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的车子在龙王干沟边停下来,一道宽宽的土坝,把这条著名的泄洪排涝干沟,拦腰截为两段。县长走上土坝,用脚踏一下,坚硬得像混凝土。

    乡长从后边气喘喘吁吁地跑上来,用手指点着土坝,汇报说,下面埋有两孔水泥管道,不影响排水泄洪。

    县长仔细看着,沟里积蓄着一些污水,水面平静,纹丝不动,水泥管被没在水下,一点儿也看不见,青青的芦苇从水边钻出来。他拾起一块儿坷垃,投入水中,泛起一个水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疏通过没有?他问?

    疏通过,疏通过。乡长连忙回答,我曾亲自安排这个村的村长进行疏通。

    村长来了,他小心地看一眼乡长,又满面笑容地看着县长,说,这个工程是我亲自带人干的,本应修一座桥,可村里没钱呀!村长口齿灵便,说话开口就来。

    我问你疏通没有!县长直视着村长的脸,说。

    村长毫不犹豫地回答,疏通过,疏通过。说完,又看看乡长。乡长说,老王是一个负责的干部,他办事尽可放心。

    噢?县长下了土坝,踩着沟坡上的杂草,走下沟里,在水边停下,他瞅了一眼乡长,又瞅他一眼,说,乡长大人,你愿意亲自下水摸一下吗?

    没等乡长开口,村长便着急地叫起来,不行不行,这水下不得,水里有蚂蟥,愣往肉里钻,还有水长虫,怪吓人的……

    县长笑了,说,老王,你这是吓唬乡长,还是吓唬我?

    乡长看一眼县长,县长丝毫没有改变语音的表示,他只好乖乖地下水了。水长虫倒没看见,蚂蟥却真的有,正往右腿肚子里钻,他用手抹了一下,右腿肚子又痛起来。传说,蚂蟥这东西厉害得很,如果它钻进肉里,就会一直往里钻,直到钻进心脏。乡长哆嗦了一下。

    乡长从沟里爬出来,小心地摘着粘在腿上的蚂蟥。

    怎么样?县长帮他揪下一个来。乡长犹豫了一下,看看村长,又看看县长,咬着牙答道,确实已经疏通。

    然而,县长要亲自下水了。从他观察到的情况看,他总有些怀疑。县长这一举动,实在出乎乡长和村长的意料之外,乡长慌了,村长急了,一边一个拉着县长,苦苦劝阻,不让县长下水。村长说,水里有蚂蟥。乡长说,你有关节炎啊!但是,这怎么能阻止得了县长呢?他下水了,一直向深处趟过去,水没到他的腰部,没到他的胸口,在他身后,水波呈V字形渐渐扩展。要命的倒不是蚂蟥,而关节炎,腿钻心般地痛起来,他简直迈不动腿了。他拼出全身力气,摸到了两个水泥管,然而,却被淤泥堵得死死的。他愤怒了,忍不住就要骂人了。

    县长是怎样从沟里爬出来的,连他自己也不觉得了,奇怪的是,他的腿一点儿也不痛了!

    他不动声色地向村长说,请你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好吗?

    村长面红耳赤,舌头僵在嘴里,一点儿也不灵便了。

    乡长大人,你也说说你刚才说过的话。县长又面对乡长,乡长满脸冒汗。县长紧追不放,问道,我的乡长大人,我弄不明白,当你亲自下水,明白了真情以后,为什么还继续瞎说,欺骗我?

    乡长擦擦脸,嗫嚅着说,我以为,以为……

    县长冷冷地一笑,替乡长说下去:你以为我这次检查不过是例行公事,你和村长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对不对?县长提高了嗓门儿:我不是昏官、糊涂蛋!

    乡长和村长霜打了似的,蔫头耷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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