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定有心事。
父亲的脸上隐约悬着一个结,即使父亲开心的时候,那个结也躲在父亲的笑容背后,冷不丁探出头来。
父亲是在寻一个人。同学?朋友?亲戚?也许是父亲最初的恋人。我曾经问过母亲,母亲摇了摇头,脸上也挂满了问号。
父亲才50岁,身体却有些抱恙。近向父亲的咳嗽像奔跑的火车,咳得好似要吐出五脏六腑来,脸憋得像三国的红面关公,吐出的痰丝中竟有点点猩红。
医生说,是肺癌!晚期。
我们惊呆了!母亲哭得像个泪人,仿若从淫淫秋雨中穿过,一身的水汽,沉沉的。
父亲的脸却静如止水。
父亲一定有心事。
父亲的脸上隐约悬着一个结,即使父亲开心的时候,那个结也躲在父亲的笑容背后,冷不丁探出头来。
父亲是在寻一个人。同学?朋友?亲戚?也许是父亲最初的恋人。我曾经问过母亲,母亲摇了摇头,脸上也挂满了问号。
父亲才50岁,身体却有些抱恙。近向父亲的咳嗽像奔跑的火车,咳得好似要吐出五脏六腑来,脸憋得像三国的红面关公,吐出的痰丝中竟有点点猩红。
医生说,是肺癌!晚期。
我们惊呆了!母亲哭得像个泪人,仿若从淫淫秋雨中穿过,一身的水汽,沉沉的。
父亲的脸却静如止水。
战争结束了。那些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战马,都一匹匹被地方上的人牵走了。最后,只剩下了团长的那匹宝马———火龙驹。
团长一直很珍爱它,想把它带走,但他要去的地方实在太遥远了,带一匹马谈何容易。
这天,团长从外面带着一个人进来,两人正说着卖马之事,冷不防火龙驹突然变得烦躁不安,它长嘶一声,转过身来,连尥两个蹶子,把团长和那个人都踢出几丈开外。
火龙驹冲出马厩,向前跑去。一路嘶鸣冲过附近的村庄。在这些村庄中的战马听见火龙驹的叫声,立刻像战士接到命令,纷纷挣断缰绳和枷锁,跟火龙驹向前冲去。火龙驹身后的战马越来越多,最后浩浩荡荡竟有七八十匹。
马群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穿过田野,跑进了山里。从此,山中出现了一群野马。这群野马行动统一,纪律严明,连山中的
豺狼虎豹都不敢轻易惹他们。
山中的野马群名气越来越大了。
便有人打起了马群的主意,他们开始三五成群地进山套马,但每一次都被火龙驹识破诡计,他们要么看不到一根马毛,要么就眼睁睁看着马群绝尘而去。
终于有人想出了一条妙计。这天,许多人一齐进山,他们带着一些鞭炮,还有一把军号。他们经过一番精心部署,便开始了行动。霎时间,军号声嘀嘀嗒嗒地响起来,鞭炮声炒豆子般响起来,山林间一时热闹起来,真像打仗一样。
火龙驹带着马群冲过来,它朝着“枪炮”声和号声冲来。但很快,火龙驹就似乎明白过来,它长叫一声,带着马群调头就跑。但已经晚了,许多埋伏着的人呐喊着冲过来,他们把马群朝两个方向赶去:一面是出山的路,一面则是悬崖。情急之下,火龙驹带着马群朝着山外跑了一段,突然听得轰隆隆一阵响,一些马匹掉进了人们事先挖好的陷坑里。火龙驹大叫一声,带着马群义无返顾地冲向了悬崖。
火龙驹放慢了脚步,终于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马们纷纷转过身来,看着渐渐逼近的人群。
随着一声长长的悲鸣,火龙驹忽然将身子一纵,犹如一道红色的闪电,直扑下悬崖。接着,其他的战马一匹接着一匹,随着声声悲鸣不断扑下悬崖……
人们停止了追击,目瞪口呆地看着,颗颗充满占有欲望的灵魂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可谁也没有春玉的变化大。沧海变桑田,或者说,是桑田变沧海了。认不出来。把孙大圣的眼睛借给你,恐怕也认不出来。很多人都还记得她过去的模样。往远处说,小姑娘的时候,春玉并不出奇,小脸小眼小鼻子,身子单薄,连眼皮也是单的。往近处说,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漂亮。绝对没有。脸蛋大了,眼睛大了,鼻子也大了,还是双眼皮,但有一样,没有现在白。是大学生了,见人还羞涩。没等开口说话,眼皮先垂下来了,脸也红了,两只手没处放,剪在一起拧麻花。有一年多没看见她了,据她爸王老好说,她是利用假期到哪儿当志愿者去了。村里人不知道“志愿者”是个啥东西,但春玉寒假和暑假都没回家,他们是知道的。现在好了,春玉大学毕业了,听说在县政府上班。从县城到村子里,坐汽车还不到一个小时,不远,再不回家看看,说不过去了。
春玉终于回来了。一群人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村子,却没有一个人能认出她是谁。连她爸王老好也没有认出来。他们都在心里纳闷呢,这是谁家的闺女呀,长发飘飘的,脸蛋白白的,像是从挂历上走下来的,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像是从电视化妆品广告里走出来的,这是谁呀?直到春玉走到王老好面前亲热地叫了一声“爸”,人群才恍然大悟,哎呀呀,是春玉姑娘,是春玉姑娘回来啦。
春玉姑娘落落大方跟所有人打招呼。春玉说:“大家好。”不卑不亢的,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这种印象让“大家”都感到有些自愧不如。连村支部书记老吴和村委会主任老刘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看到老吴,春玉叫了一声“吴书记”,然后伸出一只手,要跟老吴握手。老吴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赶紧把自己的一只黑乎乎的糙手迎上去,很严肃地握了。接下来,春玉跟“刘主任”也握了手。看把老吴老刘两个老鬼乐的,嘴角都裂到耳朵眼里去了,满脸都是牙。王老好看到女儿回家了,也乐,却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搓手,一个劲地搓手。
老吴和老刘经过研究,郑重地做出一个决定,由村委会做东,接待“县政府领导”春玉,王老好“作陪”,地点定在镇里的永春酒店。春玉不想去,王老好的眼神不对了,冲着春玉发射了一连串的感叹号。春玉想了想,点头了,去吧,去。老吴和老刘两个老鬼再次把嘴角裂到耳朵眼里去了,满脸都是牙。
春玉滴酒不沾。老吴和老刘喝。王老好陪着喝。老吴和老刘用心也用力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连凉拌海参都上了,丰盛得很。王老好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的好菜,鼓起腮帮子猛嚼。老吴和老刘很少吃菜。他们挖空心思跟春玉拉话,不管春玉说了啥,他们都嘿嘿地乐,很好听的样子。还时常用眼角梢着春玉,梢一眼喝一杯,再捎一眼再喝一杯,很快就醉了。王老好也醉了,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地说:“春玉呀春玉,你给你爸长脸啦。”
吃饱喝足,老吴和老刘摇摇晃晃,坚持要把春玉送回家,不让送不行。春玉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在自家门口,又一次跟“吴书记”和“刘主任”握了手,还客客气气说了声“再见”。
随后的几天,村子里的焦点话题主要集中在春玉身上。说春玉的貌相,说春玉的作派,说春玉说话的声音,说春玉的工作,能说的都说了。他们不知道春玉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要是知道的话,也会说出来的。总之,是说好话的多。有羡慕的成分,也有嫉妒的成分。回头再看自家的女儿,不顺眼了,“白吃粮食的货,连人家春玉的一个脚趾头都不如”。当然,也有个别说怪话的,说春玉眼皮向上,眼里只有当官的,没有人民群众。说春玉只跟“吴书记”和“刘主任”握手,不跟人民群众握手,“连他爸王老好的手都不握”,这是什么?这是不孝!此言一出,马上有人出面反驳了,说你看见谁家的女儿跟他爸握手?扯淡嘛。
老吴和老刘也加入到谈话的队伍里来了。他们不说别的,专门说春玉的手,这就别致了,与众不同了。他们说,春玉的手,人间少有。看起来像玉,握上去的感觉就不是玉了。热乎乎的,软绵绵的,还滑溜溜的,仙女的手又能怎样?不过如此嘛。老吴说:“热乎乎的,像被窝一样;软绵绵的,像海绵一样……”没等说完,老刘赶紧接上话茬,说:“滑溜溜的,像奶油一样。”接着两个人都严肃地指出,他们都跟春玉握过手,所以,他们是“最有发言权的”。老吴把两个手指头抬到肩膀的高度,不停地晃动,说:“两次!”老刘也把两个手指头抬到肩膀的高度,不停地晃动,说:“两次!”意思是告诉人民群众,他们都跟春玉握过两次手。两个老鬼都做出陶醉的样子,整个人漂浮起来了,不是仙境胜似仙境,同时又回味无穷。
老吴和老刘的联袂演讲,让村里的很多人都心跳加快,特别是那些年轻的毛头小伙子,他们眼里冒火,嗓子眼发干,连吞口唾沫都困难。反应最重的要算高中毕业生徐大龙。读高中的时候,徐大龙跟春玉是一个班的同学,曾经对春玉动过心思。春玉的态度是,“我们年龄还小,不应该考虑这方面的事,应该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人家春玉果然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很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徐大龙呢,没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结果落榜了。徐大龙知道,人家春玉以前没有搭理他,现在就更不会搭理他了。他的心思早就死了。只是死得不够彻底,还有那么一点儿不甘心。徐大龙心说,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跟春玉握握手,一次也行,只要握过一次,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怎么能握上手呢?他既不是村支部书记,也不是村委会主任,人家春玉怎么会跟他握手呢?这样一想,徐大龙的心一点点凉了,从头发稍一直凉到了脚后跟。
好消息很快就传来了。对于徐大龙来说,这无疑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实巴交的徐二蔫去县城串亲戚,回来说,他在县政府门口看见春玉,还没说话,人家春玉就笑着跟他握手了。徐大龙说:“真的?”徐二蔫说:“真的!”徐大龙信了。徐二蔫是他的亲叔叔,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叔叔的话。徐二蔫告诉徐大龙,他还给了春玉几棒青玉米。春玉很高兴,说她最爱吃青玉米。
第二天一大早,徐大龙就坐上了开往县城的汽车,随身带了满满一袋子青玉米。他要到县城跟春玉握手去了。他的心怦怦地跳着,越是靠近县城,心跳越是厉害。他不敢张嘴,他怕一张嘴,心脏就会从嘴里跳出来。
大学新生入学,302室住进八位女生。当晚,各位报了生日,便有了从大姐到八妹的排序,尽管都是同庚。
不久,大姐王玲的老爸来看女儿,搬进了一个水果箱。打开,便有十六个硕大红艳的苹果摆在了桌面上,每个足有半斤重,且个头儿极齐整。王玲抢着把苹果一字摆开,再让大家看,众姐妹更奇得闭不上眼了。原来每个苹果上还有一个字,合在一起是:"八人团结紧紧的,试看天下能怎的!"之后便笑,一幢楼都能听到八姐妹的笑声。王玲得意地告诉大家,说家里承包了果园,入夏时她老爸就让果农选出十六个苹果,并在每个苹果的阳面贴上一个字或标点符号,秋阳照,霜露打,便有了这般效果。这是老爸早就备下的对女儿考上大学的贺礼。五妹张燕是辽宁铁岭来的,跟赵本山是老乡,故意学着那个笑星的语气对王玲老爸说:"哎哟妈呀王叔,您老可真讲究啊!"众人再大笑,"讲究"从此便成了302室的专用词语,整天挂在了八姐妹的嘴上。
第二个来"讲究"的是三姐吴霞的妈妈,带来了八件针织衫,穿在八姐妹身上都合体不说,而且八件八个颜色,八人一齐走出去,便有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的效果。吴霞说,妈妈在针织厂当厂长,这点儿讲究,小菜一碟。
年底的时候,二姐李韵的家里来了"钦差",是爸爸单位的秘书,坐着小轿车,送给大家的礼物是每人一个皮挎包。女孩子挎在肩上,可装化妆品,也可装书本文具,款式新颖却不张扬,做工选料都极精致,只是都是清一色的棕色。但细看,就发现了"讲究"也是非比寻常,原来每只挎包盖面上都压印了一朵花,或腊梅或秋菊等,八花绽放,各不相同。李韵故作不屑,说一定又是年底开什么会了,哼,我爸就会假公济私。
每有家长来,并带来讲究的食品或礼物的时候,默不作声静坐一旁的是七妹赵小穗。别人喊着笑着接礼物,她则总是往后躲,直到最后才羞涩一笑,走上前去。所以,分到她手上的苹果,便只剩了两个标点符号,落到她肩上的挎包则印着扶桑花。有人说扶桑的老家在日本,又叫断头花,那个桑与伤同音,不吉利,便都躲着不拿它。每次,在姐妹们的笑语喧哗中,默声不语的赵小穗总是很快将一杯沏好的热茶送到客人身边,并递上一个热毛巾。平日里,寝室里的热水几乎都是赵小穗打,扫地擦桌也是她干得多,大家对她的勤谨似乎已习以为常。大家还知道她的家在山区乡下,穷,没手机,连电话都很少往家打,便没把她的那一份"讲究"挂在心上。
一学期很快过去,放寒假了。众姐妹兴高采烈再聚一起的时候,已有了春天的气息。那一晚,赵小穗打开旅行袋,在每人床头放了一小塑料袋葵花子,说:"大家尝尝我们家乡的东西,是我妈我爸自己种的,没用一点儿农药和化肥,百分之百的绿色食品。"
葵花子平常,可赵小穗送给大家的就不平常了,是剥了皮的仁儿。一颗颗那么饱满,那么均匀,熟得正是火候而又没一颗裂碎,满屋里立时溢满别样的焦香。
李韵拈起一颗在眼前看,说:"葵花子嘛,要的就是嗑时那份情趣,怎么还剥了?是机器剥的吧?"
赵小穗说:"我爸说,大家功课都挺忙,嗑完还要打扫瓜子皮,就一颗颗替大家剥了。不过请放心,每次剥之前,我爸都仔细洗过手,比闹非典时洗手过程都规范严格呢。"
王玲先发出了惊叹:"我的天!每人一袋,足有一斤多,八个人就是十来斤。这可都是仁儿呀,那得剥多少?你爸不干别的活儿啦?"
赵小穗的目光暗下来,低声说:"前年,为采石场排哑炮时,我爸被炸伤了。他出不了屋子了,地里的活儿都是我妈干……"
吴霞问:"大叔伤在哪儿?"
赵小穗说:"两条腿都被炸没了,胳膊……也只剩了一条。"
寝室里一下静下来,姐妹们眼里都噙了泪花。一条胳膊一只手的人啊,蜷在炕上,而且那不是剥,而是捏,一颗,一颗,又一颗……
张燕再没了笑星般的幽默,她哑着嗓子说:"小穗,你不应该让大叔……这么讲究……"
赵小穗喃喃地说:"我给家里写信,讲了咱们寝室的故事。我爸说,别人家的姑娘是爸妈的心肝儿,我家的闺女也是爹娘的宝贝……"
那一夜,爱说爱笑的姐妹们都不再说话,寝室里静静的,久久弥漫着葵花子的焦香。直到夜很深的时候,王玲才在黑暗中说:"我是大姐,提个建议,往后,都别让父母再为咱们讲究了,行吗?"
当然没想到,高大而茂密的林子间竟然有那么一片绿草如茵的空地。刑警吴一枪就是在那片林子里与最后一名歹徒狭路相逢的。这之前,吴一枪已追赶逃犯一个夜晚。那里树密山高,与战友已失去联系的他只能孤军作战。
黎明时分林子间还缭绕着一团团带状的雾气,半夜相距不足百米歇息的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逃犯起身就跑,吴一枪则抢先对天空鸣枪,警告对方“站住”。吴一枪心里明白,刚才自己打的那一枪,是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
这个犯罪团伙的小头目全身一个战栗,随着吴一枪的喝令立即钉在林子间那片空地的中央,却并没有按吴一枪的命令把枪扔掉,而是发出一阵哈哈的大笑。吴一枪心里一惊,看着歹徒慢慢地转过身来与他相对而视,并用手中的枪对准他。歹徒脸上挂着绝境逢生的笑容,声音沙哑地说:“枪神,可惜你没子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