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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汉达讲中国历史·西汉故事】

陈胜、吴广起义以后,在吴中的项梁和侄儿项羽也起来响应。他们杀了会稽郡守,占领了会稽郡。那时候,项羽是个二十四岁的青年,年龄跟他差不多的青年都乐意跟他,不到几天工夫,就组成了一支八千人的队伍。因为这些青年都是当地的子弟,就称为“八千子弟兵”。

项梁、项羽带着这八千子弟兵渡江,很快地打下了广陵〔就是现在的扬州〕,接着渡过淮河,继续进军。沿路有不少英雄好汉带着人马跟项梁联合起来。赶到他们到了下邳,项梁就有六七万人了。将士当中有几位是很出名的,象:季布、锺离昧、虞子期、英布等,还有一个蒲将军。他们一路风顺地打胜仗,占领了不少地方。大军到了薛城[在山东省],驻扎下来。大伙儿准备商议一下以后行军的计划。

就在这个时候,从丰乡〔在江苏省沛县西〕来了一位将军,叫刘邦,带着一百多名随从来投奔项梁。刘邦是沛县丰乡人,做过泗水亭长[秦朝十里一亭,亭长是管理十里以内的小官;泗水亭,在沛县]。亭长主要的职务本来是管管当地老百姓打官司,抓抓小偷,遇到重大的事情才上县里去报告。可是在秦朝暴虐的统治底下,亭长主要的工作是抓壮丁和押壮丁到咸阳或者骊山去做苦工。有一次,他押送一批民夫到骊山去。他们一天天地赶路,每天晚上总有几个人逃走。这么下去,到了骊山怎么交差呐?刘邦挠着头皮,想不出办法来。

那天下午,他一步懒似一步地走着,到了一个地方,虽然还早着,他叫壮丁们休息休息,准备过夜。看见有卖酒的,他就买了十来斤,坐在地下,一声不响地喝着。喝了一阵,天快黑了。他突然站起来对众人说:“你们到了骊山就得做苦工。不是累死就是给打死。就算不死,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回乡。这不是去送死吗?我现在把你们都放了,你们自己去找活路吧。”

说着,他把每一个人拴着的绳子都解开。他低着头,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说:“去吧!”众人感激得直流眼泪。他们说:“那您怎么办呐?”刘邦说:“反正我也不能回去。逃到哪儿是哪儿,走着瞧吧。”其中有十几个壮士情愿跟着他一块儿去找活路。其余的人谢过了刘邦,感激涕零地走了。

那天晚上,刘邦他们不能再住客店。刘邦又喝了不少酒,这才醉醺醺地带着这十几个人往洼地那边走去。刘邦东倒西晃地走得慢,有三五个人跟着他落在后头。走了一阵子,月亮出来了。他们不敢走大路,就拣小道走。不知道怎么着,前面的人忽然撒腿往回跑,吓得后面的人还以为碰到了官兵。

这一下子倒把刘邦的酒吓醒了。 他跑上一步, 着急地问: “出了什么事儿啦?”他们说:“前面有条大蛇横在道儿上,大极了。咱们还是走别的道儿吧。”刘邦听说是条蛇,倒放心了。他说:“壮士走道儿,还怕蛇吗?”他就跑在头里,拔出宝剑,提在手里,过去一瞧,果然是一条挺大的白蛇。他举起宝剑来,一下子把那条蛇剁成两截。大伙儿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跟随刘邦的那些人就编了一段故事,说刘邦斩了白蛇以后,有人在那边经过,瞧见一个老婆子在那儿哭着说:“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变成一条蛇,拦住道儿,给赤帝的儿子杀了。”那个人再要问她,老婆子忽然不见了。这个故事一传开,有人附和着说:白帝是指秦朝,赤帝的儿子杀了白帝的儿子,这就是说,世上出了真命天子,秦朝的天下长不了啦。跟随刘邦的人把这个故事传了出去,好叫大伙儿相信刘邦是真命天子。

刘邦斩了白蛇以后,同那十几个壮士逃到芒砀山[在江苏省;芒砀máng-dàng]躲了起来。别的无路可走的人也跑来入伙,日子不多,芒砀山上就聚集了一百多人。他们跟沛县县里的文书萧何和监狱官曹参都有来往。

赶到陈胜、吴广打下了陈县,号召天下推翻秦朝的统治的时候,萧何就打发樊哙[fan-kuai]去叫刘邦回来。樊哙是个宰狗的,他的妻子和刘邦的妻子是姊妹。刘邦和樊哙带着芒砀山一百多条好汉到了沛县城外,城里的百姓已经杀了县令,开了城门,把刘邦他们接到城里去。这么着,刘邦做了沛公。这时候,他已经四十八岁了。

沛公刘邦举行了一个起兵的仪式,还真把自己当作赤帝的儿子,旗子的颜色都是红色的。萧何、樊哙他们分头去招收沛县的子弟。没有几天工夫,就来了两三千人。沛公带领这两三千人占领了自己的家乡丰乡。他派一部分人马守在那儿,自己又去进攻别的县城。不料把守丰乡的将军叛变了。沛公得到了这个消息,气呼呼地要去攻打丰乡。可是自己的兵力不足,就到别处去借兵。到了留城〔在江苏省沛县东南〕,正碰到张良带着一百多人想去投奔起义军。他们两个一谈,挺合得来。沛公觉得相见恨晚,把他当作老师看待。张良看刘邦很能干,就跟他在一起了。

刘邦和张良一商量,决定到薛城去投靠项梁,向他借兵。项梁见沛公也是一个人才,就拨给他五千人马,十个军官。沛公得到了项梁的帮助,打下了丰乡,把丰乡改为丰县,筑了城墙防守起来。他刚把家乡的事情安排好,忽然接到项梁的通知要他到薛城去开会。沛公就带着张良到薛城再去拜见项梁。

这时候,陈胜、吴广、周文等几个主要的起义军领袖巳经死了,赵、齐、燕、魏的那些原来六国的贵族各抢各的地盘,巳经跟农民起义军分道扬镳[biao]了。其他各地小股的起义军彼此孤立,力量分散。另一方面,秦将章邯、李由等兵精粮足,把起义军一个一个地击破。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项梁在薛城召开会议,把起义军重新组织整顿一下,准备再作斗争。

在会议当中,项梁对大伙儿说:“我打听到陈王确实死了,楚国不能没有王。因此,请各位共同来商议,要不要公推一位楚王。”有的说:“请将军决定吧。”有的说:“就请将军为楚王吧!”项梁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军营外面来了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儿,名叫范增,说是来献计策的。项梁早就听说范增是个有名的谋士,赶紧把他请了进来。范增好象知道项梁他们正在商议立王的事,他对项梁说: “秦灭六国,其中受委屈最大的是楚国。怀王受骗,死在秦国,楚人一直替他抱不平。您是楚国名将的后代,如果依从楚人的愿望,立楚怀王的后人为王,楚人就一定会向着您。”项梁和将士们听范增说的很有道理,都同意了。他们派人到各处去找楚怀王的后代。果然,他们在看羊的孩子里面找到了楚怀王的一个孙子,才十三岁,单名一个“心”字,也叫“孙心”。大伙儿就立他为楚王。因为楚人还想念着以前的楚怀王,他们就称孙心为楚怀王。

张良趁着这个机会央告项梁说:“现在楚、齐、赵、燕、魏都有了王了,单单韩国还没有王。在韩公子当中,要数横阳君韩成最贤明。要是将军立他为韩王,他必定感激将军,亲楚抗秦。”项梁就打发张良带着一千人马去立韩成为韩王,拜张良为韩国的司徒。韩司徒张良就跟沛公刘邦分手了。

起义军在薛城开了大会,立孙心为楚怀王以后,将土们勇气百倍,声势大大地增加了。项梁打发张良主进攻韩地,自己率领大军,直奔亢父[在山东省济宁县南],在东阿[在山东省阳谷县东北]大破秦军,紧紧地追赶秦大将章邯。同时,项梁派项羽和刘邦会打城阳[在山东省莒县]。他们打下了城阳,杀了不少敌人,接着往西势如破竹地又大破秦军。秦军逃到濮阳[在河南省滑县东北],死守在那儿。项羽和刘邦就一直往西打过去,碰到了秦将李由。李由是丞相李斯的儿子,在荥阳打败吴广的就是他。他可没碰到过项羽,这会儿碰上了他,一交战就丧了命。

李由因为抵抗楚军,被项羽杀了。赵高反倒说他私通敌人,把李斯一家灭了门,自己接着李斯做了丞相。他又给了章邯不少兵马。这时候,项梁从东阿赶到定陶[在山东省菏泽县南],再一次大破秦军,右领了定陶。项梁接连打了胜仗,就得意起来,认为秦军不过如此,章邯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么着,就对敌人放松了。刚巧下了几天雨,他趁着机会休息休息,在帐篷里喝喝酒,准备天一睛再进攻。哪儿知道章邯是个用兵的老手,他看准机会,在一个晚上,趁着项梁不作准备,突然率领全部兵马象山洪爆发似地冲过来。

楚兵正睡得香,连抵抗都来不及,一下子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哪儿还象个军队!项梁这一支军队全被打垮,连项梁自己也给杀了。项羽和八千子弟兵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放声大哭,刘邦和别的将士也都流泪。刘邦跟项羽和范增他们商量说:“武信君[就是项梁]刚去世,军营中人心不定,不如暂时退兵去守彭城。”他们都同意了。

项羽他们到了彭城,把军队驻扎下来。楚怀王也到了彭城,小心防守,准备章邯到来,再作抵抗。不料章邯另有计划,他知道项梁一死,楚军打了败仗,已经大伤元气,就暂时撇开黄河以南这一头,率领大军到黄河以北,进攻赵国去了。楚怀王听到章邯往北上赵国去,就准备调兵遣将往西去打咸阳。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西汉故事】

赵高要大规模地安葬秦始皇。二世听了他的话,从各地征调了几十万囚犯、奴隶和民夫,把秦始皇的坟墓修理一下。秦始皇在世的时候,已经在骊山[在陕西省;骊 li]下开了一块很大的平地作为坟地。这坟地不但开得大,而且挖得深,然后把铜化了灌下去,铸成了一大片十分结实的地基。在这上面修盖了石室、墓道和安放棺材的墓穴。地上挖出江河大海的样子,灌上水银,还有别的花样说也说不完。这许多建筑物合成了一座大坟,把秦始皇葬在这儿。大坟里面不但埋着无数的珍珠、玉石、黄金,还埋了不少宫女。为了防备将来可能有人盗坟,墓穴里安了好些杀人的机关,不让别人知道。一切安葬的工作完了以后,二世把所有做坟的工匠全都封在墓道里,没有一个能出来。最后在大坟上堆上土,种上花草、树木,这座大坟就成了一座山。

二世胡亥葬了他父亲以后,怕篡夺皇位的事泄露出来,别人去跟他争,就开始屠杀自己的哥哥和大臣。大哥扶苏死了,二世可还有十多个哥哥。这些公子们,还有一些大臣暗地里免不了说些抱怨的话,二世和赵高就布置爪牙,鸡子儿里挑骨头,捏造证据,把十多个公子和十来个公主,还有一些比较难对付的大臣一股脑儿都定了死罪,杀个精光。二世以为这么一来,没有人抢他的皇位,从此可以享乐一辈子了。他想起秦始皇曾经盖了一个阿房前殿,太小,他就下了一道命令,大规模地建造阿房宫。

上次骊山修大坟,征调了几十万人,其中有囚犯、奴隶和民夫,巳经扰得天下怨声载道。这次建造阿房宫,又要从各郡县抽调民夫,人民的怨恨就更大了。那时候,中原的人口大约不过两千万,被征发去造大坟、修阿房宫、筑长城、守岭南和于别的官差的合起来差不多有二百万人。这样大规模地强迫使用人力,老百姓怎么受得了?

这里忙着盖阿房宫,北方又紧急起来了。所谓北方,地区很大,除了驻扎在一定地区的军队以外,还得从内地押送大批的农民到那边去防守。公元前209年七月,阳城〔在河南省〕的地方官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他征调九百名壮丁送到渔阳〔在北京市密云县〕去防守北方。地方官派差役到乡里,挨门挨户去抽壮丁。有钱的人出点财物,还可以免了,穷人没有钱行贿[hui],只好结征了去。为这个,每回送到北方去防守的壮丁总是贫苦的农民。

阳城的地方官派了两名军官,押着强征来的九百名贫民壮丁,动身到渔阳去。军官从壮丁当中挑选了两个个儿高大、办事能干的人作为屯长,叫他们分别管理其余的人。那两个屯长一个叫陈胜,阳城人,是个扛活的;一个叫吴广,阳夏人,也是个贫苦农民。

陈胜年轻的时候,跟别的雇农一块儿给地主耕地。他们都苦得很,在地头一歇下来就怨天怨地地叹着气。有一天,大伙儿在地头上休息,又互相诉起苦来了,陈胜听着听着,独个儿想开心事了。他想:我年纪轻轻,身强力壮,这么成天给别人做牛做马总不是个出路。要是有一天我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我一定要帮助这班穷朋友,让他们也都有好日子过。他越想越兴奋,不觉眉飞色舞地对大家说: “咱们将来富贵了,大家伙儿别忘了老朋友啊!”大伙儿笑着说:“你给人家扛活,给人家耕地,哪儿来的富贵?”陈胜叹口气,说:“唉!不能这么说,一个人总得有志向啊。”

陈胜和吴广本来并不相识,现在碰在一块儿,都是受苦人,很快地做了朋友。他们只怕误了日期,天天帮着军官督促这一大批壮丁往北赶路。他们走了几天,才到了大泽乡〔在安徽省〕,正赶上下大两。大泽乡地势低,水淹了道,没法走。他们只好扎了营,暂时停留下来,准备天一晴再赶路。秦朝的法令非常严,误了日期,就得杀头。雨又偏偏下个不停,急得这队壮丁好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走又走不成,逃又逃不了,他们只能愁眉苦脸地叹着气,私底下说些抱怨的话。

陈胜偷偷地跟吴广商量,说:“这儿离渔阳还有几千里地。就算雨马上就住,路上也不好走。算起来,怎么也赶不上日期。难道咱们就这么白白地去送死吗?”吴广说:“那怎么行?咱们逃走吧。”陈胜摇摇头,说:“逃到哪儿去?给官府抓回去,也是个死。逃,是个死;不逃,也是个死。反正是个死,不如起来造反,推翻秦朝打天下,即使打死了,也比到渔阳去送死强。老百姓吃秦朝的苦头也吃够了。咱们借着楚将项燕的名义号召天下,这儿原来是楚国的地界,准会有很多的人出来帮助咱们的。”

吴广也是个有见识的好汉。他完全赞成陈胜的主张,情愿豁出性命跟着陈胜一块儿干。他们相信这九百壮丁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尽压迫,会跟着他们一起干的。为了使大伙儿相信跟着陈胜造反一定会成功,他们利用楚人大多相信鬼神,又仔细商量了一些办法,分头去干。

第二天,陈胜叫两个心腹到街上去买鱼。伙夫剖鱼的时候,在一条大鱼的肚子里剖出了一块绸子。鱼肚子里有绸子,这已经够新鲜的了,绸子上面还有“陈胜王”三个字。一下子这个新闻就传开了,大伙儿跑到陈胜跟前报告这件怪事。

陈胜故意说:“鱼肚子里哪儿能有绸子?你们可别说出去。要是给军官听到了,我还有命吗?你们平日跟我很好,别害我啊!”众人给他这么一说,谁都不愿意叫陈胜为难,只好不再开口了。到了晚上,大伙儿怎么也睡不着。仨[sa]一群儿,俩[lia]一伙儿,躺在一块儿咬着耳朵还聊着鱼肚子里出的怪事。

大伙儿正瞎聊着,忽然听到外面好象有狐狸叫的声音。一下子谁都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是狐狸叫的声音,叫着,叫着,叫出人的声音来了。第一句是“大楚兴”,第二句是“陈胜王”。大家不约而同地用手捂着耳朵沿,再仔细听去。那狐狸还是“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不停地叫着。其中有十几个壮丁也不管天黑路湿,一块儿出去要看个明白。他们顺着声音走去,才听清楚那声音是从西北角一座破祠堂里出来的。三更半夜,荒郊破祠堂里,狐狸说着人话,多怕人哪。有的撒腿就跑,有的还想再走过去。可是等他们一走近,那狐狸又不叫了。他们又是害怕又是纳闷,只好回来睡了。过了一会儿,吴广也从外面回来了。他的胆儿格外大,单人儿出去,比别人晚回来,什么都不怕。

鱼肚子里有“陈胜王”三个字,有眼睛的都看到了;祠堂里的狐狸叫唤着“陈胜王”,有耳朵的都听到了。只有那两个军官,天天喝酒、睡觉,要末就打人,别的什么也不管,队伍里的事情都交给两个屯长。两个屯长一见大伙儿这几天特别尊敬他们,他们也就更加待大伙儿好。这么着,陈胜、吴广跟大伙儿更加亲密,完全打成了一片。

一天早晨,雨渐渐沥沥下个不停。壮丁们肚里不饱,身上穿的又单薄,大伙儿憋在帐篷里又冷又饿,又愤愤地抱怨开了。陈胜一看时机不可失,就叫了吴广一起去见军官。大伙儿说给他们助助威,一齐跟了去,等在营帐外面听消息。两个人进了营帐,吴广对军官说:“今天下雨,明天下雨,我们怎么能到渔阳去呐?误了期,就要杀头。我们特意来跟你们商量,还是让我们回去种地吧。”这几句话真说到大伙儿的心坎里去了,大伙儿屏着气,听军官怎么说。一个军官瞪着眼睛,骂吴广说:“什么话!你敢违抗朝廷吗?谁要回去,先把他砍了!”外面的人听了,气呼呼地真想冲进去。吴广一点不害怕。他冷笑一声,说:“你敢?”另一个军官也不说话,拔出宝剑就向吴广砍去。陈胜手急眼快,一个飞腿,啪的一声,把那把宝剑踢下来,连忙拣起,顺手把他杀了。头一个军官马上拔出刀来要跟吴广对打,吴广一个箭步上去,一把夺过他的刀,把那个军官的脑袋劈开。两个军官就这么都给杀了。这时候,外面的人也拥进营帐来了。

陈胜大声地对众人说:“弟兄们!咱们为了活命,不得不把两个军官杀了。大伙儿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人群静了一小会儿,立刻爆发出各种喊声。有的喊:“咱们听您的!”有的喊:“咱们回家!”也有的喊:“咱们造反!”吴广从人群里挤出来,跳上土堆,对大伙儿说;“弟兄们!咱们要是回家,官吏就会把咱们一个一个抓起来杀头。要活命只有跟着陈大哥,千万不能散伙!”他刚说完,人群里又跳出两个大汉,一个叫葛婴,一个叫武臣。葛婴抢上一步,大声说:“弟兄们!吴广兄弟说的对。咱们要干就干到底,半途散伙不算好汉!”武臣接着说:“弟兄们想一想,这十几年来,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修阿房宫,造皇陵,守边疆,打仗,劳役,兵役,接连不断。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多少人家田地荒了没人耕种。还有,苛捐杂税比牛毛还多,差役官吏比老虎还凶,多少人家给逼得家破人亡。这种日子咱们怎么过得下去。咱们给逼死、累死、饿死,不如拚着一个死造反,自己找活路。”

这几个人的话,早已把大伙儿心里的火苗儿点着了,大伙儿齐声喊着说:“对呀!咱们不能散伙,咱们造反!”陈胜等喊声一停,立刻接着说:“弟兄们!大伙儿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白白地死。死,也得有个名堂。谁都是爹娘生的,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们白白去送死!”好几百人一齐大声地说:“对呀!我们听您的!”大伙儿围着陈胜,情愿听他的指挥。这时候雨也停了,天上露出太阳来,把大地照得一片明亮。大伙儿的心里也象这时候的天空一样,又开朗又舒畅。

陈胜叫弟兄们在营外搭了个台,做了一面大旗,旗上写了斗大的一个“楚”字。大伙儿对天起誓,同心协力,替楚将项燕报仇。他们公推陈胜、吴广做首领。陈胜就自己称为将军,称吴广为都尉。九百条好汉一下子就把大泽乡占领了。

大泽乡的农民一听到陈胜、吴广出来反抗秦朝,都说: “老天爷有眼睛,这可有了盼头啦!”都拿出粮食来慰劳他们。青年子弟纷纷地拿着锄头、铁耙、扁担什么的,到陈胜、吴广的营里来投军。人多了,一下子要这么多的刀枪,这么多的旗子,哪儿来呐?他们就砍了许多木棍做刀枪,砍了许多竹子,梢儿上留着枝子,当作旗子。陈胜、吴广带领着这么一支农民起义军 “揭竿而起”[揭竿,举起竹竿],浩浩荡荡地从大泽乡出发去打县城。

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长了翅膀,比他们的军队还跑得快。没多久,临近大泽乡的老百姓都传来传去地说,楚国的大将项燕的大军到了。县城里的官兵听到楚国的大军到了,吓得逃的逃,降的降。陈胜的起义军一下子就打下了五六座城。

这几年来,各地的老百姓给秦朝的官吏压迫得难过日子,好象又热又闷的伏天憋得人喘不过气来似的,谁都盼着来阵狂风,下阵大雨。陈胜、吴广一声号召,好象天空中打个响雷,带来了一阵暴风骤雨,真叫人感到说不出的痛快。为了这个缘故,陈胜的人马还没到城下,秦朝官吏的脑袋早给人们砍去了。各地的老百姓和投降的士兵赶着车马纷纷来投奔陈胜,愿意听他的指挥。不到一个月,陈胜巳经有了六七百辆战车,一千多名骑兵,好几万农民。他带着这些人马打下了陈县〔在河南省〕。陈县是个大城,陈胜打下了陈县,声势就更大了。除了大批起义的农民以外,有些一向不得志的谋士、武士和六国领主的残余分子等,都混进来了。陈胜一一收用。队伍倒是扩大了,可是成分也就复杂了。

陈胜召集了陈县的父老共同商议大事。陈县的父老一见陈胜的军队不抢东西,不伤害老百姓,个个喜欢。他们说:“将军替天下百姓报仇,征伐暴虐的秦国,这功劳多么大啊!可是没有王,谁能号令天下去征伐秦国呐?我们都是楚国人,请将军做楚王吧。”陈胜就在陈县做了王,国号“张楚” 〔张大楚国的意思〕。因为他在陈地为王,历史上就称他为陈王。陈王派吴广带领一部分人马去打荥阳〔在河南省,荥 Xing〕,派周文带领另一部分人马往西去打京城咸阳,又派了几路人马去接应各地的起义。陈胜派到各地去的军队都得到当地农民的拥护,原来旧六国的地盘大部分都给起义军占领,起义军没到的地方也纷纷起兵响应,秦朝的统治眼看就给起义军推翻了。

起义军节节胜利,占领了大片的地方,可战线越拉越长,号令不能统一,有好多地方反倒给旧六国贵族分子霸占了去。这些六国领主的后代并不象起义的农民那样首先要推翻秦朝,他们只想借着机会恢复以前战国的局面,只知道混水摸鱼,为自己枪地盘。陈胜起兵不到三个月,赵国、齐国、燕国、魏国都有人自立为王。当初秦始皇灭了的六国,现在只短了一个韩国还没有王。这些王自己带着军队,占据自己的地盘,谁也不去支援吴广、周文他们。

吴广和周文两支军队开始很顺利,沿路打了胜仗。后来吴广在荥阳碰上了秦国的大将李由,周文碰上了秦国的大将章邯[han],就抵挡不住了,接连向陈王讨救兵。陈王手下的将士巳经派到各地去了,自立为王的将军们又不听他的指挥。吴广、周文打了败仗,都死了。

陈胜自从做了陈王,被一批拍马屁的家伙包围了,整天住在宫里享福。这批人大多都是混进起义军队伍里来的旧六国残余分子和以前失意的政客、官吏。有不少从前跟陈胜一块儿种过庄稼的老朋友,听到陈胜做了王,都跑来看他。他们见了陈胜,高兴得了不得,一开口就说陈胜哥长、陈胜哥短,都叫得很亲热。陈王左右的大臣都说他们这些大老粗太没规矩,污辱了大王,应当处死!万没想到陈胜做了王,把从前的志向也忘了,穷朋友也不要了。他也讨厌他们这样提名道姓的,听了这些大臣的话,把几个老朋友杀了。这一来,这些来投奔他的老朋友都走了。连陈胜的丈人也说:“陈胜变了,一个好好的庄稼人当上了王,把我也看作是个老废物!我不愿意再住在宫里,受这分气!”他就离开陈胜,回到农村去了。有不少跟陈胜一同起义的庄稼人也走了。最后,这位首先起义、为天下除害的张楚王陈胜给叛徒杀害了。

陈胜、吴广虽然死了,由他们点起来的反抗秦朝残暴统治的那把火并没有熄灭,而且越烧越厉害,尤其是在会稽、在沛县,出了不少英雄好汉。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西汉故事】

博浪沙的大铁椎并没把秦始皇吓唬住,他还是经常到各地去视察。国内还算平静,可是北方的匈奴很强,老是侵犯中原。公元前215年,秦始皇拜蒙恬[tian]为大将,发兵三十万去打匈奴。匈奴是北方的游牧部族,经济、文化都比中原地区差。他们老到河套一带进行掠夺,还把那些地区的青年男女抓去当奴隶。这会儿中原大兵一到,他们纷纷逃去。蒙恬就这么收复了河套地区,建立了四十四个县,把内地的囚犯大批地送到那边,让他们住下来开荒耕种。

为了秦朝边防的长远打算,秦始皇下了决心,除了三十万大军以外,又送去几十万民夫, 把过去秦、 赵、 燕三国原来的长城连接起来, 西边从临洮[在甘肃省;洮táo]起,翻山越岭一直到东边的辽东,造一道万里长城。因为大儿子扶苏反对他焚书坑儒,秦始皇就派他到北方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中原的大批士兵和民夫正在北方造长城的时候,南方岭南一带的部族又向中原打过来了。岭南在那时候又叫南越[就是现在的广东、广西地区]。那些地区的部族,生产很落后,文化还不发达,老向中原地区掠夺财物和青年男女。秦始皇把中原的囚犯全都免了罪,作为防守南方的军人,又叫民间的奴仆和一些小贩商人一起去服役。将军、士兵、囚犯、奴仆、小贩商人等合在一起,一共有二十来万人,终于把南方的部族打败了。他就在那边建立郡县,把那二十来万人留在那儿防守,又从中原迁移了五十万贫民到那边去居住,开荒。为了运输粮草,秦始皇叫水工开了一条水道叫灵渠,沟通湘江和桂江之间的交通,使长江流域的粮草物资等可以由水道运到南方去。这许多中原的军民长住在那儿,修建水利,改进农具,发展生产,岭南一带就初步安定下来了。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又到东南去视察。这回跟着他出去的,除了丞相李斯、宦官[宦官,相当于后世的太监;宦 huan]赵高以外,还有他的小儿子胡亥。那时候,胡亥也有二十岁了,他要求跟他父亲一块儿去,好开开眼界。秦始皇挺喜欢他,答应了。他们到了江南,越过浙江,到了会稽郡的吴中[会稽郡包括江苏省东部和浙江省西部;吴中,就是江苏省吴县;会稽 kuài-ji]城里。街道两旁挤满了人。车队过来了。秦朝的旗子多用黑色,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地连着,正象一条大乌龙在陆地上游。拿着长戟的卫士和带着各种刀枪的武士在马前车后一批一批地过来,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老百姓一听说皇上来了,大伙儿踮着[踮dian]脚尖要瞧一瞧这位灭六国、统一中原的大皇帝。秦始皇干脆打开车上的帷子[帷wei],让老百姓瞧个够。

正在这时候,人群里忽然挤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后面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大汉。两个人分开人群,要把秦始皇看个明白。一会儿,车队到了跟前,只见秦始皇端端正正地坐在车里,果然十分威严。街道两旁的老百姓都静静地站着。这个小伙子可一点儿不害怕,两个眼珠子闪闪发光,看着看着,嘴里还嘀咕起来。他说:“这有什么了不起!谁都可以代他!”背后的大汉听见了,连忙捂住他的嘴,咬着耳朵说:“你不要命啦!”说着赶紧拉着小伙子从人群里溜了。

这个小伙子是中国历史上很出名的一个人物,叫项羽。他背后的大汉是他的叔父项梁。项羽是下相县人〔下相,在江苏省〕,从小死了父亲,全仗他叔父项梁把他养大成人。他祖父就是楚国的大将项燕。项家祖祖辈辈都做楚国的大将,曾经封在项城〔在河南省〕,就姓了项。公元前223年,秦始皇派王剪攻打楚国,项燕打了败仗,自杀了。楚国给秦国灭了以后,项梁老想恢复楚国,替父亲报仇,可是秦国这么强,自己又没有力量,只好忍气吞声地等候机会。

项梁瞧见侄儿项羽挺聪明,亲自教他念书。项羽学了几天,就不愿意再学下去了。项梁看项羽学文的不行,就教他练武。他先教他学剑。项羽学了一点儿,又扔下了。这可把项梁气坏了,直骂他没出息。项羽可有他的想头。他说:“念书有多大的用处呐?学会了,不过记记自己的姓名。剑学好了,也不过跟别人对打对打,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学就学一种真本领,能敌得过上千上万的人〔文言叫“学万人敌”〕,那才有意思。”

项梁觉得这小子口气倒不小,心里也实在喜欢,就说:“你有这种志向也不坏。我教你兵法,好不好?”项羽高兴得连连说:“好,好!请叔叔教给我吧。”项梁就把祖传的兵书拿出来,一篇一篇地讲给他听。项羽才学了几天,只略略懂得了一个大意,又不肯再深入钻研了。项梁见他这个样儿简直没法治,只好由他去。

后来项梁被人诬告,关在监狱里,气极了。他一出监狱,就去找那个仇人,三拳两脚把仇人揍死了。这下子可闯了祸了。他就带着项羽逃到吴中,隐姓埋名躲避他的仇家。可是他又不愿意安安静静地躲在家里,没有多少日子,就跟吴中人士结交起来。吴中人士见他能文能武,才干比他们都强,大家伙儿把他当作老大哥看待。每回吴中碰到有大的官差或者丧事喜事,总请他做总管,大家愿意听他的。项梁趁着机会暗暗教他们兵法。一班青年子弟见项梁的侄儿项羽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个儿又高,力气比谁都大,连千斤重的大鼎〔鼎,一种器具,有三条腿、两个耳朵,用铜或铁铸成〕他也举得起来,都很佩服他,喜欢跟他来往。这次他在吴中街上信口乱说,急得项梁连忙把他拉到家里,还怕他再出岔子,一连多少天不让他出去。直到他听说秦始皇巳经离开了会稽,才放了心。

秦始皇离开会稽,在路上身子很不舒服,到了平原津〔在山东省平原县南〕就病倒了。随从的医官给他看病、进药,全不见效。七月里,他到了沙丘〔在河北省〕,病势越来越重。他嘱咐李斯和赵高说:“快写信给扶苏,叫他立刻动身回咸阳。万一我好不了,叫他主办丧事。”

李斯和赵高写好了信,给秦始皇看。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叫他们盖上印,打发使者送去。他们正商量着派谁去的时候,秦始皇巳经晏驾了〔皇上死了,从前叫“晏驾”〕。丞相李斯出了个主意,他说:“这儿离咸阳还有一千六百多里,不是一两天就能赶到的,要是皇上晏驾的消息传了出去,里里外外可能引起不安。不如暂时保守秘密,赶回京城再作道理。”他们就把秦始皇的尸体安放在车里,关上车门和车窗,放下帷子,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随从的人除了小儿子胡亥、丞相李斯、宦官赵高和几个近身的内侍以外,别的人全不知道秦始皇巳经死了。文武百官照常在车外上朝,每天的饮食也象平日一样由内侍端到车里去。

李斯叫赵高把信送出去,请长公子扶苏赶回咸阳来。赵高藏着秦始皇给扶苏的信,偷偷地先跟胡亥商议篡夺皇位的事。赵高是胡亥的心腹,跟扶苏和蒙恬都有怨仇。扶苏要是即位,一定重用蒙恬,他必然吃亏。为这个,他要帮着胡亥夺取扶苏的地位。不用说,胡亥是求之不得,完全同意。他们逼着李斯参加到他们里面来。李斯一来怕死,二来怕将来不能再做丞相,也同意了。这么着,三个人就假造遗嘱,立胡亥为太子。另外又写了一封信给扶苏,说他在外怨恨父皇,蒙恬和他是同党,都该自杀,兵权交给副将王离,不得违命。当时就派心服把信送去,还逼着他们二人自杀了事。

赵高和李斯催着人马日夜赶路。可是一千多里路程,一时怎么赶得到?再说夏末秋初的天气,尸首搁不住,没有多少日子,车里发出臭味来了。赵高派士兵去收购鲍鱼,叫大臣们在自己的车上各载上一筐。鲍鱼的味儿本来挺冲,现在每一辆车都载上一筐,沿路臭气难闻,秦始皇车里的臭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们到了咸阳,还不敢把秦始皇的死信传出去,直到扶苏和蒙恬都被逼死了,才给秦始皇出丧,立胡亥为二世皇帝。朝廷上别的大臣只知道这是秦始皇生前的命令,谁也不敢反对。丞相以下的大臣一律照旧,只有赵高升了官职,特别得到二世的信任。实际上,赵高的权比李斯还大。他就跟二世两个人商量着要按照他们的意思管理天下,首先是杀害老臣,大兴土木,加重税捐,屠杀人民。那还不把国家弄成一团糟才怪呐!

【林汉达讲中国历史·战国故事】

秦王政斩了荆轲,他恨透了燕国,当时就派王翦和王贲〔bēn〕父子二人加紧攻打燕国。燕太子丹亲自带着兵马出去交战,给秦军打得稀里哗啦。燕王喜和太子丹带着一部分兵马和老百姓退到辽东。秦王政非要把太子丹拿住不可。燕王喜逼得无路可走,只好杀了太子丹,向秦王政谢罪求和。

秦王政问谋士尉缭这事应当怎么办。尉缭说:“韩国已经兼并了,燕国搬到辽东,赵国只剩了一个代城,他们还能干得了什么?目前天冷,不如先去收服南方的魏国和楚国。把这两国收服了,辽东和代城自然也就完了。”

秦王政就把北方的军队撤回,派王贲为大将,率领十万人马去打魏国。魏王假〔魏安僖王的孙子〕派人去跟齐王建〔齐襄王的儿子〕联络,请他发兵来救。齐国的相国后胜说:“秦国向来没待亏过咱们,咱们哪儿能平白无故地去得罪秦国呐?”齐王建认为别人家打仗,他还是不去过问的好。他不帮魏国,也不帮秦国,省得得罪了这一边或那一边。他不答应魏国的请求,让魏国独个儿去对付秦国。

公元前225年,大将王贲灭了魏国,把魏王假和魏国的大臣全拿住,装上囚车,派人押到咸阳。秦王政接着打算去打楚国。他问大将李信要用多少人马。李信说:“也就是二十万吧。”秦王点点头。他又问老将军王翦。王翦回答说:“二十万人去打楚国不行。照我的估计,非六十万不可。”秦王政一想:“年纪大的人到底胆儿小。”他就拜李信为大将,蒙武为副将,发兵二十万往南方去了。王翦推托有病,告老还乡了。

李信和蒙武碰到楚国的大将项燕,打了败仗,将军死了七个,士兵死伤无数,接连往后退回来。秦王政大怒,把李信革了职,亲自跑到王翦那儿,请他再辛苦一趟。王翦说:“我已经老了,请大王另派别人吧。”秦王政直向他赔不是,说:“上回是我错了,这回非请将军出马不可,将军千万别再推辞。”王翦说:“那么,还是非要六十万人不可。楚是大国,地广人多,楚王号令一出,要发动一百万人马也不太难。我说六十方,还怕不太够。再要少,那就不行了。”

秦王政用自己的车马亲自把王翦接到朝廷里来,当时就拜他为大将,交给他六十万兵马,仍旧派蒙武为副将。出兵的那天,秦王政亲自送到灞上 〔在陕西省长安县东〕,在那儿摆上酒席,给王翦送行。王翦斟了一杯酒,捧给秦王政,说:“请大王干了这杯,我要请求点事。”秦王政接过来,一口喝完,说:“将军尽管说吧。”王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单子来,上头写着咸阳上等的田地几宙,上等的房子几所,请秦王赏给他。秦王政看了说:“将军成功回来,难道还怕受穷吗?”他完全答应下来,心里想:“这位老将军真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王翦率领着六十万大军去打楚国,路上就打发一个手下人回去,向秦王请求给他修一个花园。又过了几天,又派人去恳求秦王,还想要个水池子,里头好养鱼。副将蒙武笑着说:“老将军请求了房屋、田地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花园、水池子?打完了仗,将军还怕不能封侯吗?”王翦咬着耳朵对他说:“哪个君王不猜疑,你能保证咱们的大王不这样吗?他这回交给了咱们六十万大军,简直把全国的兵马全交给咱们了。我左一个请求,右一个请求,为的是让大王知道我惦记着的不过这点儿小事,好让他安心。”蒙武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说:“老将军的高见真叫我佩服得没法说。”

王翦的大军到了天中山〔在河南省商水县西北〕,在那儿驻扎下来。楚国的大将项燕带了二十万兵马,副将景骐也带了二十万兵马,两路一共四十万人,不光来抵抗,还直向王翦挑战。王翦把一部分的人马专门用在运输粮草这件大事上,对于项燕的挑战,压根儿不去理他。这样过了一年多,项燕设法跟秦军交战。他想:“王翦原来是上这儿来驻防的。”他就不怎么把秦国的军队搁在心上了。没想到在楚国人不作准备的时候,秦军排山倒海似地冲了过去。楚国的士兵好象在梦里给人家当头打了一棍子,手忙脚乱地抵抗了一阵,都各自逃命。项燕和景骐带着败兵一路逃跑。兵马越打越少,地方越丢越多。项燕只好到淮上去招兵。王翦打下了淮南、淮北,一直到了寿春。楚国的副将景骐急得自杀。楚王负刍〔楚考烈王的儿子〕当了俘虏。项燕招募了二万五千壮丁,到了徐城〔在安徽省泗县北〕,碰见了楚王的兄弟昌平君从寿春逃来,向他报告楚王被掳的消息。项燕说:“吴、越有长江可以防御敌人,地方一千多里,还能够立国。”他就率领大伙儿渡过长江,立昌平君为楚王,准备死守江南。

王翦知道了昌平君和项燕退守江南,就叫蒙武造船。第二年 〔公元前223年〕,王翦已经准备了不少战船,训练了几队水兵,渡过长江,进攻吴、越。到了这时候,楚国不能再挣扎了。昌平君在阵上给乱箭射死,项燕叹了口气,自杀了。这一来,秦国想要兼并的六国只剩下燕、赵、齐三个了。

王翦灭楚以后,向秦王政告老。秦王政拜他的儿子王贲为大将,再去收拾燕、赵。公元前222年,王贲打下了辽东,逮住了燕王喜,把他送到咸阳去。接着他就进攻代城。代王嘉(也就是赵王)兵败自杀。燕国和赵国全部归并到秦国。六国诸侯只想保持自己的地位,对人民加重剥削和压迫,彼此之间互相攻打,想拿别人的地盘来补偿自己的损失,企图小范围地保持着割据的局面。另一方面,秦国不但在经济和军事上占了优势,而且因为它符合地主富商和一般人民要求统一的愿望,这才有可能在不到十年工夫,一个一个地把韩、魏、楚、燕、赵灭了。如今只剩下一个齐国了。

王贲派人上咸阳报告胜利的消息。秦王政派大巨去慰劳他,请他回过头来去打齐国。王贲就向齐国进攻。齐王建一向不敢得罪秦国,每回列国中有谁来求救,他老是用好言好语拒绝了。他把“和好”作为靠山,死心塌地地听秦国的话。他觉得有了秦国,什么都不必怕了。赶到韩、魏、楚、燕、赵五国都给秦国兼并了,他才派兵去守西部的边界,可是已经太晚了。公元前221 年,好几十万的秦国兵马好象泰山一样地压下来,多年没打仗的齐国的兵马哪儿抵挡得住?这时候,齐王建才想起来向各国求救,可是各国早已完了。王贲的大军一路进来,简直一点拦挡都没有。没有几天工夫就进了临淄,齐王建投降了。

齐国一亡,范睢的“远交近攻”的计策完全成功了。打这儿起,六国全都归并到秦国,天下统一。东周列国,经过“春秋时期”和“战国时期”五百年的变迁,才合成了一个大国。秦王政跟着就改变国家的制度。当初六国诸侯都称为“王”,如今“王”没有了,那么自己又叫什么呐?他觉得自己的功劳威望比古时候的三皇五帝还大,就采用了“皇帝”这个名称。自己是中国头一个皇帝,就叫“始皇帝”,人们就称他为秦始皇。以后就用数目字计算:第二个皇帝就叫“二世”,第三个叫“三世”……这么下去一直到万世。他又叫玉器工匠刻了一颗大印,称为“玉玺”〔xǐ 〕。那玉玺刻好之后,大臣们给秦始皇朝贺,听他的新命令。

秦始皇废除了分封诸侯的办法,采用了郡县制度,把天下分为三十六郡。郡下面再分县。每个郡由朝廷直接任命三个最重要的官长,就是郡守、郡尉和郡监。郡守是一郡中最主要的官长。郡尉在郡守底下,管理治安,全郡的军队也由他统领。郡监执行监察的事情。三十六郡全是这么统治的。

在秦始皇统一中原以前,列国诸侯向来没有一个划一的制度。不说别的,就拿交通来说吧。各国都有车马,可是道儿有宽有窄,车辆有大有小。各地方的车一般只能在自己的地方走着方便。秦国的兵车要在三十六郡的道儿上都能很快地通行,可就办不到了。秦始皇规定车轴上两个轮子的距离,一律改为六尺,使车轮的轨道相同〔文言叫“车同轨”〕,各地的道儿就得修一修。这样,天下三十六郡都修起有一定宽窄的“驰道”〔就是公路〕来,从咸阳出发,北边通到燕国,东边通到齐国,南边通到吴国、楚国,甚至湖边、海边都修了驰道。驰道宽五十步〔秦以六尺为一步〕,每隔三丈种上青松。好在天下已经统一,各地方不再打仗,所有的兵器都搬到咸阳来,铸成了十二个巨大的金人〔就是铜像〕和好些大钟。各地方不打仗,一部分原来的士兵变成修路的人。驰道很快地就修好了。

交通一方便,商业发达起来,麻烦的事儿又来了。除了秦国以外,各地方的尺寸、升斗、斤两全不一样,就在一个诸侯国里也很杂乱。秦始皇就规定全国一律的度、量、衡,禁止使用旧的杂乱的度、量、衡。这一来,全国的老百姓可就方便得多了。

交通和商业的发展促进了度、量、衡的统一。可是还有一件多少年来没统一的事情,也必须改革一下,那就是中国的文字。别说那时候中国有好几种不同的文字,就是一样的文字也有种种不同的写法。秦始皇采用比较方便的书法,规定为正式的统一的文字,就是所谓“书同文”。其余各诸侯国写法不同的字也跟那些杂乱的度、量、衡一样,一律废除。

秦始皇还想从事于国内的改革,设想到北方的匈奴打进来了。匈奴趁着燕、赵衰落的时候,一步步地往南侵略过来,连河南〔黄河河套以南〕大片的土地也给夺了去了。秦始皇派将军蒙恬〔tián)发兵三十万北伐匈奴,把河南收回来,编成四十四个县。为了加强北方的防御,秦始皇下了决心,把原来燕国、赵国和秦国的长城连起来,又造了不少新的城墙,从临洮到辽东,筑成一道万里长城。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发大军五十万人,平定岭南,添了三个郡。在南方大兴水利,叫水工史禄在湘江上游开掘渠道,号称“灵渠”,能通航,能灌溉。第二年,蒙恬打败了匈奴,又添了一个郡。两年增加了四个郡,合成四十郡。秦始皇因为开展了国土,就在咸阳宫里开个庆祝会。在这个会上大臣们纷纷议论,有不少人认为古时候的制度不能改,分封诸侯的制度不能废,这种制度和道理都有古书为证,谁也不应当改变它。秦始皇就下了一道命令:除了秦国的历史和那些对人们有用的书,象:医药、占卜、种树、法令等以外,其余的诗、书、百家的言论,全给烧了。谁要私藏就治罪;拿古代的议论来反对现在的法令的,也是死罪。

有两个方士〔就是拿求神仙、求仙丹骗钱的人〕的首领,一个叫侯生,一个叫卢生,他们在背后跟儒生们说: “始皇帝是个专制暴君。在他的手下,博士也好,方士也好,算卦详梦的也好,反正只能说奉承的话,可不能批评他的过错。我们就没法儿替他求仙药。”儒生和方士本来老混在一起,这会儿由于侯生和卢生背地里联络儒生反对秦始皇,那批儒生就引经据典地批评起秦始皇来了。

秦始皇一听到这些议论,就派心腹暗地里去探察他们的动静,准备逮捕一些反对他的人,头一个就是侯生,第二个就是卢生。他正打发人去抓他们,他们可早已跑了。秦始皇才知道他们原来还有内线,就叫御史把那些反对皇帝的人抓来审问。哪儿知道这批人还没受拷打,就东拉西扯地供出了一大批人来。审问下来,秦始皇把那些犯禁的情况严重的四百六十几个人都埋了,把那些犯禁的情况次一等的都轰到边疆上去开荒。秦始皇杀了这一批儒生和方士,不但从此跟孔、孟一派的儒家结下了怨仇,后世也有不少人也随声附和,把他当作典型的暴君。可是废分封、建郡县,筑长城、御匈奴,统一度量衡,做到车同轨、书同文,这些都是好事情;把战国混乱的割据局面统一而为东方大国,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