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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中国的父母喜欢催婚?

昨天,我的微信公众号和微博都发了这篇文章,引起了许多共鸣。微信上的阅读超10万,微博上的转发也破了三千。

是啊,为什么?

其实,不止是父母喜欢如此,也不止是七大姑八大姨如此,我们自己也一样可能会如此。

想起读研究生时,认识的一个很迷人的女孩,才25岁,就开始担忧,以后嫁不出去该怎么办。她后来匆匆嫁了,又离了,然后又幸福的嫁了,现在还是迷人得不得了。现在,她的世界非常开阔,但当时的那份焦虑仍能回味到,她自己也难以明白,那时为什么要瞎着急这个。

所以,或许可以说,这是一个全社会都焦虑的话题——你怎么还没有结婚生子成立家庭?你怎么了?你不正常吗?

这里面有深层的社会原因。台湾学者孙隆基在其著作《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中写到,在集体主义文化的中国,一个人是不完整的,他甚至都不能构成存在的社会单元,如没成过家的单身汉与大龄不婚女、疯子等等,他们会被排斥在家族体系之外,缺乏话语权,物质利益上也会被忽视,必须结婚生子构成了一个完整家庭,然后这个家庭才会构成一个被尊重的社会单元,而存在于社会与家族体系中。

这个解释很有力量,假若社会几千年来一直如此,那它当然会成为一个深刻刻印,印在我们潜意识深处。我们尽管对此并无意识上的认识,但却会成为一种很基本的焦虑。

同时,作为心理学专业人士,我还在想,从心理上来讲,还有更为基本的原因吗?

昨天下午,和一个资深的咨询师聊天,本和这个话题无关,谈的是破碎心灵。但某一刻我突然被触动,将破碎心灵与逼婚联系在一起,并想,这可能就是逼婚、摧毁、急着结婚等等类似问题的深层原因吧。

心灵破碎,是一种很痛苦的体验。太破碎的,就须时刻面对它,也会时刻寻找机会,逃离破碎并试图找到完整感。但假若不是太过于破碎,而自我貌似能包住它,那么它就不至于时刻袭击自己,但这仍是我们惧怕的东西,并有意或无意地寻求解决它,当不能解决时,就试图逃避。

单身,最容易面对破碎,而构建一个亲密关系甚至家庭,就貌似是完整了。

结婚生子,构成一个完整家庭,这样就貌似活得像个正常人,像个完整的齐活人。如此一来,内在的不完整,内在的破碎心灵,就可以逃避了。

比起嫉妒、竞争和比较心,比起孝道,也许这是个更为深层的原因。

所以,农村里乃至城里,一旦出事就想冲喜,给心理不完整、社会不完整甚至生理都不完整的孩子,用冲喜的方式,整出个齐活样来,骗骗人,骗骗孩子也骗骗自己。

就是用完整家庭的表面事实,去逃避破碎的深层事实。

前几天在CCTV—12的“夜线”录了一期节目,一个故事是,儿子得了精神分裂症,父母想到的一个解决办法是,给他盖一处房子,娶个媳妇。——这种可怕的逻辑,就是用“我孩子还能成家”的表面完整,去掩盖儿子精神已彻底破碎的真正事实。

这并非只是农村才有的现象。微博上一位网友讲了一个故事:

我原来一同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嫁了一个生病快死的男人,据说婆家找媳妇也是为了冲喜。我同事结婚后才知男人重病,没多久男人去世。这个同事一直未嫁,不是不想嫁,而是心理阴影太厉害,变得性格很古怪了。所谓冲喜也是害了另外一个人,中国这样的悲剧不少。幸亏还没孩子,没把悲剧延续到下去。

我所听过的最具有讽刺性的一个故事是,九十年代初,潮汕一富有人家,花上百万举办了一场宏大婚礼,可婚礼的主角,是这个家庭患精神分裂的女儿。她的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母亲,为她入赘了一个条件尚可的女婿。盛大的婚礼,想想这幅画面,而画面正中,却是精神分裂的新娘。

这位母亲还有儿子,她并不是非得要入赘一个女婿,她这样做就是为了出口气——你们看不起我有这样的女儿,我办一场盛大婚礼气你们,我还给女儿找个好女婿呢!

更可悲的是,这个女儿后来生了一个男孩,而他早早就被诊断为儿童精神分裂症。

不管孩子啥样,成个家就意味着他们是正常人了。乖,快结婚吧!

但这是想象,真相是,破碎心灵,导致破碎家庭,破碎家庭养出心灵破碎的孩子,一代代轮回而已。

方力钧的另一画作,表达的也是破碎

这些故事听着都有些极端,讲这些极端故事,是因为最能说明问题。

但普通的故事,周围也比比皆是。

譬如我听到很多离婚的朋友,过年不想回老家,也不想见朋友,为什么?因为他们担心,被周围人当做“不正常人”来看待。

还有很多人,离婚了也不敢和周围人说,也是怕周围人议论。

譬如陈冠希,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但多年后,陈冠希才知道真相,然后觉得被父母骗,然后开始愤世嫉俗。

这是双重的吧。一方面,国人的确爱嚼舌头,爱评断是非。但另一方面,也是自己会这么想——没在正确的年龄构建一个完整家庭,就像不正常。并且,独自过年时,也真可能会碰触到自己的破碎心灵,那时也真觉得自己不完整了。这种不完整感,也是真实的。

用表面完整,来逃避内在破碎,这一点,国人表现过头。但内在破碎让人难受,在这一点上,人类应该算是共通的。

波兰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一部影片中,讲一个已婚男人,在平安夜,被前女友约出来,帮她寻找失踪的伴侣。男人猜到真相是,前女友就是孤独需要人陪她,但他没说穿,就是默默陪她寻找了一晚。最后,前女友说,她已经有几个平安夜是一个人过了,如果再这样一个人过平安夜,她会自杀。

这是真正的暖男。

影片最后也很温暖,男人回到家,妻子还在沙发上等他,但已睡着了。他过去抱住妻子,妻子醒过来,没有一句责备,而是紧紧地抱住这个男人,仿佛他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人。

破碎无处不在,痛苦也无处不在。春节的团聚,爱,成立家庭,都是孤独心灵在寻求链接。但希望我们是能真的抱慰彼此,而不是追求形式上的完整。

当你可以被欺负时,我就爱上你了。这是被动男人与野蛮女友的奥秘。东方太多被动男和内心野蛮女,所以韩国电视剧《来自星星的你》可以大火。现实中的故事:一对朋友的爱情,从一次野蛮开始,高中时,女孩揪着男孩的脖领子,小凶狠的要糖吃。

另一故事:小学时,她对一男孩说了很凶狠的话,结果不久后爱上他了,回顾时她自动冒出一句话:我这么欺负他他都没对我不好。内心非常脆弱的人,不能去爱一个自由强大的灵魂,因这意味着不安全,她首先寻求的,是一个可控客体,这意味着她在他面前可以是自由的,她可以逐渐活出自己。

至于被动男,他将自己裹在厚厚的壳里,与世界隔绝,与自己的心隔离,他貌似可以承受孤独,但生命日益麻木。野蛮女友攻击时,关系因而建立,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走出孤独了。他厚厚的壳,要野蛮女才可能击破一些。

《来自星星的你》以及现实生活中,野蛮女友之所以对被动男感兴趣,关键就在于对方是可以被自己掌控的。科学家现在之所以广泛存在,只是因科学貌似是头脑层面的,可以给自己掌控感。

野蛮女友对被动男的需求,其实就是寻找一个可以掌控的对象。他或许不够生动,不够有魅力,但他安全。他的被动所提供的安全,犹如一个容器,可让野蛮女的自我在其中逐渐聚形。野蛮女,即中国神话中的妖女,她们要找一安全男,然后完成从妖变成人的过程。

我们有各种善恶观,那有头脑层面的,也有感觉层面的。就感觉层面来说,善恶观更像是这样的--能让你有掌控感的,即为善,让你有失控感的,即为恶。掌控感若是有情感做底子,就能接受模糊;掌控感若缺乏情感的底子,就会追求僵硬的确定感。控制欲望是万恶之源,仅指后者。

看中国历史,很多皇帝,有头脑层面的善恶观,知道某某大臣是忠心耿耿的,是对国家有大价值,且是好人。但是,他们就是信赖太监。那是因在感觉层面,缺乏情感底子的他们,深切地感受到,太监貌似是可以掌控的,而正直的大臣是不可掌控的。

若童年早期缺乏情感链接的滋养,那么,我们很容易用头脑想象去构建一个孤独的想象世界。越是缺乏情感滋养,这个想象世界就越僵硬,越难以容纳别人进来。一个人童年时越是孤独,他越僵硬地要别人按照他的想象去反应,仅仅是别人和他想象得不一样,他都可能崩溃。

最好的掌控感,是对自己和世界的信任,是可以放松地活在当下,和万事万物随时构建链接。这是最正的善恶,其实是,这时或许已无善恶。最极端的掌控感,是只有我的头脑想象的世界存在,不能有别人的真实存在,只能我说了算。

最极端的掌控感,会导致所谓的恋尸癖。即,你最好是一个活死人,你的躯壳可以被我所指挥,完全和我想象的一样。这种极端情形下,对方任何一个自由意志行为,都会导致自己的崩溃和暴怒。表现在性中,即要求对方完全不能动弹,一动弹,他就会不行。

青音:武老师您好,我们今天说一个近几年快要被大家说“烂”了的词——做自己。每个人都说要做自己,可是事实是,首先,其实人们对于做自己是非常焦虑的,总是在担心“做自己”和“自私”有什么不同。

其次,很多90后、95后特别知道“做自己”,可是做自己并不等于飞扬跋扈、不顾别人的感受。好像做自己成为了一种口号,可是大家并不知道怎么去实践它。

武志红:关于做自己,我也深有体会。因为每次签名售书的时候,我签得最多的就是“成为你自己”。

青音:我们“青音工作室”的宣传语也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武志红:人文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过一个词,叫“自我实现”。另一个在心理咨询行业影响力最大的专家、人文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也提出过“成为你自己”。所以我的感触很深。

大概在六七年前,如果我在课上讲到“成为你自己”的话,一定会很多人问:“武老师,成为你自己难道不是相当于变得自私吗?”如果关乎教育,甚至会有人这么问:“如果让孩子做自己,他杀人、放火怎么办?”

青音:有关孩子,或者婚姻问题,也有人这么问:“我想离婚,但是如果不管孩子,我这不是自私的表现吗?”

武志红:在这个问题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两个部分的内容。第一部分是很多人认为“做自己”等于自私,第二部分是很多人不知道“做自己”是什么。

马斯洛专门研究“自我实现”,他做了大量的研究,发现——一个人越是成为自己,就越富有同情心,而且是很高贵的同情心,并不是“可怜”。他们自然而然地对人类、对动物、对自然界,都怀有很深的感情。

这是一种很平等的感觉,因为我成为了我自己,这是一种自我实现。我会由衷地觉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万物,万物都是“我”。这种时候就会出现“我爱自己、我也爱你”。这是理论上的说法。

但是反过来想,为什么很多人都认为“做自己”是“自私”呢?因为他没有真正地成为自己,这不是真正的爱。当你真正体会到爱的时候,你会觉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之间自然而然可以建立各种各样的连接。但是当我活在一个所谓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里时,你和我是各立的,这个时候我会深深地感觉到做自己是自私的。

或者说这是一个阶段,比如在自我成长的时候,会经过一个“自私”的阶段。但当他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爱自己”的时候,也就是“我”和“自己”有了连接,他能很容易地将其他人和其他事物连接在一起。

同时我们会问,为什么我的来访者经历过所谓“自私”的这个阶段后,都能做到和“自己”有了连接?因为我在建立连接。他们通过我所建立的连接,逐渐明白他们被我接纳,感受到自己的优点,做那个被优点围绕的自己。

他从我这里体验到了自我被接纳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他会深深地爱上自己,随后自然而然地把“爱”延伸出去。

不自在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被压缩的灵魂。

青音:武老师也提出了心理咨询当中很关键的一个环节——心理医生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心理医生是怎么工作的。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我,心理医生到底是什么呢?

我说:“如果把心理医生比作一面擦得很干净的镜子,他是为了让你看到你自己、帮助你成长,他不是你的拐杖,也不会帮你的人生做任何选择。他借助这面镜子帮助你积累能量,当你的能量足够做到接纳你自己,你就有了改变自身问题的力量和能力。”

武志红:镜子是一个很恰当的比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隐喻。在这里,我们不讨论得那么深层次,如果通俗地说,心理医生在“使用”自己和来访者建立关系,而且所谓的“咨询关系”就是一切。在咨询的最开始,咨询者与心理医生之间似乎隔着一些东西,不容易深切地沟通。但随着咨询越来越深入,当“咨询关系”真正建立起来后,你会发现,真正起作用的就是这层“咨询关系”。

“自我”在关系中形成,“自我”在关系中呈现,“自我”在关系中疗愈。“自我”听起来讲的是“我”一个人,但实际上“自我”最初是在与父母的关系中形成,之后又在亲人、伴侣、亲子、工作等关系中呈现,并且会在这之中被疗愈。例如,如果你有一段很美好的爱情,它会起到极大的疗愈功能。

青音:您的来访者是通过与您建立关系,感受到被包容和接纳之后,他找到了“自我”,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去接触心理医生。如果你有一个很棒的父母,他们能够很好地做到接纳你,那你是非常幸运的。所以我也一直很感恩,我的父母很贴心。

如果你在亲子关系中是有所缺失的,但是你有幸遇到了一个对你非常宽容和包容的爱人,那么在与他的关系中,你也可以逐渐做到树立“自我”,让自己更加完善。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好的爱情,是让你成为你自己”。

武志红:所有好的关系,都是让你成为你自己。

青音: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想要找到自我的话,并非是只关乎自己一个人的事。

武志红:我们都需要在关系中体验到爱、体验到接纳。我们再用镜子做比喻——如果我不照镜子,我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所以我需要通过镜子来认识我自己。

而这个镜子有两种,一种是“哈哈镜”。例如中国的父母,他们会希望孩子成为自己所期望的样子,如果孩子做不到,他们就会很失望,这样一来,孩子是无法从镜子中照见自己的。孩子认为从这面镜子中可以看到自己,但他们看到的只是父母对自己的期待。在这种情形之下,孩子是看不到自己是谁的。

而另外一面镜子是平滑的镜子,平滑的镜子可以如实地照见你是谁。你不仅可以在这面镜子中看见你是谁,还可以看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为什么中国人“做自己”会这么焦虑呢?因为在中国的哲学中,一直在提倡“我们的生命的本身是没有价值的,生命的价值体现在为别人服务之上”。

青音:可是为别人服务不也是建立关系的一种吗?

武志红:为别人服务体现的是,我的生命本身没有价值,我需要得到你的认可,而认可并不建立在“认识到自己是谁”之上,而是我在讨好你,让你感到高兴、满足。

青音:如果你和别人建立的关系是为别人而服务的、戴面具的关系,是一种虚假的关系,这是不会对自我成长有利的。

武志红:这也是失去自己的过程,由这个话题能够延伸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有很多记者在采访的时候问我:“武老师,您觉得中国人有多少是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一般人会认为只有10%左右,但是我说:“其实有99.9%的中国人都需要看心理医生。”他们很震惊:“您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说:“因为我们的文化本身是有‘毒’的,它告诉我们‘做自己’这件事是错的,你的生命为的是让别人高兴。在家要听从于父母,在学校要听从于老师,在工作单位需要得到领导的认可,你就像一个‘螺丝钉’一样。”

“螺丝钉”这个词比较现代,那么会有人提出疑问:“是不是只有新中国的人,才会有这个问题?”实际上不是的。

孔子在《论语》中写过这样一句话:“仁者,人也。”——人要建立在做好事上。“仁”字的左边是单人旁,右边是个“二”,也就是说,我必须在关系中对你好,对你实行“仁义”,我才有资格成为一个人。

因此,按照中国一直以来的人生哲学来讲,只要你是一个人,你就要对别人好,否则你就是“禽兽”。

青音:你自身的感受是其次的,首先要让别人觉得你对他是有用的。

武志红:如果经常出国的话,可以感受到世界上很少有国家像中国这样“不自在”——笑得不自在,走路不自在。

青音:包括拍照的时候、演讲的时候,很别扭、拘谨。在我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我有一个强烈的感受。在西雅图下飞机之后,在机场就能够感受到自由的味道,并且能感受到每个人的状态都是舒展、放松的,无论高矮胖瘦,都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甚至是在纽约街头敲着油漆桶唱歌的黑人,虽然他们能赚到钱,但他们并非为了钱而唱歌,完全是为了自娱,敲着油漆桶的感觉令他们感觉到愉悦。

在旧金山的时候,我看到开“铛铛车”的司机,他们给我的感觉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跟游客交流让他们感到很快乐。而并不在意这份工作是被别人设定好的,也不会在意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

武志红:在国外,就算是一个大街上的清洁人员,都是开心的。而在中国,就算你的职业再“高大上”,比如作家、主持人、心理医生。但由衷地热爱自己职业的人,无论在哪个圈子中,都不算多。

青音: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找到自己热爱的工作、热爱的人,太难了,所以就想着凑合地过自己的人生。

武志红:很多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感觉,但其实这并不是由你的职业决定的,而是我们没有很好地做到热爱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们在做很多事的时候都觉得莫名其妙,不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的。因此你会觉得这份工作不值得,但真正的原因是,你还不知道怎样过自己认为值得的生活。

青音:有一句在网上很流行的话,是“当你不能按照自己所想的去生活时,总有一天你会按照自己生活的去想。”今天我们讨论了为什么中国人很难做自己,其实这个话题很沉重,因为它并不是在一两天之内形成的,而是代际遗传的,是文化传承的,它是传统文化中糟粕的部分。它对于人性过度压抑,甚至我们可以说它不是教育,而是教化。

武志红:这可以用“孝”来体现,我们之前也讲过,孝即“子承老”。很多人会因为我反对孝道而攻击我,他们认为我反对孩子养父母。其实并不是的,我反而是很赞成的。

在中国的养老制度不合理的情况下,如果孩子经济能比较好而去赡养父母的话,这是应该做的。但关键的是“子承老”的另一部分——孩子要承接父母的意志。这就更是有“毒”的。

之前提到的“仁义”的“仁”,并不能体现出中国的一些传统文化“毒”性有多大,但“孝”这个能够充分展现。孩子要按照父母的意志来生活,这才叫做“子承老”。那么孩子自己的生命就毫无意义了,他们的生命是建立在让父母高兴之上,这其实是中国人没能“做自己”的核心。

所以很多孩子会觉得做自己是自私的,因为会让父母不高兴。但这是“做自己”的一个必经的阶段,必须要让他们“不高兴”,但并不是跟他们作对。

我对我的很多来访者都说过:“你想做自己没必要去叛逆。”但是能感觉到在他们的观念里“毒性”非常大,他们在强烈地传达着“就是要和父母作对”的信息,如果不这样,他们体会不到什么叫“做自己”。因为在大部分的事情上,他们都要按照父母的意愿去做。

青音:所以我们会看到,很多孩子要么很乖顺,要么很不好管教,很难看到一个孩子能做到既要父母高兴,也让自己高兴。就像您说的——温和的坚定。那么我们会在下一集中,从心理学的角度教教大家究竟该怎么样做自己。

青音:武老师,您好,今天我们继续来聊“做自己”。上次我们聊这个话题的时候,气氛越来越沉重,因为我们的社会文化、代替遗传、文化的传承,确实会让我们觉得内心非常压抑——“做自己”是有罪的。我们小的时候要讨好父母、要听话、要孝顺,只要是自己做了主张的事,哪怕对父母没有任何伤害的事,也是不对的。因为父母会觉得我们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生活。

长大之后,进入了工作单位,我们要让领导高兴。即使业绩不错,却会因为你没有取悦于领导,导致不被人喜欢。这时候你就会很困扰——我热爱工作、认真工作,是错的吗?难道我应该走捷径吗?

进入婚姻之后,伴侣之间也很容易建立起虚假的和平关系——两个人在一起,要么彼此抱怨,要么彼此不交心,在一起就是凑合过日子,你无法感受到枕边人的精神世界。两个人为了维系这段关系,也会慢慢带上假面具。

在婚姻当中,你做自己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你一旦要做自己,就意味着要把对伴侣的失望、抱怨全部表达出来,甚至去攻击他。这种攻击可能会造成家庭的灾难,在攻击他的同时,你会觉得自己也受到了攻击,由于关系的失败,你会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当有了孩子之后会更麻烦,我们得让孩子觉得自己是全能的父母。在以后的话题中,我也希望能够跟您探讨这个问题——为什么很多父母,尤其是做妈妈的,特别希望自己是一个全能妈妈?

在有孩子之后,父母很容易把自己这辈子没能实现的生活期望,全都放在孩子身上。其实看孩子脸色过日子的父母很多,尤其是在孩子还小的时候。之前我们也聊到过,中国人对孩子的教育与理想状态相反的——小的时候看孩子脸色,长大之后让孩子看自己脸色。

在此过程中,我们似乎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目光里,而不是活在自己的生活里。今天我们就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如果说我们想从现在开始“做自己”、做“做自己”的父母,应该要怎么做呢?

武志红:你刚刚提到“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我想分享一个自己的小故事。我在大二、大三的时候,跟当时喜欢的女孩聊天,她看我的眼神是很震惊的,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她说:“武志红,你难道不是通过别人的评价来认识你自己是怎样的吗?”我听了之后也同样很震惊。 

当时的我已经开始学习心理学,但是体验和实践跟不上,所以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我觉得很惊讶。我说:“我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要通过别人的评价来认识自己呢?”于是我们俩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彼此。

我们都对彼此的想法感到很诧异。后来跟人打交道多了,我才知道在中国自己像是个“异类”,像她那样的思维方式,在中国是占绝大多数的。

这是一个通过别人的眼光来认识自己思维故事。如果讲到理论,心理学有一个很简单的理论——“真自我”和“假自我”。“假自我”是戴着面具生活、以别人的感受为中心,然后构建起一个“假自我”。而“真自我”是以自己的感受为中心,构建了自我。

青音:但我们往往会认为,以别人的感受建构出来的自我价值感,叫做“道德”。

武志红:我们还是以“仁义”的 “仁”字为例——你要让别人高兴、对别人好,才叫做“仁”。所以在我们的文化中,本身就在倡导每个人都不能“做自己”,而应该将自我建立在让别人的开心之上,围绕着别人的感受建立自我。所以说中国人是大批地、集体地制造“假自我”。

青音:集体地制造“假自我”,集体地用“道德”控制别人和自己。所以 “道德”也是一种比较虚伪的道德。

武志红:中国的道德常常是反人性的。

青音:我经常在节目中说这样一句话——没有人性,何来道德?人性是放在道德前面的。但我们还是会看到很多人在泯灭人性的情况下讲道德,这种道德其实是最“不道德”的。

武志红:儒家里面有一句很经典的话:存天理,灭人欲。这句话本身有非常巧妙的解释,但是我觉得那个解释是不对的。它传递给我们的信息是:存在着天理一般的道德,而你的欲望、你的感受、你的本身都是错的。你应该把自己的人欲灭掉,去构建一个所谓的天理。

关于这方面的观点,有人是有不同看法的,比如王阳明。他曾经经过了多年的思考,最初也想做圣人,后来他在一个石头做的棺材里思考人性,有一天突然间顿悟——天理就是人欲,除人性之外再无其他。

所以他提出的 “心学”,在中国历史上很少有人真正做到,从未成为主流。他强调“除人性之外,再无其他”。

青音:我们在这里可以讨论一下什么是“真道德”,什么是“假道德”。“假道德”是只把道德仁义挂在嘴边,但自己做的事情却是不光彩、压抑内心欲望的。

武志红:在主要的文明国家里,处在一个正常的、没有出现动荡、灾难、战争的社会中,中国人的道德水平是最低的。为什么呢?我们能够看到过程中的一些鲜明对比——一方面我们在强调道德,但其实我们的做法非常之差。

青音:比如现在有那么多有毒的食品、地沟油以及被破坏的环境,都是由于长期“不道德”的发展所带来的。包括很多基本的东西,整个社会却在不断地强调。可是我们看到其他的国家,他们会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举几个例子,不知道武老师您会不会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你认真你就输了。中国人是不提倡认真的,认真代表“傻”。可是这种情况在国外,人家会觉得:你不认真为什么还要做这件事情?认真是理所应当的。

武志红:认真就是把你的心捧出来,按照你的感觉去生活。但中国人会觉得“你竟然还认真,你怎么这么蠢呢!”

青音:中国人都在耍心眼,你一认真就输了,何必呢?这是中国人的小聪明,这种小聪明随处可见。包含我们经常讲的实事求是、讲诚信,可是如果跟一些国外的朋友交流与沟通时,你会发现他们对待事情特别认真、特别讲诚信,以至于我们很感动。可是外国人会因为我们的感动而觉得很奇怪——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感动的呢?

武志红: “真自我”和“假自我”的延伸就是“真道德”和“假道德”,如果认真就意味着尊重自己的“真自我”,那么所谓的遵纪守法和真诚,也是同样的道理。但是我们的文化又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法律和道德用力地把我们的“真自我”灭掉,使我们往“假自我”的方向走。于是就导致一种相反的力量,我们反而更想按照自己的感觉做事。

中国人经常在表面上讲仁义道德,但实质其实是“吃人”。关于这个我想说——改变不在于谴责我们的自私,真正的改变是因为我们需要这样的文艺复兴。我很期待有一天能有人来发起“改变”,至少我一定会这样做。我们“做人”就可以,除了人性之外再无其他。

我们也知道,人性本身是很美好的,或者暂且不论美好与否,人本身的生命力是需要被祝福的,而不是说人的生命力是个魔鬼,你需要去压抑它,然后活成一个看起来 “道德”的样子。

青音:比如说,我们的社会只要谈到“性”,就是比较忌讳的,不过最近几年已经好很多了。但是这种开放也让我心存疑虑,好像是走到了另外一种极端。

武志红:以我的了解,中国人的开放仍然是这样的——我们在意识上会认为现在多了几个性伴侣是很荣耀的事,但在我们潜意识的深处,还是觉得“性”是个肮脏的东西。

青音:我们对“性”是这样一种状态,对钱也是。如果有人每天都在谈论钱、挣钱,也会让人觉得不太高级,但事实上谁不想挣钱呢?

武志红:中国人还存在“攻击性”,对国外来讲是一个很好的词汇,但在中国,只要提到“攻击”就好像是一个很糟糕的词汇。比如说方舟子和韩寒论战,因为韩寒骂了几句粗话,他就输了。因为中国人觉得,这个人他居然生气了。

我有很多来访者包括学员,特别是忠实的粉丝,会这么认为:“武老师,您写了这么多本书,对心理学有这么深的研究,您已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了吧?”我说:“怎么会,情绪是生命力的一种直接的反应,如果没有情绪该多糟糕!”但我说实话,我过去是个情绪很麻木的人,现在反而脾气越来越大。

青音:但是这也说明“真自我”出来了。您说的这点我也非常有感触,比如说我在发微博的时候,有时我会比较较真,有粉丝攻击我的时候,我会回复他。因为我一回复就是“温和地坚定”的态度,我不允许你在我的微博里面这样地攻击我,所以我会给他回复。

于是就有大量的粉丝说:“青音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对网友这么刻薄?你怎么这么不宽容?”——各种道德的帽子扣过来。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特别有意思,很可笑,但是又会因此感到很忧心。

这么年轻的孩子,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学会用这种道德的高压去压制别人?他们不论是非,眼里没有是非、没有黑白,只有这所谓的“假道德”。

武志红:这种“假道德”概括地来说,就是“谁动情绪谁就输了”,即“谁认真谁就输了”。这让我们感受到情绪不是个好东西,我们的感受不是个好东西,人要把自己的感受消灭了,活成一个“伪君子”、一个见谁都笑的人。

青音:我们跟大家分享 “做自己”,对于性的问题,对于钱的问题,对于愤怒、攻击等这类带有“攻击性”的情绪问题,从现在开始,你对自己要有一个新的认识,要接纳它。 

武志红:我来分享一个故事。刚刚我们讲的性、攻击、金钱、情绪等方面,都是生命力本身的反应。我们需要尊重这些部分,但是它听起来比较抽象。我讲课的时候很多人问我:“有没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能够活出‘真自我’呢?” 

我引用了一个心理医生朋友的故事。他有一个问题比较严重的来访者,我这个朋友给了他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列出十条你曾经想做但是没做的事情,在三个月之内把它完成。

十条很简单,我们不用找特别难做的事情。来访者是个女性,她从来没吃过海鲜,因为她老公海鲜过敏,那现在去吃一顿吧;她没有去过夜场,因为她想做一个贤妻良母,觉得去酒吧很不好,那么就去酒吧体验一下;她从来没有跟领导吵过架,但其实很想跟领导发一次飙,那就发一次试试看;想去看香山红叶,既然没去过,那就去看看。

经过三个月的时间,把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事完成之后,她由衷地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为自己而活的感觉。

青音:找出十个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对那些压抑太久,压抑到麻木的人来说,是特别难的。十件是写不出来的,能写出两件就很不错了。 

武志红:说实话,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惊讶,后来我自己的课上也让大家做这个练习。有人说:“武老师,我一件也找不出来。”如果你真的一件都找不出来,的确需要好好“震惊”一下。 

青音: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很流行的一部电影,叫《滚蛋吧!肿瘤君》。女主角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后,有一个画面就是她列出了自己一直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也都是特小的事情:去好好的大吃一顿、去跳一次Flamenco(弗拉明戈舞)等等,这些在日常生活中你都可以去完成。 

但是我们总是会给自己找很多理由,比如没时间,其实只是你不敢去做自己,做自己等于罪过。当你特别恣意地去绽放的时候,会觉得好像对不起谁,好像亏欠了谁。

武志红:这就是我们不自在的原因,总是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告诉我们这样做不对,你按照自己的感觉来做事,这就是不对的。那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否定我们做的带有自发性的事情。 

青音:除了刚刚我们说的性、钱和攻击性之外,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列出十件你一直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然后在三个月之内把它完成。 

我也有一个方法教给大家:你试试在每天临睡前,感谢一下你自己的脚,它们今天陪你走了那么多的路;感谢一下你自己的身体,今天没有给你的工作、生活带来麻烦;感谢一下你的大脑,协助你解决了这么多问题。虽然这可能听起来很可笑,我感谢我自己?

你做做看。当你每天尝试着去做,一个星期之后会有所不同,你会发现自己身体的能量在慢慢地回来。我有一个朋友常年手脚冰凉,吃了很多中药都不太管用。我就叫她试试我的方法——每天晚上临睡前把意识放在你的双脚,慢慢地往上移动,每一个部位依次地感谢自己,一个星期之后,身体就被打通了。

在这个过程中,它本身是一种自我修复、自我疗愈、自我认可的过程。如果刚才我们说到的这三点,无论是承认性、钱、攻击性,还是武老师说的去做那十件你一直想做但没做的事,或者每天临睡前感谢自己的身体,感谢自己的这一天。如果你能做到坚持一段时间,你会发现自己的各个部分都会绽放的。

不止是你的工作能力,自我意识的提升,个人的魅力,你的精神面貌,包含两性关系,你的性魅力,都会绽放。我们甚至可以说,一个没有“性魅力”的人,他做什么都不会成功。因为没有“性魅力”就代表你没有活出“真自我”,你没有“真自我”,当然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3月8日  星期二  雨

二年级 XXX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在今天,我要感谢妈妈每天的辛苦劳动,为她做点事。

首先,我给妈妈讲了一个小故事。不过妈妈好像不喜欢我讲的故事,一直在看手机。这让我的心情大打折扣。我想:也许我的祝福更让妈妈喜欢。

于是,我对妈妈说了祝福。可妈妈依然看着手机。我更加伤心了。我想:这个办法也不行,我来给她捶背吧。

开始捶背了。我卖力地给妈妈捶背,可妈妈还是看着手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更伤心了,准备给妈妈洗脚。

洗脚了,妈妈终于不看手机了。我的心情有一点点开心。我卖力地给她洗脚。洗完了,我希望得到一丝称赞,可妈妈严肃地对我说:“今天洗得不错,再重一点就好了。”我呆呆地望着她走出房间。她出门前还没忘说一声:“快写日记!”

我的伤心的三八妇女节就是这样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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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台州赵女士的儿子读小学二年级。妇女节当天,他给妈妈讲故事、捶背……可妈妈却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宝宝心里苦,于是写下了这篇日记。

“没有意识到我的行为对孩子有这么大的影响。”赵女士说,以后要放下手机多陪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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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这篇日记,我想起了我来访者的一个故事。

这位来访者是企业高管,他的一个问题是,无论在什么场合,都非常非常紧张,紧张背后是自卑——他总觉得别人都对他说话不感兴趣。

根据他其他一些问题,也加上经验和感觉,我猜他和妈妈关系的质量会很有问题。听到我这个推测,他说,怎么可能,我和妈妈的关系再好不过了。

怎么个好法?我问他,能多说说吗。

他说,几乎每天回家,他都会和妈妈聊天,从晚上七点聊到十点,是很平常的事。他现在已有三十余岁,在他的记忆中,他和妈妈的关系一直如此。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禁怀疑,自己的推测错了,但还是继续问他:既然和妈妈聊了那么多,那么,你和妈妈聊天时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美好回忆吗?能不能说一两个?

这个问题戳到他痛处,他很惊讶地发现,他竟然一个印象深刻的和妈妈聊天的片刻记忆都回忆不出。

这出乎我的预料,我想了解更具体一点,于是问他,能描绘一下你和妈妈聊天的具体情形吗。

他讲了,就和这位小学生日记写的感觉,是一样的,并且,三十年如一日。

即,永远是,他看着妈妈说话,而妈妈给他一个侧脸,她的脸永远是正对着前方,妈妈在听,也有回应,但从来都是心不在焉似的。这让他时刻在怀疑,是不是他讲的事情没意思,妈妈不喜欢,甚至,妈妈根本就不爱他。

讲出这么具体的感受后,他发现,他在普通关系里的那份紧张和自卑,就和他与妈妈关系里的这种感觉,完全是一致的。

他也体验到了,在和妈妈这样谈话时,他多受伤,多愤怒。

回到家后,他向妈妈坦露了这份伤,并表达了愤怒,期间痛哭。妈妈被震动到,真诚向儿子道歉,接着学习,和儿子在谈话时,面对面,眼睛对着眼睛,并接连三次,她用心表达了对儿子的肯定。这三次,都让儿子深切体验到,妈妈真的看到了他,真的在乎他,爱他。

仅仅是这样三次有质量的回应,就让他有了双脚踏在大地上的感觉。

正好他面临着几个蛮大的挑战,这些挑战让他有失控感,譬如晕,感觉自己像是漂浮着的。在咨询中,我让他一次次体验,妈妈这三次有质量回应,带给他的脚踩大地的感觉。而他每次回忆这些时刻,都会感动得落泪。

后来,他战胜了这几个挑战,顺利得不可思议,甚至是完美。

看见,就是爱。而爱,可以如此有力量。

我这位来访者,和这位小学生的经历,我相信在中国是普遍性的。在我微博上,也的确有很多朋友讲到了类似经历,既有自己在父母前体验到的,也有自己不用心和自己孩子对话的。

这都可以理解,因为很多母亲与父亲,自己也极少体验过,什么叫全神贯注地、有临在感的对话,所以他们也会习惯性地将这一点延续下去。

中国式关系,大抵如此,大家很在乎关系,但关系质量,普遍不怎么样,缺有质量的回应,缺临在,缺链接。

但这是可以学习的,试试,在某些时刻,在你珍惜的人面前,全神贯注地在一起,用你的全部身心,去听对方讲话。

你会发现,这有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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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在我微博留言分享了一些他们的故事

@花生3:

也有这种经历 要么就是随口回应但并没听我在说什么 要么就是电话过去说怎么看到未接也不回 就说 你找我你能够有什么事

@super学海无涯:

我也是,每次跟爸爸聊天它都眼睛盯着电视看,还说听着我说呢,生气也无奈。然后是现在的老公,只要一谈点什么不是看电视就是看手机,抗议还理直气壮说眼睛看不影响耳朵听我说话,气愤至极

@南半球的花园:

我也是,每次有空我都缠着我妈让她和我聊天,她总是把我推到一边去说我烦这么大人了还缠着父母然后自己玩手机睡觉。。。总是不重视我的感受。我真的很难过。沟通过她还是这样。

@遗传基因咨询顾问文静:

有一对夫妻,妻子多次请求丈夫多陪陪她,他丈夫背对着她面对着电脑说,我现在不正陪着你吗?来回几次妻子不再需要这样冷冰冰的陪伴了,他们也从此成了陌路人。

@阿萝妈:

我女儿经常使劲掰我的头到她那边:妈妈看我!

@斯嘉丽-Princess:

我父母就是极少受关注,所以他们也极少关注我,我给他们反映说让他们多关注我,结果他们还会生很大气,说我很烦,不会自己一个人玩啊?现在他们老了,又过来向我寻求关注,我也很生气,觉得他们烦。

@windcyy:

我爸妈过年时从老家过来我这儿过年,每天晚上吃完饭,沙发上一坐,电视打开,我就完全没有跟他们说话的欲望了,带着仔去旁边房间或外面玩。过来三个月,没怎么交流过。我们的父母是败给电视,我们这代是败给手机!

@happy_猴年大吉:

我年少时也曾经给母亲说过,她不认真听我讲话。但是,人家是振振有词,我没空。等她有空说,我现在给时间你说。我已经不想再跟她说话

@SUEYA-L:

我见过一些家长带孩子出去玩,孩子在叫他们别玩手机,他们连过马路都玩手机,真是可悲啊,好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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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想到了卞之琳的诗《断章》,我一直觉得是首看似美实则悲伤的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确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