“想不到朝廷中有这么些人在背后毁谤我!要是主公不能坚决地信任我,我哪儿能成功呐?”

第二天,乐羊上朝谢恩。魏文侯要封他,乐羊再三推辞说:“中山能够打下来,全是主公的力量。我有什么功劳可说。”魏文侯说:“倒也是,除了我,没有人能够这么信任你;可是除了你,也没有人能够这么收服中山。你已经辛苦了。我封你为灵寿君。”乐羊谢了国君,就动身到封地灵寿[原属中山,在河北省正定县北]去了。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春秋时期·2009年2月第1版·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

公元前500年,齐景公打算联络鲁国和别的诸侯国,把齐桓公当年的事业重新干一下。他写信给鲁国的国君鲁定公,约他到两国边界的夹谷(在山东省莱芜县)开个会议,准备订立盟约。那时候,诸侯开会,还得有个大臣当做重要助手。这种国君的助手称为“相礼”。鲁定公问大臣们:“我去开会,谁当相礼呐?”有一位大夫推荐大司寇(官名,管司法)去做相礼。这位鲁国的大司寇就是鼎鼎大名的孔夫子。

孔夫子简称孔子。他父亲是个地位并不高的武官,叫叔梁纥[姓孔,名纥,字叔梁]。叔梁纥已经有了九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他儿子的脚有毛病,也许是个瘸子。叔梁纥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还想生个文武全才的儿子。他又娶了个小姑娘叫颜征在。他们曾经在曲阜东南的尼丘山上求老天爷赐给他们一个儿子。后来他们生了个儿子,以为是尼丘山上求来的,就给他取名叫孔丘,又叫仲尼(“仲”就是“老二”的意思)。

孔子三岁上死了父亲。母亲颜氏受人歧视,孔家的人连送殡都不让她去。娘儿俩被孔家轰出来了。颜氏很有志气,带着孔子离开老家,搬到曲阜去住,日日夜夜辛勤操作,靠着双手来抚养孔子。孔子小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玩儿的东西,只见过他母亲每逢父亲的生日或去世的周年,总是摆上一些酒食盘儿祭祀一番,静悄悄地哭一顿。他也就老摆上小盆小盘什么的,玩着祭天祭祖那一套东西。

孔子十七岁那一年,母亲死了。因为他父亲下葬的时候,孔家的人不许他母亲送殡,娘儿俩一直不知道他父亲的坟在哪儿,孔子只好把他母亲的棺木埋在曲阜。后来有一位老太太告诉他,说他父亲葬在防山(在山东省曲阜县东),孔子才把母亲的坟移到那边。那一年,鲁国的大夫季孙氏请客,招待读书人,说是只要有学问,谁都可以去。孔子想趁着机会露露面,认识认识当时的名人,也去了。季孙氏的家臣阳虎瞧见了这位没有地位的青年人,就作威作福地骂了他一顿,还说:“我们这儿请的都是知名人士,你来干吗?”孔子只好红着脸,别别扭扭地退了出去。他受了这番刺激,格外刻苦用功,一定要做个有学问有道德修养的名士。他住在一条叫达巷的胡同里,学习六艺,就是礼节、音乐、射箭、驾车、书写、计算六门课程。这是当时一个全才的读书人所应当学的六种本领,所以叫“六艺”。达巷里的人都称赞他,说:“孔丘真有学问,什么都会。”孔子很谦虚地说:“我会什么呐?我总算学会了赶大车。”

孔子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担任了一个小小的职司叫“乘田”,工作是管理牛羊。他说:“我一定把牛羊养得肥肥的。”果然,他所管理的牛羊都很肥壮,又繁殖得快。后来他做了“委吏”,干的是会计工作。他说:“我一定要把账目弄得清清楚楚。”果然,他的账目一点不出差错。孔子快到三十岁的时候,名声大起来了。有人愿意拜他为老师。他就办了一个书房,招收学生,贵族学生、平民学生,他都收。过去只有给贵族念书的“官学”,孔子办了“私学”以后,贵族独占的文化教育也多少可以传给一般的人了。

鲁国的大夫孟僖子嘱咐他两个儿子孟懿子和南宫括到孔子那儿去学礼。后来南宫括向国君鲁昭公请求派他和孔子一同去考察周朝的礼乐。鲁昭公给了他们一辆车、两匹马和仆人,让他们到周朝的都城洛阳去。那一年,孔子正三十岁(公元前522年)。他特地送了一只大雁给老子作为见面礼,向他请教礼乐。老子姓李,名聃,年纪比孔子大得多。他见孔子向他虚心求教,很喜欢,还真拿出老前辈的热心肠,很认真地教导孔子。

孔子在三十五岁的时候,鲁昭公被大夫季孙氏轰走了,鲁国的三家有势力的大夫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互相争权,鲁国闹得很乱。齐景公正想继承齐桓公做一番事业。孔子到了齐国,想实现他的理想。齐景公待他很客气,也许还打算用他。他先探听探听晏平仲的意见。晏平仲固然很佩服孔子的人品和学问,可是两个人的主张不同,合不到一块儿去。晏子对孔子的态度是:恭敬他,可是不接近他。齐景公到底没用孔子。

孔子在齐国呆了将近三年,又回到了鲁国。他把全副精力放在教育事业上。他的门生之中成就最高的就有七十二人。他们老师和门生之间好像一家人那么亲密,大伙儿对孔子非常尊敬,把他当做他们的父亲一样。

到了公元前501年,孔子已经五十一岁了。他在鲁国做了中都宰(中都,鲁国大城,在山东省汶上县;宰,官名,就是长官的意思)。第二年,他做了司空(官名,管生产建设),又由司空做了大司寇。齐景公约鲁定公到夹谷去开个会议,鲁定公就请大司寇孔子为相礼,准备一块儿到齐国去。

孔子对鲁定公说:“齐国屡次侵犯我边疆,这次约会讲和,也得有兵马防备着。从前宋襄公开会的时候,没带兵车去,到了儿受了楚国的欺负。这就是说,光讲和平没有武力不行。请把左右司马都带去。”鲁定公听了他的话,请他去安排。孔子就请鲁定公派申句须和乐颀两位大将带领五百辆兵车跟着上夹谷去。

到了夹谷,两位大将把军队驻扎在离会场十里地的地方,自己带着几个随身的卫士跟着鲁定公和孔子一同上会场去。开会的时候,齐景公有晏平仲当相礼,鲁定公有孔子当相礼。举行了开会仪式之后,齐景公就对鲁定公说:“咱们今天聚在一起,实在不容易,我预备了一种很特别的歌舞,请您看看。”说话之间,他就叫乐工表演土人的歌舞。一会儿台底下打起鼓来,有一队人扮做土人模样,有的拿着旗子,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单刀和盾牌,打着呼哨,一窝蜂似的拥上台来,鲁定公吓得脸都白了。孔子立刻跑到齐景公跟前,反对说:“中原诸侯开会,就是要有歌舞,也不应该拿这种土人打仗的样子当做歌舞。请快吩咐他们下去吧!”宴平仲也说:“说得是啊!我们不爱看这种歌舞。”他哪儿知道这是齐国的大夫黎弥和齐景公两个人的诡计。他们想拿这些“土人”来吓唬吓唬鲁定公,好叫他在会议上让些步。给晏平仲和孔子这么一说,齐景公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叫他们下去。

黎弥躲在台下,叫这些“土人”上去之后,等他们一动手,自己准备在台下带着士兵一齐闹起来。没想到这个计策没办到,只好另想办法。散会以后,齐景公请鲁定公吃饭。正在宴会的时候,黎弥叫了一班抹粉擦胭脂的乐工,在齐鲁两国的君臣跟前唱下流的歌儿,表演下流的动作,侮辱鲁国的君臣。气得孔子拔出宝剑来,瞪圆了眼睛,对齐景公说:“这种下贱人竟敢戏弄诸侯,应当办罪!请贵国的司马立刻把他们杀了!”齐景公没言语,乐工们还继续唱着演着。孔子忍不住了,就说:“齐鲁两国既然和好,结为弟兄,那么鲁国的司马就跟齐国的司马一样可以执行处分。”跟着他就扯开了嗓子向堂下说:“鲁国的左右司马申句须和乐颀在哪儿?”那两位大将一听见孔子叫他们,飞似的跑上去把那两个领头的乐工拉出去了。别的乐工吓得慌慌张张地全跑了。齐景公吓了一大跳,晏平仲很镇静地请他放心。这时候,黎弥才知道鲁国的大将也在这儿,还听说鲁国的大队人马都驻扎在附近的地方,吓得他缩着脖子退出去了。

宴会之后,晏平仲狠狠地数落黎弥一顿。他又对齐景公说:“咱们应当向鲁侯赔不是。要是主公真要做霸主,真心实意地打算和鲁国交好,就应当把咱们从鲁国霸占过来的汾阳地方的三块土地还给鲁国。”齐景公听了他的话,把三个地方都退还给鲁国。鲁定公向齐景公道了谢,带着孔子和随从人员回国去了。

孔子在夹谷会上取得了外交上的胜利,鲁定公和三家的大夫都信任孔子,请他管理朝政。鲁国自从让孔子治理以后,据说仅仅三个月工夫就变成了一个很像样的国家了。要是有人在路上丢了什么,他可以到原地方去找,准能找得着。因为没有主儿的东西,就没有人捡。夜里敞着门睡觉,也没有小偷儿溜进去偷东西。这么一来,别的国反倒担一份心。尤其是贴邻的齐国,又是恨又是怕,就有人出来想法去破坏鲁国的内政。

晏子虽说不愿意跟孔子一块儿做事,也不赞成孔子的主张,他可并不干涉别国的事。等到晏子一死,齐国的大夫黎弥掌了权,他就变法儿想破坏鲁国的事。他劝齐景公给鲁定公和季孙氏送一班女乐去。这种女乐正合糊涂君臣的胃口。要让孔子瞧见,他准得头疼。齐景公同意了,就送给鲁定公最漂亮的歌女八十名。

鲁定公把八十名歌女留在宫里。他挑了三十个赏给季孙氏。从此鲁定公和季孙氏就天天玩儿了。孔子未免劝他们几句,他们也就恭恭敬敬地躲着他了。孔子的弟子子路说:“老师,鲁君不办正事,咱们走吧!”

孔子离开鲁国的时候,已经五十五岁了。从此,他带着门生周游列国。他到过卫国、曹国、宋国、郑国、陈国、蔡国、楚国。这些国家的国君都不能用他。他流浪了七八年,到卫国的时候,已经六十三岁了。卫国的国君想请他做官,他推辞了。正好鲁国的相国派人来请孔子,孔子就回到本国,不打算再上各处去奔波了。他就一心一意把精力放在编书上头。他编了几本书,其中最主要的一本叫《春秋》,记载从鲁隐公元年到鲁哀公十四年,就是公元前722年-前481年的大事。这一段两百多年的时候,在中国历史上就叫“春秋时期”。

注:本文与前面发布的孔子篇《周游列国》大为不同,请看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