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曾说过,0-2岁的亲子阅读,就像一场骑鲸之旅。我们在生命的海滩遇到一只通具人性、却无法表达的小鲸鱼,相互一见倾心。但它有自己无限无垠的好奇心,有源源不断的活力和未知浩瀚的大海。为了和它共游,你要诱哄它——甚至把自己伪装成另一只大胖鲸!

       本文是写给孩子一岁半后,亲子共读已稍有基础,孩子表现出对书本的耐心与有兴趣的父母的。在骑鲸之旅中获得共游权,仅仅是个开始。当与小鲸鱼们泅渡深海——哪怕你对亲子共读毫无功利之心——仍然不免被某种神秘的前途未卜感被包裹。大部分时候,你总会有各种困惑,作为一个一岁十个月宝宝的妈妈,我也经常被击败。可后来有一天,突然,小鲸鱼向你靠近,天色微露曙光,你发现你们要去的幻想王国在目之可及的太平线上。

       只要你真心为爱朗读,这一天一定会来到的。作为一个曾经历许多失败者,我只能说说等待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自我励志似的运用过的一些魔法。

别用你的手表计算阅读时间

       我经常着迷于亲子共读的时间演算方式。它时而无比漫长,时而稍纵即逝。这是为什么呢?后来有一天,我恍然大悟,当孩子满怀赤子之心沉浸于与你共读时,时间是外化的无用之物。

       曾有妈妈问我,你每天花多少时间和米尼共读。我想精准回答,于是说:“45分钟。” 可后来我留心计算了一下,刨除一天零零碎碎讲故事的时间,每天饭后散步后(晚上七点半)至入睡(九点半)的两小时,我们确实都是在铺满书本的大床上蹦跳地度过的。

       但这绝不是说,我们每天花两个小时亲子共读(那对一个还未满两岁的孩子而言简直是不幸!)。而是说,没人计算花在亲子共读上有多少时间。我们划出某个“彼此都很宽松舒畅的时间段”,小鲸鱼们操纵这段时间的分配。它们更乐意这样。

       如果你放弃对时间的计算,你会发现亲子共读更有趣,更贴合婴儿们或长或短的注意力。 有时候,在他们感兴趣的一页,他们愿意凝视三分钟,笑得叽叽咕咕;有的时候,他们飞快地抛弃整本书,只对某片环衬感兴趣(有段时间米尼只热衷《爸爸,我要月亮》的扉页!每次阅读我都要做出兴趣盎然的样子陪他盯着扉页傻兮兮地笑,但后来那本书成为他能复述的书之一)——这时候,请你一定给予他们99.9%的掌控权。对一岁半到两岁,甚至两岁半、自我意识茁壮萌芽的孩子来说,这关系到他对“书本阅读”这项活动的定义和好恶。想想当你快乐又清淡地吃着榨菜小米粥,突然有人搬出整套满汉全席非要你共享,你自己的感受吧。捍卫他们的兴趣,真的比让他们像成年人一样读完一本书重要得多。

       我也有一件事会坚持去做。许多时候,小宝宝们对书有自己钟情的几页。比如《千万别去当海盗》,米尼一开始真的只喜欢看里面两页而已。他每次打开那本书就直扑那两页,爆笑一通,甩手而去。我会坚持快嘴快舌、自唱自演地把这本书内容飞快地说一遍(舌头常险些脱臼!)。开始只是我一向善始善终的固执作祟,不过我很快欣慰地发现这并非自作多情。虽然做出左顾右盼的样子,小鲸鱼会尾随你,你打开一扇门,它不进去……不进去……然后有一天,它突然进去了,且做出大摇大摆,熟门熟路的痞样子,然后——它就和你一起占领那本书。

用大部分的亲切淹没小部分的陌生

       对一个开始愿意接受亲子共读的孩子来说,向她们引入新书,通常她们有两种反应:其一是很雀跃。但她会萌发“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想法,翻看和摆弄某几页,指手画脚,让新书的阅读一开始就错乱方向;其二是有点排斥,宝宝们对“重复阅读”的兴趣总的来说比较大,她们更愿意安心地走熟悉的路径,而不是一次又一次攀登无名高峰。她们是“书不如故”信条最好的演绎者。

       有几个相对安全的“推出新书”方式。最好用的一条,就是在她最安静、最敞开心胸的时候引入新故事。那是你们心灵对话的隐秘时间:喝夜奶时;哄睡的最后冲刺阶段。那时候她们的心灵是全无防御的,这时候说起新故事,就好像对某个人的梦境絮语,这是最好接受的时候。

       另外我最近常用的魔法,是“淹没”。这个方法适用于稍有阅读基础的婴幼儿。比如,米尼已经熟读《爷爷一定有办法》、《先左脚、后右脚》,“读完爷爷的书,刚好这里有本外婆的书哦”,然后,《楼上的外婆和楼下的外婆》就会出现。读完《爸爸,我要月亮》、《月亮,你好吗》,“咿,这边怎么还有一个月亮?”然后,《月亮的味道》就会出现。读完《小怪物,睡觉去》,“吖!这边还有一只鳄鱼,它好倒霉哦!”然后,《鳄鱼怕怕,牙医怕怕》就会出现。

       在“淹没”魔法里,宝宝们阅读过,并且熟悉的书开始变成向上的阶梯,成为下一步的基石,成为宝宝和你共同走过的路,沿着这条路,你们的拓疆速度开始加速。

       怀着不贪多的心,试试看,效果真的很惊人。

形容词、动词和比喻句的魔法

       对很多进行共读的父母而言,痛苦的不是跟孩子述说故事情节,不是靠自己想象完满一个故事,而是怎么处置在绘本阅读中会出现的形容词、比喻句和动词。

       “宝宝根本听不懂这些。多半我会照着念下去,重复念。但是,这真的有用吗?”曾经有一个妈妈这样问我。

       我觉得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书本之中,而在书本之外。

现在,请你停下翻开绘本的手,想一想通过这些绘本,你到底希望自己和孩子走向何方。

       通过亲子共读,让孩子感受你的爱,希望向他初步描绘将要步入的现实世界,并希望他永远心存幻想王国——想必许多父母的想法和我一样吧!

       绘本阅读,不在于绘本本身,而在于你们和这个世界的关系。

       因此,在绘本阅读中,我非常非常珍视那些形容词。对我来说,当形容词降落在宝宝们的心田,他们的世界就有颜色了。他们掌握的形容词越多,他们描绘世界的能力就越强,而他们和世界的关系就越亲密。

       米尼最喜欢的形容词绘本,是《爸爸,我要月亮》。这本书用奇妙的版式,演绎了构建宝宝世界最初的形容词:长、高、大、小。这些二维空间感十足的形容词,很长时间被他用来定义很多事物,后来,他还学会“远”、“破”、“新”、“漂亮”、“脏”……我没有数他现在懂得多少形容词,但得说,我非常喜欢他眼中日益繁复多彩的世界。

       再来说动词。之前我说,我不能计算我们的阅读时间。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们经常“演”绘本。

       “演”真是个好魔法,有时候你甚至没意识到它到底有多好。我会重点演某本书的某个表情、某个动作。《野兽出没的地方》那本书,我们还全家总动员演野兽狂欢。当时,我模模糊糊地想,即使米尼长大忘记这本绘本,他一定会记得那些全家变身野兽,望月狂吼的美好时光。我们一本一本绘本演下去。(我还为了演《鳄鱼怕怕,牙医怕怕》的书去看牙医。)突然,原本为情节而进行的“演”表现了它的另一个见微知著的好处,一些奇怪的动词开始发酵。米尼开始知道“鞠躬、探头探脑、翻跟斗”,知道视力气区别,什么时候用“扛”什么时候用“提”,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最后,是比喻句。我觉得大人太害怕比喻句了。但对宝宝来说,他们和比喻句是天生的好朋友。但宝宝们的比喻句是封闭的,内向的。他们会把不熟悉的东西比喻成自己熟悉的东西。比如把灯比作月亮、把下坡比作滑滑梯……他们的比喻句是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熟悉之物过渡向另一个熟悉之物。

       对宝宝来说,大人的比喻句可是神来一笔的彩虹,是缩略的绘本。从他们可见、可感、可视之物大踏步跨向他们未知的世界。多用比喻句,这是涂抹在宝宝们幻想王国的浓厚色彩。

除了魔法,还有命运

       很多妈妈都纠结以如何选择绘本,我也是其中一个,建立宝宝们的绘本库确实花费不菲。最重要的是,远不能保证弹无虚发,本本都是宝宝的爱。

       松居直等先贤教给我们的保障性做法是:首选获得国际大奖的绘本们。

       接着,因为网络发达,我们还可以参照许多绘本达人、亲子阅读推广人的推荐,像杨政老师、王人平老师、深圳小刀老师……

       可是,还有个阴森森的理论像幽魂一样徘徊和显现:所有的推荐仅仅是推荐。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孩子——这没错,但是,有时候在挑选绘本时,你会遭遇选择恐惧症的侵袭。

       从我个人经验来说,我觉得以上说法都适用现实。而对主妇而言最重要的是:算好你的预算,接着——让自己忘记花了多少钱,放轻松。

       不要买太过超龄的书,不对自己荷包形成压力,别纠结“我必须买哪本绘本”这个问题。孩子会长大,会遇到无穷无尽、无法详述的人和事。绘本是孩子与世界的第一个邂逅,总有些巧遇在你的计划之外。接受和相信命运。

       我是一个害羞的妈妈。平时很饶舌,但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周岁上下的孩子对话。绘本是一件“我们好像在共同做的事”,打开绘本,像打开共同亲密感的介质。但是,就像之前说的,绘本的目的绝对不是绘本本身,而是和世界达成的默契。所以,当感到你们对某一绘本足够熟悉,放下它,闭上眼睛,用想象力填充它。因为这个世界,最终的支撑物,不是绘画、不是文字、不是所有的词汇,而是想象力和彼此爱的记忆。

       共读绘本这个行为的本身,是为了放下绘本时面对的世界。只有这样,这珍贵的骑鲸之旅才是毫无束缚的、全然自由的。

      (这篇文章在指代孩子时,同时使用了“他们”和“她们”。国内外一些童书为保证没有性别歧视,也会采取这种方式。——纽约时报中文网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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