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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这一下可就不能尽情玩了!”

  一走出校门,我们大家就互相嚷嚷开了。

  “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一个同学叫道,“留那么多作业……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这不能光埋怨老师呀。据说,要是不留作业,我们的妈妈们要到学校提意见的。”

  “啧!又是妈妈们!这些望子成龙的妈妈们!”

  我们就这样七嘴八舌地发着牢骚,来到了我和伙伴们分道的路口,告别了大家,独自一人朝家走去。

  “喂,喂!”从后面传来叫喊声。我扭过头去,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追赶上来。

  他,瘦骨嶙峋。

  “怎么,听说作业很多,压得喘不过气啦?”那个男人说。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因为对于陌生人还是不说话的好。

  “喂,我说,小同学。”男人凝神注视着我,问道,“你……难道不需要多余的时间?”

  “时间?”

  “是的。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除此而外,你不需要更多的时间吗?要是有了这种多余的时间,不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了吗?”

  “……”

  我惊诧地望着他。

  “怎么样,小同学?”

  “那样荒唐的事,难道不是天方夜谭吗?可能吗?”

  “当然,照常人看来是神话一般的不可能。可我说,可能!”那个男人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时间银行出纳员呀!”

  “时间银行出纳员?”

  “对,对!我向因时间不足而陷入窘境的人租借时间,然后,加上利息,在时间充裕时,再一点一点地偿还。如果还不起时,那就从寿命的最后一刻上溯,把欠债还清就是了。”

  “……”

  “怎么样?年少时的时间,和年老以后的时间,你认为哪个更宝贵呀?”

  “……”

  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嘿嘿,看来你好象拿不定主意呐。”男人点点头,“好啦,不要多久,你会求我来的。被学习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或者被工作累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你肯定会求我帮忙的。到那时,我再来。好,到那时……再见!”

  说完,他就不见了。

  我不明白。难道说我错过了这良机?还是我这样做对?

  如果有谁向时间银行借过时间,我想向他求教……

一 

  上帝又惹秋生一家不高兴了。 

  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早晨,西岑村周围的田野上,在一人多高处悬着薄薄的一层白雾,像是一张刚刚变空白的画纸,这宁静的田野就是从那张纸上掉出来的画儿;第一缕朝阳照过来,今年的头道露珠们那短暂的生命进入了最辉煌的时期......但这个好早晨全让上帝给搅了。 

  上帝今天起得很早,自个儿到厨房去热牛奶。赡养时代开始后,牛奶市场兴旺起来,秋生家就花了一万出头儿买了一头奶牛,学着人家的样儿把奶兑上水卖,而没有兑水的奶也成了本家上帝的主要食品之一。上帝热好奶,就端着去堂屋看电视了,液化气也不关。刚清完牛圈和猪圈的秋生媳妇玉莲回来了,闻到满屋的液化气味儿,赶紧用毛巾捂着鼻子到厨房关了气,打开窗和换气扇。 

刹车时代 

我没见过黑夜,我没见过星星,我没见过春天、秋天和冬天。 

我出生在刹车时代结束的时候,那时地球刚刚停止转动。 

地球自转刹车用了四十二年,比联合政府的计划长了三年。妈妈给我讲过我们全家看最后一个日落的情景,太阳落得很慢,仿佛在地平线上停住了,用了三天三夜才落下去。当然,以后没有“天”也没有“夜”了,东半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有十几年吧)将处于永远的黄昏中,因为太阳在地平线下并没落深,还在半边天上映出它的光芒。就在那次漫长的日落中,我出生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魔法时代,任何一位谨慎的巫师都把自己的真名实姓看作最值得珍视的密藏,同时也是对自己生命的最大威胁。因为——故事里都这么说——一旦巫师的对头掌握他的真名实姓,随便用哪种人人皆知的普通魔法都能杀死他,或是使他成为自己的奴隶,无论这位巫师的魔力多么高强,而他的对头又是多么虚弱、笨拙。世易时移,我们人类成长了,进入理智时代,随之而来的是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魔法时代的陈腐观念被抛弃了。可是现在,时代的轮子好像转了一整圈,我们的观念又转回魔法时代(这个时代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个姑且不论)——我们又重新担心起自己的真名实姓来。 

暮色

(古希腊)萨福

译/水建馥

晚星带回了

曙光散布出去的一切,

带回了绵羊,带回了山羊,

带回了牧童回到了母亲身边。

(萨福,古希腊著名的女抒情诗人,一生写过不少情诗、婚歌、颂神诗、铭辞等。一般认为她出生于莱斯沃斯岛一贵族家庭。丰盛的财富使她能自由地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她选择了在当时的文化中心勒斯博(Lesbos)岛上专攻艺术。她的父亲喜好诗歌,在父亲的熏陶下,萨福也迷上了吟诗写作。她是第一人描述个人的爱情和失恋的诗人。)

在萨福的诗里,暮色仍然为我们保持了它最初的明亮。尽管时光过去了这么久,但诗中的画面仍然令人惊讶地重现于如今乡村(你不能不惊叹于这样一种奇迹,而它的神秘仍带有天堂般的安静)。黎明时,牧童和羊群一批批散布到村庄之外的山坡草滩上去;暮色苍茫时分,他们又和羊群一起飘回家中……晨光暮色,中间是甜蜜的回忆,是爆响的牧鞭,是天上地上相似的云朵,是神与人相互问询的应答和凝思。而诗人在默默赞叹,年轻、美丽的萨福深情地注视——她身上拂动的丝帕多像一缕炊烟,她轻盈的步履吹动了花苞,使馨香散发开去,成为一种永恒的景致,嵌入到古希腊伟大的史诗当中……直到如今,暮色依然是诗人们纵情放牧的羊群,安逸地在山坡上吃草。暮色即诗篇。

——节选自巴音博罗《水墨民间》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