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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享受那里的温暖,观赏名画并与斯泰因小姐交谈,很容易养成在傍晚顺便去花园路27号逗留的习惯。斯泰因小姐通常不邀请人来作客,但她总是非常友好,有很长一段时间显得很热情。每当我为那加拿大报社以及我工作的那些通讯社外出报道各种政治性会议或者去近东和德国旅行归来,她总要我把所有有趣的逸闻讲给她听。总是有一些很有趣的部分,她爱听这些,也爱听德国人所谓的“绞刑架上的幽默”①的故事。她想知道现今世道中的欢快的部分;绝不是真实的部分,绝不是丑恶的部分。

  我那时年少不识愁滋味,而且在最坏的时候总是有些奇怪和滑稽的事情发生,而斯泰因小姐就喜欢听这些,其他的事情我不讲而是由我自个儿写出来。

  当我并不是从外地旅行归来,而是在工作之余去花园路盘桓一番的时候,我有时会设法让斯泰因小姐讲关于书籍方面的意见。我在写作时,总得在停笔后读一些书。如果你继续考虑着写作,你就会失去你在写的东西的头绪,第二天就会写不下去。必须锻炼锻炼身体,使身体感到疲劳,如果能跟你所爱的人做爱,那就更好了。那比干什么都强。但是在这以后,当你心里感到空落落的,就必须读点书,免得在你能重新工作以前想到写作或者为写作而烦恼。我已经学会决不要把我的写作之井汲空,而总要在井底深处还留下一些水的时候停笔,并让那给井供水的泉源在夜里把井重新灌满。即现在通称的“黑色幽默”。

斯托伊弗桑特·宾对开门的女佣咧嘴一笑,正如每次斯托伊弗桑特·宾咧嘴一笑时一样,对方也以粲然一笑回报他。

  “多萝西小姐很快就下楼来,斯托伊弗桑特先生。我能帮您脱去外衣吗?”她目送着他,眼睛里带着远比赞许更为丰富的光芒。娘儿们总是这么瞅斯托伊弗桑特的。那晚在前往多萝西·哈德莱寓所的路上,他曾走进一座电话亭,有两个妞儿正从隔壁一座电话亭里走出来,一见他便互相推推搡搡。

  “这汉子看上去顺眼极了,”一个妞儿说,目光紧紧尾随着他,一边从她放梳妆用品的小坤包里拿出唇膏来。

  “是呀,他太英俊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些美男子太帅了,我可是腻味了。我一生中没结交过漂亮男人。给我找个量入为出的翻砂小工就可以了。”她对自己的笑话毫无激情地干笑起来。

  “得了,伊芙琳,他已经走了,别整晚干望着那道门了。那美男子已经不见影儿了。”

从前还不太开化的时代流行过一句谚语:“Invinoveri-tas。”①它大致的意思是说,在损人的杯中物的影响下,人能涤去拘谨和习俗的尘垢,暴露出他真正的本性来。这真正的本性也许是快活的,也许是富有诗意的,也许是病态的,或者也许是极端好斗的。在我们祖先原始的术语中,这些流露出来的状况按下列顺序被称为大笑、伤感的痛哭和勃发的斗殴。

  ①拉丁文,意为:“酒后吐真言。”

  一种在酒精的腐蚀作用下蜕去外壳的人,也许会象寄居蟹的皱不拉几、变了形的剥壳肉,样子十分难看。另一种人,外表如顽石般坚硬,在酒精的影响下可能竟是个和蔼、慷慨和可亲的人。但是那时还有一种人,酒精对于他们内在的个性却毫无效果,就象用醋去冲刷金字塔,而塔里的棺椁却毫不受影响一样。

  据说这种人有十分奇妙的头脑;一般人把这种头脑误认为是肉体与酒精的搏击中能进行最有力的抵御的一个据点。从生理学的观点来说,他们拥有一种非吸收性的胃。但是你不能指望以这种非吸收性的胃为题材来写一部酒吧冒险的英雄传奇。这就跟对一个受枪伤十分严重的美国步兵说他曾经跟德国政府作战,但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曾与德国人民为敌一样的困难。

高架列车铁轨正好从办公室开着的窗户下经过。铁轨对面有另一幢办公楼。火车沿铁轨而行,在车站上一停下便把另一幢办公楼挡住了。有时候鸽子停栖在办公室窗户的窗台上,并往下飞翔,停歇在铁轨上。行驶中的列车并不使对面的大楼完全看不见,而是透过开着的车窗和飞速掠过的车厢与车厢之间的站台显现出来。正是午餐时分,办公室里除了拉尔夫·威廉斯之外,没有人影;他正在给未婚妻的妹妹写一封信,即将写完。他从打字机上拿下最后一页信笺,便读起来。

  我亲爱的伊莎贝尔,

  我以这种方式与你恳谈,因为你和我在许多问题上

  的看法是如此的偏异,通过当面交谈是难以得出任何结

  果来的。

——肖像选

  波琳·斯诺

  波琳·斯诺是我们湖湾区①曾有过的唯一的漂亮姑娘。她犹如一朵百合花从粪堆上直直地生长绽放开来,身体轻巧而又美丽。她父母双亡之后,去跟勃洛杰特家住在一起。打那之后,阿特·西蒙斯就开始每晚上勃洛杰特家去。

  阿特去不了湖湾区大多数人家,但老勃洛杰特却乐意他来串门。勃洛杰特说他使蓬荜增辉。勃洛杰特干农庄杂事时,阿特就跟着他一块儿下马房,先向四周溜上一眼,瞧瞧有没有人偷听,然后就跟勃洛杰特讲好多故事。老勃洛杰特每每走进来,脸蛋涨得象火鸡的垂肉般红,咯咯大笑,使劲儿拍阿特的背脊。笑啊,笑啊,脸蛋变得越来越红。

  ①指密执安湖东北部的大特拉弗斯湾,在密执安州北部。

  阿特开始晚餐后带波琳去散步。她起先见阿特就害怕,他那手指头,又厚实又粗陋,开起腔来还老摸她,所以不想去。老勃洛杰将就跟她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