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常有这样一些女子,她们将皮肤涂成小麦色,将嘴唇涂成黑紫色,将中国人的头发染成外国人的头发,将原来的眉毛拔掉再画两条细的弯的上去。

许多事情她们天生比男人聪明、比同类人优秀。譬如一卡拉就OK,一跳舞就OK。她们天生我行我素,对别人的看法一点也不在乎。

都市里的这样的女子很多,土露就是一个。

土露是那样一个女子,二十二岁,个子不高,却很玲珑。别人闹不清楚她长得算不算漂亮。她不修饰时很平凡,稍微一修饰就很漂亮。土露有时修饰有时不修饰,有时平凡有时漂亮,就像跟人捉迷藏一样,弄得别人都糊涂了。土露觉得这样怪有趣。

说起来土露还当过三年兵,退伍后按政策就得回家。土露家在一个县城,土露不愿回家。她想,回去干啥,大城市里多有意思呀。土露爸挺有能耐,给土露在县法院找了份工作。打电话让土露回,土露不回,土露爸一急就让土露哥来逮人。土露就警告她哥,说非法逮人要进公安局。

土露哥没办法,留下3000元钱回家禀告老爸去了。

土露在大城市留了下来,不费事地找了份工作,很容易地有了一些朋友,男的女的都有。其实土露有时挺瞧不起那些朋友,觉得女的一律太浅,男的一律太油。说“谢谢”就像说“歇歇”,把“一般”说成“一般般”,形容人长得好就说“长得酷”。

土露有时挺受不了。但她想这些朋友也有这些朋友的好处。譬如他们花钱从不小气,看不出有多大能耐,可几乎人人都有轻骑和手机。有了这些生活就很潇洒。朋友一潇洒土露也就可以随着一块儿潇洒。

慢慢地土露也学会了将皮肤涂成小麦色,将嘴唇涂成黑紫色,将眉毛拔掉画细的弯的上去。这样她在朋友当中还挺出众。

夜晚,土露回到租来的小二套,一个人心里挺孤独的。她睡不着,就赤着脚来回在地板上走。墙壁上挂了两张她当兵时的照片,一张冬天的一张夏天的,一个戴军帽一个没戴军帽,脸上神神气气的。土露望着她的过去就像望着别人的过去。

土露接着过她的都市生活。一星期至少上一次酒吧,进一次茶社,到舞厅跳两小时疯狂迪斯科。土露不喜欢跳三步四步的,她认为那是植物人才跳的舞。朋友们都说土露舞跳得“死酷”,土露不以为然,撇撇嘴说“歇歇”。

二十三岁时,土露有了自己的男朋友,男孩是一家舞厅的副经理。土露常去那儿跳舞,男孩第一次爱上了土露的舞,第二次爱上了土露的人,第三次再见到土露就宣布了爱情。让朋友们好羡慕。

土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仿佛好,也仿佛不好,无可无不可的。但男孩是真心喜欢她,常常一个人到土露住处玩。玩久了,该发生的事情就发生了。先是一次两次,后来连土露本人也记不清了。

土露家不知道土露的行为。县城毕竟不大,改革的步子迈得小,街上的女子再洋气,也没出现过黑嘴唇红头发的怪物。土露很长时间不给家里打电话,土露爸东找西找,终于在电话里逮着了女儿的声音。

土露爸问土露:女儿,你好吗?

土露说:好。

土露爸又问:工作也好?

土露说:也好。

土露爸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了,挂了电话后,心里挺不是滋味。仿佛失去了一个女儿,又仿佛添了另外一个女儿。

墙壁上换了土露刚照的艺术照。收藏了过去,面对了现在。土露的心里就轻松些。男朋友第一次见到土露的两张军营照时,惊喜得像看见花木兰,一定要土露介绍介绍光荣历史。土露忙说是借人家衣服照着玩的。

她不愿再面对过去那段纯洁的日子了。

但有时土露心里也惶惶的。眼前的日子似乎不真实,明天的日子几乎很迷茫。失去的不愿想了,拥有的又是什么呢?

有天她很无意地对男友说:我们结婚吧。

男友听了吓了一跳,两眼一瞪成了丹凤眼。

被伤害的土露赶忙绕开了。两人的关系从此微妙起来。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再有一个比土露舞跳得好的,男孩不能不动心。若再有一个更爱土露甚至要娶土露为妻的,土露难道不值得心动吗?

秋又来了。这年春又过去了。次年的冬天又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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