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罗德姆家的人都能够感受到多萝西和休之间刻意的病态和压抑的紧张气氛。不过,他们夫妇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很默契,两人都是专制的家长,想要在20世纪中叶向孩子们灌输老派价值观念和真理体系推崇的精神遗产。他们坚信,只要有纪律、勤奋,有适当的鼓励,再加上充分的家庭、学校和宗教教育,孩子就能够实现任何梦想。他们唯一的女儿希拉里出生于19471026日,他们的教育理念在她身上取得了非比寻常的效果。

  ——摘自卡尔·伯恩斯坦《希拉里传》

  美国大选的民主党初选终于结束了时日旷久的持久战,堪称政坛新兵的奥巴马击败了有雄厚政治资本的希拉里。

  希拉里为什么会败给奥巴马?

  对此,我曾于4月下旬写了一篇文章《希拉里:致命距离感》,预言了希拉里的失败,因为,我认为,希拉里给人太“假”的感觉,这令选民始终会对她有明显的距离感,而奥巴马相反却是一个很“真”的人,这种感觉上的差距最终会成为希拉里与白宫的致命距离。

  甚至,我还可以预言,希拉里永远不会成为美国总统,除非她的党内竞争对手和共和党竞争对手全是戈尔、克里这种和她一样很“假”的人。

  在现代选举政治中,这种“假”是很要命的东西,明显给选民距离感的候选人,不管他们多么有政治资本,多么长袖善舞,多么会玩权力手腕,他们很难过选民这一关。

  现在,我的预言应验了。那么,我这种预言是凑巧应验吗?希拉里的“假”和奥巴马的“真”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吗?这背后有没有更深刻的道理?本文将探讨这个问题。

  在探讨开始前,先讲一个摩门教的神话故事吧。

  上帝要撒旦和耶稣交一份养育婴儿的计划书。撒旦的计划很简单:上帝只须派懂得赏罚的天使去管束每一个人,一切就好办了。

  耶稣的计划截然不同:使人类拥有自由意志,走自己的道路。但是,且让我与人类共生死,做人类的榜样,启发他们如何享受生命,并让他们知道上帝对人类是关爱的。

  自然,上帝接纳了耶稣的富有创造力的计划,而撒旦对此很不满。

  我不是什么信徒,但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可以说明很多道理,譬如,希拉里为什么“假”,而奥巴马又为什么“真”。

  最简单的答案是,希拉里的父亲培育女儿的计划类似于撒旦,而奥巴马的妈妈养育儿子的方式类似于耶稣。

希拉里的父亲是个权力狂

  希拉里的父亲叫休·罗德姆,美国著名记者卡尔·伯恩斯坦在他的著作《希拉里传》中称,他是一个“脾气暴躁、郁郁不得志的男人,总是毫不留情地对孩子们冷嘲热讽、蓄意贬低他们,还愤世嫉俗、玩世不恭”。二战期间,休作为海军军士长负责训练士兵,而他显然在自己家里也复制了军营式的管理模式,“坐在客厅里的长沙发椅上厉声发号施令,诋毁和贬低孩子的进步,这让孩子们备感挫折,而他则将其称之为‘挫折教育’。”

  撒旦的计划书的核心是“赏罚”,但和很多苛刻的父母一样,休更喜欢行使惩罚而很少给予奖励,而且他尽管总要求妻子和孩子们进行自我批评,但他从来不会这么做。伯恩斯坦在《希拉里传》中描绘了一些可怕的细节:

  他要求在家中享有绝对权威,稍有抵抗,他就会暴跳如雷。如果希拉里或她的弟弟们不小心忘记拧上牙膏管的盖子,他会毫不客气地把牙膏盖子从浴室的窗口扔出去,然后命令孩子到前院的冬青树丛中把它捡回来,即使是外面下着大雪也绝不手软。不管冬天的芝加哥夜晚气温有多低,他都坚持晚上睡觉时要把暖气关掉,第二天早上才能打开。吃饭时,他会粗暴地发表自己的见解,绝不容许别人发表异议,也绝少承认自己可能错了。

  对此,数十年后,希拉里在自传《亲历历史》中温情脉脉地写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我们的爱,他是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

  但如果让心理学家弗洛姆做一个归类,休毫无疑问会被弗洛姆归为“权力型人格”,这样的男人追求对周围的人有绝对的控制权,并会极力打压别人的独立人格,而被打压得最厉害的莫过于他的妻子和孩子,而休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伯恩斯坦在《希拉里传》中称,希拉里的妈妈多萝西“在丈夫面前委曲求全,就像是侍女一样”。

  休似乎并不希望女儿像妻子一样软弱,相反他给女儿树立了很高的目标并鞭策女儿不断进取。当希拉里拿着除了一个B,其余各科成绩都是A的成绩单回家时,休会说,试题太简单了,并斥责她为什么没有拿到全A。尽管获得父亲的夸奖和认可很难,但希拉里和所有的女儿们一样付出艰巨的努力,以博取父亲的欢心。所以她为了全校第一名而拼命学习,明明没有运动细胞却投父亲所好而成为一名女垒运动员,这一切都是为了博取父亲的欢心。

  当看到女儿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努力并卓有成效时,苛刻的休会给予女儿父爱和信任,但若发现女儿稍有松懈,就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失望,并立刻收回父爱和信任以示惩戒。

  这种撒旦式的养育孩子的方式收到了双重效果。一方面,希拉里会一直不停歇地追求成功,另一方面,她也丢失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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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为了自己梦想而奔跑】

  休·罗德姆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也拥有着独立的人格,他不自觉地把女儿变成了一个木偶。希拉里为了全校第一拼命学习,明明没有运动神经,却硬要成为女垒运动员,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博得父亲的欢心。

  休·罗德姆每次看到女儿和自己年轻时一样潜心学习、热衷运动,都会欣喜若狂,也会给女儿更多的父爱和信任作为奖励;倘若发现女儿稍有松懈,就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之情,并立刻收回父爱和信任以示惩罚。

  对希拉里来说,赢得父亲的爱和信任是最辛苦的事情,父亲的眼中没有自己就意味着人生的失败。从襁褓时起,希拉里就一直接受着这种教育。

  正如世界上所有的父亲一样,休·罗德姆同样教育女儿凡事要做到最好,当然,这种教育方式也使希拉里受益匪浅。希拉里能成功最重要的因素正来源于此,即养成不断努力,超越极限的习惯。

  但是,休·罗德姆的教育方式中存在着致命的弱点,父亲的影响力太强,以致希拉里在人生中不知不觉地丧失了自我。

  于是,女儿失去了自我,成为父亲的一部分。父亲希望看到女儿在运动和学习上都能够成为第一名,女儿为了父亲的梦想而奔跑,然而每天跑到脚底浸血也无法实现父亲的梦想。运动也好,学习也罢,在第一名位置上的永远是其他孩子,因为他们不是为了父亲的梦想而奔跑,而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奔跑。

  ——摘自《做女人要像希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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苛刻父亲令希拉里惧怕失败

  希拉里的卓越自不必说,她不仅帮助丈夫克林顿成为美国总统,而且她自己也一直站在成功的巅峰,并在克林顿2000年退任后直接走上政治舞台,先是连任参议员,接着在这次大选中叱咤风云,和奥巴马联袂演出了美国民主党初选历史上罕见的一幕激情戏。

  同时,希拉里也显示出对失败的低承受能力。数月前,就有民主党大佬纷纷站出来劝希拉里为民主党大局着想,早点退出竞选,并转而支持奥巴马,但希拉里却一直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并数次危情中反戈一击,虽然没从根本上扭转局面,但肯定会把奥巴马阵营多次惊出冷汗。

  不仅如此,当竞选资金匮乏时,希拉里还从私人腰包里拿出巨资,有明确数据可查的有一千多万美元,但有分析人士称,希拉里阵营后来宣称获得的一千多万美元的捐款中有大水分,并非是选民所捐,而更可能是希拉里个人的贡献。

  最不可思议的是,6月4日,奥巴马已明确获得了足够的选举人票,成为事实意义上的民主党候选人,但希拉里却迟迟不肯公开宣布结束竞选,就好像她仍然有战斗空间。

  有媒体猜测称,她不宣布结束竞选,是要挟奥巴马阵营让步,要么希望奥巴马接受希拉里为副总统候选人,要么希望奥巴马为4000万美元的亏空买单。

  这些猜测不无道理,但主要原因可能是希拉里不能承受失败。这是父亲的苛刻训练的结果,先是童年时不能接受失败,因为现实的父亲不能接受,而后是成年后不能接受失败,因为“内在的父亲”不能接受。或者说,失败先是割裂开她与父亲的关系,令父亲和她关系疏远甚至对立,而后是割裂她的“内在的小女孩”和“内在的父亲”的关系,令她的内心出现痛苦的对立。

  不过,不能承受失败一般还不是撒旦式苛刻教育的最大败笔,休对女儿的最大伤害是,他的专制令女儿丢失了自我。

  这是撒旦式养育孩子的计划书的通病。无论孩子们看上去多么优秀,但他们的内心普遍是空的,他们不能向内寻找力量,他们不信任自己的感觉,不信任自己的判断,而总是向外面寻找答案,别人的评判对他们有极大的影响,因为别人的评价就是他们空空如也的自我的养料。所以,他们先是在家中极其渴求父母的好的评语,到了学校和社会后也一样会寻求老师和他人的赞誉。

  希拉里正是如此,伯恩斯坦在《希拉里传》中写道:“小学时,希拉里就是老师的宠儿,因为她总是愿意取悦老师,而且学习勤奋,思维敏捷。”有创造力的孩子学习勤奋是因为学习是快乐的,知识会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而希拉里这样的人学习勤奋是为了竞争,是为了取悦老师和他人,以及内心里那个“专制的内在父亲”。

失控的克林顿是自控的希拉里的绝配

  希拉里与克林顿的结合也非常有趣。希拉里是“最训练有素、最严格自律又最有控制欲的人”,而克林顿则恰恰相反,骨子里是一个最缺乏纪律且又渴望被一个强大女人控制的“小男孩”。尽管希拉里一早就知道,克林顿有到处留情的毛病,但她仍无法自制地爱上了他。

  这是为什么?希拉里的一个密友发现了答案,她说,克林顿是希拉里“井然有序的理智世界中的不可控因素”。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能自控的克林顿是严格自律的希拉里的绝配,希拉里僵硬的理智世界中需要克林顿提供丰富的感性刺激。克林顿可以说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浪子,而这也是希拉里的渴望。和所有的被父母严格控制的孩子一样,希拉里也渴望与父亲对着干,那样才意味着她不是父亲意志的产物,而是她的自由意志的结果。但是,她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于是她就爱上了克林顿这样的男人,这是她将自己的“理想自我”投射到克林顿身上的结果。

  克林顿对希拉里也非常依恋。实际上,和婆婆弗吉尼亚很像的希拉里有意无意地扮演了克林顿的妈妈的角色。与克林顿夫妇共事多年的戴维·格根称:“在日常生活中,我看到的那个比尔·克林顿每天都需要妻子情感上的支持。他依赖她,时时谈起她,无论做什么都把她当做是永远可以让他依靠的、坚不可摧的直布罗陀岩石……当他们取得平衡的时候,可以互为补充。他们的伙伴关系为他的领导才能提供了更多的能量。她是锚,他则是帆;她是现实主义者,他则是梦想家;她是战略家,他则是战术家。”

  可以说,克林顿依赖希拉里,而希拉里也几乎控制着克林顿的一切,唯独一个领域除外——女人。但惹恼希拉里的并不是克林顿不断出轨的冲动,对此希拉里刚开始和克林顿交往就做好了准备,令她懊恼的是她根本无法预料克林顿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但是,克林顿的这档子事或许是克林顿夫妇潜意识上的“双重奏”,如果克林顿在仍旧保持他的才华的同时变得自控起来,希拉里可能就会丧失感觉,因为太自控的她需要一个太不自控的人来平衡。或者说,她的如湖水般平静的内心世界里需要克林顿不断地进行搅动,既然克林顿的大多数领域都处在她控制范围之下,那么克林顿能搅动她的就只剩下了女人这一个领域。

  我看到过大量类似的例子。一些丈夫要求妻子听话,他们用苛刻甚至残暴的手段压制妻子的自我,但当妻子真变成了一个没有独立意志的木偶,他们会无情地抛弃妻子,而另找一个女人继续去玩控制游戏。同样的,一些女人找了一个大有问题的老公,例如酗酒、乱交或暴力,她们整日以泪洗面,希望丈夫改变,但丈夫真变好了,她们会莫名其妙地结束这个关系,然后再找一个有问题的男人。

  所以,我常对一些抱着改造梦想的人说,你渴望改变配偶,但这个游戏最好永远不要停止,否则,你们的关系就要停止了。

没有人限制奥巴马的人生轨迹

  套用弗洛伊德的话,主导希拉里的是“超我”,主导克林顿的是“本我”。然而,“超我”太强都意味着一点:一个人离自己的内心太远。如果一个人离自己的内心太远,那么我们和他交往时,就会感觉到很难碰触到他的内心,于是总是觉得和他有距离感。

  相反,“本我”太强的人,也许你会讨厌他、反感他,但和他在一起时,你很容易被他感染,被他挑动起很强的情绪。

  这也正是克林顿和希拉里的写照。克林顿可以感染接近他的每一个人,据说能在两个小时内让任何一个人对他产生强烈的好感,而希拉里尽管可以赢得别人的尊敬,并使用权力手腕与对方建立利益联盟,但她比较难感染别人,和她长期共事的人最后很容易怀疑她是否真心对待自己。

  这种差异也展现在希拉里的竞选班子中,她的竞选班子从一开始到现在不断传出不和的传闻,而她的助手辞职也似乎成了家常便饭。但最要命的,或许还是选民的感觉,如果选民感觉无论如何都难以和她亲近,那么就很难被感染了。

  相比之下,奥巴马似乎有魔力一般的魅力,令无数支持者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如痴如狂。那么,奥巴马又是如何长大的?

  据报道,奥巴马一直处于和父亲的分离状态,他刚两岁时,父亲便去哈佛读书,而后直到父亲去世他只见过父亲一面,所以对他影响最大的是他的母亲安。

  和希拉里的父亲休类似的一点是,安对儿子的期望也很高,她带着儿子在印度尼西亚生活的时候,凌晨4时就会把儿子从床上赶下来,在他上学前给他上一些额外的课程,譬如马丁·路德·金的讲稿。但不同的是,安是一个胸襟宽广的女性,她有固执而刚烈的一面,但并没有像休那样惟我独尊的偏执心态,相反能接纳一切事物的多样性,奥巴马回忆说,妈妈的人生哲理是:“不要被恐惧或狭隘的定义所束缚,不要在自己周围筑起围墙,尽力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亲情和美的事物。”可以证明她的宽广胸襟的最典型例子,是她与奥巴马父亲老贝拉克·奥巴马的结合,那时白人女子嫁给黑人男性还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安的第二任丈夫则是白人,而她和第二任丈夫生下的女儿玛雅回忆说,妈妈给她的玩偶中“有黑人小姑娘,有因纽特人,有穿木屐的荷兰男孩,看起来就像个小联合国”。

  并且,从少年起,奥巴马就不得不独自生活。他仅有十来岁的时候,妈妈要回印度尼西亚工作,而奥巴马厌倦了四处奔波的生活,想独自留在夏威夷,妈妈答应了他的要求。这样一来,他的生活就必须自己为自己做主,这会让他吃一些苦头,但也会迫使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

  看起来,安的抚育儿子的计划书颇像耶稣,给儿子的爱或许不够多,但她给了儿子自由,并最终令儿子有了一个强大而真实的自我。

  韩国作家李智诚在他的著作《像希拉里一样做女人》中写出了希拉里的人生悖论:“运动也好,学习也罢,在第一名位置上的永远是其他孩子,因为他们不是为了父亲的梦想而奔跑,而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奔跑。”

  李智诚认为,希拉里20岁以后决意从心理上与父亲决裂,而坚决地做“走自己的人生”,并最终拿下了很多个第一。

  但是,这种决裂不会是彻底的,专制父亲的影响会贯穿希拉里的一生,而政治领域,或许最适合她的角色就是第二,这是“超我”太强的人在选举政治中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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