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狗说道,它用手抹着额头。“我刚才是在什么地方跑了半天呢,先是穿过市场广场,然后穿过一条山隘向山丘上跑,然后在高地上纵横跑了好几遍,然后跌下山来,然后在公路上跑了一段,然后向右拐跑到小溪,然后沿着白桦树列跑,然后从教堂旁边跑过,而现在到了这里。为什么会这样?我都绝望了。又能够回到这里真是幸运。我害怕这种毫无目的的胡跑,害怕那些大而荒凉的空间,我在那里是怎样一个可怜的、无助的、弱小的、别人根本就找不到的狗。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我离开这里,这个院子是我的地方,这里是我的小屋,这里有我的锁链,以防止有时会发生的想咬人的现象,这里什么都有,包括充足的食品。你说说看。我永远不会自愿地离开这个地方,我在这里感到过得很舒服,对我的地位感到自豪,当我看到其他牲口的时候,一阵舒服的、然而确实是有根据的优越感便会渗透到我全身骨头里去。可是有别的哪个动物像我这样毫无意义地跑开的吗?一个都没有,那只猫不能算,那个柔软的、长着爪子的东西,那个没人要,没人想的家伙,她有她的秘密,我对此毫不关心,她在上班的时候到处跑,可也只是在这座房子的区域里。我是唯一开过小差的一个,这肯定会在什么时候使我失去我高贵的地位。幸亏今天好像没有人发现,可是主人的儿子理查德最近就此说过一个看法。那是个星期天,理查德坐在板凳上抽烟,我躺在他的脚边,脸颊贴在土地上。‘凯撒,’他说,‘你这只不忠实的坏狗,你今天早晨到什么地方去了?清晨五点我找过你,这时候你还应该在放哨,可是院子里哪儿都找不到你。直到六点一刻你才回来。这是严重的失职,你知道吗?’就这么又被发现了一回。我站了起来,坐到他的身边,用一只胳膊搂着他说道:‘亲爱的理查德,这回再原谅我一次,不要说出去。我很痛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哭得伤心极了,出于许许多多原因,出于对我自己的绝望,出于对惩罚的害怕,出于对理查德平静的脸色的感动,出于对当场没有惩罚的工具的高兴,我哭得是那么伤心,以致泪水沾湿了理查德的上衣,以致他把我甩开,命令我趴下。当时我是保证了要改正,而今天又重复了同样的事情,我甚至比那回离开的时间更长。当然,我保证改正是发自内心的。而这不是我的过错……”
(叶廷芳 黎奇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