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一位小学二年级的老师,请学生们写下他们的愿望。许多愿望很常见,如“我想要长高”、“我想要好成绩”。让我惊讶的是,不少孩子用稚嫩笔迹、加上注音符号写着:“我希望爸爸可以经常回家”““我希望我们全家每天可以一起吃晚餐”……

▋“妈妈,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现在太多的家长,不论财富多寡,多是“时间的穷人”。忙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家里的事情,包括孩子成长的一切,几乎都靠“外包”。

就算作为国际上新兴教养样本的台湾,也难逃这一宿命。中产阶级父母即便享有较为充裕的经济资源,也多面临时间资源的匮乏。虽然想跟孩子说理、给孩子选择,但面对孩子的不听话或不配合,在职场、家庭两头烧的生活中也容易失去耐心。一些母亲尤其对自己的情绪管理失灵深感挫折,自责为何无法晋升“淡定妈”的成功典范,不去寻找解决的方法,而只是含泪、带气。

在许多中产家庭里,孩子同样也是时间的穷人。负责接送的大人及参加各种兴趣班、才艺课的儿童,都必须在繁忙行程中协调多种活动,有的家庭甚至设定时间表。

以我认识的小姑娘小芸家为例,她的爸爸是个职场达人,工作时间很长,每天晚上快十点才会到家,小芸的全职妈妈负责规划小芸晚餐后的活动时间表,例如:写功课30分钟、拉小提琴20分钟、玩电脑50分钟(如果成绩退步,缩短为35分钟),还借用机器的辅助来进行时间管理,如电脑设定50分钟后会自动关掉,同时也用手机设定不同铃声,提醒小芸起床、以及该去洗澡的时间。

我在台北市小学经常听到稚龄孩子用老成语气彼此这样对话:“我真的好忙哦!”、“我快累死了”、“我都没有时间”、“赶快,我要来不及(去上才艺班)了”……非常值得一提的是,相对于市郊、偏乡学校的孩子,我经常听到城市特别是市中心的孩子说——“我好无聊。”

说回小芸,她在家里,常常是做完母亲规定的一件事后,便不假思索地问:“妈妈,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因为她已经习惯于成人安排的紧凑行程、组织性活动,期待外来的娱乐效果或学习刺激,反而容易觉得“无聊”,而且不知道如何安排空档。

▋金钱和时间上的贫穷,都会拉低智商

美国哈佛大学行为经济学家艾尔达·夏菲尔(Eldar Shafir)与普林斯顿大学心理学家森迪尔·穆兰纳珊(Sendhil Mullainathan)进行实验,分析贫穷对人们的认知与心理的影响——在收割前后,分别测量印度蔗农的智商。

他们发现,采收前由于手头现金吃紧,农夫担心作物收成、影响推理能力,收成之后,智商成绩显著提升。这是因为人脑认知资源有限,经济匮乏限制了他们的注意力与自我控制,造成“认知带宽”的窄化。

研究团队的另一组实验,招募了普林斯顿大学的高材生,在实验情境中,他们面临的不是金钱的贫穷,而是时间的贫穷,必须在有限时间内正确答题,许多学生深感压力,以致无法妥善思考。

强化孩子的时间管理能力,是我们很多学校都在努力做的。不过,美国麻州近年来在中小学推动“标准化学力测验”,没有限制作答时间,让在台湾长大的我深感惊讶。华人家长与学校对于“学习效率”的要求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了?

中产阶级家庭虽然在教养价值上重视孩子的自主与自治,但父母过多的规划与介入,往往造成孩子倚赖父母、“不会自己玩”的非预期后果。如果只是训练孩子学习的“效率”,我们可能压缩了自主思考与自由创意的空间,造成了孩子的时间上的贫穷。

我们拼命训练孩子快速作答,好在标准化考试中取胜,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培养了下一代的时间穷人。我们真的不能再让“时间的穷人”代际传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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