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慎,原名盛,字公懋、菊壮,曾用艺名江夏盛。康熙六十年得知南海居然有位同名同姓的画家,遂更名黄慎。雍正四年改字恭寿,取别号瘿瓢山人。并用木瘿刳制瘿瓢,腹沿刻草书“雍正四年黄慎制”七字,口处沿尖端镌小八分书“瘿瓢”二字。此瓢现仍藏扬州商宝松家。画家亦用过东海布衣、苍玉洞人、糊涂居士、放亭等别号,均有史书记载。

  瘿瓢山人,少孤。父巨山客死于湖南商途时,黄慎年甫十四,其弟刚满三岁。家徒四壁,可谓一穷二白。其母独力撑柱,夜勤女红,无膏火,拾松枝燃照,或走附月光,严冬风霜,犹著苎布裙,手指皲裂无完肤,且以所成命子操入市易米,进二老。而糠秕做羹,偕子女共食。可见孝顺至极。

  “慎之寄于画,非慎志也,为谋吾母之甘旨。”“慎非画,无以养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频年饥馑,无从得食,慎大痛,再拜别母,从师学画,年余,已能传师笔法,闯荡乡间街巷,鬻画供母。

  黄慎一生善写人物,多取材于神仙传说、佛像和士大夫生活,也画樵子、渔翁、纤大、田父、绩妇、漂母、算命盲叟,多是些小人物。据说还画过《群乞图》。说是雍正帝要御封一名宫廷画师,同乡雷铉有意举荐。黄慎进京应试,其他人都呈歌功颂德之作,唯独他画了幅《群乞图》,“道旁饿鬼嗤嗟来,摇尾乞怜殊碌碌”,描写的是灾荒年月家乡寿宁桥头饥民惨景。皇帝龙颜大怒,掷画于地。为此,黄慎还差点儿掉了脑袋。后人分析当时黄慎除有为民请命之心外,可能还怀有出奇制胜的妄想。怎奈雍正并不像三百年后电视上那个被美化了的雍正,所以黄慎之妄想自然要破灭。

  大概就是这次进京,这瘿瓢山人曾路过陈州并小住,与陈州名书家“不堵笔”有过一段交往。据《陈州县志》载,当年黄慎在陈小住时,不但交往了“不堵笔”,与当时的知县宋典也十分投缘。那宋知县还曾为他写过一个小传:

  山人落拓,性耿直,然绝不作名家态。画时,观者围之数重,持尺纸更迭索画,山人漫应之,不以为倦。虽不经意数笔,终于俗韵。画已辄睡。颇嗜果饵。睡久不起,撼醒之,贻以时果,则跃起弄笔,神举益壮旺。每题画毕,必凭几掉头,往复吟哦,不能自己。

  宋典字长文,山西运城人,颇有文采,喜书画。黄慎在陈州的那段时间里,他常去“不堵笔”府上拜望。“不堵笔”姓孔,名宪邦,字朵颐,由于书画在陈州一带名望大,人送雅号“不堵笔”。这“不堵笔”当年曾在淮北居住过一段时间,与黄慎算是故友。不料宋典与黄慎也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二人相熟之后,宋知县就为黄慎写了这个小传。黄慎看后甚喜,禁不住摇头晃脑念了一遍儿,然后又让孔宪邦高声朗读,并要求亦做摇头晃脑状。三人嬉闹,如孩童般。读到高兴处,“不堵笔”激情迸发,顿感技痒,挥笔将传文写一遍。宋典和黄慎一看“不堵笔”笔力苍劲,字体潇洒如舞,皆赞叹不已。当时宋典也心血来潮,对黄慎和孔宪邦说:“如此妙笔,我定将其刻于碑上而扬之!”

  等送走黄慎进京之后,宋知县果不食言,当下就请来了石匠,要将自己写的传文和“不堵笔”的鸿爪刻于碑上。

  不料,石碑刚刚刻好,黄慎得罪皇上的消息就传到了陈州。宋知县闻之大惊,生怕自己给黄慎写的小传泄露,也要陪着黄慎掉脑袋。因为他知道这个雍正干起文字狱来比他老子还厉害。一个堂堂知县为何要给一个穷画师写小传,而且将其写得憨态可掬,是不是你也见过《群乞图》,很赞扬他这种以画进谏的精神,所以才为他树碑立传?如此一分析,宋知县头上直冒冷汗。左思右想觉得应该先将碑砸烂。于是,他便命人将石碑砸了。

砸过石碑之后,他仍觉得不踏实,又将自己的手稿和“不堵笔”的“鸿爪”也一齐焚烧了。烧过之后,他还觉得不踏实。心想虽然碑已砸了,底稿也烧了,可若有人告发此事,皇上一定会派人追查。若皇上追查起来,不但自己遭殃,还会连累“不堵笔”,怎么办?自己丢官事小,而陈州少了“不堵笔”事大。想来想去,觉得应该先见见“不堵笔”,将此事告之,与他思考出对策为妥。当下,宋典就去了孔府,将黄慎进京遭遇向孔宪邦说了一遍。

孔宪邦一听,很是惊诧,对宋典说:“这个瘿瓢,在陈为时也不向我们说他进京干什么,更没把《群乞图》让我闪看一眼,如我知道他要向皇上献这玩意儿,我定会劝阻他的!”宋典说:“事已至此,抱怨也晚了!当今皇上很忌讳这个,如果他老人家动怒,肯定要一查到底!现在不是保黄慎兄的问题,而是要保你我!”“不堵笔”望着宋典,想了想说:“这事儿与咱们有什么事儿?”宋典说:“尊兄不知,眼下人心险恶,如果黄慎真的有事儿,肯定会有人借机陷害你我。尤其我还写了个小传,你又书了一遍,我还刻碑以扬之,若有人借此做文章,这脑袋说掉就掉了!”

“不堵笔”听得这话,方知宋典所说不是戏言,吓得脸色都变了,好一时方说:“你给菊壮兄写的小传,除去咱三人别的很少人知晓,若皇上派人来查,你我皆不承认有此事不就得了!”宋典说:“尊兄不知,只要皇上钦差一到,会先把你抓起来!只要一将你抓起来,肯定要审问,你开始不招,但一过大刑,就怕你招架不住了!”孔宪邦望了宋典一眼,笑道:“贤弟所言差矣,我孔某还不至于那般软蛋吧!”宋典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信你,你肯定过不了关的!在那大堂上,多少壮汉都招了,何况你一介书生!”

“不堵笔”看宋典自己不但不放心,而且还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很是生气,禁不住赌气道:“你若不信,这样吧,我就先到你的大堂上试一试!”宋典一听这话,忙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若是假试,你自然受得住!若是真试,怎好让你老兄受那种皮肉之苦!”不料孔宪邦却很坚决,不在乎地说:“过堂就是真过,哪个要你假试不成!”    接下来,宋典越劝,孔宪邦越是认真,而且过堂以试自己的决心越来越迫切。万般无奈,宋典说:“既然是过堂,总得有个理由呀!”孔宪邦说:“嗨,你身为知县,想个理由还不容易!”

  宋典这才施礼道:“那就别怪小弟无理了!”言毕,深深给孔宪邦鞠了一躬,然后急急回到县署衙,以孔宪邦犯有谋反罪将其抓到大堂,先让衙役们重打了他三十大板,问其招是不招!孔宪邦有言在先,自然不招。宋典见其充硬,便让其上老虎凳……如此几个回合没过,一介书生孔宪邦就被活活“过”死了!宋典看孔宪邦如此不经打,很是悲痛。为掩入耳目,他只好模仿着孔宪邦的笔迹写了一幅反诗,呈报上去,算是结了案。

  不料,刚刚整死“不堵笔”,从京城又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只是将黄慎绘制的《群乞图》掷于地下,最后并没治他的罪。宋典听后先是一怔,最后长出一口气,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说:“宪邦兄,你那般认真,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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