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马是个女人,姓胡,只因为长得人高马大,活脱个外国洋女人,所以镇人都喊她大洋马。
"大洋马"这个绰号除去用来形容她是个高大的女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含义,那就是说她裤腰带松,谁想骑就能骑的意思。据说大洋马的母亲就是个不规矩的女人。我们那地方称这种女人为“半掩门子”,意思就是每天夜里半掩着门,单等男人过去。由于上梁不正,大洋马十五岁就跟本村一个做生意的开始了鬼混,不小心肚子大了,就匆匆忙忙嫁了人。
大洋马的丈夫姓毛,叫毛希彬,是个很老实的搬运工人。那时候颍河还通航,从蚌埠到漯河的船只来往不断,陈州城里的木材、煤、毛竹什么的多是从这里转运。由于搬运队忙,毛希彬天不明就走,天大黑方回,这就给了大洋马不少可乘之机。
毛希彬家住在镇西街,当时镇西街有个山峡会馆,解放后打了神胎,办成了小学校。大洋马家就在学校东边,两间门面房面朝大街,而且全是黑色的"铺达子门"。我们每天上不学都要路过她家门口,常看见她坐在门口奶孩子。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大洋马的奶子很白很大,闪烁着一片耀眼的光芒。我们那地方对女人的乳房称呼有好几种,小孩儿吃奶也叫吃妈,吃包儿什么的。有一次一个乡下卖桃的汉子在大洋马家门前卖桃子,一边吆喝“大白桃大白桃”,一边偷看大洋马的白奶子,不想看着看着潜意识占了上风,吆喝出来的词儿也随着潜意识变了味儿:“大白桃,大白桃!谁吃大白包儿!”大洋马一听乐了,向那卖桃的招手说:“用大白包儿换大白桃咋换?”那人一听来真的了,吓得慌忙携桃而逃了。
那年月,是个饥饿的年代,为了养活几个孩子,大洋马往往为一斤香油或几个馍馍就能廉价将身许人。当然,与其相好的多是些有权有钱的人。这些人“骑”过大洋马之后,还要以此为炫耀,慢慢地,大洋马就臭名远扬了。
大洋马的丈夫毛希彬因为太老实,管不住女人,光在心里生闷气。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他再也忍受不住,竟自己缝了顶绿帽子戴在头上然后敲着锣到大街上自己游自己的街,一下轰动了颍河镇。造反派们为替"小人物"申冤,便拉出大洋马,脖子里挂了一嘟噜破鞋让其"亮相",然后又让其交待与她睡过觉的人,数字十分地令人震惊!这一次对大洋马的打击很大,她觉得自己再也没脸在镇上混了,便带着小女儿悄悄离开了颍河镇,把剩下的几个孩子全给老毛撇在了家里。毛希彬又当爹又当娘,记忙得焦头烂额,方悟出老婆除去与人睡觉的毛病外,竟还有许多自己不及的优点。他很后悔,对人说:"我真混!那又不是面,让人偷一瓢少一瓢!"接下来,他就携儿带女,拉着架子车,开始了漫长的寻妻生涯……
上些年,还不时有大洋马的消息,有人说,大洋马去了宁夏石嘴山煤矿,包了个工棚,生意很红火;有人说,大洋马早已改邪归正,嫁了一个老干部,已安排了工作,还入了党;还有人说,大洋马现在在新疆,与一个俄罗斯的二毛子结了婚,正做着跨国生意……众说纷纭,没人去核实这些消息的准确性。只是老毛一直找不到妻子,神经了。他每天早早地起来,从西街到东街,只喊三个字:我真混!我真混!
老毛到底混不混,没人去评说,只是由于他的呐喊,能使人想起出走多年的大洋马。大洋马虽然是一个很贱的女人,但很可能就是因为她的"贱",才在所有认识她的人中留下了不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