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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次交易

阿克迪在破获长尾鼠盗窃案上立了功,管家绿曼巴决定替她向主人求情,让她加个塞儿,免去漫长的等待。阿克迪在一楼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候绿曼巴的传唤。过了一会儿,绿曼巴下楼来了。

“好了,我已经禀报过主人,你可以去见他了,他在楼上大厅等你。”绿曼巴让阿克迪上楼,但他迟疑了一下,又叫住阿克迪,郑重其事地跟她说,“阿克迪,我可提醒你,我家主人容易发火,你要见机行事;说话小心谨慎,适可而止,千万不要惹火烧身。他要是一生气,你就是有十八条小命也不够丢的!切记切记!”

阿克迪点点头,随绿曼巴上了楼。此时黑曼巴正盘坐在大厅中央一把巨大的竹摇椅上闭目养神。阿克迪不敢正眼瞧他,只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说:“黑曼巴先生,我是生命海湾的乌龟爷爷介绍来的,我想求您帮我一个忙……”

“少啰嗦,小鬼!我不讲人情,只谈交易。”黑曼巴打断阿克迪的话,不耐烦地抬起头来,身体居然竖起一米多高,一身灰褐色的衣服猎猎作响,“说话要简洁,不要拖泥带水。哪个老乌龟关我什么事?”

“我不是小鬼,我叫阿克迪!”阿克迪一听黑曼巴居然用那种不客气的口气说乌龟爷爷,心里气不过,一股怒火倏地烧毁了内心的恐惧,绿曼巴的警告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黑曼巴先生,谈生意也要互相尊重!您先看看我这宝贝怎么样!”

阿克迪把小荷包里的那串珍珠取出来交给绿曼巴,又悄悄地捏了捏余下的那颗,以确保莉莉的宝贝还在里头。绿曼巴毕恭毕敬地将项链呈给黑曼巴,又朝阿克迪使了使眼色,让她收敛一点。

黑曼巴用尾巴末端卷起珍珠项链,放在眼前仔细地瞧了又瞧,又命绿曼巴取来放大镜,一点一点地观察。空气好像凝固了,时间也停止了。整个大厅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之中。阿克迪的小命就在“死神”黑曼巴的掌握之中。

阿克迪盯着黑曼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心里却异常平静。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是什么,也许见到爸爸就是瞬间的事情了,也许死亡之门已经向她敞开;就算是死,死就死了,为爸爸而死,死不足惜。

过了半晌,黑曼巴冷漠的表情突然散开了,他放声大笑起来:“真绝呀!世上罕见的宝贝!说吧,小鬼——哦,阿克迪,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阿克迪好像久居大牢被释放了一样一蹦三尺高,满大厅乱窜,甚至抱着绿曼巴的脖子使劲摇晃。

“喔——喔——太棒了!太棒了!乌龟爷爷送给我的宝贝真管用!”她激动得大声嚷嚷。

黑曼巴及他的管家从来没见过客人这么放肆,倒也觉得有趣,两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阿克迪庆祝够了才安静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黑曼巴先生,我是来求您帮我找爸爸的,可是我不知道我爸爸长什么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妈妈说他……他到人类那里去,被抓走了……”她有点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哦?人类会怎么待他呢?恐怕凶多吉少……你试试看吧。”黑曼巴沉思片刻,就有了办法。他用尾巴卷起魔棒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口中念念有辞,那圆圈变成了透明的圆球,轻轻地飘落在地上,好像一碰就会破掉的肥皂泡。

“阿克迪,这个魔术泡会把你带到人类那里去,”黑曼巴说,“不过,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是说,你如果还想回来的话,就必须尽快回到这个泡泡里,说‘吧吧卟(咒语)’,它就会把你带回来。否则它会在一小时后自动破灭。”

阿克迪点了点头,进了那个肥皂泡。就在黑曼巴念咒语的时候,四脚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弹跳跃进了肥皂泡,握着阿克迪的手说:“我正闷得慌呢,陪你去找爸爸,怎么样?”

四脚龙话没说完,肥皂泡已经把他们俩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天哪?这是哪里呀?黑曼巴先生该不是出了什么馊主意吧?”四脚龙指了指高得无法形容的屋顶惊讶地说,“这房子可真高呀,跟天空差不多大了!”

阿克迪也大吃一惊,这座庞大的房子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大量的竹笼子,就像图书馆里的书架。每个竹笼分好多层,每层养着不同种类的兔子。他们俩走到笼子跟前,看见每个笼子上都挂着标签,不过字他们俩认不了,只猜那是一家一户的名字。

“不会吧,这么多家伙!扣掉女兔和兔崽,成年男兔也数不过来!从哪里问起呢?”四脚龙朝阿克迪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说,“你妈妈最好告诉过你,你爸爸是灰兔?白兔?还是黑兔?我想应该是灰兔吧?”

“得了吧,关于我爸爸的样子,我一无所知。不过你仔细看,这些兔子外貌差别很大,”阿克迪低声说,“那些肥头大耳的,或像莉莉一样长毛的,或袖珍得好像小玩具的,肯定可以排除。我们现在分头找,你看见外形和我类似的,就问问他们认不认得白头山的‘蒙蒙’——我妈妈的名字。”

四脚龙和阿克迪各自寻找去了,可是费了半个小时,也没看出哪种兔子和阿克迪长得相似。两人一无所获,只能随便找了一群白兔子问了起来。

“请问,你们有谁认识我妈妈蒙蒙吗?我叫阿克迪,是来找爸爸的。”阿克迪有些着急了。

“对不起,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兔子起了人名的。这里倒是有人叫蒙蒙,可她是我们的饲养员……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是被批量生产出来的,一批只有一个名字,我们这层楼里的全叫‘哈白’,”一个胖墩墩的女兔说,“你瞧我们楼上的,他们都叫‘大耳白’。”

“我爸爸被人类抓走了,会不会被关到这里来了呢?”阿克迪急于说正事儿。

“也许有这种可能吧。每天都有一些农民或兔贩子到这里来做买卖,”那只女兔说,“但愿你爸爸有机会逃走。我听说,有个别狡猾的兔子趁着饲养员开笼清洁卫生的时候逃跑了。不过,我觉得他们真是犯傻,有人白养你不是更舒服吗……哎,等等,听我说……”

阿克迪和四脚龙顾不上闲聊,直奔人类住处,想从那里打听消息。他们俩刚出了养殖场,走到一排平房的窗台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进屋了。阿克迪忙拉着四脚龙躲在墙根,可四脚龙是个爬墙好手,一哧溜就上了窗台,大大方方地朝里观望。

“蒙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又有大单啦。近年来兔肉和兔毛都很抢手,我们下个月涨工资可有盼头了!”一个小伙子对一个漂亮女工说。

那个叫做蒙蒙的女孩跳了起来,大叫道:“真是太棒了!老板多进点激素饲料,我也不反对。只要保证那些宝贝儿三四个月就能换钱,并且能叫我的工资节节上升,我就举双手赞成。”

“哈——你这墙头草,前几天还唱反调呢,今天就想明白了!”那小伙子说,“看来人都挺实在的嘛。原则往往和目的相悖。凡事讲效率错不了。听说老张家的屠宰场跟着咱们可发了财了!”

“屠宰场?专门杀兔子的吗?”四脚龙一惊乍从窗台上跌了下来,正好坐在阿克迪的肩膀上,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爸爸该不会被人类吃掉了吧?要三四个月就宰一批的话,他那年纪够被宰上几十次了!”四脚龙在这节骨眼上还顾得开玩笑。

“不!我相信他是兔子中最聪明的一个,”阿克迪一把将四脚龙摔到地上说,“假如他真被卖到这里来了,他肯定早就逃走了!”

“那咱们快回去吧!抓紧时间!快来不及了!”四脚龙拽着阿克迪拼命朝养殖大厅跑。

这时,平房里那俩饲养员听到动静赶了出来。

阿克迪立刻将四脚龙甩到自己背上,飞快地冲进大厅,钻进了肥皂泡。

那个小伙子大喊道:“逮住它!又有兔子想跳槽!”那个女孩也追到了跟前,操起一把扫帚丢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阿克迪念了咒语,肥皂泡一晃眼从人类视线里消失了。

“真见鬼!兔子还成精了!”两个饲养员都惊叫起来。

6.巧遇四脚龙

原来黑曼巴过着相当简朴的生活,这令阿克迪大感意外。在宽阔无垠的草原上,名震天下的“死神”黑曼巴就选了个离山坡不远的角落盖上一座二层竹楼,不用说老狐狸那华丽的宫殿了,就是白头山最普通的民居也比它显眼。不过,竹楼前面有一片精心护理的草坪,草坪中间有个“8”字形游泳池,这倒是令人开了眼。竹楼后面那个大花圃也是一处不错的景观。花圃里种满了奇花异草,就在这深秋时节还花团锦簇,一阵阵芳香扑鼻而来。

竹楼两侧是简陋的平房,左侧平房是黑曼巴家丁的住所,右侧平房是来访客人下榻的旅馆。阿克迪被带到了旅馆前台。一位前台服务员(鼓着一双大眼睛的青蛙小姐)帮阿克迪做了住宿登记,递给她一张卡片,上面写着“128”,这是阿克迪的排队号(也是她的床位号),据说黑曼巴先生一天只处理一个人的请求,周末双休,阿克迪排到了这号数,看来在这里耗个一年半载是少不了了。

“您这边请!”另一位青蛙小姐引着阿克迪到了14号房,房间里并列排着五张上下铺木床。青蛙小姐指着右起第二张床的上铺说:“这是您的住处。洗手间和水房就在对面。您在住宿期间,需付餐饮费;不付者伙食自理。有事请找1号房,那是服务员的值班室。”阿克迪除了那串项链之外一分钱也没有,只能三餐自助,出门随便找点野菜度日。

日子虽然无聊,但该过还是过去了。自阿克迪入住后,14号房里就有了八个人,另外七个都是长尾鼠,他们看起来像是一伙的,白天睡大觉,晚上搞活动,经常围着一个保险箱交头接耳,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大事。阿克迪还是头一次遇见老鼠,见他们个个尾巴又细又长,像条能勒死人的绳索,心里怕得很。她每天天一亮就出门闲逛,天黑了就进被窝睡觉,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省得惹着他们吃了亏。

到了第十七天,房间里又来了两名新客人,两只小巧玲珑的白鼠,他们像是一对儿,面善得很,一看就知道不是害人的那一类。阿克迪如同在黑暗中苦熬了四个月终于重见天日的企鹅,又活蹦乱跳了。

白鼠夫妇在最后两张空床上安顿下来了。

阿克迪主动跟他们打招呼道:“你们好!欢迎光临!我叫阿克迪,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少来这一套!这是你家的旅馆吗?还用得着你来欢迎?”那位白鼠小姐并不领情,当面给阿克迪难堪。

阿克迪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一下子愣住了。

倒是那位白鼠先生彬彬有礼,他朝阿克迪点头致意道:“谢谢你,阿克迪!我叫白露,我妻子叫白雪。很高兴认识你。”

白鼠先生拉着妻子到墙角耳语了一阵。白雪立刻改了态度,变得亲切无比,夫妇俩很快就和阿克迪混熟了。

他们聊起了求见黑曼巴的原因,阿克迪说她为找爸爸而来,白露说他们为找亲戚而来,大家都为亲人来冒险,真是天涯知己呀。阿克迪信以为真,不等对方打听她的秘密,她自己倒把那个预备作交易的宝贝拿出来了。

“你们看,不知道黑曼巴会不会帮我呢。我除了这件礼物,什么都没有了。”阿克迪为了增强自己的信心,请二位朋友给点意见。

白露和白雪见了那串项链,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上了,两张嘴都成了O型。还是白露反应快,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反而用责怪的语气催促阿克迪:“快!快收起来!你这玩意儿值钱得很,千万别弄丢了!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呢。嘘——别叫那些坏心眼的给看见了!”

阿克迪连忙把东西藏到自己的床单底下,再用枕头盖上。天黑后,她躺在被窝里回想这段孤独的日子,今天总算结交了两个新朋友,心里当然美滋滋的,而且想不到白露心肠这么好,这么为别人着想。想着想着,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把阿克迪吵醒了。她警惕地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宝贝——糟糕!项链不见了!她心慌了起来,正想大喊“捉贼”,又转念一想,这深更半夜的,服务员都睡熟了,而且1号房离得太远,就是在白天他们也听不见。不行,得靠自己想办法!她顾不上害怕了,拼死也要将项链找回来。

阿克迪悄悄地探出脑袋,只见白露和白雪捧着偷来的宝贝面对面坐着,那串项链发出银色的光芒,把他们的嘴脸照得一清二楚。真没想到,这两个慈眉善目的家伙里外各一套,表面上是朋友,背地里是小偷。只听见白雪低声说:“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才不想跟他们分了呢。再说,他们是伙恶棍,野心比天还大,你以为把莉莉小姐的那颗送给他们,他们就会放我们走了吗?”

莉莉?难道他们遇见了莉莉?而且把莉莉那颗珍珠也偷来了?阿克迪纳闷得很,正想跳下去揪住他们问清楚莉莉的下落,又听见白露说:“不行,亲爱的,我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旅馆所有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想跑路,门都没有。要立刻挖洞,肯定来不及。而且我们俩跟着莉莉小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早被宠成废物了,除了偷东西,其他活儿都干不了。而那伙强盗正好挖通了许多地道,我们借他们的路,给他们买路钱,互惠互利也算合适。”

奇怪?那伙强盗是指那七个人吗?他们挖地道干什么呢?怎么这帮长尾鼠跟老狐狸一样喜欢挖墙脚打地洞呢?阿克迪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大阴谋,反而不急于动手了。比起狼卫士来,这些小毛贼算得了什么?今晚就来弄个水落石出吧。

那白鼠小姐又发言了:“不是我一毛不拔,怕就怕那伙人不讲信用。他们这会儿正拿着可怕的家伙在洞里干活呢,我们这一进去,说不定他们两下要了我们的命,倒把十四个宝贝全独吞了。要死在他们手里的话,还不如就在莉莉小姐身边呆着呢。瞧她对咱们多好,还不是你总讨厌那个小笼子,非得恩将仇报,找什么黑曼巴送我们到人类的粮仓里去,过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还可以任意生养孩子……”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亲爱的,你别灰心,跟着我冒点险,幸福随后就到,”那位狡诈的先生说,“跟着莉莉小姐过日子,生活永远属于她,而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她的宠物!反正已经走到了这里,没有回头路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免得那个傻瓜醒了,把我们的好事搅黄了。快,跟我来!”

白露拿出一个绣花小荷包,将所有的珍珠装在里面,珍珠的光芒透过荷包,给整个黑屋子添了一点光明。白露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拖着小荷包的带子,蹑手蹑脚地朝长尾鼠常抱团议事的角落走去。阿克迪悄悄起身,扶着床沿跟在他们身后。

白露走到那个保险箱跟前,把那箱子移开了。原来这箱子下面是个不宽不窄的洞口。他鬼头鬼脑地朝四周看了看,阿克迪急忙俯身躲到了床底下。白露确定没被跟踪,先让白雪进了洞,又把荷包递给她,自己进去后又伸出手来,把洞口边上那个箱子挪回原位。

那俩小偷一走,屋里顿时漆黑一片。阿克迪摸到了那个箱子,用力一推(什么保险箱,不过是个薄薄的空盒子!原来那些长尾鼠故意虚张声势,好让服务员以为他们确实是来交易的),那盒子滚到了一边,阿克迪往洞里一跳,就像乘上了滑梯,顺着黑咕隆咚的隧道前进。滑了一段距离,她在一处宽阔的空地上搁浅了。白鼠夫妇早没了踪影,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些鼠辈,视力不行嗅觉倒是好得很,在黑暗中竟然照样通行无阻。

阿克迪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瞎子摸象似的摸到哪里算哪里。她沿着墙壁往前走,突然遇到了一个大拐弯,估计是个岔路口,天知道那两只白鼠走了哪条路呢?阿克迪不敢多耽搁,干脆赌一把,顺着右边的墙壁往前赶。又走了好一段路,隧道开始往上延伸,眼看洞口就在上面,好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有一点微弱的光亮渗下来。阿克迪爬上去把那东西推开,原来是几片大树叶。她爬上洞口,头顶上是张床,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被床挡去了大半。

这时,床上发出了嚓嚓声,好像有人在藏什么东西。阿克迪以为白鼠夫妇跑床上了,一下子蹿了上去,捂住被子喊:“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妈妈,有小偷!”被窝里传出了一声童稚的喊叫。

糟糕!弄错了!阿克迪连忙松手,一只小蜥蜴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噌噌溜上墙壁,又攀上了天花板。阿克迪掀开被窝一看,一条断了的尾巴正在使劲地跳舞,吓得她瘫在床上,失声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的宝贝被偷走了,我是来抓小偷的,可我弄错了。对不起……呜呜……”

“没关系。我不疼,你别难过,断尾逃生是我的本领,过不了多久我的新尾巴又会长出来了,”这小蜥蜴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安慰起阿克迪来,“我叫四脚龙,我和我爸爸妈妈都是黑曼巴先生的花匠。你肯定是来访的客人吧。你在我们这里丢了东西,我有责任帮你找!”

四脚龙说着,从墙上溜达下来,跟阿克迪握手言和。

阿克迪把自己寻访黑曼巴以来的见闻都告诉了四脚龙。四脚龙立刻去隔壁房间通报了父母,然后拖来一把比他自己大一倍的手电筒,跟着阿克迪返回床下那条隧道。他们到了那个开阔的岔路口,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里是个十字路口,一条通往14号房,一条通往四脚龙的床下,另外两条不知去向。

“怎么办?我们往哪里走?”阿克迪急得团团转,“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两个小偷恐怕已经跑远了!”

“别着急!你说,老鼠嗅觉特灵敏,他们会不会闻着气味找同伙去了?他们一伙说不定正躲在哪儿分赃呢?”四脚龙冷静地想了一会儿,才从嘴里嘣出了这话。

“你是说,白露和白雪找那七只长尾鼠去了吗?”阿克迪疑惑道,“可这不是一个坏主意吗?他们最怕遇到那七个人了,会不会是反着方向逃了呢?”

两人琢磨了一阵还是摸不准,最后阿克迪想出了个“水漫金山”的土办法。

他们迅速爬到14号房,找了根粗水管从对面水房里引水往洞里灌,又搬来一块大石头压在管子上。然后,两人跑去1号房叫醒服务员,让他开了门。他们俩赶紧往四脚龙房间跑,想去堵床下那个洞口,正好撞上了四脚龙的妈妈。

“宝贝,幸好你及时通报,我和你爸爸立即去找绿曼巴查明了此事,”蜥蜴妈妈一把抱住儿子说,“长尾鼠果然有个大阴谋!他们把洞打到了竹楼底层东厢房黑曼巴先生的金库里,一伙人正在宝贝堆中狂欢呢。他们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走那些财富。多亏绿曼巴猜着了他们的伎俩,带着我们赶到了那里。可惜,我们刚开门进去,那些小毛贼就往地洞里逃跑了!”

“妈妈,我和阿克迪刚往洞里灌水了!”四脚龙叫了起来,“他们一定会往洞口上跑的。我们得守住每一个洞口!”

四脚龙的爸爸妈妈叫了绿曼巴马上赶往金库,阿克迪守着床下那个洞,四脚龙则去告诉1号房的服务员,让他们看好14号房的那个进水口。

大约二十分钟后,四脚龙床下那个洞口开始冒水了。四脚龙马上叫青蛙小姐把水停了。过了一会儿,一阵老鼠的吱吱声传了过来。白露和白雪探头探脑地朝洞口游过来了。

“快救救我们!”白露发现阿克迪守在洞口,向她哀求道。

“先把那个荷包递上来!”四脚龙喊道。

白露连忙把东西递了上去。阿克迪一手拉着一只白鼠,把他们俩救上来了。原来白鼠夫妇走的那条隧道是个尚未开通的死胡同,他们俩躲在那个胡同里听见了阿克迪和四脚龙的谈话,打算等天亮再潜回旅馆,然后悄悄地从旅馆侧门溜走,没想到被这大水给逼出来了。

四脚龙和阿克迪带着白鼠夫妇去竹楼找绿曼巴处置。他们刚到东厢房门口就看见七只长尾鼠陆续被押出来了。一起“地下盗窃案”操作未遂,歹徒悉数落网。

天亮后,黑曼巴先生对案犯们进行审判,把他们都打发到人类中去,不过分成两路:长尾鼠去的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而白鼠夫妇则去了舒适的房间,只不过不是粮仓,而是实验室。

“阿克迪,你可真有办法!”四脚龙朝阿克迪挤了挤眼。

阿克迪笑道:“不过,这个办法还是蠢了点——别忘了,你的床底下可多了一口井!”

5.智斗老狐狸

阿克迪一直琢磨着怎么藏住她的宝贝项链,突然有了妙计。牢房里没有梳子,莉莉的雪白长毛没法打理,阿克迪要帮她编辫子。她每编一个小辫子就悄悄地往毛发里塞进一粒珍珠,再用织布的线头将辫子牢牢扎住。这样,莉莉身上左右两边各编了七个辫子塞进七颗珍珠,还剩一颗无处可藏。阿克迪只好在莉莉头上扎了个大大的马尾辫,把最后那颗珍珠也塞了进去。

到了傍晚,阿克迪和莉莉完成了狐狸女仆交给的任务。真没想到,莉莉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小女孩,却灵巧过人,她很快掌握了织布与绣花的技巧,干起活来一点也不费力。阿克迪却提醒她不要做得太快,不然会有更多麻烦。

莉莉争辩说:“如果我们早点把活儿交了,说不定他们会放了我们。我很想爸爸妈妈,他们肯定正在到处找我!”

“莉莉,不管你有多着急都没用,”阿克迪极力分说,“这帮坏蛋贪得无厌,我们做得越快,任务就会越多。”

“……”

两人争论不休,有个女仆赶过来看个究竟。“吵什么!快干活!”她正眼一看,忍不住惊叫起来,“哇,真能干嘛,已经做完了!我还以为你们得三天才能完成呢。看来人的潜力是被吓出来的!”

女仆把她们的成果拿走了。不一会儿,她回来问道,“你们谁是主力,谁是帮手?”

阿克迪和莉莉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不说话。女仆哼哧一声,一把抓起莉莉,吓得莉莉直点头。女仆二话不说就将莉莉带走了。

阿克迪急得又挠墙又刨地,不停地自责:“宝都押在她身上了,我真蠢,没想到这样做也有危险。我得想个办法……”

到了晚上,那些干重活的俘虏回到了牢房。大家分吃着一堆蔫了的野菜、树叶、草根,以及老狐狸一伙吃剩的冷饭。阿克迪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求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道老狐狸想怎么处置莉莉,难道有人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不,这不可能,连莉莉自己都不知道。那为什么要带走她?估计是因为她手工做得太精巧,想让她做什么大事吧。不行,我一定要把她救出去。”

阿克迪捧着脑袋绞尽脑汁,终于有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她唤来一位女仆,说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大王,请求拜见老狐狸。女仆半信半疑地将她带到了老狐狸面前。

阿克迪恭恭敬敬地对老狐狸说:“大王,我有一件无价之宝要献给您,还请您笑纳。”

“哦?就凭你一只丑陋的小灰兔也有无价之宝?就算有,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拿出来?”老狐狸狡猾地笑了起来,又突然变色道,“你不会没有什么目的就要向我献殷勤吧?”

阿克迪头一次听到有人骂自己“丑陋”,又愤怒又难过,可为了逃跑,只得笑嘻嘻地说:“大王,您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我本来舍不得将宝物拿出来,可是今晚那样的饭菜确实吃不下去,您看我要真有这个宝贝,您是不是能够答应我两个要求?”

“哪两个要求?”老狐狸斜眼看了看阿克迪,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阿克迪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下,“第一,让我的表妹莉莉和我住在一起;第二,让我们俩每顿饭吃得好一点。”

老狐狸满口答应道:“没问题。你先把宝贝呈上来再说。见不到宝贝,你就少在这里贫嘴!”

阿克迪说必须见到莉莉才能拿到宝物。莉莉马上被带上来了。阿克迪把莉莉拉到身边,从她后脑勺上的马尾辫里摸出了一颗珍珠——她的动作是那样轻巧,谁都弄不清她是怎么变出来的。那珍珠在灯火的照耀下光芒四射,驱散了殿堂里每一处角落的黑暗。老狐狸及手下全惊讶得目瞪口呆。莉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阿克迪也吃了一惊,她想像不出这玩意儿竟有这样的魔力。

“这个宝贝儿好呀!果然是无价之宝!”老狐狸接过珍珠,口水噼哩叭啦地往下掉,“可爱的小兔子,你还有没有这种小珠子呀?全都拿出来,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阿克迪连忙顺水推舟道:“大王,您有所不知,几个月前我曾遇见一只修炼成仙的千年老龟,蒙他指点我才知道罗凌山脉是神山,在风水最好的山坡上隐藏着神珠。我就是为了找这种宝贝,才误打误撞跑到您这里来的。您手上这颗宝珠就是在茶花林以北的山坡上找着的。”

“当真?那肯定还有吧?哈哈哈,看来我的大寿真是个好兆头,连宝贝也从天而降!”

老狐狸欣喜若狂,急于再找到更多的珍珠。阿克迪说,这种稀世之宝只有借着北极星的光芒才会显现出来,要找就得连夜找。

老狐狸立即叫来所有狼卫士和狐狸女仆,吩咐大家跟着阿克迪马上到那个山坡上寻宝。阿克迪说,她在那个山坡上眼睛贴着草皮整整找了七个夜晚才找着了一个,如果想今晚就有所发现,不如打发所有俘虏也去帮忙,毕竟多一双眼睛多一份希望。

老狐狸害怕俘虏趁机逃跑,阿克迪建议说,用绳子把大家的手脚捆上,只允许大家勉强能走路,谁还能跑掉呢。老狐狸觉得言之有理,就采纳了这个建议。

在狼卫士的带领下,阿克迪和大队人马绕过许多陷阱走出了茶花林,来到了盛开着杜娟花的那个山坡的北面。

这夜月明星稀,北极星悬于高空,非常耀眼。阿克迪请求老狐狸解开她和莉莉身上的绳索,因为她们俩是主力,要一一教大家如何寻找宝珠。老狐狸同意了。

阿克迪让莉莉紧跟着她,两人从狼卫士和狐狸女仆教起,告诉他们怎么扒开草皮一点一点地嗅,一点一点地瞧,心诚则灵,不诚就永远也找不着。卫士们和女仆们都投入到工作中了,连老狐狸也亲自出马,趴在地上找得特别认真。

阿克迪和莉莉又去教俘虏们,不过,她们是在大家耳边嘱咐大家听到“哎哟”一声的信号就分头逃跑。大家全都做好了准备。俘虏们先悄悄地互相咬断绳索,解除束缚,然后慢慢地往山坡外围散去。

半个多小时后,阿克迪和莉莉已经走到了大北边,各位俘虏也都散开了,她们俩于是大喊一声“哎哟”,整个山坡马上沸腾了。所有俘虏能跑的狂奔起来,不能跑的找个树丛躲了起来,阿克迪和莉莉使劲朝着北极星奔跑,一溜烟就没了踪影。老狐狸如梦初醒,大呼上当,可惜已经晚了,只好带着手下气呼呼地回家了。

阿克迪和莉莉连夜奔跑,一直跑到黎明。她们俩已经跑了很远很远的路,可前面还是重重叠叠的山峦。

“奇怪呀?为什么我们还没见到格拉斯草原呢?难道我们走错了方向?”莉莉站在一块大岩石上眺望,疑惑地说,“不应该啊,那个绑架我的狼卫士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我从雷比镇带到了他们的老巢,按理说,两地相隔不太远。可惜我当时被一条黑带子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阿克迪也着急起来了。格拉斯草原地处正北方,朝着北极星走应该没错。她坐在草地上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莉莉,我明白了,老狐狸的老巢肯定隐藏着什么大秘密。你想想,他们抓那么多俘虏一日不停地挖地道干什么?一定是为了方便他们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猜他们准是把地道开到哪几个山口,然后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到达各个做生意的地点。这么看来,他们有些地道挖好了,有些还没有完工。”

“对呀!他们一定是坐了草原快铁,我怎么没想到呢?”莉莉一下子放了心,兴奋地说,“我们再翻过几个山头就要到草原了吧。听我爸爸说,在草原上,只要有村落,草原快铁就会开到那里去。我要乘坐到达雷比镇的快铁,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两人放松下来,这才觉得又饿又渴。阿克迪在山坡上找了些野菜回来,又用大芭蕉叶做成两个圆锥形杯子在草丛里收集了两杯露水,两人又吃又喝,快活极了。

“阿克迪,我很佩服你,你战胜了老狐狸。那天他把我抓去当‘专职女红’,说他要庆祝九十九大寿,让我给他绣一件‘龙袍’。幸亏你救了我,也救了那些可怜的俘虏,”莉莉说,“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感谢你的。可惜,你丢了那颗闪着光芒的宝珠。对不起!”

阿克迪摇摇头说:“莉莉,你别这样说,是我要感谢你才对。本来我不知道要把珍珠藏在哪里,幸好你来了,你帮助了我。来吧,你转过身来。”

她把莉莉身上的十四个小辫子解开,取出珍珠来。十四颗,不多也不少。

“你看,还有十四颗呢。虽然浪费了一个,但它救了我们大家的命,也算值了。”阿克迪把那些珍珠递到莉莉手心里。

莉莉捧着珍珠爱不释手,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从她嘴里冒出来。

阿克迪于是把自己离家出走以及路上所有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莉莉听了阿克迪的故事,对她佩服有加。她揪下自己身上的长毛将珍珠重新串起,挂到阿克迪的脖子上。

休息了一阵,两人继续赶路。有一天中午,阿克迪和莉莉爬上一个山头,看见脚下山坡渐渐平缓,与草原相连,远处正是一望无际的格拉斯大草原,两人拥抱在一起欢呼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到了草原,她们就要分开了,两个好朋友都难过地抹起泪来。阿克迪打开项链,送了一颗珍珠给莉莉作纪念。

两人正在话别,空中突然传来“莉莉!莉莉”的喊叫声。阿克迪和莉莉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巨大的老鹰。她们俩还没缓过神来,那老鹰一个俯冲,将莉莉捞走了。

阿克迪竭尽全力地追呀喊呀,那老鹰在空中一穿而过,一会儿工夫就消失了。阿克迪以为莉莉又被绑架了,哭喊着往山坡下走。

“喂!你哭什么呢?”有个温和的声音从树丛中传来。

阿克迪扭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翠绿得像块碧玉的老蛇。他的头和身子一样绿一样细,整个儿盘在一根柔软的枝条上荡秋千呢。

“小朋友,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叫绿曼巴,”翠绿的蛇继续说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死神’黑曼巴的管家。我家主人脾气不太好,我还算温柔。”

阿克迪一听,又高兴了起来,立即跟绿曼巴说明了来意,和他一起回去了。

4.身陷囹圄

太阳东升西落成了阿克迪的计时器。她走啊走啊,马不停蹄,实在走不动了就坐下来喘口气,找点野菜吃,或者干脆找个茂密的草丛,钻进去睡个觉。一连走了好几天,她一心想着找爸爸,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有一天中午,她口渴难忍,到处找水喝。四周乱撞了一番,她终于听到了汩汩的水流声。她循着水声走去,面前横着一条小山谷,山谷里有股清澈的细流。

“哇!有水喝啦!”她叫着飞奔过去,趴在水边咕咚咕咚喝起来。喝饱之后,她抬眼一看,一下子惊呆了——好一个美丽的山坡呀!这里开满了杜鹃花,有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甚至还有黑色的,这里一丛那里一簇,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就像油画板上错综复杂的云彩。

她在花丛里钻来钻去,东逛逛西玩玩,早把赶路的事抛在脑后了。直到玩累了,她才躺在花丛中睡着了。这一觉她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等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欠起身来,太阳的光辉已经洒满了整个山坡。每一株杜鹃花都沐浴在阳光之下,花枝招展,惹人喜爱。

她想继续赶路,可是怎么也抬不起脚跟,头脑想着该离开了,心里却愿意留下来。正在迟疑之际,她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咦?哪来的香味呀?杜鹃花可没有香味。

她东张西望,寻找香味的来源。突然,她眼前一亮,发现山谷下方有动静,原来是成千上万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她们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舞蹈演员,不停地变换着集体造型,刚刚围成一个大圆球,那球就坍塌了,瞬间变成一只由无数小蝴蝶组成的“大蝴蝶”,紧接着那只“大蝴蝶”旋转起来,越旋越快,渐渐拉长,最后像把金箍棒直冲云霄……好不壮观!

阿克迪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了,不知不觉地往那里走去。

“哇!山茶花!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雪白的山茶花!怪不得有这么多蝴蝶呢!”她忘记了一切,翻着跟斗在山茶花的海洋里欢呼雀跃。她在山茶花下跑来跑去,因为树丛比她高得多,她看不到天空,只管在花树下玩耍。

过了大半天,她玩得又饿又累,这才想起该找点吃的了。可是,这里除了山茶花,连一根草的影子也没有,好像有人专门在这里耕种似的,把这样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坡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觉得纳闷,东南西北转了几个圈儿,还是什么东西也没找见。事实上,她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了。她迷路了。

阿克迪在茶花林里一直转到了傍晚,仍然一无所获。这时候,她开始害怕起来。为什么树上花开得热闹,树下却冷飕飕的?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她想找那些跳舞的蝴蝶问问路,可是她们早没了踪影。一种恐惧感悄悄地攫住了她。她只能后悔自己太贪玩,结果迷失在这片花海里。

“反正后悔也没用,我得想个办法,”阿克迪坐在地上左思右想。她首先想到妈妈,先在脑海中搜索一遍妈妈对她讲过的话,没有找到线索;又想到米兰老师,也不记得她曾经提到过类似的情形;乌龟爷爷更没办法了,他从来不在陆地上旅行。

阿克迪近乎绝望,内心里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突然,她想到了小白兔阿杰跟小朋友们说过,他和他爸爸曾经夜宿郊外,看见北极星离他们可近了,非常大非常亮。

“我明白了,我要去找北极星!找到北极星就找着了方向!真没想到,听阿杰吹牛,也有用得上的时候,”阿克迪有了新点子,又开心起来了。

很快地,天黑了下来。她爬上一棵粗壮的山茶花树,果然看见天空中有颗明亮的星星,比其他星大得多、亮得多。她跳下树来连夜朝着北极星追赶。

“我必须在北极星还在的时候离开这里!”她边跑边提醒自己。

突然,哗的一声,她脚下踩了个空跌了下去,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啊,救命……”她来不及呼叫就失去了知觉。

到了半夜,阿克迪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她摸了摸后脑勺,那儿在隐隐作痛。她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三四平方米的小屋里。

“这是哪里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朝四周看,什么也没有,只有四堵墙。月光仿佛透过筛子照射下来,在墙上形成斑驳的影子。她抬头向上望,上面好像是盖着一薄层草的井口——原来她掉到井里了,好高好宽的一口井呀!

“山谷里有水,却在这里挖个枯井干什么?糟糕!我掉进陷阱了!”阿克迪恍然大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原来杜鹃花和山茶花,还有那群美丽的蝴蝶都是坏东西,我上当了。都怪我有路要赶还贪玩。现在落入坏人的圈套,即使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阿克迪气得连连跺脚,后悔莫及。

“这回我真死定了。”她坐在地板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把头埋进怀里,竟看见一道闪光。她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原来是乌龟爷爷送给她的那串珍珠项链在发光。

“哇,这种珠子在黑暗里会发光!我怎么从来没有留意过呢。”阿克迪惊喜万分,又想起乌龟爷爷来。

“不,我的生活还没有开始,我不能死。遇到危险,生命第一!”她这么一想,马上把眼泪擦干,“我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可是,阿克迪此时就像井底之蛙,无论怎么想方设法,也是白搭。“还是等那个坏蛋来了,再和他较量吧。不过,我这串宝贝可千万不能让他夺走。”

阿克迪生怕丢了项链没法应付黑曼巴,一心想着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想来想去,藏在哪里都不妥当,急得她满头大汗。

天渐渐亮了,墙壁里头传来了脚步声。惊诧之余,她急中生智,把项链含在嘴里,然后躺在地板上装睡。

原来墙上有扇可以活动的门。门开了,两个身穿盔甲、手持绳索的卫士走了进来。他们是两只强壮的狼,看起来非常凶狠。这两个狼卫士把绳子扔在一边,不屑于费力捆一只小兔子。其中一个狼卫士伸出一只大手把阿克迪拎了起来,出门沿着地下通道走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前。

砰的一声,阿克迪被重重地扔在地上,疼得她直打滚。她扭头四处打量,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在一座装潢华丽的建筑群里,四周站着好几名狼卫士和身穿制服的狐狸女仆,殿堂上一只打扮威武的老狐狸正襟危坐,一脸狡黠的笑。许多花蝴蝶在空中飞来飞去,向他汇报着地面上的捕猎情况。

“欢迎你,小兔崽子,送上门来了吧?”老狐狸得意地笑道,“你白生了个脑袋,也不好好想想天上怎么会掉馅饼?无缘无故怎么可能长出一片花海?怎么可能有那么精彩的演出?你们都太天真了,想到我的地盘上玩玩至少也得买张门票呀。哈哈哈——所有爱占便宜的人都得自投罗网!”

这时,有名狼卫士请问老狐狸该怎么处置阿克迪。老狐狸下令将她炖了吃,吓得阿克迪冒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有个女仆汇报说,昨天刚宰了一只罢工的大懒猪,够大伙儿吃上一周有余,眼看冬天就要来了,恐怕猎物越来越少,还是先将这只小兔子留做苦力,等食物紧缺时再杀不迟,而且那时她已经长大了,肉也多了。老狐狸觉得有理,就命狼卫士将阿克迪押到了牢房。

牢房里关着许多俘虏,不过尽是老弱病残,有老态龙钟的山猪和刺猬,也有年幼的豪猪和松鼠,还有受了伤的山羊和麋鹿。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都和阿克迪一样掉入陷阱,成了阶下囚。他们都趴在地上做着手工——给老狐狸织布或绣花。

阿克迪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悄悄地将嘴里的珍珠项链掏出来,掩藏在自己的身体下面。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只要移动身体,项链就会暴露。她正焦虑不安,这时一阵小孩子的抽泣声传来,有个新俘虏也被押进来了。她是一只身材修长的小长毛兔,浑身洁白如雪,两只长耳朵直溜溜地挺着,一双红眼睛圆溜溜地瞪着,泪花闪烁。这个新来者一刻不停地呜咽着,好像哭能安慰她一样。阿克迪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两只小兔子就成了朋友。

过了一会儿,狐狸女仆给她们俩送来了织布机和针线,教她们怎么干活。女仆要求她们俩每天至少织布一匹、绣花一件,否则第二天就会成为“大王”(指老狐狸)的盘中餐。小长毛兔听了放声大哭起来,阿克迪一边暗示她不要哭,一边向女仆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女仆走后,这对新朋友开始蹩手蹩脚地干起活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阿克迪,”阿克迪刚才还惊慌得很,一见有人比她还弱小,一下子放松了许多,甚至表现出一副自信、勇敢的样子来,“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真的吗?谢谢你!我叫莉莉,我家在格拉斯,”小长毛兔莉莉一听可以得救,立刻破涕为笑,“昨天中午我和妈妈去逛街,有个绅士沿街收购兔毛并出售各种布匹和刺绣,我看他很酷的样子,就一直跟着他走。没想到拐了一条街,妈妈丢了,我就哭起来了……”

“这个绅士回头发现了你,就把你抓进笼子带走了。你这才发现他原来是一只披着漂亮衣服的狼,”一直低头织布的老山猪扶了扶眼镜,抢白了莉莉的后半段故事,说,“小姑娘呀,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是啊,莉莉,我们也上当了。这些地下室上方是一片白色的山茶花,就像天上的白云降落在山坡上,白云上方有许多蝴蝶在跳舞,简直是奇观。我们都被诱入陷阱了。我叫跳跳,很高兴认识你们,”小松鼠跳跳也加入到讨论中来。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聊天。原来老狐狸与一帮手下巧施诡计,抓捕各种俘虏充当苦力,为他们无偿卖命。那些年轻力壮的俘虏都带着脚镣干重活去了,挖陷阱,打地洞,修筑地下室,甚至下厨做饭,让做什么都不得懈怠,因为看守他们的狼卫士个个全副武装,心狠手辣。那些干不动重活的俘虏就关在这个牢房里织布、绣花,有时还要给他们扫地抹墙做卫生。要是谁偷懒了,或者干不动了,就会被立即“正法”,据说昨天一头肥猪有点懒惰,就完蛋了。大家对老狐狸一伙恨得咬牙切齿,可又无法与他们对抗。

3.死里逃生

阿克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她在天堂。

“爸爸,我也来了——”她迷迷糊糊地说着,蒙眬中仿佛看到爸爸坐在她身边,慈祥地望着她。

“小家伙,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一个苍老而迟缓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阿克迪非常惊讶,使劲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儿,仔细一看,原来坐在她床边的是一只很老很老的乌龟,而不是爸爸。

“这是哪里呀?我怎么会在这里呢?”她怯怯地问道。

“这里是我的家。今天早晨,我在沙滩上散步,正要到瀑布下面兜一圈儿,不想发现你在沙滩上露宿呢,于是请你到我家来做做客。瞧,你一直睡到傍晚了。”乌龟一字一顿地说,很慢但很清晰。

“乌龟爷爷,谢谢您救了我,我叫阿克迪。我的小船被激流打翻了,我掉进了水里,原来是被瀑布卷走了!好可怕呀!”阿克迪回想起昨天遇险的情形,心有余悸,“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呵呵,有时候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要你有生存的意志,”乌龟笑道,“比如我这把老骨头就倔强得很。我今年正好是150岁。阿克迪,你来日方长呀,你的生活还没有开始,怎么能死呢?”

“哦?真的吗?那什么时候我的生活才会开始呢?”阿克迪听了乌龟一番话,十分吃惊,“我离开家就是来寻找我自己的生活的,在家呆着没意思……难道您早就知道了?”

乌龟见阿克迪一脸的天真、疑惑,哈哈大笑道:“阿克迪,你是个爱思考的孩子,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只是猜测而已。我猜你是冒险出来旅行了,我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情。至于你的生活什么时候会真正开始,我就猜不着了,你自己是唯一能够给出答案的人。”

阿克迪听了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感觉非常轻松,立刻又活跃起来了。她向乌龟爷爷讲起了白头山和她的妈妈,并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离家出走以及如何在阿尼玛漂流的经历叙述了一遍。他们俩聊啊聊啊,就像两个同龄的朋友。

第二天,乌龟领着阿克迪到屋外走走。原来这屋子由鹅卵石建造而成,它背靠岩壁,面朝沙滩,沙滩尽头阿尼玛奔腾而过,注入大海,远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多么迷人的地方呀!

“你看,沿着阿尼玛逆流而上几百米就是那个大瀑布,就是它把你送到我跟前的,”乌龟介绍道,“这块风水宝地叫‘生命海湾’。这里有岩石,也有沙滩;有淡水,也有咸水,是我家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

原来,这年迈的乌龟有数不清的子孙,但他喜欢独居独处,他和他的孩子们各有各的生活,离多聚少。

“那您自己一个不觉得无聊吗?挺孤独的。”阿克迪直截了当地问道。

“孤独?你问得好。我年轻时孤独过,但历经沧桑就不再感到孤独啦,”乌龟笑呵呵地说,“孤独可以让人心慌,也可以让人享受。你将来会发现,换个角度看问题,问题往往不再是问题。事实上,我自破壳降生以来就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所以我小时候和你一样做过长途旅行——我四处寻找我的父母,甚至我还冒险到过海底深处……”

“哇——您真了不起!您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了!”阿克迪顿时对乌龟爷爷崇拜得五体投地,两只眼睛闪烁着又惊又喜的光芒,“那您最后找到爸爸妈妈了吗?”

乌龟望着阿克迪,笑而不答。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阿克迪,旅行的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终找到了我自己。”

阿克迪听不明白,简直一头雾水。她听乌龟爷爷讲话有点像听天书,看来老爷爷活了一个半世纪很有心得呀,要和他对答如流,恐怕也得等自己老了才行吧。不过,和乌龟爷爷在一起,她觉得又安全又开心,时间也就过得很快。

一晃眼,阿克迪已经在乌龟家里住了一个多月。起初,她每天无忧无虑,到处玩耍,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旅行;日子渐长,她觉得自己只是这里的客人,没有伙伴,也无事可做,常常一个人坐在沙滩上发呆。

乌龟一眼就看穿了阿克迪的心事。有一天晚上,他对阿克迪说:“我了解你在想什么,小家伙,你休整得差不多了,该继续上路了。你的旅行刚刚开始,前面的路还远着呢。”

“可是,乌龟爷爷,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我的路走完了……”阿克迪低下头失望地说。

“路走完了?”乌龟摇头笑道,“对于旅行者来说,路怎么可能走完呢?你只要抬起脚,路就在脚下呀!”

“可是,我旅行的终点就是阿尼玛的尽头,现在阿尼玛融入了海洋,我还能去哪里呢?”

“我明白。可你不是有一个更了不起的目标吗?”乌龟提高了嗓门说,“你还没有找到你爸爸呢。难道你要打退堂鼓啦?”

“是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爸爸,”阿克迪想了想,兴奋地蹦了起来,“我要去找爸爸,直到找到他为止。我要和爸爸一起回家,让妈妈大吃一惊!”

“这个想法很棒!祝你梦想成真,阿克迪。”

“可是,我要去哪里找爸爸呢?我没有见过他,妈妈说他已经死了,也许他在天上。”阿克迪说到这里,两个眼皮垂了下来,双手抹着眼睛,仿佛两行眼泪就要开始往下淌。

“阿克迪,要有耐心嘛。事情还没开始做,你怎么知道会成功,还是会失败呢?”乌龟语重心长地说,“不管你爸爸在哪里,只要你有信心,肯努力,最终肯定会有收获的。”

阿克迪又露出了笑容,问乌龟爷爷哪里最有可能找到爸爸。乌龟也说不好,只是曾听人说起格拉斯草原上住着一位名叫黑曼巴的魔法师,据说他神通广大,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通往目的地的路。

“格拉斯草原?我知道。那个草原可大啦,和白头山隔了十万八千里,”阿克迪翻了一个跟斗,高兴地说,“幼儿园的米兰老师让我们玩的拼图里有这个地方。我记得有个拼图是一幅地图,上面标着好多地名,我还问过米兰老师那些地方的名字呢。她说,阿尼玛起源于罗凌山脉,这座山脉与格拉斯草原相邻。”阿克迪一边说,一边拿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地图。

“您看,差不多就这样。不过,那个拼图也许不准确,因为它没有标出生命海湾和海洋。”

“不,阿克迪,我觉得这幅地图应该是准确的,”乌龟说道,“虽然我没有到过那些地方,我不擅长在陆地上长途跋涉,离开水我行走就会很困难,但是我在海洋里听过轮船上的水手说,要去大北边的格拉斯草原狩猎,抄近道要越过罗凌山脉和阿尼玛峡谷……”

乌龟继续往下说。据他所知,黑曼巴住在罗凌山与格拉斯交界处,他能用各种神奇的魔法使人到达任何地方,因此经常有人登门求助;但他傲慢、冷漠,必须满足他的条件他才会提供帮助,万一惹火了他,他只要张开他那黑色口腔,任何人都难逃一死,所以,黑曼巴号称“死神”——天字第一号毒蛇。

“你想去找他吗?”乌龟严肃地问阿克迪。

“只要他能帮我找到爸爸,我死也不怕!”阿克迪大话一出口,心跳就加速了。

乌龟点头赞许道:“阿克迪,我相信你会成功!”

第二天早上,阿克迪起程了。乌龟驮着她渡过了阿尼玛溪流,在岸上和她道别。她眼泪汪汪,依依不舍。

乌龟安慰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机会我们还会见面的。你将来还会遇到很多人,会有很多收获。”

他送给阿克迪一串闪着光芒的珍珠项链(据说这串项链原是海底龙王的镇宫之宝,龙王为了感谢乌龟救了他的小儿子而送给了他),让她拿这个礼物作为求见黑曼巴的条件,千万不要鲁莽冲动,激怒黑曼巴。

“阿克迪,你知道我在海洋里旅行的时候最重要的念头是什么吗?那就是‘生命第一’。保住自己的性命是做一切事情的前提,每当危险来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生。虎鲨是海洋里所有居民的天敌,每次撞见它来扫荡,我就会不顾一切地钻进沙石之中,以救自己一命。在大千世界里,每个人的生存都居于首位,没有了生命也就没有了一切。希望我的经验对你有用。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孩子,但是光有勇气是不够的。你常常有些非常大胆的想法,这些想法有时会很有用,有时会很危险。”乌龟最后说道。

阿克迪把那串珍珠项链戴在脖子上,聆听着乌龟爷爷这一番教诲。当太阳升到当空的时候,她不得不迈开脚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