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家长说,孩子的作文写不好,他们想知道为什么?怎样才能帮助孩子把作文写好?

许多老师,也包括家长认为,孩子的作文写不好,是因为没有生活!因为没有生活,所以孩子写不好作文。

他认为,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不要总怀疑自己没生活,因为生活无处不在,人一睁开眼睛就是生活。

不久前,他到温岭一间中学去演讲,那间中学的老师和学生很喜欢他写的书,学生们给《草房子》的每一个主人公都写了一封信,厚厚的一摞。他们一次就买了2500多本他的书。在那次演讲中,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正好想告诉孩子们什么叫做生活,他说从自己走入会堂的那一段就是生活。


那天是一位司机开车送他到学校的。轿车停到停车场,按理说他应该从后面自己下车,但他一时没找到开车门的法子,停车后还没打开车门司机就下去了。司机是个急性子,而且车也停了有一小会儿,所以他想当然以为曹老师已经下车,就随手用遥控钥匙锁上了车,赶着进会场。曹文轩在车里面大声喊,司机也没听见,他在里面怎么也无法出去。等司机到会场后,大家问“曹教授呢?”司机说,不是早就进来了吗?于是大家就以为这位主讲人走丢了,于是到处去找。找来找去,等来等去。上千个学生在会场里等着,曹文轩一个人在汽车里折腾着。最后司机才想起来:“难道曹教授还在车里不成?”于是大家才到停车场把他“救”出来。

曹文轩告诉孩子们,这就是生活,这段小插曲完全可以被写成一篇好作文。

为什么大人会认为一个人写不了文章,就是没有生活呢?这是有根源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人把“生活”分成了三六九等,有的生活高级,值得写,有的生活低级,不值得写。5月23日是一个特别的纪念日,是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发表的周年纪念日,那个报告说,文艺要为人民大众服务,特别是为工农兵服务,而且生活是创作的惟一源泉。根据这样的说法,很自然地推出一个逻辑:创作必须有生活,而且必须反映工农兵的生活,因为那是值得写的;除此之外的社会阶层包括知识分子的生活,就是不值得写的。于是生活被“等级化”了。50年代的作家们,最典型的形象就是穿着涤卡衣服,挂着毛巾,口袋里插着牙刷,背着书包,国家要求他们去“体验生活”,到农村、工厂、兵营去体验生活,去写“真正的生活”。结果呢,他们再也写不出作品,写出的都是狗屎烂渣,从文学的角度看,一无可取。为什么呢?因为那不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的体验。

在鲁迅那一代,许多经典的现代作家,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是教师,在大学甚至中学任教,他们创作出许多优秀的作品,从来没有人担心他们没有生活。但是建国以后,在大学的教师都不能创作了,因为他们没有生活。在曹文轩自己这一代,很长一段时间,同时写作又在大学做学术研究的,只有他一个,到近几年才开始渐渐增多。

所谓“没有生活”是错误的观念。因为生活无处不在,人一睁开眼睛就是生活。“没有生活”只是将生活等级化,从文学是否值得表现来评判。
生活是平等的,不分三、六、九等的,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的生活都是生活,大学教授和拣垃圾的,他们的生活都是值得关注的生活。这才是民主的真正意义。
孩子、大人都不要总怀疑自己没有生活。

但是为什么孩子总觉得没什么好写的呢?并不是实际上没什么好写的,只是他们“觉得”没什么好写的。

这种责任可能也不在孩子。因为大人总是在圈定,应该写的是什么?什么是不该写的东西?

北京有个区,在孩子升中考前设计了300个复习用的作文题目,他(曹)仔细看看题目,其中孩子们能理解、有可能写得出东西来的最多也就3、4个。就算是这3、4个题目,也是不容易写的。比如《我爱我的学校》。这个题目就必须假设孩子真的爱自己的学校,假如有的孩子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学校呢,有的孩子比如刚刚从别的学校转学过来呢?难道一个学生就非得喜欢自己的学校吗?如果不喜欢的话,他就只好胡编了。

许多作文题目都在逼迫孩子远离自己的生活,用一个预先设定好的思想,去编各种谎话,空洞的故事。比如写《我与我的老师》,很多孩子就会写,天下雨了,他想起老师还在教室里批改作业呢,所以一定要从家里拿伞去送给老师。很多孩子都这么写,好像送伞给老师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不管是否真的发生过。他们之所以这么写,通常是因为有的课文里有类似的东西。
曹的孩子升中学考试那年,作文题目是《记我身边的一位共产党员》,很多孩子面对题目都傻了。他们知道共产党,但不知道谁是共产党员。有的孩子写,“我觉得我的妈妈就是一个共产党员,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的孩子写,一个老大爷退休了还每天到路口帮助管交通,他的胸前挂着个金灿灿的牌子——“共产党员”。

曹的儿子作文拿了满分。他写自己的二姑父是个共产党员,是个看水闸的。在洪水来的时候,他七天七夜不回家,还跳下洪水搏斗,最后保住了大坝,保住了良田。但实际上,孩子的二姑父只是在家乡教育局的普通公务员。当然改卷的老师是不知道的。所以,后来当这位二姑父到北京来时,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看水闸的来啦!”

我们的作文要求总是在强调高度和深度,“我也搞不清什么是高度,什么是深度”。这样的要求,只是在迫使孩子远离自己的生活,做着假、大、空的谎话。
曹自己是一个搞文学的,觉得无论如何得帮助儿子在高考语文考试中拿好成绩吧。怎么办呢?他为孩子钻研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做了六篇范文,然后给孩子“上课”,告诉孩子各种作文的套路都超不过这6篇,3篇记叙文,3篇议论文,高考作文无论怎么变化都万变不离其宗。他让孩子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背下来,而且掌握了应付变化的对策。最后孩子在高考中的作文成绩也接近满分。后来有出版社想出版这6篇范文,他说不行,因为这是害人的事情,真正写文章不能写这样的垃圾。他害自己的儿子可以,不能害别人家的孩子,就当它们作为家庭遗产吧。

真正要学习写作,就必须有强烈的自我意识,有驾驭主题的自主权利,回到自身的生活,学会发现生活。

但是,我们的孩子还不得不应付考试。所以,只好教会孩子学会两手准备:一种是对付考试的作文,一种是真正的写作。

如何回到自身的生活呢?(以下曹文轩主要谈个人的创作体验)
《草房子》至今已经印刷了30次,他还写过《红瓦》、《根鸟》、《细米》等等。这些小说中有许多是写他自身的经历和经验。
比如,《草房子》中有一段故事,在赤日炎炎的夏日里,一个调皮的男孩,穿着棉裤棉袄,戴着棉帽,出来到处招摇。这个男孩子,就是曹文轩自己。
有一次,在北大中文系放《草房子》的电影,曹文轩给学生做简短的发言。他说了两句话:“你们看到的这部电影里,做里面的恶作剧的孩子,都是我;做其他的好事的,都是别的孩子。”

他认为,在创作和研究了这么多年后,他有一个深深的感受,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最宝贵的!”

在他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总吃不饱,所以他的个头儿长得特别瘦小。他又上学比较早,虚岁5岁就上了学,11岁上初中时,个头儿特别小,看上去就像8岁多的孩子。但是他特别“机灵”,比如说总是想法子“欺负”人高马大的同学。有一个法子,就是去撩拨别人,挠痒痒、戳人的后背,总之惹得别人来追他。他转身就跑,一直向大沟渠的方向跑,大个子在后面紧追,等快到沟渠边的时候,他会来个急转弯,因为个子小,很容易就转了方向。可是,后面的大个子往往反应不过来,一下子就掉下水沟。等等,诸如此类吧。
那时,正好赶上大串联。他也参加了。

那次,他们的老师带着全班30个孩子准备到上海去串联,先要从盐城到南通,然后坐船东方红一号去上海。

到了南通,好像整个世界都堆到那里去了,到处都是人。一班的孩子总有人走丢,刚刚找回这一个,又丢了那一个。最后老师想了一个法子,一个孩子发了一个新的玩具“水鸟”,就是放点儿水进去,里面有个小球,对着口一吹,就会发出清脆的鸟叫声。孩子们一旦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同伴,就会吹“水鸟”,其他人就回应他。就这样,在当时的南通县城里,形成了一道“风景线”。
当天,老师拿到了全班的一张船票。第二天,他们一起到码头准备上船。可是在码头上人头滚滚,只有两条通道可以上船,大家都在挤。老师发现已经无法保持一个队形上船,于是就对大家说,大家分头上船,到轮船的烟囱下面集合。说完,大家就分开了,各想办法挤上船。

有一阵,少年(曹文轩)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同伴,他很着急,就吹起了水鸟。过了一会儿,人群的那一头也响起了水鸟。曹吹一声,那边也吹一声;他吹长,那一头也吹长,他吹短,那一头也吹短,一长一短,那边也一长一短。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呼唤”着,有点象清晨枝头的鸟儿,一上一下地相互呼唤。他到今天也不知道那一头是谁在吹呢。那种感觉很让他振奋。于是他就想尽办法往船上钻。

那个时代的人都比较穷。因为没有钱多买裤子,所以一般买回新裤子后,都会在屁股后面打上两个加厚的补丁,看上去就像一对大眼睛。这种设计放在今天的服饰设计里,绝对很Cool,他完全有理由对今天的人说,那时候大家已经酷过一把啦。当时,曹的个头很小,周围都是大人、大学生,他的个头正好到人家的屁股那个高度,所以往前挤的时候,满眼都是屁股,也就是说满眼的一对对“大眼睛”,那个场面真壮观。

好不容易,他挤上了船。他对着烟囱挤过去,挤到烟囱下,就吹水鸟,吹呀吹,但一点也没有反应。他上上下下找老师和同学。不久,“东方红一号”一声长鸣,起锚向江心开去。少年上下找了几轮,一个同伴也没找到。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只有他一个人上了这条船,他正独自驶向从来没去过的上海。
有好长一段时间,这个小少年都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后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哭一下才对。于是,就流起了眼泪。但是,男儿不能在人前流泪的呀。他便走到船舷边,趴着流眼泪。眼看着两滴眼泪落下去,这时船在行进中,还有风,所以眼泪不是直落下去,而是飘飘悠悠地滴到浑浊的江水中,形成一个好看的曲线。他觉得很有意思,又酝酿感情,逼出眼泪,又飘飘悠悠地滴下去。后来,他也觉得累了,就躺在烟囱旁睡了一觉。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醒了过来,看见一弯明月挂在天空。于是他不自觉地吹起水鸟,谁知远远地也响起了水鸟声。他觉得很奇怪,以为在做梦。然后用手指去摸摸军帽,再去捏军帽上的五角星,用两个手指压两个星角,还挺疼的。原来不是做梦。他再吹水鸟,在船的那一头也响起来。他玩命地向船的那一头跑去,一边吹着水鸟,那边吹水鸟的也肯定在往这边跑,声音越来越近。
当两个人快要跑到一起的时候,突然都站住了。正好那是在一个灯下。灯的强度只有不到15瓦,还有铁网隔着,所以隔远了就看不清楚。两个人面对面还有一米,就同时站住了,因为他们同时看清楚了对方。
对面来的是一个女孩。一个对曹来说,很特别的女孩。在考中学时,他们是一起考的,就坐在一条板凳上,而且考到同一个班。当时全班的孩子都拿他们俩开玩笑。

第二天,当他俩在上海的十六铺码头时,他们在码头上等了好长时间,最后终于确定,原来全班只有他们两个到上海串联来了。
上面这一段故事是完全真实的经历,它写进了《红瓦》,后面的故事在那部长篇小说里。

有一部巴西人写的小说叫做《牧羊少年》(又译为《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这是一个很有寓意的故事。它讲述了一个道理:人的财富往往就在脚下。“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最宝贵的!”但是,这种财富也不是能轻易获得的,你需要去寻梦,甚至走遍天涯海角。

 

教授用平实的语言,送学生四句话,也就是写作的技巧:“我与故事一起出生”、“这个世界属于那些细心的人”、“作文要学会无中生有”、“我因阅读而高贵”。

 

1、“我与故事一起出生。”

曹教授说:“《草房子》里桑桑所干的坏事,统统都是我——曹文轩干的。” 曹教授以自己的创作体验讲了这样童年的几件趣事。

他举了个例子,桑桑在炎热的夏天突发奇想,认为冰棍放在有棉袄的箱里不会融化,所以棉袄一定能降温,于是把大人的棉袄、棉裤、棉帽全都扒出,套上身,然后很得意地在校园里蹓跶、晃荡。他说这个细节就是他小时真实的一件事。

他说《红瓦》中的林冰也有自己的影子,《细米》《红瓦黑瓦》中的老师就有小学老师的影子。

还讲到一个细节,是小时候很穷,冬天穿的棉袄都遮不住裤子,恰巧那天迎面走来四位女孩,其中有一位是自己暗恋的,而道路两旁都是河,情急之中一棵高高的白杨树帮助他保留了一份尊严。他说他就双手交叉抱着,斜倚在树上,眼眺望着湛蓝的天空,他看到有一只鸽子从空中飞过。

他说故事无处不在,是陪着我们一起出生,一起成长的。

 

2、“这个世界只属于那些细心的人。”

曹教授用了两个词语来归纳动作,那就是:“环视(瞪大眼睛看四周)、凝视(仔细观察某一物)。”其内在的含义就是要孩子们做一个生活的有心人,要学会观察。比如说,墙上的一个小黑点,赋予它灵性,可以想象成许多不同的事物,比如天空翱翔的鹰、草原上奔跑的狼、班上熟悉的一个同学……还可以编成一个个有趣的故事。

他举契诃夫小说《草原》为例,说小孩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上学,车子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他看到天空飞来三只鹬。……继续行走在草原上,好大的草原,好小的孩子,过了一会儿,小孩看见先前的那三只鹬又飞回了。曹教授认为这里写得很细腻,是三只而不是两只也不是四只,足见观察之细心,换成一般人就成了一群,或是几只,作家的眼睛就是细腻。并且“先前的”这几个字更见功力,为什么会确认是先前的?足见第一次观察时已留意了特征。

再举法国哲学家加谬的一句为例:“公共汽车上有一只瘦小的苍蝇飞来飞去。……一曲腿,飞了。”作家观察之细令人吃惊。

并举自己的一部小说为例,说其中描写了几十场雨,情状各异。说雨在白天与夜里,落在池塘与落在地面不同……

经典文章都有一个品质:精微或微妙。举《红楼梦》中元春回贾府省亲,发现少了一人,问宝玉哪儿去了。喊来宝玉后,元春把宝玉揽到怀里,说:“又长高了好些。”说着,泪如雨下。这处写得特微妙。

还以《围城》为例。孙柔嘉其实是最有心计的,但有些装傻;而方鸿渐虽伶牙俐齿,其实最傻。有一个细节,孙想套住方,对他说:“已经有人议论我们了。”

另外在《围城》中用了100多个像字句,这其实正缘于钱钟书捕捉了生活中的微妙感觉,只能通过比喻来传达了。 

 

3、“无中生有。”

这个成语从写作的角度来说,是一个褒义词。每个人都生活在两个世界里。面对真实的世界,要仔细打量;背对世界,眺望另一个苍茫的、靠大脑想象的世界。

讲了日本作家新美南吉写的故事《去年的树》。这个故事讲述了一只鸟儿和一棵大树是一对好朋友,当冬天来临,他们不得不分手的时候,鸟儿答应树,明年再来给他唱歌。可是到来年春天,鸟儿飞回来的时候,树已经不见了,它已经被砍伐了。当小鸟得知已被运到木材厂,就飞到木材厂去寻找,但是在木材厂已经找不到大树,原来已被制成火柴进了千家万户,鸟儿没有放弃,追寻着踪迹,继续寻访。当她终于找到已被做成火柴的树时,火柴也即将燃尽。但鸟儿仍不忘记对树的许诺,对着被火柴点燃的蜡烛,唱起去年唱过的那支歌,一直唱到蜡烛熄灭。

这个故事很感人,虽然是虚构的。曹教授讲想象虚构可以超越一切,他讲了在北大讲课时说给他任何一个词语都能编成一个故事。当时有位学生给他一个词语——咬牙切齿。曹教授仅用了三分钟就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个人对世界很不满,极端憎恶,咬牙切齿,结果把牙齿全咬碎了,没办法,只好装了一口假牙。夜里睡觉时听见隔壁房间有水嘟嘟的声音,他好奇地起身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又回来继续睡,又被嘟嘟声吵醒。再去看,仍是一无所获,这次他多了一个心眼,熄灯后,他没走,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声响。在月光下,他终于看见放在桌上的杯子里浸泡的一对假牙正在嘶咬着,都想咬碎对方。

真的挺制服曹教授的睿智,这个带有现代意味的故事,这个想象充满幽默与荒诞。

 

4、“我以阅读而高贵。”

阅读可以使人除却浮躁,变得高贵、富有涵养。“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可以让一个英俊的男孩更加英俊,让一个美丽的女孩更加美丽;书可以让一个不怎么英俊的男孩变得英俊,让一个不怎么美丽的女孩变得美丽。曹教授让我明白最美的气质,莫过于书卷气。

曹教授谈了时下很多畅销书没有“文脉”,学生看书后学不到真正的写作方法,因此读再多也没用。什么是“文脉”,他说曾经一度痴迷鲁迅,结果写的文字俨然成了鲁迅的风格,这就是由于“文脉”的影响。

人生最美的动作是读书。鲁迅自身条件也不好,但从鲁迅照片中自己就读到了崇高、高尚、高贵。

多读一些对写作有用的书,比如《青铜葵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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