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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贾平凹

①我们这些孩子,什么都觉得新鲜,常常又什么都不觉满足;中秋的夜里,我们在院子里盼着月亮,好久却不见出来,便坐回中堂里,放了竹窗帘儿闷着,缠奶奶说故事。奶奶是会说故事的;说了一个,还要再说一个……奶奶突然说:“月亮进来了!”

②我们看时,那竹窗帘儿里,果然有了月亮,款款地,悄没声地溜进来,出现在窗前的穿衣镜上了:原来月亮是长了腿的,爬着那竹帘格儿,先是一个白道儿,再是半圆,渐渐地爬很高了,穿衣镜上的圆便满盈了。我们都高兴起来,又都屏气儿不出,生怕那是个尘影儿变的,会一口气吹跑了呢。月亮还在竹帘儿上爬,那满圆却慢慢又亏了,末了,便全没了踪迹,只留下一个空镜,一个失望。奶奶说:“它走了,它是匆匆的;你们快出去寻月吧。”

③我们就都跑出门去,它果然就在院子里,但再也不是那么一个满满的圆了,尽院子的白光,是玉玉的,银银的,灯光也没有这般儿亮的。院子的中央处,是那棵粗粗的桂树,疏疏的枝,疏疏的叶,桂花还没有开,却有了累累的骨朵儿了。我们都走近去,不知道那个满圆儿去哪儿了,却疑心这骨朵儿是繁星儿变的;抬头看着天空,星儿似乎就比平日少了许多。月亮正在头顶,明显大多了,也圆多了,清清晰晰看见里边有了什么东西。

④“奶奶,那月上是什么呢?”我问。

⑤“是树,孩子。”奶奶说。

⑥“什么树呢?”

⑦“桂树。”

⑧我们都面面相觑了,倏乎间,哪儿好像有了一种气息,就在我们身后袅袅,到了头发梢儿上,添了一种淡淡的痒痒的感觉;似乎我们已在了月里,那月桂分明就是我们身后的这一棵了。

⑨奶奶瞧着我们,就笑了。

⑩“傻孩子,那里边已经有人了呢。”

⑪“谁?”我们都吃惊了。

⑫“嫦娥。”奶奶说。

⑬“嫦娥是谁?”

⑭“一个女子。”哦,一个女子。我想。月亮里,地该是银铺的,墙该是玉砌的:那么好个地方,配住的一定是十分漂亮的女子了。

⑮“有三妹漂亮吗?”

⑯“和三妹一样漂亮的。”

⑰三妹就乐了:

⑱“啊,啊!月亮是属于我的了!”

⑲三妹是我们中最漂亮的,我们都羡慕起来。看着她的狂样儿,心里却有了一股儿的嫉妒。我们便争执了起来,每个人都说月亮是属于自己的。奶奶从屋里端了一壶甜酒出来,给我们每人倒了一小杯儿,说:“孩子们,你们瞧瞧你们的酒杯,你们都有一个月亮哩!” 

⑳我们都看着那杯酒,果真里边就浮起一个小小的月亮的满圆。捧着,一动不动的,手刚一动,它便酥酥地颤,使人可怜儿的样子。大家都喝下肚去,月亮就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了。奶奶说:“月亮是每个人的,它并没有走,你们再去找吧。”

㉑我们越发觉得奇了,便在院里找起来。妙极了,它真没有走去,我们很快就在葡萄叶儿上,瓷花盆儿上,爷爷的锨刃儿上发现了。我们来了兴趣,竟寻出了院门。

㉒院门外,便是一条小河。河水细细的,却漫着一大片的净沙;全没白日那么的粗糙,灿灿地闪着银光,柔柔和和地像水面了。我们从沙滩上跑过去,弟弟刚站到河的上湾,就大呼小叫了:“月亮在这儿!”

㉓妹妹几乎同时在下湾喊道:“月亮在这儿!”

㉔我两处去看了,两处的水里都有月亮,沿着河沿跑,而且哪一处的水里都有月亮了。我们都看起天上,我突然又在弟弟妹妹的眼睛里看见了小小的月亮。我想,我的眼睛里也一定是会有的。噢,月亮竟是这么多的。只要你愿意,它就有了哩。

㉕我们就坐在沙滩上,掬着沙儿,瞧那光辉,我说:“你们说,月亮是个什么呢?”

㉖“月亮是我所要的。”弟弟说。

㉗“月亮是个女子。”妹妹说。

㉘我同意他们的话。正像奶奶说的那样:它是属于我们的,每个人的。我们就又仰起头来看那天上的月亮,月亮白光光的,在天空上。我突然觉得,我们有了月亮,那无边无际的天空也是我们的了,那月亮不是我们按在天空上的印章吗?

㉙大家都觉得满足了,身子也来了困意,就坐在沙滩上,相依相偎地甜甜地睡了一会儿。

【请思考】文中写桂树、嫦娥起什么作用?

①这些年来,他很少和父亲说话,始终如陌生人一样保持距离。

②5岁时,他闹着做鸡毛毽子,追得满院子鸡飞狗跳的。父亲见了,在他的屁股上落下了大红指印;上小学时,他偷偷地在教桌里放老鼠,吓得老师花容失色。回家后,他的屁股上多了几道鞭痕;中学时,父亲教训他的话,他一脸不屑地顶回去。父亲急了,扬起手,却怔了怔,没落下来。那时的他已高出父亲一个头。

③高二的暑假,他宅在家里,整日沉迷于游戏中。一天,母亲说:“你爸腰疼病犯了,你和他一起出工吧,搭把手。”他不情愿地答应了。父亲是维修工,只要有人打电话,他便立即出门。那天,是6楼的露台排水口被垃圾堵死了,物业提出要扩建排水口,父亲满口应承下来。

④正值盛夏,太阳火辣辣的。穿着白色T恤、运动短裤的他像是出行的游者,磨磨蹭蹭地跟在父亲身后上了露台。露台上毫无遮掩,阳光白花花一片。父亲躬身半跪,一只手做支撑,另一只手艰难地伸进排水口掏垃圾。恶臭一阵阵袭来,他不由皱了皱眉,退后了一步。而父亲仍然半跪在那里清理着,发白的灰色汗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后背。他看不见父亲的脸,只看见父亲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白光,扎得他的眼生疼。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是高大威猛的,健步如飞,声如洪钟。可是眼前的父亲却黝黑瘦削,如霜后的茄子迅速地蔫了。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忙碌半晌,终于清理干净了。父亲跌坐一旁,喘粗气。看到不远处站立的儿子,愣了一下,努力地站了起来,腰却如弓似的牵扯着生疼,怎么也站不直。太阳已经爬上半空,热浪一阵阵袭来,逼得他不敢抬头。

⑤父亲躬着腰拿起电钻开始扩大排水口,电钻声尖锐地响起,火花四射,砂石飞溅,有的贴着父亲的面颊飞过。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他猛地上前一步,夺过父亲手里的电钻。这时,他才知道这是个不好驯服的家伙,震动起来如一匹剽悍的野马,随时准备脱缰而去。没多久,他的掌心便磨出了水泡,钻心地疼。父亲又将电钻夺了过去,只是安排他用铲子清理碎裂的砂石。阳光火焰般包围了他,有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过,涩涩的,咸咸的。

⑥当晚,他辗转难眠,起身去卫生间时,听到父母房里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贴耳过去。“以后不要儿子陪我出工了啊,他是拿笔杆子的料,哪做得来粗活。他小时候我管得严,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看来是我错了啊。能将他供上大学,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那是父亲的声音,低沉而苍老,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想起了5岁时,父亲将他顶在肩头去看露天电影。人群密密匝匝挡住了父亲的视线,而他看得兴起;小学考试,他得了双百,父亲竟喝得满面通红;为了给他筹借高中的学费,一向不求人的父亲却陪笑脸跟人说尽了好话……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一一闪过,让他喉头发涩。

⑦那一天,他一下子长大了。虽然父亲给他的爱粗糙坚硬,却真挚朴实,无声地融入了他的生命里,让他也慢慢变成了如父亲一样坚硬的男子。

 (选自《做人与处世》有删改)

【请思考】谁是小说的主人公?

那天,我妈骑三轮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说,她遇着好人了。

坐在沙发上,还自顾自絮叨起米。

当我听见“那人把我的三轮碰歪了”,我这才把头转向母亲,发现她衣服上粘满尘土。我妈却仿佛捡了大便宜似的,仍滔滔不绝。

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却制住车子,跑过来扶我,问我摔坏了没有。我踢蹬踢蹬腿,再甩甩胳膊,说,没事儿。他仍然不走,非让我走几步。确定我真的没事后,又把我搀到车上,说,骑上去试试,看车摔坏了没有。

你说一个大男人家怎么婆婆妈妈的,于是,我推开他说,快走吧,我也该回家做饭了。我蹬起三轮就走了。哪成想,他又追了上来,塞给我一张纸条,说是他的手机号……

这时,我忙不迭地问我妈,纸条呢?我妈说扔了。说完,站起身来就往厨房走。我妈突然哎哟-声。我问怎么了,她朝我摆摆手说,没事儿。可是,第二天,我妈就起不来床了。

我把我妈送进医院。当我把做B超、CT等检查单拿给医生时,医生说得马上做手术。我在办理住院手续时不停地抱怨母亲,狠狠地想,一定把那个“好人”找出来。面对一笔不菲的费用,我用命令的语气对妈说,你再好好想想那条。我妈迟迟疑疑地说,想不起来了,一边不停地在各个衣兜里摸来摸去。我妈突然颤抖着声音喊,找着了,真是老天有眼。

我用发颤的手指按下那个号码。关机。一连几天,都是这两个字。这就是您老人家遇见的好人!

我妈却仍然辩护说,兴许人家手机没电了呢,但明显没了底气。

那天是个很好的天气。然而,阳光有多明媚,我心里就有多阴晦。但我不敢再埋怨我妈。这件事情以后,她在我面前像个债务人似的,一天到晚大气都不敢喘,让人心疼。

出院后一天,我家门铃响了,我开门一看,一位头发花白,脊背略为佝偻的大叔,手里拎着一口袋水果,拘谨地站在我家门前。不等我开口,母亲急忙把他让进屋里。

他吞吞吐吐地说,家里出了点事,一直脱不开身……

我明白了,打断他说,您啥也别说了,十万元的住院费。

我妈连忙打圆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说,那天您走后,我不放心,悄悄跟着,您进了家门才离开。他忽而把头转向我说,您请假照顾大娘,单位要扣钱的吧,一并算到我头上。

我妈接过去说,这可使不得,要不这样吧,十万,咱们一人摊一半。再说,那天要不是我急着回家做饭,也不会……

他说,这钱怎么能让您拿呢?稍作犹豫,他不好意思地接着说,我一下拿不出这么多,我先给您打个欠条行不行?您放心,我一定尽快还清。

我没好气地说,又来一张没用的纸条?

他的脸腾地红了,说,对不起,那天我手机丢了,换了新号。

说完,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书架,准备给我打欠条。他注意到,我有意无意看着他不太自然的走姿,于是,提起裤脚,坦然地说,两条假腿,车祸中没的,撞他的人跑了。

……

 (李传鹏《小小说月刊》),有删节)

【请思考】1. 续写小说的结尾。2. 理解题目的用意。

①一顶金黄的草帽,是父亲刚从集市上买来的,还带着干燥的草香。

②小时候的我,总喜欢在夏天枕着父亲的草帽酣眠,尤其是在夜晚露天的打麦场上,我们一家人吃过了饭,聚集到这里,一边看守麦子,一边聊天,望着满天眨眼的星光,一盏茶工夫,我就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口水溢湿了父亲的草帽,抖一抖,像荷叶上的水珠。

③白天的草帽多半属于父亲,父亲要么用它来遮挡毒辣的阳光,要么用它来遮挡被风吹散的麦糠。所以,在我的印象里,父亲的草帽里总有淡淡的麦香,那是收获的气息。

④一场活忙下来,那草帽,就属于我了,我把它连同叔叔的那一顶扣在一起,“砰——哐哐,砰——哐哐……”两顶草帽,像乐器中的铙儿一样碰在一起,草帽相撞哪里会有声音?那声音,是农场上闲下来的父亲的杰作,父亲,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优秀的配乐大师。

⑤清楚地记得,父亲帮我“配乐”时,还会禁不住手舞足蹈,那舞蹈,像极了蒙古的摔跤。当然了,蒙古摔跤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是在电视上,早已忘记了那是一档什么综艺节目,只记得我拉着厨房里忙碌的妈妈,“妈妈快看,那两个人在学爸爸……”妈妈扑哧一声笑了,抚摸着我的头说:“孩子,那是‘蒙古摔跤’!我哪里信妈妈的话,因为,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只有爸爸才会把舞蹈跳成那样夸张。

⑥“砰——哐哐”,爸爸黝黑的脸膛上盛放着璀璨的笑容,那笑起来的皱纹,分明就是夏天成熟的麦浪,一波又一波,伴随着两顶碰在一起的草帽,爸爸的脸上浪花浮动。爸爸一跳起这种舞蹈,仿佛从来就没有疲惫过,直到我拿草帽的手累酸了,爸爸才停下来擦汗。

⑦记得有一两次,我也抢过毛巾给爸爸擦过汗,当时的爸爸突然变得好安静,高兴地让我擦,不知为什么,每次还都闭上眼睛,可能是也想起了他的童年吧,要不然,为什么每当爸爸睁开眼睛,总会眼眶湿润呢?

⑧爸爸的草帽,不止能在夏天发挥作用。到了来年春天也一样。到了春天,爸爸用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就让草帽飞上天。他先用两片细长的竹篾撑在帽肚里,然后,随便在帽檐上系上一根长长的布条,再绑上一条长线,一顶草帽做成的风筝就这样飞上天了!

⑨现在依稀记得,那系在帽檐上的布条总是红色的,像一面细长的旗帜在空中飘扬,又多像一只金黄色的鸟,摆动着火红的尾天空遨游。春天的旷野里,我和父亲奔跑着,翻越一个又一个田垄,直跑到村口的妈妈唤起我的名字,那是要吃饭了。

⑩那时候,我总会边吃边说,说爸爸是个发明家。每当我这样夸奖爸爸,一旁的妈妈总会撅起嘴唇。我一看妈妈吃醋了,忙用爸爸交给我的“招数”——妈妈,你是个美食家啊!接着,我们一家人都哄堂大笑。

⑪光阴荏苒,记不得这样的场景过了多少个年头。现在,我定居城市,父母依然留在乡下。前几天,母亲从乡下打来电话,结束时,母亲突然说:“你们要个孩子吧,你爸爸整天念叨着重操旧业呢!”

⑫我明白爸爸“重操旧业”的意思,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脑海里重现多年前的场景:一样热闹的打麦场,一样的旷野,一顶草帽,迎着风!

【请思考】请举例赏析这篇文章“有绘画的色彩美,也有诗的韵味美”。

作者:凸凹

(1)周末早起,总有愁绪萦怀,隐约感到应该干点什么才是。对,去看望母亲。

(2)母亲患高血脂、高血压、冠心病,又有腿疾,却一直坚强地独立而居。几种药物都 是我买的,而社保卡有限制,“贪”一下也没几粒药丸,就索性自费。其实是我舍不得时间,索性一次备下一两个月的用量,我便可以安心于创作。如果像那些无所用心者,每周都出现在办理社保的窗口,也自然可以省去过多的花费。但钱与时间相比,我自然选择后者。

(3)到了母亲的住处,居室的门竟锁着。想到母亲灶间的煤气可能快用完了,就径直到了配房里的灶间。虽然从入冬到现在已过数月,但煤气罐的重量还是很沉,母亲真是用得节俭。我所居的小区通了天然气之后,我就把煤气本给了母亲。指标内的煤气一罐才43元,她居然也这么节省,让我心酸。

(4)不久母亲回来了。我大叫一声“妈”,她答应得脆亮,同时亮的还有她的目光。50岁的儿子还像小时候那样叫她,她心中受用。她说,我去村西头的小店,吃了两根油条、一碗老豆腐。我说,您血脂高,少吃油腻的为好。她说,你妈就好这口,谁管它好不好。

(5)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戳着手中的木杖,急迫地朝灶间拽去。她的腿疾在膝盖,关节劳损,不能直行,“拽”是快速的动作。她掀开锅盖,说了一声“完了”,就朝我傻笑。

(6)母亲每当做错了什么事情,就是这个表情。原来,她知道我爱吃田间的苦苣,就拖着病腿剜了一些回来。她也推断我今天会来,就上火焯它一下,好让我省去此环节,带回去直接凉拌。但她忘了马上捞出来,菜就一直浸在热水里,软了。我打趣道,软就软了,省得费牙。她说,吃野菜就得用牙,有咬劲才有味道,看来,你妈真是老得没用了。

(7)我说,没用也是妈,您站在那儿就有用,让我感到,自己虽然足够老,但依旧年少,因为父母是儿女的尺子。她说,我儿子就是会说话,总是哄妈高兴。我一直以为,孝顺的前提是“顺”,不仅要供奉钱物,更要供奉好心情。进了她的房间,我扶她坐下,问她腿上的浮肿消了没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消了。

(8)她长期服用降压药,有药物反应,中医叮嘱,要时常服一点五苓胶囊,祛湿化瘀。服用之后,果然见效,浮肿渐渐地消了。她回答得果断,我便心中生疑,蹲下身去,挽起她的裤腿——脚腕亮而腴,一摁一陷,实实在在地肿着。我说,您是不是停药了?

(9)她答非所问,说,只是腿肿,既不碍吃喝,又死不了人。我说,您老真不听话,几粒药也花不了几个钱。她马上接上话茬儿说,还没几个钱呢,小小的一盒药就好几十块,腿不肿,我心肿。我说,怎么就心肿?你儿子堂堂的一个处级干部,国家公务员,每月工资好几千块,能把药店里的药柜子整个给您搬过来。

(10)你就吹吧,她说,人就怕算细账——我孙子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你要给他买房子、车子,还不都得要票子?你是属兔的,即便是肥兔子,也拔不下几把毛来,除非你去吃夜草、取身外之财。这种事你甭说是去干,就是想一想,我也都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11)我说,您老放心,我是个文化人,明白事理,不会发生您所担心的事。这可不见得,她说,有的时候,越是明白人,越会做糊涂事,比如你二舅。他那时当着村里的支书,一直大公无私,但那年水灾之后,上边送来成车成车的救济物资,堆在场院,像座小山。以为毛多不显秃、不易被察觉,你舅顺手就往家里多拿了几捆布匹——他家里孩子多,都露着腚呢。不期就被人发现了,举报到上边,被铐走了。大家都知道他不是贪心的人,是一时糊 涂,就为他求情——批评教育一下就成了,切莫铐人。上边说,盗窃救济物资不同平常,要严办。你看,“好处”这种东西身上就有“邪劲儿”,会让人身不由己。我说,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我呆的单位,是清水衙门,没多少油水,即便是想“湿”,也湿不了。

(12)她说,你这又错了,为什么?你看,咱们村前这条马路,常有拉煤的车经过。车稍一咯噔,就会掉下来一些煤渣,虽然不起眼儿,但只要你长年地捡,也能捡出成吨的煤。你再看,东头占地拆迁,拆剩下一些碎砖烂瓦,大家都以为是弃物,可我一点一点地捡回来,也堆成了一大垛,也盖起了一间厨房,这你是知道的。我的意思是说,再零碎的东西,也怕捡,捡多了也成气候;再寡淡的油水,也怕刮,刮多了,也肥。妈知道你是个本性清正的人,但就怕你身后有用度,一有用度,本钱不够,就会自生邪心,所以,咱们必须算计着花钱。

(13)母亲的一番话,让我看到了母爱的模样——母爱,总是垂下身来的姿态,是忘我的呵护。那么儿女呢?要想无愧地承受这大爱,就要站稳脚跟、挺直腰杆——因为爱是有重量的!

(14)看一眼母亲,由于齿稀而唇瘪,由于衰老而发白,让人感到岁月的无情。我情不自禁地把她抱进怀里,眼泪也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母亲眼里也有了泪光。她毕竟多病,无奈于生活,承受不起这过于温柔的情感了。面对这样的母亲,我暗暗对自己说:对她最大的孝顺,便是更加清正地做人。

(选自2014《读者》第6期)

【请思考】题目有什么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