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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大四开学后光明选择了到东北实习,便上演了开篇那一幕。洪梅心底原本就有点不安稳,她从来就渴望着被人呵护在掌心里,发自内心地,主动地,爱她,疯狂地追求她;可事实上却是她费心费力地鼓舞着那个男孩来了解她,重视她,抓住她。她心里本来就有点放不下,也不满意,再加上傲梅的出现,简直要把她的灵魂给撕碎了。

幸好傲梅被保了研,至少接下来的三年于他们俩而言是远在天边了,三年之后或许她志向高远,也不太可能回南方那座小城了。洪梅和光明一拿到派遣证(形式上的“工作分配”,也就是拿点小补贴)就启程前往那个未知的目的地报到去了。

两人落下脚来,才发现他们即将任教的学校原来是当地最普通的中学之一,位于一个新开发区,高楼林立,空置率奇高,街道社区萧条得很,真有点类似人们传言中的“鬼城”。几条街一拐,要不望见高高低低的丘陵,就是望见波光粼粼的大海。居民是原先附近几个小渔村的拆迁户,要不就是远在市区上班,只把这里当“睡城”的外来打工仔。光明觉得这里风景不错,空气也好,还赚了个清静,正是个安下心来读书的好地方;洪梅则时不时地抱怨跟他闯天下却闯进了这么一个死角,窝在这里真叫人憋屈!不过,这么一来,光明就是她的整个天下了,说什么也得让她幸福快乐。她所求并不多,只这一点,所以光明无论如何是不能辜负她的。

头一个学期,两人摸索着教起书来,工作还不熟悉,都觉得新鲜,费点心神倒也收获良多;课余时间,两人就搭公共汽车到各处去游览观光,听当地人叽哩咕噜地说着土话,吃当地形形色色的小吃,走在丘陵与大海之间的土地上,还是别有一番情调的。

然而,简单的生活就像一张白纸一样,越白净越不能持久,岁月注定要把它揉皱、熏黄。生活圈子小得可怜,除了身边这个另一半,的的确确举目无亲;别人的生活看得再多也无关痛痒,真要深入民间去探究民生疾苦,洪梅是铁定没兴趣的,她自己的苦还不是只能由她自己品尝?光明也是没兴趣的,他对自家生活之外的关注仅限于阅读《南方周末》及其推荐的一本又一本的书。两人闲坐对视,往往欲言又止,缺乏共同的爱好,一时又没有树立起共同的目标,就像两只被豢养的绵羊,突然被放生到了广阔的草原上,生活倒显得了无生趣了,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洪梅很快又把傲梅拉回到她的生活中,每晚临睡总免不了想一想,她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仍然惦记着光明呢?而光明又是什么感受呢?她便细心地观察起来。有时她向光明打探傲梅的情况,光明有了经验,避而不谈,她也觉得自己问得没理由,叫光明认定自己疑神疑鬼,那不是给自己抹黑吗,她只好静观其变。

有个周末,光明突然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大袋当地特产,各式各样的蜜饯和糕点,许多是他们俩从来没尝过的。洪梅心下狐疑,光明懒得逛街购物,怎么可能独自去买这么些东西来?又怕问得直接了,打草惊蛇,于是故作惊喜地问:“你托人买给我吃的?我真是太幸运啦!正嘴馋得不行呢!”光明兴奋地解释道:“哪里!这是傲梅托她的童年小伙伴给我们送来的!”洪梅脸色骤变,摔了门,回女生宿舍楼去了。

这事儿宛如一条导火索,又将光明与洪梅的生活燃烧起来。火势渐旺,炽热而凶猛,如同波涛怒吼的大海一样雄伟壮丽。洪梅恣意地愤怒,悲伤,憎恨,痛快淋漓地表达她的爱情与遭受的打击,情感丰富起来了,一下子恢复了精气神儿,委屈加痛苦使她生龙活虎起来,这才显出了新式女大学生的敏锐与气势来。光明自然矮了一截,或者说他心胸宽阔,宁愿当作大海,承载着万吨巨轮在他身上驰骋,也不愿作为女侠的对手,直面挑战,澄清黑白。他起初惊恐万分,生怕洪梅无中生有,又闹个没完,后来见她一发不可收拾,也就顺势作罢,不予理睬了。直到一两周后,不见洪梅情绪好转,他才不得不弯下腰来。洪梅哭闹了一番,改作冷战,对光明视若无睹,不论他怎么上门道歉、求情,她就是不肯降贵屈尊,犹如打了胜仗的女王,战后审判还得由她说了算。光明心下无奈,勉勉强强地买了一大束红玫瑰登门谢罪,两人才又和谐起来。

这一场冲突犹如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转瞬间把那段单纯而快乐的短暂时光驱赶得无影无踪。洪梅变得万分警惕,生怕傲梅远在千里之外,还插足得逞;光明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洪梅一时发飙,几时才能平复得了?虽然男人向女人屈膝求饶是常有的事,但他内心里有着强烈的尊严,一两次忍一忍,再多折腾几回,他也得憋一肚子气,还没地方发泄。难道他能跟傲梅说,今后可别再让人送东西来?傲梅在QQ上说,万分理解他们两人在异地他乡的孤寂,于是请好友来看望他们,并邀请他们上她的父母家作客,她怎么料得到洪梅是个什么情形!光明每次在QQ上只报喜不报忧,他绝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真实的处境……因为……具体原因他也没有细想,反正就是希望她能和他一直保持着美好的友谊就是了。这样一来,他不得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光明的谨慎叫洪梅心里得意。他原本是那么粗线条,一点儿也不解风情,这下子可在行多了。她由此获得了许多乐趣,光明也跟着开心。真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浪过显真情。洪梅天天打扮得像道夺目的风景,见缝插针地撒撒娇,有时特别温柔,为光明洗头、捶背;有时特别能干,把两头宿舍打理得亮堂堂。然而,正当生活甜蜜温馨的时候,她又居安思危,尖锐地指出傲梅这粒沙子来,叫光明心里扑通一下,随后便尽他那点保证、安抚之能事,好让平静的生活继续平静下去。

不过,既然心里有忧患,这忧患就一定会兴风作浪。放寒假后的一天,光明突然接到傲梅的电话,她从北京回来了,正月初三那天要来看他们俩。光明顿时百感交集,真不知该兴奋,该感动,还是该焦急?他一整天唉声叹气,魂不守舍,洪梅百般追问,他愣是答不上来。洪梅聪慧过人,自然心里有底;她不想揭穿他,不过是等着他自己汇报而已。光明偏偏认定提到“傲梅”这一敏感词,无疑是给自己找罪受,他打死也不愿意开诚布公。于是两人僵持着,一拖再拖,直到初三那天来临。

傲梅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着她的表妹。两人提着些糕点往桌子上一放,就坐下来聊天。傲梅闲不住,见光明宿舍的小厨房不甚整洁,顺手就给擦洗停当了。问及洪梅在哪里,光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道:“我给她打个电话吧!”电话打过了,不见洪梅过来,光明便领着傲梅姐妹下楼找地方吃饭去了。傲梅又问洪梅为什么不一道来吃,光明随口找个理由给搪塞过去了。饭后,傲梅姐妹便告辞了。

傲梅来访的始末看似简单,却后患无穷。日后的战争无须赘述。值得一提的是新学期开学后发生的大变故。

洪梅恨透了傲梅竟然、公然在情人节那天(这一年正月初三适逢二月十四日)来会她的男友,也恨透了刘光明竟然、公然无视她的存在接受傲梅的约会!她自从预料到将有这场无耻的约会之日起,就严重失眠了,时常喘不过气来,眼泪止不住地往肚子里流。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毕竟不可能像洪太太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说即便这么闹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下场。至于退出这个三角关系,叫他们二人心想事成,哼——别做梦!她只想把自己变作一座无形的火山,巍然屹立在刘光明背后,使他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她就不信他真能忘恩负义地丢下她不管。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光明的错,她是明白事理的;假如光明能够一口回绝,斩钉截铁,不留余地,那傲梅又怎么有脸跑过来?

光明却始终辩解说,他们俩是普通朋友,她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到底要拒绝她什么?!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重复一万遍,也就“普通朋友”这四个软弱无力的字眼。

洪梅便咬得嘴唇快要出血了,泪珠早已争先恐后地往下落。光明解释无效,浑身冒烟,仿佛立刻就要爆炸了。可是气归气,他自知事由己出,只能钻进自己的卧室去,倒在床上为自己消气。

两人又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战争期。

“把你的QQ密码告诉我。”洪梅有天晚上冷静了说。

“要我的密码干吗?”光明见她主动说话了,心里高兴,这还是她头一回先投降呢。不过,他立刻意识到,她可能要用他的QQ跟傲梅说些什么,当即嗫嚅起来:“密码……属于个人隐私呢……再怎么着,我们也得有点个人空间吧……”

洪梅冷笑一声,不容置疑地说:“那也要看你配不配拥有个人空间啊!”

光明吃惊地望着她,虽然吵过了许多架,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她说出这么有损他尊严的话。

洪梅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扭头回她的宿舍去了。她开始钻研光明的QQ密码。试了无数次,以她那高人一等的洞察力,到了深夜,她终于破译成功了。这会儿光明一定睡下了,她于是用他的QQ登陆了。他的QQ里没几个好友,她一眼便认出了傲梅的QQ来。

傲梅恰好在线。洪梅左思右想,打了好几遍腹稿,才蹦出了那么一句话:“我一直很喜欢你,所以我决定辞职考研,回北京去找你……”

好一会儿,她收到了答复:“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千万别那么想;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洪梅一看,火上心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狡猾的女人!她于是狠狠地敲上了几个字:“你真聪明!你知道我是洪梅!”

对方没有回应……

第二天,洪梅得意地跑到光明那里去探探看有没有什么动静。刚到门口,便看见光明背向她,边踱步边讲着电话。她不自觉地躲在一边,想搞清楚他的遭遇。

他灰头土脸,只顾着急吼吼地解释:“……那不是你的错!……唉,那不是我的错!……这只是一场误会!你不要那么绝情!没有必要啊……你不要这样做……你不要这样对我!……啊,这只是一场误会!……”

然而,对方决绝地挂了电话。光明握着话筒,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愣了许久。洪梅把一切看在眼里,悄然离去了。

之后,光明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字不提傲梅跟他绝交的事。洪梅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居然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她又为她的爱情创造了新条件,迎来了新曙光。

可是,傲梅的阴影被彻底剿灭之后,仍不见光明一心一意地热爱她。他开始全心全意地扑在教学上,把他班上的每个学生关照起来,帮他们确立高考目标,挨家挨户地家访,加每个学生的QQ,每天花许多时间和他们私聊、谈心。他把教案和板书做得无比精致,那书法都可以拿出去叫卖了。每个周末他都用来整理工作总结,发布博客,哪里也不愿意去了。他原先惜之如命的那台专业照相机也被他束之高阁,再也不用了。

按理说,男友积极上进也是件大好事,可是洪梅猜测,他只不过是用疯狂的工作来治愈失恋的创伤。而班上那么多风华正茂的少女,难免他不产生移情别恋的心。这想法起初隐隐约约的并不真切,后来渐渐清晰起来,就又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于是经常从语文组办公室跑到数学组办公室去,就为了搂一眼光明的电脑上是否开着QQ(这是他新申请的QQ号),QQ上是否亮着女生的头像。几次三番,数学组的同事们都对她有些反感了,每次她从走廊上过来,大家就抢着给光明发警报。光明立即关了QQ,等着和她打声不冷不热的招呼。她觉得无趣,也就不再临时抽查了。

可是,总得做些什么吧?掉以轻心不就等于坐以待毙吗?她可是从洪太太身上看透了这一人生哲学。现在两人虽然同一座教学楼上班,天天见面,可是下了班吃了晚饭,还是得分开。她认为有必要和光明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那就是同居,可是同居校方并不给安排一套家属房住,这就得结婚了。想到结婚,她并不兴高采烈,因为夫妻生活的味道她已经提前尝过了。她觉得棘手的是,光明又没主动向她求婚,她怎么能反过来向他开这个口呢?不叫光明自己说出口来,就怕将来他反悔,还把责任推给她,例如说“是你自己想要嫁给我的”之类令女人颜面扫地的话。假如是他诚心诚意求她嫁给他的,那她就多掌握了一份关于未来的保证书。

于是,她偶尔在光明那里留宿,让他隔三岔五地享受享受进入温柔乡的快感。光明很快就被开发出了强烈的兴趣来,正欲与她把这种生活定为惯例,她却不那么热情了。“唉呀,宿舍里总有忙不完的活儿,”她推辞道,“衣服没洗呢,地板也没拖,种了几盆花养了几条鱼,还得像照看孩子一样离不开人!该回去了……亲爱的,真舍不得你啊!”

光明望着她那远去的倩影,心想,他们二人的关系反正是举校皆知的,不如就趁早结婚吧。他的骨子里有一种惰性——懒,懒得恋爱,也懒得分手;将来自然如此,结了婚就那样了呗,懒得为结婚费事,也懒得为离婚劳神。但这些都是题外话,作为男人,哪个不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身体的渴望就是他对俗世生活的全部渴望,而精神上的追求,他确信那与任何旁人都无关。洪梅虽然爱吃醋撒泼,可也真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他有什么理由把她推开呢?至于其他女人,他从来没有往深里想过,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已,因为她们离他都太遥远了,最近的比如傲梅,可是她已经连个普通朋友也不是了……他曾经为此很绝望,可说实在的,本来也不存在什么希望嘛!他难过了一阵子,也就将那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了。现在他想的是,他需要结婚,而结婚的对象早就定好了,由不得他挑,也由不得他逃,迟早是结婚,那就早点结婚早点顺遂了内在的愿望吧。

他便向洪梅提出结婚的要求。洪梅娇嗔道:“要人家嫁给你,就这么简单一句话?那也太便宜你了吧?世界上哪有这么美的事啊?让我考虑考虑吧!”光明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她爱面子,想要一个轰轰烈烈的求婚仪式。于是他选了个月圆之夜,请她到海滨散步,然后请她去酒吧喝点小酒,再差人送来一大把红玫瑰,外加一枚镶着小钻的结婚戒指。众人瞪大了眼睛,鼓掌起哄,洪梅则因他们给予的荣耀而笑逐颜开。她这才觉得这婚结的算是够分量了,单她为打倒情敌就耗费了多少心血啊!她能不下定决心更加努力地捍卫她的婚姻吗?

婚后,他们住进了一套两居室,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甜蜜日子。不料,几个月后,这种好日子也过腻味儿了。光明向来我行我素,除了手头的工作,就是读读他的报纸书籍,再不就是看看电视上上网,从不喜欢在家务上搭把手。洪梅承担得久了,觉得不公平,总使唤他帮忙,派他干这干那,他不情愿做,两人便少不了吵嘴、怄气。洪梅总数落他,不懂得怜惜老婆,把她娶进门就当保姆用;光明则反唇相讥,没人叫她非得干那些琐事,爱干不干的,又没人逼她。洪梅那个心碎呀,真想甩手不干了,可是过不了几天,到处又脏又乱,她实在看不下去,又边抱怨边收拾了。他们俩的交往模式就这德性,共同话题没有,谈起家务事就犯冲,于是一个悠然地过着自个儿的自在生活,不问不吭声;一个闷闷不乐地做着家务兼抱怨、唠叨。

这就是婚姻生活吗?这样的婚姻不是生生给自己套上了一把枷锁吗?洪梅总在想,她连她母亲洪太太那样的生活都没过上呢。在洪先生眼中,洪太太好歹是家庭的精神支柱呀,他不得不处处奉承她,叫她在家里做家务也做得心甘情愿。可是她洪梅呢,下了班还得累死累活地伺候老公,他非但不闻不问,并且还认为是她自讨苦吃。他要购什么书买什么家私,自个儿莫名其妙就带回来了,惹得她一次又一次大动肝火。跟他说买东西要事先商量,钱要一起经营,他却不以为然:他需要买什么,商不商量反正都得买;两人各持一张工资卡,难道还要把钱从一张卡转到另一张卡?钱叠加到一起会生钱,还是怎么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洪梅说不动他,新婚之初那颗火热的心也就慢慢地冷却、麻木了。生活又回复到了无滋无味的状态中,每每四目相对,就各自避开,更不必提什么心灵的沟通了。

有一天夜里,洪梅突然被光明的呓语给吵醒了。他用愉悦的语调叫“惘市”,他班上一位女生的名字,往后絮絮叨叨不知说了些什么。洪梅认得那位女生,她家里有四个姐妹,她排行老三,本来想送人,又留了下来,因此命名为惘市,意为“凑合着养吧”。这个惘市长得苗条、标致,清澈的眼神透着自卑与孤独,真是个销魂的狐狸精呢。洪梅立即起了戒心,觉得光明之所以对她太过冷漠,就是因为有了竞争者的干扰。

但自从上次傲梅打来绝交电话之后,她其实心底多少有点愧疚,再也不敢谈到关于第三者的事。说实在,假如傲梅心里有鬼,她没必要反应那么极端,也许她猜得出那是洪梅在冒名顶替试探她,也许真没猜出来,不管怎样,她如果真心要插足,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接招呢?如果那是光明,他们俩可以互诉心迹,正好情投意合,共谋未来;如果那是洪梅,她也可以摆明她的立场呀,反正他们俩还没结婚,她还有挤掉她的机会……可是,傲梅怒不可遏,当即断绝往来,那不正说明她压根儿没那种暧昧的想法吗?她性子刚烈,受辱不得,纵然光明苦苦哀求,她也不原谅他了。这点逻辑洪梅心里明白,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想多了,但她不想再回头翻旧账,承认自己的不是。现在她要想的是,眼下倘若真有了个第三者,她该怎么办?

她思前想后,决定不当面质问光明了,就在学校办公室里用QQ问他昨夜梦中亲昵地叫惘市是什么意思。时值光明正在办公桌前与几位学生谈话,电脑屏幕上洪梅的QQ对话窗口正好打开着,学生们全看见了她的问话。光明倏地脸红到了脖子根,又不好当着学生们的面儿发作,只好草草结束谈话,把学生们打发回去了。

这一回他在自己的学生面前丢了丑,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大段汉字,口不择言地怒斥她“神经过敏”,“多疑症”,“不可理喻”……他甚至讥讽她半夜不睡专门等着抓他的把柄,很好,总算被她逮着了,恐怕还有录音吧,还有比这种证据更有说服力的吗?潜意识可不是他自己控制得了的啊,它既然要泄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只好由她处置了,爱咋办咋办吧……诸如此类。

洪梅见他反应过激,自知理亏,也就闭嘴了。此后,他们的交流越发地少了。原本两人还一同上菜市场买买菜,回来照着菜谱学做几道菜,现在也不做饭了,各人下了课到学校食堂吃饭。家里不生火之后,厨房里的家务就免去了,洪梅也图了个省事儿。家务少了,也不必再抱怨了,她这才觉得全方位地无聊了,内心的空虚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黑色幽灵,一点一点地要将她吞噬。有时她真想离婚算了,可是离婚又能上哪儿去呢?又能找什么样的人结婚呢?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一个人过呢?这在她看来是个疯狂的念头,更加不可思议。或许天下的老公都这样吧,只要他别到外面搞出个孩子来,就算阿弥陀佛了。

她心里想开了,便给自己寻找其他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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