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变量数学的时代

阿兹特克帝国灭亡了

当小毛头（我有时候这样称呼我的女儿）靠在床头坐好以后，我故意把灯光调得暗了一点，希望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我看到小毛头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我就这样开了头：

“黄昏过后，一个繁星闪耀的、银蓝色的夜晚来到了阿兹特克帝国的首都——伟大的石城特诺奇蒂特兰。这是400多年前的1520年6月中旬的一个有点炎热的夜晚。在由科尔特斯率领的一小队西班牙探险者用作临时总部的建筑外面的街上，聚集了一群凶悍的暴徒。”

“他们要干什么？”小毛头似乎已经感到一些不安。

“暴动，一场暴动。”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几天前，科尔特斯的军队，在阿兹特克皇帝莫克特朱玛的默许下，杀了二百个阿兹特克贵族。 ”

“怎么又是杀人！”

小毛头和所有这么大的女孩子一样对杀戮十分反感。大人很难让孩子明白人类在进步的过程中要付出十分沉重的代价。我只好接着往下讲。

“莫克特朱玛为了使这些暴徒安静下来而孤注一掷，从楼里来到阳台上露面。他的愤怒的臣民们投之以石。在他蹒跚地往回走时，一块石块击中他的头部。三天后，莫克特朱玛因伤致死；科尔特斯的军队发狂地投入与这个激怒了的帝国的战斗。”

“那个国王说了什么吗？”

“他说了什么并不重要，事实上，在人们情绪激动的时候，根本不会听到别人在说什么。”

“噢——也是”小毛头想了想，点点头。

她可能想到了父母在生气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孩子的辨白这样一个事实。这使她感到有些沮丧。

“我们猜测不到莫克特朱玛在他狼吞虎咽地吞咽那炎热的、干燥的夜的空气时想些什么，想在那个最后时刻对他的臣民说些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会被杀，还是认为会受到科尔特斯的保护。”

“不管怎样，在他的头被石块击中的时候，一定会惊诧地问：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呀？”

“这是一个深刻的问题。”小毛头对我的夸奖很满意。

”1520年夏，陌生的白种人，科尔特斯的征服者们，坐上大船从东海来到这里。他们骑着奇异怪兽，说外国话，推着神秘的大炮发出雷声，冒烟，最可怕的是能够从远处杀人。”

“他们行进到特诺奇蒂特兰时，已经征服了许多乡村的农民；夏末，这些陌生人就征服了阿美利加的大多数强盛的帝国，破坏了特诺奇蒂特兰这座大城市，并且，宣称他们自己是整个墨西哥的统治者。”

“美洲的数学不行。”

“是的，在那之前，美洲虽然也有过灿烂的文明，不过，比起地中海沿岸国家来说就差远了。 ”

“是不是因为数学太差了？”

“不完全是，但是，至少有关系。”

“数学代表了一个国家的科学水平。”

“有道理！”

我很高兴小毛头有这样的见解。

“那后来呢？”

“对于墨西哥人来说，科尔特斯的胜利标志着本民族的光辉灿烂时代的结束。对于征服他们的欧洲人来说，阿兹特克帝国的灭亡，在那个探险的年代里，只不过是许多篇章的一章，纵令血流成河，欧洲人从欧洲大陆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扩张的兴趣不减。”

噢。”

“探险的年代开始于商业旅行。”

“爸爸，我喜欢探险——”

“那个年代探险不是因为要旅游，而是为了商业的目的，商人要做生意，他们需要新的市场。”

“是这样啊，抢地盘，真贪心！”

“在14、15世纪，欧洲的商人开始通过穆斯林的联络与亚洲通商，它促进了文艺复兴。意大利的城市，例如：威尼斯、热那亚、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对于这种新的商业来说，有很好的地理位置：东方的货物，如香料和布疋，由船经地中海来到这里。大西洋海岸的城市，地理位置稍差。这些商人，得到他们政府的支持，试图改变商业路线。15世纪中叶，葡萄牙里斯本的运货者们，在探险家亨利王子的赞助下，开始寻求绕过非洲到印度的水路。这次寻求以伽马从1497年到1499的成功探险告终。意大利基督教徒哥伦布在1492年到1493年间，在西班牙政府的支持下，试图正直往西航行，过大西洋到印度。幸运得很，他没有到达印度，而到了美洲。

“哦，就是人们老说的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对了！”我赞许地说，“从那之后，财富开始向欧洲聚集，竞赛开始了。 ”

“你知道吗？探险时代的第一阶段，以商业为特征；次一阶段，则以征服和兼并为标志。探险时代的第三阶段是殖民，是欧洲人向其他大陆的实际转移。 ”

“我们国家也被殖民了吗？”

“是的，我们那个时候成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家，我们很弱小，科学也很落后。 ”

“落后就要挨打！”小毛头抢着说，从小我们就这样教育她，这个观念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了。

“欧洲人知道世界地理的一般样式，已经有许多个世纪，我们知道得却很少，我们以自己为中心狂妄自大，最终受害的还是自己。”

我想，我最好让孩子知道得多一点，知道我们落后多少，所以，我还要告诉她，什么人更早地知道我们后来好长时间才明白的事情。

亚历山大的数学家和地理学家埃拉托色尼在公元前3世纪就知道地球是圆的，并且对欧洲、非洲和亚洲的一般形状有所了解。斯堪的纳维亚人在大约公元1000年，就到过北美洲，他们想在格陵兰和纽芬兰建立殖民地，但未成功。爱尔兰、英吉利、法国和巴斯克的渔民们肯定在1492年前正式访问了北美，那是为了到远离海岸的水域里去捕鲸。无论如何，他们的活动没有导致与海外的通商，更没有导致永久性的征服和殖民。那么，为什么在16、17世纪欧洲文明突然扩张，并且，如此戏剧般地改变了生活于美洲、非洲和亚洲的人们的生活方式？

显然，孩子是不可能回答这样的问题的，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惑。

“我们首先必须理解，探险的年代是14、15世纪欧洲文艺复兴的自然发展。西班牙和葡萄牙在这次海外扩张中，处于领先地位，因为它们在那些国家中是最强盛的。15世纪初航海设备和轮船设计被改进。更重要的是，欧洲人的武器：枪和炮，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的都先进得多，使大规模的侵略成为可能。”

“还有， ” 我接着说， “我们必须认识到欧洲的扩张一旦开始了， 欧洲就不能控制自已了！他们从南美和中美发现更多的金和银，从亚洲买进的香料和丝绸产生更多的财富，在新大陆找到更多的好农田，欧洲还发现更多的其他财富。 ”

“爸爸，你不会告诉我欧洲人这样做很有道理吧！”孩子开始抗议我的观点，她的本性是善良的。于是，我急忙解释。

“欧洲人这样做不好，但是，这就是历史，是人类进步要付出的代价。” 我觉得我的解释是苍白的，孩子并没有明白， 但是， 我不能停下来。

“探险的年代对欧洲产生了巨大影响。资本突然流入大陆，大西洋岸的海港城市发展得很快。西班牙的加的斯；葡萄牙的里斯本；法兰西的拉罗歇尔；英格兰的布里斯托尔和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成了有热闹的市场的重要的商业中心。还有，伦敦、巴黎和马德里，就像古代的亚历山大里亚有过的情景，探险者们从新地方带回新知识，从而推翻了原先的数据。探险的年代触发了欧洲的文化发展和科学的革命。”

“我明白了，如果连我的学费都交不起，爸爸就没有精力搞你的研究了，是吧？”

“是的，小毛头真聪明。”

是的，数学的发展需要满足她发展的环境，历史不止一次地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