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亮程
①我们搬离黄沙梁时,那垛烧剩下一半的梭梭柴,也几乎一根不留地装上车,拉到了元兴宫村。元兴宫离煤矿很近,取暖做饭都烧煤,那些柴禾因此留了下来。
②柴垛是家力的象征。有一大垛柴禾的人家,必定有一头壮牲口、一辆好车、一根又粗又长的刹车绳,当然,还有几个能干的人,这些好东西凑巧对在一起了就能成大事、出大景象。可是,这些好东西又很难全对在一起。有的人家有一头壮牛,车却破破烂烂,经常坏在远路上,满车的东西扔掉,让牛拉着空车逛荡回来。有的人家正好相反,置了辆新车,能壮几千斤东西,牛却体弱得不行,拉半车干柴都打摆子。还有的人家,车、马都配地道了,刹车绳也是新的,人却不行了——死了,或者老得干不动活。
③我们刚到父亲的住处时,家里的牛、车还算齐备,只是牛稍老了些。柴垛虽不高,柴禾底子却很厚大排场。不像一般人家的柴禾,小小气气的一堆,都不敢叫柴垛。先是后父带我们进沙漠拉柴,接着大哥单独赶车进沙漠拉柴,接着是我、三弟,等到四弟能单独进沙漠拉柴时,我们已另买了头黑母牛,车轱辘也换成新的,柴垛更是没有哪家可比,全是梭梭柴,大棵的,码得跟房一样高,劈一根柴就能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