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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老昆是北街人,解放前被人尊称为雷三少。土改那年虽未枪毙他,但让他给死囚陪过罪。所谓“陪罪”就是开斗争会时也给他插上亡命牌,然后与该枪毙的人一齐拉到法场。事先知情人全保密,陪罪的人却不知道。雷老昆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结果枪声还没响,他就吓得尿了裤子。从此,就落下小便失禁的毛病。

  听上辈人说,雷家先人曾是镇上首富,连皖地界首城里都有他们的生意。雷老昆的父亲叫雷大宇,不务正业,吃喝嫖赌一齐上,不久就将家业败了大半。亏他死得早,总算给雷老昆留下上百亩好地。雷老昆掌家之后,惨淡经营,一心想兴家置业,光复宗室,不想时赶兵慌马乱的年月,家没兴起,反倒落下一顶地主帽子。挨斗争不说,还过了一回“鬼门关”,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整日活得提心吊胆。

  文化大革命开始那年,雷老昆已年过花甲。由于属“地富反坏右”之列,仍要下大田干活,接受改造。每逢开会,还要拉到台上亮相。有一回,造反派斗争一个地主婆,让其他坏分子陪斗。他看到“革命群众”先让那地主婆“坐飞机”,然后揪她的头发。头发带着血丝,一缕缕地被揪下来,“寒”得雷老昆又尿了裤子。散会后回到家中,眼睛里还满是恐惧,脑袋里全是那地主婆带血丝的头发。他悄悄试着揪自己一缕儿,疼得钻心了,头发还没揪下,禁不住更加害怕,急忙跑到理发店,说要剃光头。

理发员警惕地望他一眼,问:“你不是北街的雷老昆吗?”雷老昆急忙点头又哈腰,连声说:“是是是。”那理发员冷笑一声说:“上头有指示,五为分子一律不准剃光头!”雷老昆一听这话,面色顿时苍白如纸,惊恐地望了那理发员一眼,急忙跑回家,对儿子说:“快,快!快给我剃光头!”儿子不解地问:“你剃光头干什么?”雷老昆说:“你没看今日斗那地主婆,头发全被揪光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轮到了我们,咱要有个防备。不但我剃,咱全家都要剃!”儿子说:“没剃刀怎么办?”雷老昆想了想说:“用镰刀。”

儿子迟疑片刻,最后寻出镰刀,在石头上磨得飞快,试着给雷老昆剃了个光头。雷老昆摸摸光头,放心了不少,心想就是轮到自己挨斗别人也休想揪他的头发。接着,他命令老伴与儿子们都剃光头。老伴儿担心地问:“你们男的剃光头好说,我一个女人家剃了光头咋出门?”雷老昆厉声说:“你知道个啥?西街那地主婆今儿个满头头发被揪了个净光,一缕儿一缕儿都带着血丝,我离她最近,看得最清,满头都是血珠子!你若不怕你就别剃!”老伴早已吓白了脸,连说我剃我剃!雷老昆又说:“另外,他们还让发主婆坐飞机——坐飞机你知道不?就是这个样儿——”说着他就开始给家人表演“坐飞机”:将双手平伸,使劲儿朝后,头颅朝前,像个欲飞的大鸟。由于用劲儿过猛,差点儿摔倒。

这时候他才知道“坐飞机”也极残酷,应该先练一练,便对两个儿子说:“来,帮我练习坐飞机。”说着就伸出了两只胳膊:“要下恶劲儿朝后扳!”两个儿子不忍心,怏怏地不敢上前。他一看儿子踌躇,很是动怒,吼道:“你们下不去狠手是不是?可到了那时候,没人会可怜你!从今天开始,不但我练,全家人都要练!我告诉你们,没一身硬功夫,怕是都过不这个坎儿!快过来!”两个儿子拗不过,只好走上前,同时架起了他的双臂,朝后掀着,又用另一支手扳着他的头颅。看扎好了架式,雷老昆喝道:“对,就这样。使劲,使劲!”可是,儿子们,仍是下不了狠手,为此他很泄气,大骂儿子不懂世道儿。最后他寻到根木棍,架在肩上,双臂缠在上边,昂起头——他顿时五脏六肺全都挪了位,双目里也金星乱冒,差点儿背过气去。

  这一下,他方知道“坐飞机”比揪头发更残酷,心想若这一招儿练不好,若到台上被人批斗一回,非完蛋不可。从此,他便天天练习这一招儿。

  可令雷老昆料想不到的是,他的这个秘密被一个名叫二旦的人发现。二旦姓胡,叫胡二旦,与雷家是隔墙邻居。这胡二旦是选反派里的小头目,他发现老地主天天练习挨斗又命全家人都剃了光头,很是可疑,便汇报给了更大的头头儿。大头头们一听,觉得这雷老昆心中肯定有鬼,要不,为何要时刻准备着挨斗?是不是家中的浮财在土改时没挖净?是不是与台湾有什么联系?如此一上纲上线,阶级斗争的目光一下就亮了许多,当天就召开了批斗大会,不但要将雷老昆揪上台,而且还揪出他的全家,要他们交待出浮财和手枪,要他们交待出电台和密码,从中寻找出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不想事情不凑巧,恰在这时候上头来了紧急命令,说是从北京方向来了一群“五一六”分子,要全体造反派到公路上拦截。于是,斗争雷老昆的事情就搁浅了。尽管如此,但还是有知情人将此消息偷偷告知了雷老昆,说是今晚的批斗会必开无疑,要他做好心理准备。雷老昆一听,顿时眼睛里放出光茫,用极有预见的目光望了望老伴儿和两个儿子,说:“怎么样,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说过,命全家人不准吃饭,要加紧练习“坐飞机”,并说:“这叫临陈磨枪,不快也光!”接着他还背了一段毛主席语录: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不打无准备之仗!”除去雷老昆,全家人早已陷入了恐怖之中。他们先用镰刀又将头刮了一遍,然后就到院里练习“坐飞机”。就这样一直练到半夜,仍不见有人来揪他们。大伙儿都有点坐不住,尤其是雷老昆,更显得迫不及待,仿佛是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新兵,心中又紧张又激动,耐不住地在院里来回“走柳儿”。一会儿将大门拉开一道缝儿朝外窥视,一会儿又像狗一样将耳朵贴在地上听声音。

  那时候已近午夜,老伴儿和两个儿子熬不住,都和衣而卧了。唯有雷老昆,毫无睡意,等待的心情越来越强烈,满脑子全是批斗会上的情景,想象着造反派们揪他头发揪不住的尴尬,让他坐飞机他胜似闲庭信步,把不住暗自得意。由于这种稳操胜券的心理作怪,他越发渴望那一刻早点到来,最后索性将大门洞开,将室内的灯点亮,一副迎接批斗的得意之意。只可惜,大门外一直很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也全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那种。雷老昆急得头上冒火,在大门外转来转去。就这样一直捱到东方发亮,他再也捺不住了,仰天大喊:“我早已准备好了,日你妈,你们为什么不来斗我呀——!”

  不想憋在心中已久的话一经喊出,脑袋一下胀大,失去了控制,似长堤崩溃一般,一泻千里,好生痛快!而且越喊越想喊,越喊越不能自己——他从东街喊到西街,又从西街喊到东街,声音越喊越凄厉,直喊得一镇恐怖。

陈州贺老二,老两口都是狱卒,专看死囚。无论男女,只要一犯死罪,剩下的日子统归贺老二夫妇管辖。人之将死,有什么要求,官方尽量答应。所以,贺老二夫妻做的是善事。

  贺家原是大户,家道中落之后,贺老二便托父亲的生前好友谋了这个"阴阳差"。开初,是他一个人干,后来突然来了个女人犯了死罪,诸事不方便,经上方批准,妻子也便有了零差。女人犯罪率低,女狱卒多为临时。但无论如何,夫妻俩挣下的银钱也足能混饱肚子了。

  由于贺老二识文懂墨,每遇到死囚有遗言,多请他落个笔记。贺老二自幼写仿,扎下了童子功,所以字很帅。被杀的人多是阳寿还长,自然有话要说。慢慢地,这便成了一条规矩。每有刑事,不等犯人相问,他就端来笔墨纸砚,隔着牢门问死囚:有话留下吗?

  这情形就显得悲壮。所以,陈州至今仍流传着一句十分恶毒的咒语:有话你就留给贺老二说去!

  这一年,死牢里又关了一名死囚。死囚姓白,叫白娃。白娃很年轻,还不足十八岁。他是城南颖河边人,由于家贫,十五岁就随陈州名匪王老五拉杆子,月前攻一个土寨的时候被官方生擒。因当时正闹捻军,无论大小,无论男女,单等秋后处斩。

  白娃赶上了火候,单等秋后处斩。

  贺老二就很可怜白娃,觉得他年纪轻轻,又是苦命人,便处处照顾他,他对白娃说:“娃子呀,只要你不逃跑,吃啥我给你弄啥!”

  白娃哭了,说:“大伯,我啥也不想,只想活命!”

  贺老二一听犯了难,无奈地说:“俺百条都能帮你,唯有这命保不得!你既然惜命,为何当初下黑道呢?”

  白娃泪流满面地说:“我从小没爹,是娘苦心巴力把我拉扯大。十五岁那年,远房二叔劝我外出随他做生意,谁知出来竟是干土匪!大伯这次若能救我出去,我饿死也要走正路!”

  贺老二同情地望着白娃,许久了才摇了摇头说:“孩子,晚了!一切都晚了!”

  白娃一听,痛苦欲绝,从此不吃不喝,说是宁愿活活饿死,也不愿让母亲看着儿子上刑场!

  贺老二好说歹劝不济事,就觉得很犯愁,回到家时,也把不住长吁短叹。老伴见他精神不振,问其原因。他长出了一口气,对老伴说了实情。老伴也是个好心肠,听后也禁不住为白娃担心。

  老伴说:“娃子就剩下这么点阳寿,总不能让他活活饿死呀?”

  “我也是这么想,可就是劝他不醒哟!”贺老二满面愁容。

  “都怪你把话说太死,让他少了盼想!”

  老伴嘟囔老二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总该想个办法,让他活过这几天!”

  贺老二望了老伴一眼,半天没吭一声。他觉得老伴说得有些道理,便开始想办法,想了半宿,终于有了好主意。

  第二天,他摊纸磨墨,模仿匪首王老五的口气写一封密信,大意是说到白娃出斩那一天,众弟兄将化装潜入陈州劫杀场……信写好,他让老伴化装一番,佯装是探监,把信卷进烙馍里,偷偷给了白娃,并暗示说吃烙馍的时候要小心,免得噎了喉咙。趁守牢的兵丁不在,老太婆便谎说自己是王老五派来的,暗暗说了劫法场的事,并安排白娃说:“王大哥说,要你这阵子养壮身子,到时候省得误事!”

  白娃不认得贺老二的老伴,信以为真,偷偷打开馍,果见一信,更是深信不疑。他虽不识文墨,但他从老太婆口中知晓了内容,顿时来了精神,他把那信当成了救命符,贴在胸前,一口气吃了五张大烙馍。

  从此,白娃精神大变,猛吃猛喝。贺老二夫妇见他再不愁生死,心中也高兴,想法生点儿照顾他。

  白娃吃得白胖。

  不久,时近秋月。眼见白娃没几天阳寿了,贺老二特地找到刽子手封丘,安排说:“白娃是个苦命的孩子,行刑时千万别让他多受罪!”

  为让白娃充满生的希望,临刑前一天,贺老二又派老伴探了一回监。贺妻特给白娃做了好吃的,悄悄送到牢房,对白娃说:“孩子,你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

  老太婆扭脸就落下了泪水。

  拉出白娃的时候,白娃精神昂扬,不像别的死囚,一脸阴气。他满面含笑地跪在刑场中央,双目充满希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直到封丘手起刀落,白娃才含笑入九泉。那颗落地的人头倔强地离开了身子,在刑场里滚动了一周--那溅满血花的脸上笑意未减,充满希望的双目仍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扫来扫去……

刘邦宪很瘦,外号“老干”,是那种皮包骨头埋在粮食堆里也吃不胖的人物。

  刘邦宪旧社会在西北军里当过传令兵,至今还有走路着急的毛病。几个人一同走路,他总是比别人快许多。相书上称这种人为“急慌命”,一辈子为生活奔波,没什么福气。仿佛是印证相书秘言正确似的,刘邦宪从小失去父亲,随母亲嫁到颍河镇,人称他为“带肚子”。19岁那年当兵,在军队里混了七八年,回来才同一个瘸女人结了婚。那女人为他生了一男一女,不料在刘邦宪60岁那一年,儿子死了老伴儿也死了。好在他的女儿嫁给了镇里的一个后生,他才有了依靠。

  过去,我家和刘邦宪家是一个生产队。文化大革命中,我常替父亲给队上看红薯。那年月生产队里的红薯很金贵,用窖藏了,为的是开春育红薯苗儿。所以挑选看护人员时,很慎重,最后就挑上了我爹和刘邦宪。红薯窖一般都是挖在离村子不远的田野间,搭的有窝棚。刘邦宪每天晚上都是早早地去。我走到的时候,他已在门口抽烟。等我铺好被子,他才弓腰钻进窝棚睡觉。有时候高兴了,他就给我讲西北军的事,唱上几段京剧。他最拿手的是马连良的《甘露寺》,把马派唱腔学得惟妙惟肖。他说他见过马连良,当年马连良去西北军慰问,他抬着汽灯随着戏班子半月有余。他说他还见过别的什么名伶,说完了又给我唱了一段“一马离了西凉界”,只可惜还未等他唱完,我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不想到了清理阶级队伍那一年,从兰州过来一份敌伪档案,上面有刘邦宪的大名,官衔是少校军需。清理阶级队伍时镇上成立的有“群专指挥部”,民兵们把刘邦宪押到指挥部内,审了几次,刘邦宪全承认了。这一下算是把镇人给震惊了。原以为是个小人物,没人看得起他,却原来是个大人物!所以人人皆佩服阶级敌人狡猾,隐藏得好,瞒住了革命群众雪亮的眼睛。刘邦宪被送进县城,大约关了两个多月,又放了回来,说是刘邦宪虽然曾经当过国民党的少校军需,但近年来只是隐瞒自己的罪恶,并没有进行新的破坏活动,所以要宽大处理。最后定为“划而不戴”——就是坏分子帽子一旁搁着,先不戴,以观后效,如若不老实,立刻就划为敌我矛盾。

  虽然刘邦宪是“划而不戴”的准坏人,但人们看他的目光一下变了。谁说人家没福,人家可是享过大福的人。走路急慌是军训训的了,走路不急慌能当上少校军需?瘦怎么了?林彪瘦,不照样当大官?观念如此一转,过去喊他“老干”的人开始喊他“邦宪爷”了。队长有了想不通的事儿,也开始向“邦宪爷”请教了。谁家娶媳妇,也开始偷偷请“邦宪爷”了。为啥?人家当过少校军需,见过世面。

  不料第二年春,从县上来了两个人,专程到东街开了个群众会,说是真正的少校军需刘邦宪不是这一个,而是镇东刘村的刘邦宪。因为那份敌伪档案上只写颍河镇刘邦宪,而刘村也归颍河镇管辖。更重要的是当时这个刘邦宪一切都承认了,赶巧他又当过西北军,所以才造成这样的误会。

  这一下,人们像受了愚弄,都用大梦初醒般的愤怒目光望着刘邦宪。刘邦宪这时才看到问题的严重性,“忽”地站了起来,上前拉住了那两个人的手,大声疾呼道:“你们这是冤枉我呀,我可真当过少校军需呀!”

  县上人觉得很奇怪,问:“你怎么争当阶级敌人呢?你说你是少校军需,你把军需的‘需’字写出来让我看一看。”

  刘邦宪不认几个字,一下傻了眼。

  县上人很轻蔑地望他一眼,冷笑了一下,扭脸走了。

  众人都朝刘邦宪吐口水,骂:熊样儿,还想当少校军需哩!

  从此,刘邦宪在人们心目中又变成了一钱不值的“老干”。

作者:孙方友

民国十几年的时候,豫东一带活跃着一支女匪。队伍里多是穷苦出身的姑娘,而匪首却是位大家闺秀。至于这位小姐是如何沦入匪道的,已无从考究。她们杀富济贫,不骚扰百姓。打舍绑票,也多是有钱人家。

  女匪绑票不同男匪,她们大多是“文绑”,极少动枪动刀。先派一位精明伶俐的女匪徒,化妆一番,潜入富豪之家当女仆,混上半年仨月,看熟了道儿,定下日期,等外围接应一到,便轻而易举地抱走了人家的孩子。然后托中人送书一封,好让主家准备钱财。

  这一年秋天,她们又抱了陈州一富商之家的独生子。那富商是城里的首富,已娶了七房姨太太,方生下这一后嗣。七夫人很有学识,见娇儿被绑,悲痛欲绝,几经思索,便给女匪首写了一封信:

  我愿意长跪在您面前哀求,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把孩子安全地还给我,免除我的痛苦。我以一个母亲和你同属女性的身份,请你三思你所做的事对我全家造成的伤害。我要回孩子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换回我的儿子,请你告诉我你的条件。

女匪首看了这封感人至深的信,很是欣赏,一时来了兴致,便回信一封:

  我不愿跪在任何人的面前,我也不愿别人跪在我的面前。我只请求你看在上帝的面上,把我所需要的东西安全地送给我,免除我的人生之苦。我以一个女性的身份,请你理解你我命运的不同!一哲人说:谁都希望不跟着命运走,到头来,命运却又主宰着那么多人!由于命运之神把我推上了匪道,因而我需要生存和向一切富人报复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保全你的儿子,请你拿出三千大洋来,于本月×日在我随时通知你的地点换回你的儿子!为保险起见,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夫人接到女匪首的信,颇为惊讶!她万没想到女匪首竟也如此知书识礼,文采照人!她产生了见见那才女的心情,当下准备三千大洋,等到匪首的通知,亲自坐船去了城东的芦苇荡里。

  女匪首并不失约,等观察四下无动静后,便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一只小船上。大红斗篷,迎风招展,于碧绿的青纱帐中,犹如一朵硕大的红牡丹,映衬出眉目的秀丽和端庄。七夫人惊愕片刻,才发现那个曾在她府上当过丫环的女匪正逗着她的孩子玩儿,她那颗悬挂的心才落了下来,忙让人亮出大洋,让女匪首过钱。女匪首笑笑,打出一声呼哨,芦苇荡里旋即窜出一叶小舟,上面有女匪二,各佩枪刀,接过大洋过了数,又箭般地驰进芦苇荡的深处,淹没在一望无际的绿色里。这时候,只见女匪打了一下手势两船靠拢。那女匪递过孩子,交给夫人。可万没想到,孩子竟不愿找他的生身母亲,又哭又嚎,紧紧地搂抱住了女匪的肩头。

  夫人惊诧万分,痛心地流下了泪水,对女匪说:“万没想到,你们首先绑走了孩子的灵魂,令我颤栗!”

  女匪首大笑,说:“孩子毕竟是孩子,每一个女人向他施舍母爱,他都将会得到温暖!尊敬的夫人,这些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常言说:生身没有养身重!你想过没有,当你抱走你儿子的时候,我的这位妹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夫人抬起头,那女匪正在伤心地抹眼泪,好似有着和她同样的悲哀!

  夫人感动了,对女匪首央求:“让这位妹子还回我府当丫环吧?”

  女匪首望了夫人一眼,说:“由于她已暴露了身份,我认为不太合适!你若想让你的儿子乐乐地回去,夺回那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可以在我们这里住上几日!”

  七夫人秀眉紧蹙,迟疑片刻,毅然上了匪首的小舟……

【请思考】

1.文中设置“七夫人与女匪通信”情节有何作用?

2.怎样理解“你们首先绑走了孩子的灵魂”这句话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