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葱，本名郁葱葱，十二三岁，正是身心悄然崛起的年纪。他生得五官端正，称得上帅气，加上性格温和，称得上温柔敦厚，非常讨人喜欢。唯一让人叹息的是，他的学习成绩可不争气，门门徘徊在及格线上，稍有发挥失常，就像一面面丢人现眼的旗帜，专门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可恨！偏偏在我们这里，分数一统天下，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王乃“分数之王”也。郁葱葱有失王宠，因此得了个“大葱”的绰号。这是爸爸的发明，本意是他自嘲误把“大葱”当“大树”栽培了，叫自己一张脸挂不住。
大葱倒无所谓，他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印象。但这是从前的事情了。自初一开学以来，他突然变得认真了，回家就做作业，每次爸爸想带他赴饭局，他都以“做作业”为由推脱了。
爸爸妈妈喜在心里，盼着见到他脱胎换骨后的“大树”模样。可是，一次次月考下来，他的成绩总是老样子，有些科目甚至处于垫底水平。一个周六上午，爸爸禁不住挖苦他：“大葱大葱，头脑空空！”
大葱于是像头沉默久了的羔羊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大声嚷嚷道：“你才头脑空空呢！我又不是白痴，你凭什么损人！”他气得额上两条小青筋突突地跳，如同一只小豹子，真叫爸爸开了眼。
妈妈正在阳台上洗衣服，见势不妙，忙扔了肥皂，搓着两只沾满泡泡的手跑进厅里。“你们谁也别给我大呼小叫的，我这房子里不欢迎发脾气的人！想吵架的，滚出去！”
妈妈一锤定音，爸爸和大葱都不作声了。一家人沉默了半晌，还是妈妈打破了僵局。她柔声道：“郁葱葱，你爸爸给你起这么个名字，是希望你像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样发达壮观，你自己不下苦功学习，拿不回好成绩来，也不该怨你爸爸数落你。凡事要靠自己，学到本领都是你自己的；我们做父母的付出再多，能从你的学业中分到一杯羹吗？真不懂事。”
“可是……”大葱迟疑了一下，还是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口，“从现在起，谁再嘲笑我头脑空，我就跟谁急！”
爸爸笑道：“行啊，先拿点成就来显显身手啊。你们写作老师不是留了个作业吗？你先写个货真价实的‘作品’来——咱不敢妄想达到发表水平，只求你给点儿‘创意’，别老搬出那一套‘扶盲人过马路’的小儿科把戏了。”
“哼，不就是个幻想故事吗？！胡思乱想，你们还不如我呢！不信你们等着瞧！”大葱扭头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将门甩上了。
2
他好像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说来也奇怪，从前爸爸骂过他“饭桶”，说他“没戏了”，“没救了”，甚至有一回还把他在实小的烂成绩宣扬得满城皆知，他都只是默默地忍受着，难免有点憋屈，但他并不往心里去。
可是，不知怎么的，上初中以来，他的骨子里头似乎有种东西觉醒了。他不再逆来顺受，不再忍气吞声，他先前的温和仿佛只是一件外衣，他轻轻一扬，就把它彻底掀掉了。现在，他露出了坚决不屈的本性，他讨厌任何人贬损他。
大葱一头栽到床上，拖鞋也跟着上了床。他趴在枕头上咬牙切齿，手在枕头下猛一握拳——这一握不打紧，竟把他吓了一跳！他抓住了一截凉冰冰的小铁棍。取出来一看，原来是两三年前当记者的姑姑淘汰给他的录音笔。姑姑曾跟他说，有什么想法就立即录下来，万一将来他成了名，这录音可就值钱了。可惜他不相信自己会有出头的一天，直接把这玩意儿往枕头下一塞，就忘了这回事了。
妈妈每回换洗床单被罩，都小心翼翼地把它搁在原处，因为小姑悄悄跟她说，她在里头下载了一段励志的话，只要大葱某一天听得进去，一定能见效。那会是什么灵丹妙药呢？妈妈半信半疑：连全国名师来学校讲座，哭倒了一片，都打动不了大葱，推不动他上进，哪个人的只言片语会对他起作用呢？她不敢抱什么希望，却又觉得那东西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退一万步说，总不能辜负小姑的一番好意吧，这就是这支录音笔此时重现大葱世界的原因。
大葱拿着这笔，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乱按一通，就按出了录音模式。他真恨不能一口气讲个神奇的故事，叫爸爸妈妈听了立刻昏厥。不过，此时他心里火大，从他嘴里嘣出来的是一句句抱怨与申诉：
我，郁葱葱，天生我才必有用，一副好头脑，一身好品格。谁知遇上一对蠢父母，他们不认人，只认分。上学前大家夸我听话懂事，体贴父母，乐于助人，他们乐得满脸开花；上学后大家照样这么夸我，可是他们怎么说？“唉，没有分数顶什么用？这年头……”这年头，父母个个势利眼，个个大傻瓜！
见鬼去吧！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们怎么知道我将来就做不了一番大事业？总比你们双双在台商工厂里打工强。当个部门经理有什么了不起？我将来偏当个总经理给你们看看！我除了考不出好分数，哪点不比别人强？真是偏心眼，死心眼，有眼无珠！别以为我会被这个社会秒杀，我才不会那么倒霉呢，我一样是这个社会的主人公！哼哼哼……
大葱发泄完毕，心情好了许多。他开始准备酝酿他的了不起的故事了。可是，这故事从哪里开头呢？他混了六年小学，实在没读过什么课外书。他的作文得分基本与老师的仁慈之心成正比，遇到信佛信耶稣的老师，他的分数大概能及格，遇到不信神又不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望效应”）的老师，他的得分可以忽略不计。首先，他的书写简直不堪入目，那一个个蝇头小字像排列得歪歪扭扭的微缩核桃，皱皱巴巴的，实在难以识别；其次，他所生产的那一堆符号几乎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意思来，压根儿就称不上“作文”；再次，假如非要从他的“大作”中摸索点什么出来的话，那大概就是爸爸所提过的那类老掉牙叙述了，一看就让人反胃。
然而，现在他非要造个惊天动地的故事出来不可！该怎么办呢？
大葱搜肠刮肚想了又想，就是没点儿念头。已经正午十二点了，总不能一个字儿没有就出去吃午饭吧？可是，难道不吃饭更有灵感？那不是说笑吗？他跟自个儿犯难了。
3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妈妈在门外说：“叫他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爸爸不屑地回道：“写不出来，还好意思吃呢！这年头没个好学历，跑断腿也别想有个好工作！”妈妈说：“他不会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是堵个气就能写出来，那太阳能从西边出来！”
大葱听到这里，脸都憋红了。他本想拉开门，冲爸妈一顿叫嚣，却忍住了。
妈妈正热情地唤他出来吃饭，他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这就不宜发作了。于是，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直奔餐厅吃起饭来。
爸爸却挑衅道：“怎么着了，好大一棵树？你的主人公怕是没造出来的吧？”
大葱侧目瞧着爸爸道：“怎么没有？别把人看扁了！”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跟爸爸可逞强不得，他那张嘴老喜欢追根刨底。
果然，爸爸问道：“那你说说，你的主人公有什么特点呢？”
“他嘛，他是个成绩不好的学生，但他人挺好。”大葱鬼使神差地随口一说。或许因为他刚才严肃地替自己辩解了一番，所以他把那个可怜的自己搬了出来。
幸好爸爸不再追问，他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说：“不错，这个主人公好办。他不就差个智商上不去嘛，要是他有办法让自己聪明起来，那我就服了。”
大葱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爸爸是在指桑骂槐地损他。他三下两下扒完了饭，就气冲冲地回到房里，趴在床上，继续对调好的录音笔说：
哼！别狗眼看人低！我知道有一个研究高科技的老博士，新近从国外回来的，就住在松柏街尽头那座老木屋里。他为什么会住在那里呢？对了，因为那里要拆迁了！他一定是在那里搞什么高深的秘密的研究，反正没有人会注意到。我那天放学后溜到那里玩，见到了他，他还朝我挤眼睛呢！
如果我去找他，说不定他会帮我设计一个帮人提高智商的仪器……我可以和他讨论，是造一个承载一切知识的芯片植入我的大脑呢，还是……不不，最好别拿我的脑袋开刀，他完全可以造一个袖珍的仪器……对，就像这个录音笔，就长这个样子。它可以用来复制别人大脑里的知识。只需对准目标后脑勺按下按钮，它就像白骨精吸人魂魄一样，将那人的全部知识拷贝一份，然后我再将它对准自己的后脑勺一按，这些知识就输入我的大脑了，就像是我自己学到的一样。
很快，产品发明出来了。我借助这个神奇的智力传输器，要多厉害有多厉害，就看我打算跟谁相提并论了！
不过，假如我和某个人知识一样多，想法一个样，那答题结果不是要令人起疑了吗？那样会出问题的。不行，我得多吸收一些尖子生的知识，把这些知识都输入自己的大脑中，由自己的大脑对它们进行整合，然后我就有自己的一套绝技了。这样嘛，我就可以一夜之间变得绝顶聪明了！
我将在接下来的每一场考试中“超常发挥”，叫所有人目瞪口呆。哼——
4
这时，门铃响了。不一会儿，妈妈大喊道：“葱葱，快出来吧，你的好朋友来了！”
大葱急忙关了录音笔，把它藏在枕头下，然后出门迎客。原来，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韩耀辉来了。韩耀辉可是全校的名人，数学成绩年级第一，总分排名年级前十。妈妈可真会说话，怎么把他说成是自己的“好朋友”了？不敢当不敢当，咱可攀不上那门亲。大家都知道，韩委员恃才傲物，怎么可能把咱们这类小尾巴放在眼里呢？他这是所为何事呢？
大葱勉强笑笑，问韩耀辉道：“我又在哪方面拖后腿了，劳您大驾光临？”
韩耀辉第一次上大葱家来，很不自在，一听这话，便尴尬地笑笑，说：“没什么……是班主任让我来跟你吱一声。下周一市教育局领导要来检查，还指定要查写作……现在作文占的分值很多，写作是一项最重要的技能之一。所以，他让我来跟你强调一下，你能不能准备一个新本子，随便摘抄几篇作文选里的作文……当然自己重新写也行，但字一定要写工整。并且，作文本得写完半本以上，不少于……”
“得了！我明白了，不用废话了！”大葱哪有耐心听完，忽地发起火来，插嘴说道。
韩耀辉愣了一下，但马上冷静了下来，大概他见多了世面，这样的差生也没少对付过。他一改羞涩的口气，义正辞严地说：“这可关系到我们班级和我们学校的名誉，千万不能应付了事！自己出洋相事小，给学校抹黑，谁也担当不起。我相信你会做到的，要你实在做不到，就打电话给我，我帮你写！”
韩耀辉说完，急急地走了。大葱并没有像人们送领导那般客气地送他，而是恨恨地咬着嘴唇，返身回房，一脚踹开门，气呼呼地坐在床上。
他拿起录音笔，打开，继续录音：
哼！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尖子生、小官僚，等着瞧吧！我这个智力传输器升级了！它一旦将别人的知识吸走了，对方的大脑就会变得一片空白，经测试，他大概只能达到2岁儿童的智力水平。我下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韩委员。
有一天早上，韩委员走进教室，突然跑到讲台上捡粉笔玩。他把各种颜色的粉笔头收集在一起，然后一根一根地朝座位上的同学们丢去。同学们以为他变幽默了，故意找这法子逗乐，全笑嘻嘻地捡起扔过来的粉笔头，再朝他掷回去。他见大家跟他玩得起劲，就没完没了地朝各个角落乱扔，搞得连青睐他的女生也皱眉撅嘴，开始抱怨了。他被骂作“神经病”，瞬间形象崩塌，身价暴跌。他却不当一回事，继续耍赖，最后连讲台桌上那盒新粉笔也给糟蹋完了。同学们这才发现不对劲，急忙去把老师找来。几天后，听说韩委员被送到了托儿所，连上厕所都要向老师报告呢。
我下手的第二个目标绝对是隔壁班的副班长王明一。那个家伙长得出奇的高，考分也出奇的高，常常位居年级第一，瞧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架势，说话有板有眼，一口官腔，就像校长的传声筒和学生的督察员，谁见他一次都想揍他一回！不可理喻的是，偏偏有那么多女生在暗地里议论他，把他当偶像似的鉴赏，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第一”，真叫人不爽！所以，韩委员转学之后，学校又发生了一件怪事：王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一。一次数学测试，他竟然在每道题上都画满了横七竖八的线条，连个阿拉伯数字也不会写了。没的说，他也转到了托儿所，从最简单的数数学起了。
当然，就在学校连发两件耸人听闻的大事件后，也发生了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那就是，我，郁葱葱像珠穆朗玛峰一样崛起啦！我简直打破了这所学校百年来的纪录：在每场考试中，本人科科名列第一。全校师生和爸爸妈妈都对我彻底服了，所有同学不论男女都向我投来了钦佩的目光。我却拼命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全然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要是谁敢出来跟我竞争，我就调动全部知识跟他现场比试，保准他自讨没趣！如果他实在强大，大不了我临时吸走他的智力，叫他当个连“我你他”都说不溜的大傻瓜！
从今往后，谁敢再小瞧我？我郁葱葱再也不是什么“大葱”了，而是棵名副其实的伟岸的大树！哼……
5
大葱尽兴地说了一大篇，才满意地吧嗒了两下嘴。不错，这才是一个主人公该过的日子嘛。他心里美滋滋的，却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到客厅里去。
爸爸正坐在沙发上读他那本创业宝典，见他出来，眼都不抬，不温不火道：“你那大作脱稿了？”
大葱一听，整个人突然被拉回了现实，不禁火道：“你不用替我操心，我自己会安排！”
“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翅膀硬了，想飞啦？有本事你给我滚出去，不用吃我住我用我，还要气我！”没想到，爸爸怒气冲天，竟说了这么难听的话。
大葱哼了一声，水也没喝，就回房去了。他又对着录音笔讲述起来：
哼，真不敢想像，我那顽固不化的老政府永远自以为是，从不让人痛痛快快说句话。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无政府主义者了！省了个政府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人才有走向自由的一天。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将爸爸的知识也吸走了。只是他那些知识有些过时了，我用不着，所以没有传给自己。
从此，我的家里变了一副模样。爸爸像个幼儿一样总是拍手笑着，不是看电视，就是把家里的桌椅摆成一座大城堡。妈妈吓坏了，只好辞职在家，专门看护他。显然，爸爸这年纪还送去托儿所已经没必要了，再说也叫人笑话，而要送去福利中心，妈妈又心有不甘。她总以为爸爸只是一时中了邪，总要恢复过来的。只有我心知肚明，但我拿定主意绝不透露一点秘密。
我在学校里成绩优异，妈妈以我为荣。她全心全意地支持我，同时也竭尽全力地照顾爸爸。我们一家过着平静而快乐的日子。这种感觉嘛，其实没什么，就像爸爸出了差，而家里多了个小孩子而已啦。有时，我也和爸爸玩得很开心。我们三个好像又回到了我上小学之前的美好时光，没有督促与责骂，只有玩耍与欢笑。
啊，这样的日子真是神仙才过的呀！因为我的卓越表现，学校几乎派我参加了所有相关竞赛，我几乎次次拿了大奖。老师们曾为失去了两名尖子生而感到失落，但很快就因为我的惊人表现而忘记了那份遗憾。我成了全校最闪耀的明星啦。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就像一个人长出了一双天使的翅膀，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在蓝天下翱翔。
我在获得声誉的同时，当然也获得了许多实在的好处，这叫名利双收嘛。比如，我得到了一笔又一笔的奖学金，再加上爸爸的情况，我还得到了一笔又一笔的助学金。因此，总的说来，我们家并不因为父母失业而缺钱。钱够用，又快乐，我就知足了。
6
大葱讲到美妙之处，如同进入了梦境一般。他关了录音笔，忍不住亲了它一下。这时，妈妈的声音穿墙而来：“吃饭啦！你们两尊活菩萨！”
“活菩萨”是妈妈对大葱父子的昵称，她采用这个称呼，说明她有用得着他们父子的地方了。
果然，进餐到高潮阶段，妈妈不停地给爸爸和大葱夹菜，顺便念道：“你们说呀，我们家是不是也该买部车了？瞧我们这些亲戚邻居，哪家不都有房有车的。我们自己盖的这楼五层，自己住了两层，租出去三层，每月收入还可以。我算了一下，再贷点款，买辆差不多的车没问题……”
爸爸淡淡地回道：“这钱不留着给大葱用啦？瞧他那成绩，每个学科都得请家教。我跟几个朋友问过了，从现在开始补习，一直补到高三毕业的话，少说也得一两部名车的钱。”
妈妈惊讶地张着嘴，叹了口气，不再提买车的事了。大葱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叫他对爸爸另眼相看。他快快吃完了饭，急忙回房去了。
他打开录音笔，试图修正他派给爸爸的命运：
俗话说，知足常乐。但是，不知足才能进取，爸爸从前总这么说。有一天，我突然领悟到了这一点。我可不能躺在成功的道路上睡大觉，我要让我们家拥有其他家庭所拥有的一切，比如一部豪车。那我该怎么办呢？
对呀，我这就去找宝马汽车销售部。就在销售员带我试车的时候，我吸走了他的知识，然后把他放下车，我自个儿将车开走了。那销售员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呢，当然拿我没办法了。
所有亲戚朋友都羡慕我买了豪车，纷纷来问我相关事宜。有些人问，该怎么一下子赚到这么多钱；还有的问，是不是我在家里发明了一部印钞机，总之，什么好笑的问题都有。
我可不是个吝啬小人，遇到诚心跟我交友的人，我就慷慨地送给他们一人一辆宝马。反正，我得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嘛。
不久后，我们这座城里宝马车鱼贯而行，整个城市的景观都焕然一新了！
原来，我这个智力传输器比马良的神笔还神哪！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效率比神笔快得多，还想治谁就治谁！敢问谁主世界沉浮？当然是我，郁葱葱也。原来啊，生活也可以如此美好，好到无法形容！
7
大葱刚得意洋洋地吹嘘完他的仪器，爸爸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大葱，快来看‘法制进行时’！你看看这孩子，同你一般大……”
大葱关上录音笔，跳出了房间。他正渴得很呢，顺便出来喝点水。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少年利用所学电脑知识，做了网络黑客，盗取网银密码，短短半年内盗走了许多家庭的全部积蓄，诈骗总额上百万。
爸爸怒斥道：“像这样的孩子就是垃圾、人渣！人要是用所学知识去危害社会，那就不如做个文盲，干点苦力，一辈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大葱一听，脸倏地红到了耳根。他不敢正视爸爸的脸，好像他就是那个犯了罪的少年，无颜见人了。他没有回应爸爸，只是大口大口地喝水。
爸爸笑道：“你从小心肠软，连只虫子都不忍心捏死。不管你书读得怎么样，将来本事大不大，比起那些害人害己的天才，我宁愿你就这副模样：一棵大葱！将来父母老了，你要有点良心，能在身边给我们端杯水来，也就够了。”
大葱望着爸爸，认真地嗯了一声，迈着沉重的脚步回房去了。
他坐在床沿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时地用双手捂一捂脸颊，脸上还火辣辣的。犹豫了一阵，他打开了录音笔，给了他的故事一个大结局：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总有一天我会锒铛入狱。虽然宝马车连环失窃案还没有告破，但我决定洗手不干了。老师们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不能鬼迷心窍，一错再错了。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我立刻冲出门去，找到了那位博士发明家。
博士和蔼地笑道：“那小玩意儿怎么样？你玩过瘾啦？我已经等了你好久啦。要不是等你，我早搬走了。”
我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你到底在研究什么，为什么要搬走？”
博士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在这里做一个心理学实验，实验对象只有一个，就是你。”
我吓了一跳，直着嗓子叫道：“怎么回事？！”
博士答道：“我不打算跟你说得太深奥。你想想看，智力是不是和金钱一样，暴发户从来驾驭不了天上掉下的馅饼，他们往往将自己引向深不见底的深渊。所以，还是自个儿脚踏实地地去拼搏比较好。”
我长舒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忐忑不安地问：“可是，我做过的坏事该怎么补救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把你操作过的事再反方向操作一遍，把不该是你的一切全还回去，把错了位的东西都恢复原位就行了。”
“可是那些我送了人的宝马呢？”
“哈哈哈——”博士放声大笑起来，“你现在还拥有高智商，难道想不出个办法来吗？回去吧，把事情处理好，然后把那个小仪器销毁了，事情就圆满结束了。”
我回到家，果真有了个好主意（这里就不赘述了），三下五除二就将所有事情摆平了。
一切恢复如初。不一样的是，我知道，我成长了许多。
大葱把他的故事讲完，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想起下午韩耀辉的来访，就把这些录音一句句写下来，又仔细地做了些修改，还给故事拟了个标题。现在，他有了一篇属于自己的大作啦。爸爸会怎么说呢？班主任会怎么说呢？韩委员又会怎么说呢？随他们去吧！反正这就是他的创意。
后记：大葱听完自己的全部录音之后，发现还有一个陌生文件。他好奇地打开，原来是姑姑的声音！她只说了两句话：“每个人刚生下来都是原创的，不幸的是，多数人渐渐活成了盗版。你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