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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春是陕西的一个世家子弟,从小就酷爱弹琴,即使出门在外住在旅店里,也一时一刻离不开琴。

一次,他外出到了山西,途中经过一个古寺,便下马进去休息。进了庙门,看见一个穿着布袍的道士,盘腿坐在走廊里。道士的竹杖倚在墙上,花布袋子里装着架古琴。温 如春一看到琴就触动了自己的爱好,于是就问道士:“您也会弹琴吗?”道士答:“只是弹不好,愿意向行家学习 学习 。”说着,就把琴从布袋子里取出来递给温 如春。温 如春接过来观看,见琴纹理精妙,试着勾拨了一下,声音非常清脆悠扬。温 如春很高兴,为道士弹了一支曲子,道士微微一笑,似乎感到还不够满意。温 如春就把自己拿手的本领都用上弹了一番。道士笑着说:“还好,还好!可要做贫道的师傅还不够格啊!”温 如春听他的口气很大,就请他弹几曲。道士把琴接过来放在膝上,才拨动了几下,就觉得和风徐来;又过一会儿,百鸟群集,庭院里的树上都落满了。温 如春非常惊奇,就拜道士为师,向道士求教。道士把刚才的曲子又重新弹了几遍。温 如春细细地听,用心地记,才稍微领会了曲子的节奏。道士试着让他弹,又加以指点引导,然后说:“学会了这些,在人间就没有对手了!”从此以后,温 如春精心钻研,成了身怀绝技的高手了。

后来,温 如春动身回故乡,离家还有几十里,天色已晚,又下起暴雨,一时找不到住处,看到路旁有个村庄,就赶快跑过去。进村顾不得选择,见有一个门户,便急匆匆躲了进去。进了屋,寂静无人,一会儿,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得像天仙般美丽。她抬头见有生人,吓得急忙退回去了。温 如春还没有娶亲,对这个姑娘产生了爱慕之情。这时,一位老太婆出来问他是干什么的。温 如春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并且要求借宿。老太婆说:“在这里住宿是可以的,只是没有床 铺,如不嫌委屈自己,可以用草搭个地铺。”不多一会,老太婆点了蜡烛来,又把草铺到地上,显得很热情。温 如春问她姓什么,她回答:“姓赵。”又问刚才那位姑娘是什么人,老太婆说:“她叫宦娘,是我的侄女儿。”温 如春说:“我不自量,欲攀附高门结为婚姻,怎么样?”老太婆皱起眉头,现出为难的样子,说:“这件事却是不敢答应你。”温 如春问她为什么,老太婆只说:“很难讲。”温 如春感到失望,只好不再提了。老太婆走了之后,他看到铺草又潮又烂,没法睡上去,就端坐在那里弹琴,以便度过漫漫长夜。雨停之后,温 如春不等天明就起身回家了。

县里有个退休在家的部郎葛公,很喜欢有文才的人。温 如春有次去拜访他,他要温 如春弹奏几曲。温 如春弹琴时,只见帘幕后隐约有个女子在偷听 。忽然,一阵风吹开了帘子,现出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美貌无双。原来葛公有个女儿,乳名叫良工,善于词赋,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儿。温 如春动了爱慕之心,回到家中跟母亲说了,母亲便请了媒人前去提亲。葛公嫌温 家家境破落,没有应承。但良工自从听了温 如春的弹奏之后,心里暗暗倾慕,时常盼望再次聆听那美妙的琴声。而温 如春因为亲事不成,愿望不能实现,心情沮丧,再也不登葛家的大门了。

有一天,良工在花园里散步,拾到了一张旧信笺,上面写着一首题为“惜余春”的诗词:“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铲尽还生,便如青草。自别离,只在奈何天里,度将昏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拼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良工把诗词吟诵了三四遍,心里很喜欢,便把诗笺带回屋里,拿出精致华美的信笺,认真地抄了一遍,放在书案上;过后再找却找不到了,心想也许被风吹走了吧。正巧,葛公从良工绣房门口经过,抬到了这张锦笺,以为是良工作的词,厌恶词句轻佻,心里很不高兴,就将它烧了,又不好明讲出来,便打算把良工快嫁出去。这时,临县刘布政的公子正好派人前来提亲,葛公很高兴,但还想亲眼看看这位公子。刘公子来到葛家,衣着华美,长得大方英俊,葛公非常满意,对公子热情款待。既而公子告别之后,在他的座位下遗失一只绣花女鞋。葛公顿时憎恶刘公子的轻薄行径,把媒人叫来,告诉了这件事。刘公子一再替自己辩解;葛公不听,终于拒绝了刘公子的求亲。

原先,葛公种有一种绿色的菊花,自己珍藏着不外传。良工把这种绿菊花养在她的阁房里。这时,温 如春的院子里有一两棵菊花也变成了绿色,朋友们听到这个消息,就上门来观赏;温 如春也极为珍视这种绿菊。一天早晨,温 如春去看菊花,在花畦边抬到写有《惜余春》的信笺,反复读了几遍,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因为“春”字是自己的名字,就更加喜爱它,便在书桌上详加评点,评语写得轻薄放荡。

葛公听说温 如春的菊花变成了绿色,觉得很奇怪,便亲自到温 的书房来探访,看到桌上的诗笺,拿起来便读。温 如春觉得自己的评点有些不雅,伸手夺过来揉成了一团 。葛公只看到一两句,认出了正是良工房门口拾到的那篇《惜余春》词,心中大疑;进而连温 如春的绿菊,也猜想是女儿良工赠送的。葛公回家把这些事告诉给夫人,叫夫人审问良工。良工感到委屈,哭着要寻死。这事没有见证,无法证实。夫人也担心这事传扬出去名声不好,盘算着不如把女儿嫁给温 生。葛公赞同,将此意转告给温如春,温 如春喜出望外。这天,温 如春遍请亲友参加观赏绿菊的宴会,焚香弹琴,直到深夜才结束。回房睡下后,书僮听到书房里的琴自己响起来,开始还以为是别的仆人弹着玩的,可仔细看琴旁并没人,这才向主人报告。温 如春亲自到书房察看,确实是琴不弹自响。那琴声生硬而不流畅,好像是想学自己的弹法,可又没有学会。温 如春点起蜡烛突然闯进去,房里空无一人。温如春便将琴带回自己的卧室,那琴一夜 没有再发出声响。温 如春认为是狐仙弹奏的,想拜自己为师学习 弹琴。于是他就每晚弹奏一曲,将琴摆放原处任其弹拨,夜夜藏着偷听 。到了第六七个夜晚,那琴弹奏的曲调,满可以听上一听了。

温 如春成亲之后,和良工谈起过去的那篇《惜余春》词,才明白了他们所以能够成亲的原因,可始终不知道那诗词是从哪里来的。良工听到琴能自鸣的奇事,就去听了一次,说:“这不是狐仙,弹奏的曲调凄切痛楚,有鬼声。”温 如春不相信,良工说她家有面古镜,可照出鬼怪的原形。第二天派人去取了来,等着琴自己响起来时,温 如春握着镜子突然进了书房,用灯火一照,果然有个女子在,只见她慌慌张张地躲在房角,再也藏不住身了。温 如春过去一看,原来是从前避雨时遇见的那位赵宦娘。温如春大为惊奇,就追问她。宦娘含着眼泪说:“替你们当媒人,不能说对你们不好吧,为什么这样苦苦地逼我呢?”温 如春收起镜子,要宦娘不要再躲避,宦娘答应下来。温 如春就把古镜装进镜袋。宦娘远坐一旁,说:“我是太守的女儿,已经死了一百年了,从小就喜欢琴和筝,筝懂得了一些了。只是琴没有得名师指点。所以在九泉之下,仍感遗憾!那次你冒雨进了我家,听到你的琴声,十分钦佩;你向我家求亲,我恨自已是死去的人,不能和你结成伴侣,所以暗地里设法帮助你们二人结成美好姻缘,来报答你对我的眷恋之情。刘公子丢失的红绣鞋,还有那篇《惜余春》词,都是我做的事,我报答教师不能说不尽心了。”温 如春夫妇听了她的话,都非常感激地拜谢她。

宦娘又对温 如春说:“你弹的琴我能领会多半了,可是还没有学到其中的神韵和道理,请你再为我弹一次吧!”温 如春答应了,一面教她弹琴,一面讲解指法。宦娘特别高兴,说:“真是太好了,我能领会了!”说着起身要告辞。良工原来喜欢弹筝,听说宦娘擅长弹筝,就想听她弹一曲。宦娘答应了,就演奏起来。宦娘弹的声调和曲谱好极了,都不是人间能够听到的。良工边听边打着拍子赞叹,请求向她学习 。宦娘执笔写了十八章曲谱后,又起身告辞,温 如春夫妇再三恳切地挽留她。宦娘悲切地说:“你们夫妻俩多么幸福,知己知音,感情深厚,我这个苦命人哪有这样的福气!如果有缘,只能下辈子相见了。”说着她将一卷画像给了温 如春,说:“这是我的肖像,若是你不忘媒人,可以挂在卧室里,高兴的时候,点上一柱香,对着我的像演奏一曲,那我就如同亲自领受了!”说罢,宦娘走出房门,消失不见了。

江西临江的高蕃,年少聪慧,仪表秀美。十四岁入了县学,富豪人家争着把女儿许配给他。高蕃挑选妻子很严苛,屡次违背父亲的意旨。他的父亲名叫高仲鸿,六十多岁,只有这一个儿子,非常宠 爱他,不忍心违背一点儿子的心意。

当初,东村有个樊翁,在一家店铺中教授儿童启蒙,租赁高蕃家的房屋携家居住。樊翁有个女儿,乳名叫江 城,与高蕃同岁,当时都是八九岁,两小无猜,每天一同玩耍。以后樊翁迁走了,过了四五年,两家没有再通过消息。

一天,高丫在小巷中看见一个女郎,艳美绝伦。跟着一个小丫鬟,仅六七岁。高蕃不敢正面对视,只是斜眼偷看女郎。女郎停步凝视着他,好像有话要说。高蕃仔细一看,原来是江 城,顿时非常惊喜。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你看我,我看你,呆呆地站着。过了会儿才走开,两人都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样子。高蕃临走时故意把一条红巾掉在地上,小丫鬟拾起来,欢喜地交 给少女。女郎把红巾掖入衣袖中,换成自己的手帕,假装对丫鬟说;“高秀才不是外人,不要匿藏他丢失的东西,你快追上还给他!”小丫鬟果然追上交 给了高蕃。高蕃得巾大喜,回家请求母亲去求婚。高母说:“江 城家无半间屋,到处流浪,怎么能和我家般配呢?”高蕃说:“我自己要娶她,绝对不后悔!”高母决定不下来,和高仲鸿商量,仲鸿执意不同意。

高蕃听说后心里闷闷不乐,吃不下饭。高母忧虑,对高仲鸿说:“樊氏虽然贫穷,也不是那些市侩无赖可比的。我去他家拜访,倘若他女儿般配,也没什么不可。”仲鸿说:“好。”高母便假托到黑帝祠烧香,到樊家探问,见江 城明眸秀齿,容貌娟丽,心里非常喜欢,于是拿很多钱和绸缎赠给樊家,把结亲的想法实说了。樊母起初谦让推辞,后来还是接受了婚约。高母回来述说详情,高蕃才开始露出笑容。过了年,选择良辰吉日把江 城娶过来,夫妻二人相处很和美。

但是江 城善怒,翻脸不认人,又好絮烦,常在耳边吵嚷。高蕃因为爱恋她的原因,都忍住了。高蕃父母听说后,心里不高兴。一次私下里责怪儿子,被江 城听到了,大怒,更加痛骂高蕃。高蕃稍微反驳,江 城更怒。把高蕃驱赶出屋,关上房门。高蕃在门外冻得索索发抖,也不敢敲门,抱住膝盖呆在屋檐下过夜。江 城从此把高蕃视为仇人。起初,高蕃长跪就可以讨饶,逐渐地这一招也不灵了,遭受的痛苦逐渐加深。公婆略微说江 城几句,江 城那顶撞不服的样子,实在无法形容。公婆愤怒,把她休回娘家。樊翁心里惭愧,央求熟悉的人在高仲鸿面前求情,仲鸿不答应。

过了一年多,高蕃外出遇到岳父。岳父邀他到家中,不住地表示歉意。让女儿妆扮好出来见丈夫,夫妻相见,内心不觉酸楚。樊翁就买了酒款待女婿,非常殷勤地劝酒。到了傍晚,又恳切地让高蕃住下过夜。整理另一张床 ,让夫妻二人共寝。天要亮时,高蕃告辞回家,不敢把实情告诉母亲,掩饰得非常严密。从此每隔三五天,高蕃就在岳父家住一夜 ,父母一直不知道。

樊翁一天亲自去拜访高仲鸿,仲鸿起初不肯见面,后来迫不得已,只得出来相见。樊翁跪着上前,请求让女儿回来,仲鸿不肯,借口儿子不愿意。樊翁说:“女婿昨晚住在我家,没有听说有什么不满意的话。”仲鸿惊问:“何时在你那里住宿?”樊翁把详情告诉了他。仲鸿羞惭地说:“我确实不知道。既然他爱江 城,我本人何必仇视江 城呢?”樊翁离开后,仲鸿叫过儿子,痛骂不绝。高蕃只是低着头不答话。说话间,樊父已把江 城送来。仲鸿说:“我不能为子女承担过错,不如各立门户,就麻烦你主持签订分家的契约。”樊翁劝阻,仲鸿不听。于是让高蕃夫妇在另一院居住,派一侍女服侍他们。过了一个多月,相安无事,高蕃的父母私下暗自快慰。可是不久,江 城又渐渐放肆起来,高蕃脸上时常有手指抓破的痕迹。父母明明知道,也强忍着不过问。

一天,高蕃实在忍受不了毒打,奔到父亲的住所躲避,惊惶得好像被扑打的鸟雀一样。父母正要询问,江 城已操着木棒追赶进来,竟然在公婆身旁抓住丈夫痛打。公婆大喊住手,可江 城一点不顾,直打了几十下,才悻悻地离去。高父驱赶儿子说:“我是为了避开喧闹,才和你分开过。你既然喜欢这样,又为什么逃到我这儿呢?”高蕃被驱逐出来,徘徊在外,没地方可去。高母怕他受挫寻死,让他独自居住,供给他食物;又把樊翁召来,让他调教 女儿。樊翁走进房中,万般劝说开导,江 城始终不听,反而用恶言恶语挖苦父亲。樊翁拂袖而去,发誓跟女儿一刀两断。不久,樊翁因愤恨而生病,和老妻相继死去。江 城怨恨父母,也不回娘家去吊丧,只是每天隔着墙壁谩骂,故意让公婆听见,高仲鸿都置之不理。

高蕃独自居住,虽然好像离开了汤火的煎熬,只是觉得有点凄凉孤独。便偷偷用金钱买通媒婆李氏,托她找了个妓女收在书房中,来往都乘夜晚。时间久了,江 城微微听到风声,到书房中谩骂。高蕃极力表白,指天发誓,江 城才回去。从此江 城每天伺机寻找高蕃的把柄。有一次李氏从书房中出来,恰好和江 城相遇。江 城急忙喊叫她,李氏神色慌张,江 城更加怀疑,对李氏说:“据实说出你的所作所为,或许可以免罪!如果还隐瞒真情,我把你的毛发揪光!”李氏战战兢兢地说:“半月来,只有妓院李云娘来过两次。刚才公子说,曾在玉笥山遇见陶家媳妇,爱慕她的两只小脚,嘱咐我把她招来。她虽然不是贞洁女人,也未必就愿来过夜,能否成功不敢肯定。”江 城因她说出实情,姑且饶恕。李氏要走,江 城不许。等到太陽西落,江 城喝斥她说:“你先去吹灭他的蜡烛,就说陶家媳妇来了。”李氏只得照江 城说的那样办。江 城跟着急忙走进房中。高蕃喜坏了,挽着江 城的的手臂拉她坐下,述说了自己怎样如饥似渴。江 城默不作声。高蕃在暗中摸到她的脚,说:“山上一见您的仙容,忘不了的就是这双脚。”江 城始终不语。高蕃说:“昔日的夙愿,今天才得以实现,为什么见面却不相认呢?”自己举灯就近一照,原来是江 城!高蕃大惊失色,吓得把蜡烛掉在地上,跪在地上浑身哆嗉,好像刀子已经搁在脖子上。江 城捏着耳朵把高蕃提回去。用针把两条大腿都扎遍了,才让他躺在下铺休息,自己醒过来就大骂一顿。高蕃从此害怕妻子犹如虎狼,即使江 城偶尔给他好脸色,高蕃在枕席之上也不能正常行事。江 城就打他的嘴巴,把他喝斥走,更加厌弃他没有男人样。高蕃每天虽身在芝兰芳香之室,却犹如监狱里的犯人,仰事狱吏之尊严。

江 城有两个姐姐,都嫁给了秀才。大姐心地平和善良,寡言少语,和江 城相处得不融洽。二姐嫁给了一个姓葛的,她为人狡诈善辩,搔首弄姿,虽长得不如江 城,但凶悍妒忌却不相上下。两姊妹相逢没有其它的话,只是以在家中如何施威而自鸣得意,因此两人关系最好。高蕃拜访亲戚朋友,江 城总是嗔怒;只有到葛家,知道了也不禁止。一天,高蕃在葛家饮酒,已经喝醉了,葛氏嘲弄说:“您为什么这样害怕内人?”高蕃笑着说:“天下事有很多难以理解,我之所以害怕内人,是因为内人美貌;还有那种内人不及我内人美貌,但却比我更惧怕内人的,不是更加令人疑惑不解吗?”葛氏非常羞惭,不能回答。丫鬟听到这话,告诉了二姊。二姊大怒,立刻操杖迫出来。高蕃见她气势汹汹,来不及提鞋想要逃走,擀面杖挥起,已打在了腰脊部,打了三杖,高蕃三次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又一杖误打在头上,血流如注。二姊离去,高蕃才蹒跚着回家。江 城见了惊问怎么回事。起初高蕃因为触犯了二姊,不敢实说,江 城再三追问,才说出详情。江 城用丝帛包皮住高蕃的头,愤然说:“人家的男人,何劳她痛打呢!”换上短袖衫,怀藏木棒,带着丫鬟迳直赶去。到了葛家,二姊笑脸相迎。江 城一语不发,一棒打去,二姊倒在地上,撕裂了裤子,痛苦不堪,牙齿被打落了,嘴唇豁开了,屎尿都流了出来。江 城回去后,二姊羞愤,派丈夫赶到高家算帐。高蕃急忙赶出来,极力好言劝慰。葛某小声说:“我这次来是身不由己。悍妇不仁不义,幸而借妹妹的手惩罚了她,我们两人何必产生矛盾呢?”江 城已经听到,急忙出来,指着葛某骂道:“龌龊贼!妻子吃了亏你反而私下和外人交 好,这样的男人,怎不该打死呢?”大声喊人,寻找擀面杖。葛某大窘,夺门窜出。高蕃从此再也没有一处可以来往的人家了。

同学王子雅经过这里,高蕃殷勤地挽留喝酒。饮酒间,谈些闺阁的事情,互相戏谑打逗,言语颇为猥亵。江 城恰好来瞅客人,把全部的话都偷听 去了,暗中把巴豆投在汤中端上去。不长时问,王子雅上吐下泻不可忍受,只存奄奄气息。江 城派丫鬟问王子雅:“还敢无礼吗?”王子雅这才醒悟患病的来由,呻吟着请求饶恕。这时绿豆汤早已准备好了,喝下去,吐泻就止住了。从此,相识朋友互相暂诫,不敢再到高家喝酒。

王子雅有座酒馆,酒馆里有很多红悔,王设宴款待同辈朋友。高蕃假托要到文社去。告诉江 城后就去了。太陽西落,酒意正浓时,王子雅说:“恰好有个南昌名妓,流落在此地,可以招来共饮。”众人都非常高兴,只有高蕃离席,极力肯辞。众人拉住他说:“闺阁中耳目虽长,也不会听见看见这里。”于是共同发誓不走漏风声,高蕃这才重新坐下。过了一会儿,妓女果然来了,年纪约十七八岁,戴的玉佩叮当作响,如云的发鬟梳得高高的。问她的姓名,她说:“姓谢,小字芳兰。”说话吐气,非常高雅,举座若狂。而芳兰尤萁时高蕃有意,屡次以眉目传情,被众人发觉了,故意拉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芳兰暗自抓住高蕃的手,用手指在高蕃手掌上写了个“宿”字。高蕃此时,要去不忍心,要留又不敢,心如乱麻,不可言喻。两人低着头说悄悄话,高蕃醉态更加放纵,床 上的“胭脂虎”也都忘在脑后了。再喝一会儿,夜已经很深了,酒馆中客人更加稀少,只有远座上一个美少年,对烛独饮,有个小僮拿着餐巾侍奉在旁边。众人私下议沦少年气质高雅。不久,少年饮完走出酒馆。小僮返回来,对高蕃说:“主人等待着有句话要对你说。”众人都茫然不解,只有高蕃颜色惨变,来不及和众人告别,便匆匆而去。原来那个少年便是江 城,小僮是她的丫鬟。高蕃跟随着回到家,伏着受鞭打。从此江 城禁锢得更加严密,丧喜事都不让他去参加。文宗来讲学,高蕃因为误讲而被降为青衣。一天,高蕃和侍女说话,江 城怀疑二人私通,把酒坛罩在侍女头上痛打。又把高蕃和丫鬟都绑庄,用绣剪剪下两人腹部的肉皮,再交 换着补上,解开绳子后令他们自已包皮扎。过了一个多月,补的地方竟然弥合了。江 城常常光着脚把饼踩在尘土巾,喝斥高蕃拿起来吃下去。像这样的折磨,种种不一。

高母因为想念儿子,偶尔到他的房子去,见儿子骨瘦如柴,回家痛哭欲绝。夜晚梦见一老叟告诉她说:“不用忧烦,这是前世的因果报应。江 城原是静业和尚所养的长生鼠,公子前世是学子,偶尔游览那座寺庙,误把长生鼠打死了。现在得的恶报,人力不可挽回。你每天早起,虔诚诵读心经观音咒一百遍,一定会有效。”高母醒世来把此事讲给高仲鸿听,两人心里感到怪异,于是夫妻照着办了。虔诚诵念了两个多月,江 城仍和从前那样蛮横,变得更加狂纵,听到门外有锣鼓声,梳妆未完就握着头发跑了出去,假痴不呆地远远观看。上千人指着看她,她却很坦然,不以为怪。公婆都为此感到耻辱,却管不住她。

忽然有个老僧在门外宣讲佛法因果,观看的人围得如一堵墙。老僧吹动鼓上的皮发出牛叫声。江 城奔过去,见人多没有缝隙,就让婢女搬出座位,她爬上去站着看。众人的眼光都向她看去,她如同没有感觉。过了一会儿,老僧论说佛事将完时,索取一盂清水,拿着面对江 城宣祷道:“莫要嗔,莫要嗔!前世也非假,今世也非真。咄!鼠子缩头去,勿使猫儿寻。”宣讲完,吸一口水喷射到江 城脸上,粉脸湿漉漉的,一直流到襟袖上。众人大惊,认为江 城会暴怒。江 城却一声不吭,擦擦脸自己回去了。老僧也离开了。江 城进室呆坐,茫然若失,一整天也不吃不喝,打扫床 铺迳自睡下。半夜江 城忽然把高蕃唤醒,高蕃以为她要解溲,捧进尿盆。江 城不接,暗自拉住高蕃手臂,拉进被中。高蕃明白,但却浑身抖动,好像捧的是圣旨。江 城感慨地说:“害得您这样,我怎么配作人呢!”于是用手抚摸着高蕃的身体,每摸到刀杖疤痕处,就嘤嘤啜泣,用指甲掐自己,恨不得立即去死。高蕃见此情形,心里很不忍,耐心地反复劝慰安抚。江 城说:“我觉得那老僧必是菩萨化身,清水一牺,好像换了我的肺腑。现在回想起我从前的所作所为,都如同隔世一般。我从前莫非不是人吗?有丈夫而不能同欢,有公婆而不能侍奉,这到底是什么心思!咱们明天可以搬回家去,仍和父母同居 ,以便于早晚请安。”絮絮叨叨说了一夜 ,如同叙说十年离别之情。第二天天未亮,江 城就起来,整好衣服,理好家具,丫鬟带着箱簏,江 城亲自抱着被褥,催促高蕃前去父母处叩门。高母出来,见此情景惊讶地询问,高蕃把意思告诉了她。高母还在迟疑不决,江 城已和丫鬟走进来。高母随后进屋。江 城伏在地上流泪哀求,只求免死。高母觉察她是出自真心实意,也流泪说:“孩儿何以一下子变成这样了?”高蕃对母亲详细叙说夜里的情形,高母才醒悟从前的梦灵验了。大喜,唤奴仆为他们打扫从前的房子。

江 城从此看着公婆的脸色,顺着长辈的意志行事,胜过孝子。每当遇见生人,就腼腆得像新娘子。有人开玩笑叙说往事,她马上就涨红了脸。江 城又勤俭,又善于积累,三年中,公婆不过问家事,但已积蓄起万贯家财。高蕃这年乡试大捷,考中举人。江 城常对高蕃说:“当日见过芳兰一面,现在还是想着她。”高蕃因为不受虐待,心愿已满足,非分想法不敢再有,只是点头而已。正巧高蕃赶到京城会考,几个月才返回。进屋,见芳兰正和江 城下棋。高蕃惊奇地询问这事,才知道江 城用几百两银子赎买芳兰脱离妓院了。这件事情浙中王子雅说得非常详细。

向杲,字初旦,是太原人。他与庶母所生的哥哥向晟友情最为敦厚。向晟结交 了一位妓女,名叫波斯,与向晟有割臂为誓终生永好的盟约。困为波斯的鸨母要的价钱太高,两人始终没有如愿。正好鸨母想要从良,愿意先把波斯嫁出去。有一个姓庄的公子,一向喜欢波斯,向鸨母请求买下波斯做妾。波斯对鸨母说:“既然母亲和我愿脱离这地狱而登入天堂,如果把我卖给别人做妾,与当妓女又有什么区别!如果肯依从我的志向,只有向晟才合我的意。”鸨母答应了,并把她的意思转告向晟。当时向晟的妻子死了,尚未再娶,他非常高兴,竭尽家中所有的钱财,把波斯娶了回家。庄公子听说后,恼怒向晟夺走了他喜欢的女人。一次在路上偶然碰到向晟,便大骂一顿。向晟不服,庄公子就叫随从毒打向晟,打得快要死了,他们才走。向杲听到消息急忙跑去看,他的哥哥已经死了。

向杲不胜哀痛悲愤,写好了状子到郡城去告状。庄公子对上下官府都行了贿,使他有理得不到伸张。向杲心中愤怒郁结,没有地方控告诉说,只想着要在路上刺杀庄公子。每天揣着锋利的刀,伏在山间路旁的草丛里。时间长了,机密逐渐泄露出去。庄公子知道了他的打算,每出门就戒备森严。听说汾州有个叫焦桐的人,很勇敢而且擅长射箭,庄公子便用很多钱把他聘来做护卫。向杲没有办法实旋他的计划,但还是每天在路边等着。有一天,他刚刚藏好,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冻得打颤,颇吃苦头,不一会狂风四起,又下起了冰雹。向杲身上忽然没有了知觉,不知痛痒。山岭上以前有座山神庙,他强支撑着跑到那里。进了庙以后,就看见一个他认识的道士在那里。从前,这个道士曾经在村里讨饭,向杲经常给他饭吃,因此道士也认识向杲。道士见向杲的衣服都湿透了,就给他一件布袍,说:“暂且把这件布袍换上。”向杲换上布袍,忍着寒冷,像狗一样蹲着。自己看着身上,忽然长出了皮毛。身子变成了老虎。道士已不知道哪里去了。向果心中既吃惊又愤恨。可转念一想,这样能找到仇人而吃他的肉,办法也不错。就下山到原来藏身的地方。看见自己的尸体趴在草丛中,才明白自己的前身已经死了。他还恐怕自己的身子被乌鸦和老鹰吃了,时时巡回守护着它。

过了一天,庄公子才从这里经过,老虎猛然窜出,把庄公子从马上扑落下来,咬下庄公子的脑袋,吞了下去。焦桐掉转马头,向老虎射了一箭,射中老虎的肚子,老虎倒下接着就死了。向杲在荆棘丛中,恍然好像一场大梦初醒。又过了一个晚上,才能行动走路,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家里人因为他一连几晚上不回来,正在惊骇疑虑,见到他,都高兴地来安慰探问他。向杲只是躺着,反应迟钝不能说话。过了一会儿,家人听说了庄公子被虎咬死的消息,争着到床 头高兴地告诉他,向杲才自己说:“老虎就是我。”接着就讲述了他奇异的经过。这事从此传播出去。庄公子的儿子悲痛父亲死得太惨,听说以后很恼火,就去告了向杲。官府认为这件事很荒诞,而且没有证据,置于一边不予理睬。

有个杀猪的人,卖肉回来,天已经黑了。忽然来了一只狼,看到担中的肉,好像垂涎三尺。杀猪人走,狼也走,尾随了好几里路。杀猪人害怕了,拿出刀来吓唬狼,狼就稍微后退几步;杀猪人再往前走,狼又跟着。杀猪人没有办法,心想狼想要的是担中的肉,不如暂时将肉挂到树上,明天一早再来拿。于是便用铁钩钩住肉,翘着脚挂到树叉上,又把担子让狼看看以示空了,狼才不再追他了。杀猪人就直接回家了。天刚放亮时,杀猪人去拿肉,远远看到树上悬挂着一个很大的东西,好像人吊死的样子,杀猪人很害情,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看,原来是只死狼。他抬头仔细查看,见狼口中含着肉,肉钩子刺在狼的上腭中,好像鱼吞了鱼饵一样。当时狼皮价格非常贵,能卖到十两银子,杀猪人因此发了一点小财。

一个杀猪人晚上回家,担子里的肉已经卖光了,只剩下一些骨头,路上遇到两只狼,在后面跟着他走了很远。杀猪人害怕了,扔出根骨头。一只狼得到骨头停住了,另一只狼仍然跟着。他又扔了一根骨头,这只狼停下了,可那只狼又来了。骨头已经扔光了,两只狼仍然像原先那样跟着他。杀猪人非常窘迫,恐怕被两只狼前后攻击。看到田野中有一片麦场,场主在场上堆积了一些柴草,用草苫遮盖着,同小山丘一样。杀猪人跑过去,倚在柴垛旁,放下担子拿起杀猪刀,狼不敢再向前走,只是虎视耽眈地盯着他。不多时,有一只狼径自离开了,另一只狼像狗一样蹲在面前,时间长了,狼的眼睛眯缝着,像睡着了一样,显出十分悠闲的样子。杀猪人乘其不备,突然跳起来,一刀劈中狼头,又砍了数刀,才把狼杀死。他正想走,转身看见柴草垛后面。另一只狼正在挖洞,想钻到他后面攻击他。狼的身子已经钻进一半,只剩下屁股和尾巴露着。杀猪人从后面砍断狼的腿,这只狼也被杀死了。杀猪人这才明白,前面的狼假装瞌睡,是以此迷惑他。狼也是很狡猾的,然而顷刻间两只狼都被杀死,禽兽 的欺诈手段能有多少呢?只是给人们增添一些笑话罢了。

有一个杀猪人,傍晚赶路,被狼追逼着。见路旁有个农夫搭起的供夜耕用的草棚,便急忙跑进去趴下。狼从草苫中伸进一只爪子,杀猪人急忙捉住,不让它抽回去,但却没有办法杀死它。见身上只有一把不到一寸长的小刀,他便用刀子割破狼爪下的皮,用吹猪的办法吹狼。他用尽力气吹了一会儿,感到狼不再动了,才用带子绑住口。杀猪人出来一看,狼胀得像牛一样,大腿直挺挺伸着不能弯曲,嘴也张着合不起来,杀猪人就把狼背回家了。

浙江 省昌化县的满生,在本省余杭县设私垫教书。他偶然到街市上去。路经一家靠街的阁楼下,忽然有一只荔枝壳坠落 在肩头上。他抬头一看,见一个少女倚在阁搂的栏干上,姿色艳丽,俊俏极了,不由得双目注视着她,像发了狂似的。那少女低头微笑着进了阁楼门里。满生一打听,才知道她是妓院鸨母贾氏的女儿细侯。细侯的名声与身价很高,满生知道很难实现自己的心愿。

满生返回书斋后,左思右想,整夜不能入睡。到了明天,他到贾氏妓院,送上名帖,与细侯见了面。两人说说笑笑,非常快乐,满生更加被少女迷住。他便借口有事向同人们借贷,凑了若干银子,又带着去见细侯,两人相亲相爱极为融洽。满生就在枕头上作一绝句赠给细侯道:“膏腻铜盘夜未央,床 头小语麝兰香,新鬟明日重妆凤,无复行云梦楚王。”细侯听了忧愁不安地说:“我虽然污秽低贱,却想得到一位真心爱我的人敬奉他。你既然没有妻子,看我能给你当家吗?”满生大为喜悦,立即再三叮嘱,两人山盟海誓,订下终身。细侯很高兴地说:“作诗之类的事,我自认为不难,每当在无人的地方。也想仿效着作一首,又恐怕作得不好,让人听了看了讥笑。倘若能跟你在一起,希望你能指教我。”于是又问满生家有多少土地和房子。满生回答说:“有薄田五十亩,破屋几间罢了。”细侯说:“我嫁给你以后,咱们一定要天天在一起,不要再外出教书了。四十亩地将就可以自给自足。十亩地可用来种些黍子,再织五疋绢,在太平年间交 纳赋税还有余呢。这样,我们可以闭门相对,你读书,我织绢,闲暇日子作诗饮酒消遣,那千户侯又有什么可贵的!”满生说:“你的身价大约值多少呢?”细侯说:“以母亲的贪心,哪能满足她?至多不过二百两银子就足够了。可悔恨的是我年轻,不知道重视钱财,得到银子总是交 给母亲,自己的积蓄寥寥无几。你能筹集到一百两银子就好了,如超过这个数就更不必顾虑了。”满生说:“像我这样落寞,你是知道的。一百两银子怎么能自己办到?我有个曾经一起盟过誓的至友在湖南当知县,几次要我到他那里,我因为路途遥远,怕行路艰难没去。今天为了你,我定当前去找他想办法筹措银子。估计三四个月就可以回来,希望您能耐心等侯。”细侯答应了。

满生立即放弃了教学,去湖南觅友。到了那里,那县令已被免了官职,正居住在民房里,钱袋空虚,无法馈赠他。满生穷困失意,难以返回余杭,就只好在这个县里教书度日。过了三年,仍然不能回家。有一次,满生偶然用戒尺打了学生,这个学生投水自杀了。学生家长痛惜孩子,就控告了老师,满生因此被捕入狱。幸亏有其他的学生可怜老师没有过错,时常给他送去衣食等物,因而没有特别受苦。

细侯自从与满生相别之后,闭门不接待任何客人。贾母问知缘故,又没法强迫她改变主意,也就只好听任她了。有个富商,久慕细侯的名声,便托媒人致意贾氏,定要把细侯娶到手,不惜代价。细侯不同意。富商因为经商到湖南去,仔细地侦探满生的消息。这时,监狱将要释放满生,富商便用银钱买通了主管犯人的官吏,让他永久禁锢满生。富商回来告诉鸨母说:“满生已在监狱里关死了。”细侯怀疑富商的口信不一定确实。贾氏说:“不用说满生已经死了;即使不死,与其跟着穷酸过一辈子苦日子,哪如跟富商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呢?”细侯说:“满生虽然贫穷,可是他的人品却很高尚;要跟着个肮脏商人,我实在不心甘情愿。况且那种路人的传言,怎么能轻信呢!”

富商又别生一计,叮嘱另外一个商人假作了一篇满生绝命书寄给细侯,以断绝细侯的希望。细侯收到了这份假绝命书,从早到晚地哀哭。贾氏说:“我从小对你抚养教育,实在辛苦。你长大成人 才只二三年,能得到你报恩的日子也不多了。你既然不愿意隶属乐籍当妓女,又不同意出嫁,这样下去以什么谋求生活呢?”细侯不得已,就嫁给了那个富商。富商供给细侯的衣服、簪环极为丰富侈华。过了一年多,细侯生了一个男孩。

不久,满生得到学生的鼎力相助,获得昭雪,被释放出狱。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富商搞陰谋把他禁锢在狱中的,可又想与富商素日并无仇恨,反复思考也不明白究竟为了什么。学生们都自动拿出钱资助他作路费,回到了家。当他听说细侯已经出嫁的消息,心情十分激动难过,于是就把自己的苦情,托市上卖浆的老妇转达给细侯。细侯得知此情非常悲伤,这才明白以前那些所谓满生已死的种种说法,都是富商搞的陰谋诡计。她趁富商到外地去,杀了怀抱中的孩子,携带着东西投奔满生去了,凡是富商家的衣物首饰,一件也不带走。富商回家后,愤怒地告到官府里。官府经过调查,弄清了事情的真相,把富商的状子搁置起来不予审理。

呵,这与三国时关云长从曹营毅然回归蜀汉,又有什么不同?不过细侯竟然杀了自己的儿子出走,也实在是天下的狠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